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處置

　汝以為，這是誰害的啊！”

　潘多拉的怒吼隨著神煌的綻放震顫天界，甚至連在下方決戰的撒旦和米迦勒都同時僵住，千億的惡魔以及萬億的天使皆被嚇得跪伏於地，瑟縮顫抖。

　“難道……”在“葬神領域”的庇護下，奕豪卻完全沒有受到潘多拉神威的影響，只是露出困惑的神情，遲疑的確認著。“是我嗎？”

　“汝……汝在愚弄吾否！”在潘多拉的意志下，彌賽亞揮手轟出一記蘊含著無上毀滅能量的神罡，神罡經行之處存在萬物皆灰飛煙滅，然而處於“葬神領域”保護中的奕豪卻毫發無傷。

　“這……這也沒用……”潘多拉瞪大眼睛看著鎮定自若的奕豪，難以置信的恐懼讓她下意識的退後兩步。

　“呃，雖然很抱歉，但從屬第二法則的力量對我都是沒用的。”看著潘多拉眼中浮現出的屈辱的水霧，奕豪甚至生出某種愧疚感來。

　“可……可惡！汝……汝給吾記住！”潘多拉揮動著拳頭，就在奕豪以為她要衝過來而嚴加戒備的時候，彌賽亞卻突然展開背後的一對透明光翼，揮動光翼浮到空中，明顯是要逃跑的模樣。

　“喂喂！你打算就這樣離開天界嗎？”奕豪趕緊叫住彌賽亞。“就算我把它毀滅了也沒關係嗎？”

　“哼，反正他們也不過是吾等監視世界進化的工具，需要的話隨時都能再創造出來，要毀滅就隨便汝好了……”潘多拉完全無視奕豪地威脅。用彌賽亞的臉孔擺出凶狠的神情。“反正，下次見面的時候，絕對要讓汝體會到神怒的恐怖！”

　留下類似二流反派的台詞後，“彌賽亞”轉身朝著天際地極光，一振光翼，整個人化為流光逝影沒入遙遠天際。

　“真是惡劣的神明啊……”奕豪對著遠去的彌賽亞吐出沉重的嘆息。

　根據魔人遺留地知識推斷。在高位次元的潘多拉，大概只是一股由無數規則聚合而成的意識體，至於會像此刻這般產生激烈情緒的起伏，恐怕是降生到低位次元後的事情。就算是全知全能的創造主。一旦置身自己創造的低位次元中，便也不得不服從該次元地規則。而對持續追求著進化可能性的至源來說，在低位次元體驗到的種種全新的感情，應該是猶如毒品般讓其欲罷不能的東西吧？

　雖然奕豪僅僅見過潘多拉數次，但每次都能感覺到她在人格上的明顯成長，雖然他一度期待著能夠通過交談打消潘多拉顛覆世界的想法，然而目前看來。對方距離成熟到能展開理性地交談還有一段極其漫長的時間。但令人困擾的是，姑且不論銀假面地企圖，單以潘多拉身為創造主的權能，不要說毀滅天界，恐怕顛覆世界都只是舉手之勞的事情，然而考慮到其遠未成熟的人格，那簡直就像就小孩子手中拿著核彈發射器一樣的危險。

　相較之下。神木精靈的乙姬簡直就是乖巧過頭地孩子，真不知道明明是同樣的至源，為何雙方會出現如此的差距。

　“唔。果然是監護人素質的關係吧？”

　由結果逆推到原因，奕豪輕易否決了銀假面嘔心瀝血的努力，同時也把自己身為監護人的種種失職一併忽視。

　“接下來，該怎麼處置呢……”

　奕豪的目光移到遠方的神殿上，儘管潘多拉把天界的命運交到他的手上，但再怎麼想雙方都也沒有和平相處的可能。果然還是按照計劃將天界毀滅吧……猶豫著的奕豪，攙扶著受傷的凶神走向前方的天堂神殿。

　雖說是神殿，但其實就是幾根巨大石柱圍起來的建築，石柱上面沒有屋頂，而建築內部也僅僅只陳列著一件物體。

　那是一顆流轉著奇妙光影的光球，大概有拳頭大小，光球內清晰顯示出整個天界的狀況，由低層米迦勒和撒旦的決戰，到最高層諸多浮游島嶼被毀滅的狀況，都一一清晰可見。奕豪知道，這顆光球便是維持天界與位面聯繫的位面樞紐，一如蓬萊的地脈，只要將其毀滅，天界所在的位面便會由低位次元中徹底消失，連一點殘渣都不會剩下。

　“天界啊……”

　再次確認手裡掌握著千億天使的生殺大權，奕豪閉上眼睛，在心中回憶起自前世以來關於天界的種種。或許他是想找到一條寬恕天界的理由，然而隨著記憶甦醒的卻盡是迫害和憎惡的印象，被奪走的彌賽亞，被傷害的莉莉絲，被斬殺的前世，還有最無法原諒的，和對皇龍的冒瀆，這些都在奕豪期待寬恕的心裡掀起陣陣怒濤起伏。

　沒過多久，當那雙黑瞳再睜開的時候，其中已看不到絲毫慈悲的影子。

　“果然還是無法原諒啊……”奕豪嘴角扯出殘暴的獰笑，召出軒轅劍，一劍劈向光球。

　“那就毀滅吧！”

　……………………

　天界直上而下分為九層，米迦勒和撒旦戰鬥的地方是第二層，而奕豪所在的浮游島嶼則是第九層。

　軒轅劍的一斬並沒有完全破壞作為位面樞紐的光球，卻斬斷了天界中央數層和位面的聯繫。於是由三層到八層的三分之二的部分天界，近乎半個地球的遼闊地域，在悄然無息中湮沒在位面異相的風暴裡面。因為奕豪刻意避開第二層以下的

　所以惡魔軍團和天使軍團的戰鬥並未受到影響。

　雖然未受到影響，但誰也能察覺到那股噴涌而來的毀滅氣息。決戰中的撒旦和米迦勒同時抖了一抖，不約而同的望向上方，只見原本蔚藍的蒼穹被毀滅的氣息滲透，已轉為可怖的暗紅。

　大驚失色的米迦勒，再顧不上和撒旦地戰鬥。揮動羽翼朝著天界上層衝去，然而橫斷其中的卻是足以湮滅萬物的位面風暴，即使擁有大天使長的神力，恐怕也無法抵抗位面風暴的侵蝕。因此撒旦並未阻攔米迦勒，只是帶著複雜的神情注視著宿敵地離去。

　米迦勒離去後的天使軍團頃刻間陷入群龍無首的狀況，若是乘勝追擊就能一口氣分出勝負。但撒旦反而下令惡魔軍團以最快速度撤離天界。毀滅的氣息已滲透到天界地各處，二層的空間也已出現破裂的痕跡，若是再耽擱下去的話，整個惡魔軍團就得一個不漏的陪葬在這裡。想到恆久以來支配西方紅世的天界。就這樣迎來毀滅的命運，撒旦地心情不禁相當複雜，同時也為奕豪的決斷而驚愕。

　“那小子，還以為轉世後成了好好先生，但說不定比前世更狠呢……”

　毀滅天界、葬送千億天使的罪孽，就連地獄之王的他都沒有自信能夠承擔。然而，奕豪一出手便毀掉三分之二的天界。毫無遲疑的，這份堅強到近乎冷酷的意志，或許連被譽為“破滅魔人”地達克里斯都無法作到。為守護心愛之物的感情，有時候也會化為毀滅萬物的利刃，撒旦深知人心內潛藏著地凶獸，而對已然釋放出這頭凶獸的奕豪，不由得深深忌憚起來。

　“我說女婿啊。毀滅天界後，接下來……你又要毀滅什麼呢……”

　隨著第三至七層天界的崩解，惡魔軍團亦急速撤離了第一層天界。由光球中確認這一點的奕豪，再度揮出一劍。

　這一劍斬在光球上，引得無數光焰飛濺，光球的體積霎時間再縮小一半，只剩下拇指大小的微弱之光——這同時也代表著，下方地第一、第二層的天界。以及位於其中的天使軍團，悉數被位面風暴吞沒的事實。

　天界只剩下了奕豪所在的最後一層，由無數浮游島嶼構成的第九層。這裡原本是幼小天使們誕生並接受神光洗禮的場所，有著天界九層中最和諧優美的環境，然而此刻那份景致卻早已不復存在，只看到無數半毀的浮游島嶼在暗紅的蒼穹中漂浮，島嶼上的無數天使跪在地上絕望的祈禱著，簡直就是末日來臨的情景。而扮演著滅世魔神角色的，便是手持軒轅劍的奕豪了。

　“真是惡劣的感覺啊……”

　要說完全沒有動搖是騙人的，奕豪幾乎是用鋼鐵的意識斬出前面兩劍。只要最後再斬出一劍，天界便會由世間徹底消失，然而天使們絕望的祈禱透過光球傳到他的耳中，使得手中的軒轅劍宛如被施加詛咒般變得沉重無比，奕豪舉到一半的時候就再無法抬高。

　為調整心情，他放下軒轅劍，長長呼出口氣，回頭看向放置在身後不遠處的凶神。她的呼吸微弱，額上也滿是冷汗，那處貫穿身體的重傷幾乎剝奪了她站立的力氣，奕豪的目光移到凶神憔悴的臉色上，在為之心痛的同時，也再度確認了心中的意識。

　“抱歉啊，再等等，馬上就帶你回去……”

　奕豪轉身向著那顆已縮小到拇指大小的微弱光球，握緊軒轅劍，將其高高舉起，深吸一口氣，就待一劍斬下的時候，耳中卻突然聽到某種低沉的鳴動聲。

　“咦？”那聲音和殺戮方舟的轟鳴很相似，因此奕豪不由得停下動作，回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那是……煉獄壹式？”

　那是一艘火紅的方舟，奕豪曾見過艾麗卡修正的設計圖，所以一眼便認出方舟的型號，但卻禁不住為方舟的慘狀而驚訝。煉獄壹式的全身布滿大小不一傷痕，凄慘的模樣就好像剛剛從地獄的熔岩裡鑽出來，背後燃起熊熊火焰，濃煙在空中拉出長長的黑尾，就連飛行軌跡都是歪歪斜斜的。在奕豪愕然的注視下，方舟重重砸在前方不遠處，在爆炸的罡風中，艦體的一部分甚至當場瓦解。

　“怎麼回事？為什麼煉獄壹式會在這裡……”就在奕豪欲過去看個究竟的時候，一人影由方舟上蹦下，沿著地面高速奔馳，轉瞬間就來到他的面前。

　“鐵……鐵蘭姐？”奕豪大吃一驚，來者正是本來應該在澳洲狩獵天使獸的鐵蘭！

　“停下來！奕豪，不要再繼續破壞了！”此刻鐵蘭的模樣也相當狼狽。但還來不及喘口氣，便擋到奕豪面前。

　“鐵蘭姐，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奕豪放低軒轅劍，茫然看著她。“而且，煉獄式破壞得如此嚴重，難道……又是那些天使軍團搞地鬼？”

　“不。某個人告訴我正率領地獄和天界決戰，因此我才想追過來看看，然後路上遇到撒旦，他告訴我你在這裡……”這樣說的鐵蘭。同時對奕豪射出譴責的眼神，似乎對他瞞著家人的擅自行動很不諒解。“另外，襲擊這艘方舟的不是天使軍團。實際上，是方舟在剛剛要進入這層天界的時候，突然遭遇一場位面風暴地襲擊，雖

　魔導炮開路，好不容易衝出風暴的封鎖。但方舟卻現在的樣子。”

　“是……是嗎……”奕豪艱難的點著頭，心中卻涌起一股毛骨悚然地恐懼感。

　當初之所以讓莉莉絲留在地獄，令靜雨駐守蓬萊，其目的便是希望將戰場上的意外控制到最低限度，讓所珍視的人們都遠離危險。因為天界和地獄的決戰不可能把狩魔協會牽扯進來，所以他也就忽略了在澳洲狩獵天使獸的鐵蘭，然而沒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情況。竟然差點就害死了最珍視地家人。

　“是誰……”恐懼和怒氣在心中混雜成一股極具破壞性的激烈情緒，奕豪緊咬著牙齒，喉嚨裡漏出野獸的低吼。“是哪個混蛋告訴你的？鐵蘭姐。告訴我！我要宰了他，絕對要宰了……唔！”

　打斷野獸咆哮的是斬魔劍的一擊，鐵蘭舉起斬魔劍，連鞘帶劍敲在奕豪的頭上，把某人打懵在原地。

　“冷靜下來。”雖然感動奕豪在意自己安危地心意，然而卻還有不得不告訴他的事情。“沒有人強迫過我。奕豪，我是憑自己意志來到這裡的。”

　“鐵……鐵蘭姐？”

　“那人委託我來阻止你毀滅天界，雖然我並沒答應他，但看到現在地情景，我想我是應該阻止你的。”鐵蘭如此說著。

　“為……為什麼？天界曾侵犯過蓬萊，結果皇龍姐他們不得不陷入長眠！還有，現在正在侵蝕世界的天使獸，那也和天界脫不了干係！就連蚩尤也被他們刺傷！好不容易做到現在的地步，如果在這裡收手的話，以後天界又卷土重來怎麼辦！”奕豪以激烈的聲音抗議著，但他自己卻知道，這樣地解釋與其說是想要說服鐵蘭，還不如說是要說服動搖的自己。

　“不要……勉強自己啊，奕豪。”鐵蘭的眼中流露出長姐的溫柔，她輕輕搖著頭，以稱不上斥責的語調安撫著他。“你，並不是那種可以毫不猶豫的殺光敵人的冷酷性格。毀滅天界對你來說，同樣是一件無比辛苦的選擇，你想獨自承擔這樣的罪孽，所以才瞞著我們偷偷進行吧？但是奕豪喲，我可是你的妻子，夫妻間要互相扶持，因此當你走向錯誤的方向時，把你拉回來便是我的義務……不，是我的權利！”

　“權利嗎……”如此強勢的宣言讓奕豪也不由得為之退縮，沉默片刻後，他向鐵蘭確認著。“鐵蘭姐，你……是想讓我放過天界嗎？”

　“是的，天使軍團恐怕已死傷殆盡，這裡剩下的……或者都是一些不知戰爭為何物的幼小天使，他們是無辜的。”鐵蘭悲哀的目光掃過周圍殘存的浮游島嶼，最後落到奕豪的身上，以沉痛的聲音請求著。“天界過去犯下的罪孽，以這一輪洗禮來償還已經足夠了，就原諒他們吧，奕豪，不要……再讓自己的手沾上更多的血了，否則的話……”

　“否則的話？”

　“就讓我來替你毀滅天界，一共承擔罪孽！”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鐵蘭揮出斬魔劍停在光球前一寸的位置，蘊含著強烈意志的眼睛直視著奕豪，讓他知道她說的絕非玩笑。

　“我不想說這是婦人之仁，鐵蘭姐，但是……”奕豪看著鐵蘭，又看看周圍的無數浮游島嶼，露出極其矛盾的神情。“如果在這裡放過他們，誰也無法保證他們不會再把蓬萊視為敵人，萬一再被銀假面利用，那後果……”

　“我保證！”鐵蘭打斷了奕豪的話。“我來保證，不可以嗎？”

　“啥……”奕豪愕然看著鐵蘭，只聽這名以“幽姬”之名馳騁紅世的剛強女性繼續說著。

　“我來負責照看天界，我來保證他們不再造成奕豪的困擾，這樣不可以嗎？”

　“就……就算鐵蘭姐這樣說，但……”奕豪呆然的看著鐵蘭，最後露出“被你打敗了”的神情，長長嘆了口氣。“知道了，這裡就照鐵蘭姐的意願，放天界一馬吧……但是即使我在此收手，天界殘餘的結構也無法再維持穩定的位面，最多能做到的，恐怕也只是把那些幼小的天使救出去而已……”

　說到這裡，奕豪突然若有所覺的轉向某方，稍遲一步，鐵蘭也把視線移過去。

　只見那裡空間的一角突然泛出一圈圈的漣漪，一隻布滿創口的手從漣漪的中心伸出，扯開空間，同時一具傷痕累累的人體猛地跌了出來。

　“米……米迦勒？”因為那人的背後還殘留著六截被位面風暴切割得支離破碎的翅膀，所以奕豪勉強認出他的身份，卻不由得為之驚嘆。“竟然穿越了橫斷三到八層的混沌位面，真不愧是大天使長啊……”

　“魔……魔人……”米迦勒抬起滿臉是血的臉孔，握緊只剩下半截的七罰劍，掙扎著站起來。“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