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封閉

　子君！子君！沒在嗎？子君！”

　第二天清晨，少帝行宮的侍女們目睹到青龍星君在走廊裡匆匆穿行的身影。一眼就可以看出這位四方神心情惡劣，呼喚少帝的聲音仿佛放射著怒氣，他的手裡拿著一張便簽，這是他剛剛去向少帝請示時在其案頭髮現的東西，同時也是破壞他安穩心情的源頭。

　“我帶靜雨去日本晃晃，所以……蓬萊的事情就交給你全權處理啦！”便簽上寫著這樣的寥寥數行蠅頭小字，最後的落款則是一個正做著揮手告別動作的Ｑ版人形，足見留下便簽者當時一派悠閑的心情。

　“開玩笑，什麼叫做‘蓬萊的事情就交給你全權處理’！哪有帝王放著自己的領地不管，整天往外面跑的！簡直……簡直是混賬！”

　向來注重禮儀的青龍也會罵出這種話，足見他此刻憤慨到何種程度。只見他握著便簽的右手不可抑制的抖動著，一縷縷暗綠色的神煌自手中緩緩騰起，旁人或許難以察覺，但那縷縷神煌中其實凝聚著足以夷平一座城市的恐怖神力！若不是青龍以非凡的自製力控制住情緒，那某人回來後恐怕不得不淪落到在行宮的廢墟裡露營的境地。

　“什麼啊，子君真的走了嗎？”

　就在這時候，身後突然傳來某個聽起來似乎很愉快的聲音。

　“……朱雀，你知道？”

　青龍皺眉望向來者。膽敢靠近這樣的青龍的人，自然非同為四方神地朱雀莫屬。

　“這個嘛，早些時候看到子君的坐艦在朱雀領上空晃悠。還以為他是想到天界領晃晃呢……”

　朱雀聳聳肩膀，表示自己和此事沒有關係。

　“早些時候？大概多久以前？”青龍還寄希望著去把逃家的某人追回來。

　“唔，大概兩個時辰以前吧？”

　“……那不是半夜三更嗎？”青龍皺眉對朱雀投以責難的目光。“既然你看到子君，為什麼不把他攔下……不，即使問問他去哪裡也好啊。”

　“子君要微服出巡，我們又能怎麼樣？”朱雀隨意擺擺手。“再說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準備啊。子君交代給我的任務是到凡世去平定天使獸地災厄。這可是需要鳳凰一族悉數動員的麻煩任務，總得安排好後面的事情才行。”

　“你要下凡去平定天使獸的災厄？看來子君確實是打算在世界範圍內活用蓬萊地力量呢，這也算是好事吧……”說到這裡，青龍像想起什麼似的瞪著朱雀。“等等。這樣一來蓬萊不就只剩下我了嗎？”

　“不是還有米迦勒嗎？必要時他也可以幫你啊，雖然光是天界領的事情就讓他焦頭爛額的就是了。”朱雀輕笑拍拍青龍的肩膀，留下無責任的安慰話語。“我馬上就要下凡去執行子君給予的任務，大概會有一段時間回不來，所以特地來跟你打聲招呼……總之，你就好好努力吧，青龍星君。若是在凡世碰到子君，我會提醒他給你帶點東瀛地土產回來的。”

　“……朱雀，你可不要把子君給予你的任務當成兒戲。”青龍告誡著似乎興高采烈的同僚。

　“當然不會。”朱雀眨眨眼睛，蠻意外青龍會蹦出這句話。“我只是想對子君給的任務抱著更多的期待而已，至於我個人的期待和子君地命令間孰輕孰重，這點輕重我還是能分清楚的，沒錯吧？”

　“確實……”青龍苦笑著回應朱雀強烈的視線。“好了。你去吧。”

　“嗯，那我走了。”

　青龍注視著同僚地離去，隨後目光又落到手中的紙片上。瞪視片刻，最後憤憤一彈指，紙片在無上神力中立刻灰飛煙滅。

　“真是的，為什麼每個傢伙都這樣……”

　……………………

　魔導方舟格拉姆，以蓬萊少帝的御艦之名廣為人所知，此刻上面載著慫恿少帝溜出蓬萊的正宮娘娘。被慫恿而溜出蓬萊的少帝，以及對事情演變根本沒有影響力、只能隨波逐流地少年宗主，還加上已經淪為其附身物的小妖精一名。

　隨著晨曦照耀大地，海平面的彼端已能看到東瀛的輪廓，奕豪摸著下巴，露出憂心忡忡的神情。

　“這次瞞著青龍溜出來，真的沒問題嗎？”

　“沒問題啦，妾身已經替郎君想好此次出巡的緣由，並給青龍星君留下便簽，想必星君也會諒解才對。”

　小狐狸說著和事實相聚甚遠的話，同時很開心的拉起奕豪的手。

　“難得出來一次嘛，郎君，就不要去想那些煩人的事情，專心的造寶寶吧！”

　“說的也……呃！造、造寶寶！”

　奕豪以驚駭的目光看著小狐狸，而對方卻是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

　“是啊，要不然郎君以為我們是為什麼出來的啊？”

　“我以為是受嵐丸的邀請……”

　“那只是契機啊，契機！”小狐狸揮手打斷他的話。“在東瀛過後，我們還可以坐著格拉姆繼續巡遊啊！比如去狩魔協會看看鐵蘭姐，再比如去地獄看看莉莉絲，還比如去瓦爾哈拉天宮看看布倫希爾德，要做的事情可是多得像山一樣！”

　“你……你是打算賴在格拉姆上不走嗎？”奕豪以近乎呻吟的目光看著雄心勃勃的小狐狸。

　“什麼啊，這可都是為了郎君啊，請體諒妾身的良苦用心！”

　“是是，隨便你吧……”

　奕豪翻了翻白眼，放棄般的嘆了口氣，然而卻下一秒鐘急速修正了視距的焦點，把那漂浮在上空的身影納入視界。

　那是一名紅瞳的少女，一頭幾乎比身高還長的銀發惹人注目，從她身上感覺不到絲毫靈氣地波動。然而卻有一股無形的風承載著她浮在空中。少女低頭俯視著格拉姆的甲板，紅瞳中泛起無機質的光輝，而和她視線對上的一瞬間，奕豪的背後涌出戰慄地冰寒。

　“潘多拉！”

　曾給人世帶來災厄和絕望的名字，此刻卻被創造世界的“至源”借用，化身為眼前銀發紅瞳的少女。期望著讓世界歸於混沌。

　只用了不到兩秒鐘地時間，奕豪便讓格拉姆上搭載的所有可動式炮台都瞄準了空中的目標，同時展開“葬神領域”，把身邊的靜雨護在身後。

　“像這樣直接對面。還是在那以後的第二次吧？”潘多拉低頭俯視著下方的奕豪，目光落在他周圍那圈看不見的邊線上。“那種令人禁忌地權能，無論怎麼看都是威脅呢……”

　“你想幹什麼？”奕豪抬頭看著潘多拉，大聲喊著。“銀假面已經徹底否定了人類從屬第一法則創造出的文明！世界各地的古神也在陸續甦醒！遵從第二法則的進化已經再度開始！如果這樣的世界正是你期望看到的，那我們已經沒有互相為敵的理由了吧？”

　“……世界確實朝我期望地方向變化著，但在其中卻有一個不應該存在的要素……”潘多拉舉手指著奕豪，紅瞳中流轉著森冷的目光。“那就是你。擁有否定所有法則之權能地破壞者，你的身上統合著本應彼此對立的矛盾，這一特性甚至會威脅到高階次元的穩定……軒轅的女兒守護著你，你此刻已離開她支配的區域，我一直在等待著，像這樣能把你抹消地時機。”

　“抹消……”奕豪一瞬間把警戒心提到最高。

　在他的預想中，接下來應該是面對潘多拉一系列毀天滅地的攻擊。然而出乎他預料的，潘多拉卻什麼也沒做。只是在那邊以不祥的目光冷冷看著他，隨後悄然退入在空間的漣漪裡——在這一瞬間。奕豪體內的平衡感出現微小的混亂，一個踉蹌才穩住腳步，抬頭望去時，蔚藍的蒼穹下已不見潘多拉的身影。

　“……什麼都沒有啊，難道那傢伙只是來宣戰的？”

　奕豪如此解釋著潘多拉的行動，而待他知道那一瞬間潘多拉究竟乾了什麼時。已是抵達日本後數小時的事情了。

　……………………

　潘多拉消失後，格拉姆依舊持續著原本的航向。

　事實上，除了當時恰好在甲板上的奕豪和靜雨外，絕大部分船員都沒有發現剛剛他們經歷了一場生死危機的事實。而奕豪也沒有興趣去煽動船員們無意義的不安，於是格拉姆就在平穩安適的氣氛中慢慢來到東京的位置。

　“……那是什麼？”奕豪瞪大眼睛看著下方的光景，隨後目光落到旁邊的徒兒身上。“嵐丸，你說的復興工程，原來已經進展到這種地步了嗎？”

　“不，不是的，完全不對……像那樣的東西，根本就不可能……”被這樣問的嵐丸把頭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

　“是呢，是不可能從出現的東西。”奕豪當然也知道看到的光景絕不尋常，但若不開點玩笑分散注意力的話，實在很難接受呈現在眼前的事實。

　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樓雄偉壯麗，四通八達的馬路上有著無數車輛川流不息，街道上隨處可以看到打手機、玩隨身電玩的行人，商店裡的電視也在不停主張著自我的存在意義——繁華而又熱鬧的光景，若是落在一年前大概是理所當然，然而除了此刻讓人感到莫名其妙之外，還伴隨著一股令人喘不過氣來的戰慄。

　“郎君，這是……”連向來悠然處事的九尾天狐，也禁不住露出緊張的神情，站到奕豪旁邊，悄聲問道。“是那位大人的傑作嗎？”

　“啊，除了她以外，我想不到別的可能性……”奕豪以苦笑回應著靜雨。“但不能確定的是，這些究竟是單純的幻影，還是其它更麻煩的東西……”

　就在奕

　不決的時候，漂浮在空中的格拉姆已明顯引起了下方意。街道上的行人紛紛停下腳步，抬頭看著這艘東京上空的不明飛行物，有的驚慌失措地快步逃走。有的跪在地上喃喃自語，還有的乾脆舉起相機猛拍，並流露出興奮激動的表情。馬路上也有好幾起因被格拉姆吸引注意力而發生的車禍，甚至其中還包括一輛警車。

　“看來我們在下面引起很大的騷動啊……”奕豪苦惱地看著下面亂成一團的街道，正想著要不要嵐丸去說明的時候，刺耳的警笛聲已在遠方響起。

　幾十輛警車迅速包圍下面混亂地現場。幾架警用直升機匆忙升空，然而對比起有著戰列艦體積的格拉姆來說，實在太過渺小。因此沒隔多久，一隊由十二架戰鬥機組成的戰鬥編隊出現在天際。同時地面上趕來的導彈車也豎起發射架，一致朝著格拉姆的方向。

　“上……上面的不明飛行物，報上貴方的所屬和目地！遵從我方指示降落機場，若……若有任何行動我軍將視為敵意加以攻擊！”

　盤旋在空中的幾架武裝直升機，用上面的擴音設備傳達著這樣的警告。然而，對於破滅魔人創造的究級殺戮之器的這艘魔導方舟而言，導彈或者其它輕武器的攻擊幾乎無法對它造成傷害。要想擊破歪曲空間地防護罩至少也得動用核彈頭的等級，因此奕豪完全沒有理會自衛隊的警告，但靜雨卻顯出憂心忡忡地神情。

　“郎君，看起來他們好像不是假的啊，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起來是很像真的，但還無法斷定……不，等等。也許有辦法。”

　奕豪沉吟了一下，對著距離最近的一架武裝直升機輕輕一指，格拉姆的可動炮群同時發射出一枚精靈彈。擦過直升機的尾翼■向虛空。雖然奕豪刻意避開要害，但直升機動力系統還是受到精靈彈地嚴重創傷，當場冒出黑煙並且緩緩降低高度。

　格拉姆的明顯敵對行動刺激到周圍已繃緊神經的軍隊，沒有等到那架武裝直升機降落，自衛隊便被下達了攻擊的命令。下一瞬間，來自地上的迎擊導彈。來自空中的空對空導彈，以及來自其它直升機的火箭彈等等，就如同絢爛的煙火般朝著格拉姆集中，並在格拉姆的防護罩上炸成一連串的耀眼火球。

　轟！轟轟！轟轟轟！

　若是其它從屬第一法則的飛行器，恐怕怎麼樣也無法承受這樣猛烈的爆炸，而就算是擁有巨大質量和體積的格拉姆，也在爆炸的衝擊中搖晃起來。

　在火光的渲染下，格拉姆船員的臉色呈現出一致的蒼白，就連小狐狸都要抓住旁邊的扶手才勉強穩住身軀。

　“郎君，這樣下去……”靜雨求助似的望向奕豪，卻見愛人的雙手正在操作台上飛速舞動著，而他面前的顯示器上也以肉眼幾乎難以捕捉的速度顯示著一排排的數據。注視著顯示器上的數據，奕豪的臉上浮現出似乎混雜著困惑和震驚的神情，靜雨不禁好奇的問出來。“呃，郎君，您在幹什麼？”

　“我在計算剛剛受到的爆炸衝擊以及連帶著產生的物理現象。根據防護罩上傳回的數據可以算出爆炸的當量，然後投射到空間扭曲率上，再計算格拉姆的質量和速度，根據希羅德守恆定律便能得到確切的羅茲位移參數，然後再對比時間的變化速率，就可以……”這樣說的奕豪，雙手在操作台上以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舞動著。

　“呃，那個，計算這些有什麼用嗎？”被一連串高深台詞砸暈頭的小狐狸，戰戰兢兢的問著。

　“當然有用，若我們看到的這些東西是潘多拉製造出的幻象，因為人的大腦不可能模擬出完美的世界，所有的計算結果便不可能吻合。但反過來說，若是所有結果都吻合的話……”奕豪頓了一頓，看著屏幕上顯示出來的結果，很艱難的說道。“那我們便是毫無疑問處在現實世界中。”

　“那，結果怎麼樣？”靜雨吞了吞口水，緊張的看著奕豪。

　“……自己都難以置信。“也就是說，我們在現實世界裡。”

　“但……但是！世界不是失去了電能嗎？而且郎君上次來日本的時候，這裡不是已經被惡鬼毀滅了嗎？但現在我們看到的……”

　“是不可能存在的情景，但確實是現實世界。”奕豪以咬牙切齒的神情望著顯示器，然後如此結論著。

　“換句話說，我們現在被關在了不可能存在的現實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