第八章 牽魂引身
徐長青緩步走下桃花山後,陳家家主早已派管家守在這里,見徐長青下來,立刻迎了上去。陳家管家行禮後,還沒有來得及說明來意,徐長青就抬手打斷了他的話,說道︰“陳翁的事情我知道,不要多言,我們上路吧!”
說完坐上了一旁準備好的竹轎中,由陳家僕人抬著快速的向山城里陳家宅子跑了過去。
陳家宅子坐落在山城的東北側,地勢東低西高,宅子的後屋呈現一個人形,雙臂向兩側張開,前屋則是一個七星金錢圖,就堪輿風水來說是金寶入懷的富貴局。此刻在前屋雖然說不上是人山人海,但也算得上是人頭攢動,這次應邀參加陳家沖水陸法會的南北高僧真人全都集中在了這里,一座座高台祭壇布滿了整個前院,這些高僧真人們率領著自己的弟子們各施其法,全力為陳家小少爺和謝家小姐招魂。
四天前,陳家小少爺陳濤和他的未婚妻子謝家小姐謝翎同時出事,一個整天變得神神兮兮,舉止荒唐,像個傻瓜,另外一個則沉睡不起,身體冰冷,除了還有微弱的呼氣以外,很難看出是個活人。陳家家主向其他幾個到桃花山的人問明原因後,曾親自到桃花山上的義莊,詢問徐長青發生了什麼事情,雖然他不認為這件事是徐長青動手,但猜想徐長青定然知道原因。可惜徐長青已經閉關,把心神潛入道心境界修煉袖里乾坤大法,對外界事務沒有半點感覺,而徐長青的臥房又有法咒竹簾遮擋,根本進不去,所以陳德尚只能另想辦法。
陳德尚請來了這次參加水陸法會中最有聲望的幾個高僧真人,查看陳濤和謝翎的情況。雖然這些高僧真人的修行境界不太高,但是憑借他們道佛正宗所累積下來的典籍,還是一眼就看出了他們一個人被人攝走了一魂,另外一個人則攝走了一魄。他們很清楚,能夠攝走人的魂魄而不傷人身體的修行者實力絕對遠遠超過他們,正面與之對決那是找死,但是他們又舍不得陳家豐厚的酬金。于是經過幾人合計後,他們建議陳德尚把這次參加水陸法會的高僧真人全部集中起來,搭建道台佛案,各施其法招魂引魄,雖然不一定有效,但人多力量大,即便失敗了並激怒了對方,對方也不敢跑過來報復。
這場招魂法事做了有四天,除了第一天失去一魄的陳濤醒轉過來一會兒後,便再也沒有一點用,陳德尚雖然焦急,但並沒有自亂陣腳,一邊繼續讓人做法事,一邊等待徐長青出關。對于徐長青,他有十二萬分的信心,或者說是對徐長青的師門有信心,自己陳家能夠在這麼多年的風雨中依然屹立不倒,大部分都要歸功于義莊主人為其出謀劃策,趨吉避凶,所以在他看來,只要有徐長青在,萬事都容易解決。
這天,陳德尚準備和以往一樣,與家人一起去後院,探望陳濤和謝翎,就在這時門子快步跑了進來,說徐長青已經出關,正朝這邊過來。陳德尚明白徐長青不喜歡熱鬧,于是立刻吩咐門子把人領到側門,然後領著家人快步趕過去迎接。
“有勞徐先生放棄清修,親自過來一趟,實在是陳某的罪過啊!”見到側門外徐長青下了轎子,陳德尚加快腳步,老遠便招手喊道。
徐長青聞聲,見陳德尚領著人過來迎接,上前幾步,抱拳行禮道︰“陳翁太客氣了,我義莊和陳家乃是一體兩脈,榮辱與共,陳家既然有事,我義莊自當義不容辭。”
“徐先生好!”陳德尚身後的太太、姨太太以及一些重要親友,也跟了上來,連忙朝徐長青行禮。
“諸位多禮了!”徐長青微笑回禮後,朝陳德尚說道︰“陳翁請帶路,除了幾位當事人以外,其他人就散了吧!另外屬蛇、屬雞、屬狗、屬豬,生辰日期是初三、初九、十七、二十九的人,全部離開後院,其余人等不準靠近紫鉉閣三十丈內。”
“听到徐先生的話沒有?還不快去照辦!”陳德尚怒聲一吼,然後轉身又朝徐長青,輕聲說道︰“徐先生請跟我來。”說著,領著徐長青向後面走去,經過尷尬低著頭的肖恩等三人身邊時,冷著臉說道︰“你們幾個胡鬧的家伙,還不一起過來!”
“是!”肖恩等人也相互擔憂的看了一眼,緊跟在陳德尚身後。
在陳家陳德尚有著絕對的權威,這不單單是因為他是陳家家主,更加主要的是他的處世之道和運籌之法,讓人不禁心生敬畏。陳豫和張元自然不必說,一個是女兒,一個是女婿,對他有著天生的敬畏。而從小父母雙亡的肖恩他和陳家大少爺陳靖國感情極深,比親兄弟還親,陳德尚也對他照顧有加,不但利用陳家在英國的事業幫他恢復威爾納家族的貴族榮耀,還替他奪回了威爾納家族世代居住的城堡,更花錢為他在英國上議院弄到了一個席位,使得他在英國本土擁有了相當的聲望和榮耀。因此肖恩對陳德尚感激萬分,更加視其為父,所以也不由自主的有了一種為人子的本能敬畏,陳德尚那略帶叱責的語氣非但沒有讓他感到反感,反而使他覺得更加親切。
陳家宅子有大小房間上千間,回廊過道密密麻麻,有如迷宮一般,如果不是常住在這里的人很容易就迷失了方向。在路上,陳德尚歉意的朝徐長青說道︰“前幾日,這幾個小家伙不顧禁令跑去義莊打擾先生,實在抱歉!這幾日所受之苦是他們應得的懲罰,原本只有我家那小畜生的話,讓他再多受幾天苦也沒事,但是還有一個小丫頭,是老夫摯友之女,如果在我這里出了什麼事情的話,實在不好跟人家家長交代!還望先生可以不計前嫌,施以妙手,盡快將他們救治過來!事成之後,老夫定當重謝!”
對于陳德尚這種軟話施壓,徐長青顯然不是第一次經歷了,他微微一笑,說道︰“陳翁盡請放心,有我在他們兩人不會有事的!其實這也是他們的一個緣劫,濤少爺和謝家小姐生辰八字乃是天作之合,命格星位也是相輔相成,只要渡過這次劫難,日後兩人成親必然會百年好合、舉案齊眉!”
“那就承先生吉言了!”陳德尚心知義莊一脈的命批從不夸大其詞,不禁心生喜氣,額頭上的皺眉也被喜氣沖開了不少。
說著話,幾人來到了謝翎居住的房間外,陳德尚作了個請的手勢,領著徐長青推門而入,肖恩等人則被徐長青擋在了留在了外面。進到屋里後,徐長青便聞到了一股定神香的氣味,然後看到內屋的門框上被擺了一個八卦驅邪鏡,進入內屋首先印入眼簾的是一尊地藏王菩薩的法象,一側謝翎所躺的床上分別掛著一串佛珠和一把拂塵。
徐長青看眼前的情形,心中明白了七八分,猜想定然是前院那些高僧真人將自己隨身的法器放在這里,為謝翎鎮魂安神。雖然徐長青對前院那些人的個人修為頗有不屑,但是對于他們的法器卻是青睞有加,那些人畢竟出自上千年的仙佛正宗,隨便拿出一樣法器都有兩百年以上的靈氣,如果那些隱居的名門高人們舍得修為為這些法器印上法陣道符,這些都有可能稱為很不錯的靈寶。
雖然徐長青對這些法器垂涎三尺,但卻絲毫沒有將它們收入囊中的想法,蘊養了兩百年的法器本身就已經和本派功法的氣脈連通在一起,這就使得非本派弟子很難發揮出法器的威力。若是徐長青取了這些法器,非但不能用,反而得罪了那些名門正宗,以他這樣一個旁門之人即便聯合了其他的親密道友,也很難跟那些名門正宗相抗衡。
陳德尚將床簾掀開,露出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謝翎,徐長青上前一步看了看。只見謝翎雙目緊閉,嘴唇發紫,臉色蒼白,氣息及其微弱,雖然是夏天,而且她身上蓋了一層薄毯,但是從額頭到頂門的頭發都結上了一層白霜。
見到徐長青一直看著謝翎,沒有其他舉動,陳德尚有點焦急的問道︰“先生,可想好解決對策?”
“對策?”徐長青愣了愣,看到滿臉焦急的陳德尚立刻明白過來,笑了笑,說道︰“陳翁請放心,在義莊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好了對策,只是我見到謝小姐後,覺得我有點看高了那個施法攝走謝小姐一魂的人,這次斗法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和困難!”
“如此最好!如此最好!”陳德尚長舒了一口氣,面露微笑道。
徐長青不再等待,伸手從袖子里取出一截之前被收入袖里乾坤的三千紅塵絲,來到床邊,抬起謝翎僵硬的雙手,將紅塵絲的兩頭在雙手的中指上打了一個道家的上陽結。跟著他又沾上一點朱砂,在謝翎的額頭上書寫了一個敕令符,然後手呈劍指夾住紅塵絲牽引到中間部位,讓綁住手指的紅塵絲齊平。
“鬼魅之法,魍魎之術,上清敕令,听我差遣,起!”
徐長青沉聲念誦法咒,然後牽著紅塵絲向後退了幾步,身體僵硬、雙目緊閉的謝翎被紅塵絲拉扯著坐了起來,在徐長青的牽引下,腳步虛浮的跟著他走出了房間,而陳德尚連忙從床邊找個一件衣服,追上去給謝翎披上。
出了房間後,一直守候在外面的肖恩三人見謝翎跟在徐長青身後走了出來,立刻面露喜色,正想要上前詢問謝翎。但細心的張元立刻便察覺到了不對勁,連忙拉住了肖恩和陳豫,並在他們耳邊輕輕的說了兩句,肖恩和陳豫都目瞪口呆的看著牽在徐長青手中的紅塵絲和謝翎依舊緊逼的雙眼。
徐長青沒有理會肖恩等人,臉色及其嚴肅的說道︰“陳翁,麻煩你派人把濤少爺帶到紫鉉閣來,另外去前院的道場討要十壇上等朱砂,”說著又加重語氣提醒道︰“記住一定要五十年以上而且加過黑狗血的上等朱砂!”
“好,老夫這就去辦!”陳德尚不疑有他連忙應下,招呼了幾個遠遠跟在後面的僕役,快步朝前院走去。
陳德尚離開後,徐長青冷冷的瞪了肖恩等人好一會兒,才說道︰“你們不是想要看中國法術嗎?今天就讓你們看個夠,跟我過來!”
說完,他就牽著謝翎,向後院尾部的紫鉉閣走去,肖恩等人則緊跟在後面,不敢朝前一步。正因為這樣,他們都沒有看到徐長青轉身之後,原本那副道貌岸然的高人樣子,立刻變成了一個市儈精算的市井商人,眼中充滿了大撈一筆後的得意。
其實徐長青做法哪里用得了這麼多朱砂,三四碗就足夠了,之所以會向陳德尚要十壇上等朱砂,不過是為了以後所需,籌謀用度。歷代義莊主人之所以會大力提議陳家舉辦大型的水陸法會,除了超度游魂亡靈賺取功德以外,更主要的原因就是想要趁機從那些不知道油鹽貴的名門子弟手里,弄些平常很難弄到了作法用具。義莊主人有不少好東西,都是用這樣的方法弄到的,其中在那場石姓門人引發的災難中,碩果僅存的三樣靈寶,就是從參加水陸法會的名門弟子手中,以垃圾一般的價格買到的。
其實以徐長青和陳德尚之間的關系,即便他開口討要一些上品的作法用具和法器,陳德尚也會不惜重金,動用關系為他找到。但是這樣一來,徐長青就會欠下陳家一個人情,同樣也結下了一段因果,九流閑人一脈的本命功法也融合了一部分上乘佛法,因果越少,修為越強,功德越深,境界越高,所以徐長青會盡量避免和人結下因果人情。眼下這十壇上等朱砂是為了施法救助陳濤和謝翎要用的,到時只需在每壇朱砂里面舀出一小杯來,就算用過了,之後即便把十壇朱砂全部收歸己用,也能不入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