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修羅篇 第九章 折戟疆場
彭無望發狂地催駕著戰馬,一頭扎入了突厥人的北城大營,營門前的拒馬鹿角已經被沖的七扭八歪,起不了作用,他狠抽一記馬鞭,縱馬沖入大營。此時此刻,滿營的突厥人馬或是去營救主帥曼陀,或是被河北沖陣殺散,只余下滿地無聲無息的尸體,默默承受著暴風驟雨。
“大哥──!”彭無望聲嘶力竭地狂吼著,胡亂抖動著韁繩,縱馬在營地內漫無目的地狂奔,茫然不知何去何從。跑得百余息,戰馬突然被一條橫空出現的絆馬索絆倒,彭無望神思混亂之間猝不及防,整個身子狼狽不堪地滾落地上,在泥濘中連續打了幾個滾才停在一灘污水塘中。在他耳邊響起幾個突厥人得意的吼叫,幾個突厥士兵從四周圍了上來,馬刀在寒風中奮力揮動,想要將他亂刃分尸。
“呀!──”彭無望發瘋地狂吼一聲,從泥塘中猛的竄起身,抓起一個突厥人用力朝四周猛的掄去,清脆恍如瓜果碎裂般的聲音紛紛響起,那幾名圍上來的突厥人俱都被自己同伴的腦袋撞破了頭顱,死尸倒了一地,只剩下一個士兵沒命地朝著不遠處的一匹戰馬跑去。
彭無望爆喝一聲,一個起躍趕到他的面前,一把擒住他的脖頸,將他整個身子打橫舉起,然後朝著他的腰肋處狠狠踢上一腳,把他的脊椎骨踢成兩段,遠遠拋開,自己一個縱躍跳到馬上。
就在這時,他猛然看到不遠處躺滿了無數突厥人和河北白衣戰士的尸體。他連忙縱馬趕上前去,卻赫然發現河北勇將韋猛無力地伏臥在一堆突厥人尸體之中,背後十幾處傷口鮮血汩汩流出。
“韋將軍!”彭無望從馬上跳下來,沖到他的面前,一把將他的身子攬在懷中,顫聲道。
“彭兄弟,你怎麼來了?”韋猛的聲音虛弱而無力。
“我來找大哥。”彭無望強忍住哽咽,低聲道。
“呵呵,”韋猛虛弱地笑了笑,用盡全力抬了抬手,指向西北方向︰“姜將軍去那邊了。”他顫抖著吐出一口血水,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這次,我們把胡狗殺得好狼狽。”
“韋將軍,你們河北人,都是英雄好漢。”彭無望只感到雙眼一酸,連忙飛快地眨了眨眼楮,拚命忍住淚水,顫聲說。他抬起頭,看了看一旁的戰馬,探手攬住韋猛的腰腿,想要將他抱上馬。
韋猛猛的一抬手,死死地按住了彭無望的雙手,微微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恬淡的笑容︰“彭兄弟,送我一程。”
彭無望渾身猛的僵住了,雙目死死地盯住韋猛。此時的韋猛,已經安然閉上了眼楮,靜靜地等待著。
彭無望的臉上露出理解的神情,輕輕地抽出隨身所帶的單刀,低聲道︰“韋將軍,若你見到我二哥,麻煩你告訴他,我們兄弟,這就來了。”猛的一探單刀,將刀鋒閃電般刺入韋猛的心房。
望著韋猛安詳的臉孔,彭無望仰起頭,任憑寒冷的雨水瘋狂地澆打在自己的臉上,他的雙手緊緊地握住雙拳,直到雙手的皮膚變成了鐵青色。良久之後,他才長長吐出一口氣,猛的回身上馬,朝著西北方向急馳而去。
長達數里的路上,橫七豎八地鋪滿了突厥人和河北猛士的尸體,很多河北將士的白衣戰袍已經被鮮血染透。無數漢胡戰士合抱而死的尸體躺倒路旁,雙方的嘴中都叼滿了敵手的血肉。
彭無望看到了河北猛將鳳如鋼的尸體,一條長槍從前到後橫貫他的整個身體。他的尸體頭朝西北,直挺挺倒在地上。在他的身後拖出了一條長達百余丈的血痕,顯然是他在腹部受創之後,堅持爬行了這坎坎坷坷的百余丈長路,才由于失血過多而死。在他的手中,仍然緊緊攥著某個敵人的眼珠,也許那正是刺穿他身體的敵兵所有之物。
彭無望狠狠地咬緊牙關,強忍住悲痛,瘋狂地抽打著坐騎,朝著西北方筆直地疾馳而去,他只希望能夠見到大哥,然後和他死在一處。
淒厲的馬嘶聲在他的面前響起,一匹雄健的戰馬駝著一員白衣將領的身子朝著他奔來。在它身後,十數名黑衣武士縱騎狂追而至,其中一名黑衣客射出的飛刀,正中這匹馬的後腿。
這匹戰馬不甘心地抖動了幾下身子,終于支撐不住,打橫倒在地上,將背上的將領甩下馬來。
彭無望猛的一拉韁繩,停住戰馬,赫然看到這員將領的面容──他正是自己正在尋找的親大哥。在他的胸口,裂開了一道尺余的傷口,大股大股鮮血狂涌而出。
“大哥──!”彭無望語帶哭音地狂吼一聲,猛的拔出長刀沖到姜忘身旁,擋在他的身前。
“殺!”黑衣武士同時高喝一聲,刀槍劍戟,十數般兵刃刮動淒厲的風聲,照著彭無望交剪而下。
“小心!”在他的身後傳來姜忘虛弱的聲音。
“呔──!”彭無望發出一聲炸雷般的爆喝,手中長刀沿著沖在最前面的黑衣武士鋼叉的叉柄閃電般滑了過去。
那名武士被他的吼聲震得雙耳出血,眼前一陣模糊,來不及縮手,兩只手的大拇指被一刀削掉,再也拿不住沉重的鋼叉。彭無望的刀勢並沒有就此止住,流水般的刀光沿著叉柄直到他的小腹,裁紙一般將他的身體橫切成兩段。那名黑衣武士的上半截身子打著旋,高高升起,鮮血宛若煙花一般在空中爆開,橫飆四散,濺滿了周圍武士的面頰。
彭無望恍若地獄中催命的厲鬼,披著一身鮮血從濃密的血幕破影而出,烈焰般的刀光瞬間掠過三名目瞪口呆的使刀武士的脖頸,三顆人頭高飛而起,發出嗚咽悠長的破空之聲。
四周幸存的黑衣武士發出恐懼的驚叫,手舞長槍、戰斧、狼牙棒的武士各奮平生之力,紛紛施展畢生最得意的絕招圍向彭無望,每一個人的眼中都是一片血紅。他們都已經有了覺悟,多和這位黑衣少年拚殺一招,就是多朝鬼門關邁近一步。
彭無望的身子在滿是泥水的地上飛快地數個旋身,卷起大片的泥水,沒頭沒腦地罩向四面撲上來的黑衣武士。與此同時,他手中的單刀爆出一束燦爛宛若七寶蓮燈的耀眼光華,碎銀般的刀光四外飛射,鋼刀入肉之聲響遍全場。那些黑衣武士的咽喉同時噴出狂飆的鮮血,仿佛失去了憑依的牽線木偶,搖搖晃晃地向後仰倒。而在空中飛舞的人頭、殘肢,紛紛墜落下來,和那些頹然栽倒的尸體一同落在地上。
彭無望拋下單刀,連滾帶爬地撲到姜忘身邊,一把抱住他的身子,嘶聲道︰“姜將軍,對不起,我來晚了。”
“你終于還是來了。”姜忘用手死死按住胸前流血不止的傷口,喘息著說。
“姜將軍,我們真的是兄弟,便是拼了命,我也要來。”彭無望顫抖著說。
“咳……咳咳,小小年紀,莫要辜負了大好性命。”姜忘劇烈地咳嗽了幾聲,輕聲說道︰“替我姜忘留一條命,去殺了突厥主帥曼陀。我姜忘沒用,只差一步殺不了他。”
“姜將軍,我帶你走,神醫賈扁鵲精通醫術,必能救你。”彭無望哽咽著說。
“好,先讓我略作休息。”在片刻的沉寂後,姜忘的臉上露出一絲虛弱而安寧的微笑,掙扎著略微直起身子,輕輕吸了口氣︰“我現在忽然想听歌,你替我唱。”
彭無望雙眼一陣令他發瘋的酸痛,大滴大滴的淚水狂涌而出,他用力抱住姜忘的身子,啞聲道︰“好。不知道姜將軍喜歡听什麼歌?”
姜忘緩緩吐出一口氣,微微一笑,聲音微弱地說︰“如果我們真是兄弟,你怎會不知我喜歡的歌。”
“嗯。”彭無望用力點了點頭,咳嗽了一聲,輕聲唱道︰“生在深谷愛望天,望天只想去翻山。一生只願化鵬雁,振翅長空雲涯邊。三十年後虯髯客,三十年前牧羊郎。牧羊童子想戎裝,虯髯將士想放羊。”
童年時代的美好回憶仿佛一眼甘泉,從彭無望此刻干涸的心靈中再次開始歡暢地奔流。
彭門四兄弟歡聚一堂的情景,大哥彭無忌擊鼓高歌的雄壯,二哥彭無心詩酒風流的倜儻,自己說書下廚的無憂,四弟插科打諢的歡樂,宛若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畫卷,在眼前一一展現。
“姜將軍,你還記得這首歌嗎?你還說過︰如果你在天涯海角走失了,就讓我唱起這首歌,帶著你回家。你還記得嗎?”彭無望用手輕輕揉了揉眼楮,拭去令雙眼模糊的淚水,顫聲問道。
在他的懷中,只有一陣無聲無息的沉寂,四周除了滂沱大雨的鳴響,竟再也沒有任何聲音。
“姜將軍!”彭無望驚慌地朝他望去,卻看到姜忘的眼簾已經輕輕地合上,一滴晶瑩的淚水靜悄悄地滑出他的眼角,又飛快地被滂沱的大雨從他的臉頰上洗去。
“姜將軍,姜將軍,你醒醒,你快醒醒。”彭無望發狂地晃動著姜忘的身子,但是卻得不到半絲回應。他只感到天旋地轉,頭昏目眩,拚命吸了一口氣,哽咽幾聲,終是控制不住,一把將姜忘的身子緊緊貼在胸前,嚎啕大哭起來。
“大哥……你想起我們了,大哥……你一定想起我們了,對不對……”彭無望將頭緊緊地貼在姜忘的面頰之上,渾身顫抖︰“大哥……你說過要我帶你回家,我就在這兒,我們這就回家……”
他那泉涌而出的淚水淅淅瀝瀝地澆在姜忘安詳入睡的面容之上,撕心裂肺的哭聲空空蕩蕩地在雨中回響。
驚天動地的雷聲在四野再次響起,仿佛蒼天都被這悲涼的情景感動而發起悲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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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羅篇 第十章 恆州龍吟
不知過了多久,彭無望身後的戰馬發出一聲驚懼的嘶鳴。哭得昏昏沉沉的彭無望茫然抬起頭,只看到數百騎胡人打扮的武士簇擁著一名渾身披甲,長發披肩的突厥將領將自己團團圍住。在這員將領的身邊,是一群熟悉的面孔。當年蓮花山血戰之時,彭無望曾經領教過這些胡族猛士的厲害,包括為首的彪形大漢,塞上無人不懼的奇人普阿蠻。
彭無望環看四周,他看到了錦繡公主麾下的親衛──可戰、跋山河,也看到了這幾天來不斷和自己硬踫的那群突厥黑衣高手,更有鐵鐮、鐵嵐、羅樸罕和達虎等頂盔貫甲的突厥名將,這些塞外胡族最精銳的高手已經將自己圍在了中間。
他輕輕抱著大哥的尸體,緩緩站起身,不由自主地看了身側的戰馬一眼。“撲稜稜”的金刃破風之聲在他的耳畔響起,兩道烏光快如閃電地掠過他的身前,同時擊中了他身旁的戰馬。那匹高頭大馬被這兩道黑色厲電撕成三段,殘肢四外飛散,淒厲的嘶鳴聲響徹了雲霄。斷落的馬頭在空中劃了個弧線,墜落在他的面前。失去了戰馬,彭無望已經斷絕了最後一線逃逸的生機。
一陣得意的笑聲在這群突厥武士中響起,被眾將簇擁的突厥三王子曼陀仰天大笑,轉過頭對普阿蠻道︰“這就是你所說的彭無望?”
普阿蠻的嘴角泛起一絲獰厲的冷笑︰“不錯,蓮花山上破圍而出,汴水河畔計殺紫師,渤海城中出盡風頭,恆州牆頭血戰不退,我們塞上戰士的鮮血早已經成就了他一生一世的威名。”
曼陀陰沉地哼了一聲,淡淡地說︰“我倒要看看,把他五馬分尸之後,還有多少人會想起他生前的名號。”他看了看四周那些躍躍欲試的火焰教眾,微微一笑︰“各位兒郎來得實在太巧,不但在唐人鐵騎面前救了我的性命,還讓你們遇上了殺死天魔的大仇人。你們可要看清楚,這就是那個傳說中殺不死的彭無望。我倒要看看,今日他會不會死。”
他的話引起數百名武士激烈的呼喊,無數雙充滿仇恨的眼楮死死地盯住孤零零站在場中央的黑衣少年。
看著面前戰馬馬頭上切割的傷痕,彭無望渾身一震,猛的低下頭,看了看大哥胸前那道長達尺余的傷口。
“不錯,是我殺了姜忘。”普阿蠻將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嘴角泛起一陣快意的冷笑,悠然道。
彭無望的雙眼一瞬間變得血紅,在他的喉間隱隱約約的泛起了一陣壓抑的咆哮。
面對著他幾欲擇人而食的目光,普阿蠻感到一陣狂猛激蕩的熱流涌上胸膛,心中興奮異常,將雙燕握在手中,轉過頭對曼陀道︰“曼陀王子,請你略微後退。”
彭無望雖然听不懂他們的突厥話,卻听懂了曼陀一詞,他微微轉頭,將目光投向正欲縱馬後退的曼陀王子,突然高聲道︰“你是曼陀?”
曼陀被彭無望冷厲的眼神一罩,只覺得渾身一僵,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用漢話喝道︰“我就是曼陀,你待怎樣?”
彭無望也不答話,只是冷笑一聲,探手摸向腰間,想要拔出戰神天兵。誰知道腰間一片虛空,什麼都沒有。他身子一緊,猛然想了起來,自己出城之時去得太過匆忙,將戰神天兵丟在了客棧之中,沒有隨身攜帶。
看著他的表情,普阿蠻一下子明白了過來,探手一拉曼陀的韁繩,將他的坐騎往後拉退了十數步,揚聲冷然道︰“怎麼了,彭無望,是不是找不到戰神天兵了?”
彭無望焦急地往四周觀看,忽然發現靠北面的突厥武士背後是一片濃密的樹林,雖然是晚春時分,但是樹木上的枝葉已經十分茂盛。他當機立斷地高喝一聲,抱起大哥的尸體朝著那片叢林奔去。他剛剛一啟動,立刻有無數塞外高手朝著北方移動,希圖早他一步擋在樹林的面前,阻止他逸入林中。
看著他奔跑的方向,普阿蠻眉頭一皺,突然發現在彭無望身前三丈處,有一柄插在地上的馬刀。“三王子小心!”他一下子明白了彭無望的用心,身子一閃,擋在曼陀面前。
果然,彭無望疾奔一步,竄到這柄馬刀的面前,整個身子突然傾斜跌倒,鐘擺一般和地面成一個狹窄的角度,左腿橫掃,重重地踢在馬刀的刀柄之上。這一腳踢得實在太重,以至于彭無望的身子因為這全力一踢,在原地打了兩個圈,才收住身形。那柄馬刀刮動著淒厲的風聲,飛速地打著旋,化成一片爛銀色光圈,呼嘯著朝曼陀的面門射去,馬刀半截刀身上沾粘的泥水黑蛇般滿空飛舞。
高亢的金鐵相擊聲響徹了全場,普阿蠻雙燕齊出,將這柄異軍突起的馬刀斬成了一天閃閃爍爍的碎末,而他的臉上也濺滿了馬刀上污穢的泥濘。此時的彭無望已經將大哥的尸體扛在肩上,朝著曼陀高高躍起,一只腳用力地踏在地上。任何人都看出,依照他的腳力,這第二個縱躍之後,彭無望和曼陀的距離便只有半步之遙。
“駕!”四周的塞上武士不約而同地催動坐騎,朝著彭無望奔去。各式各樣的奇門兵刃刮動著金風,四面八方罩向彭無望的前方。只要他再踏前一步,還未等他踫到曼陀王子,就已經被這刀山劍海,斧鉞叢林斬成肉餅。
“快往北!”普阿蠻腦海中靈光一閃,忙不迭地高聲喝道,手底一掃馬鞭,重重抽在胯下馬臀之上。
與此同時,彭無望那只踏地的右腳已經離地而起,他的身子卻是朝著與曼陀王子所處的位置恰恰相反的北面射去。
北面的武士心中早就認定彭無望會不顧一切地朝南沖向曼陀王子同歸于盡,沒想到他竟然在半路突然變向。收不住韁繩的戰馬四蹄翻飛,箭矢般沖向南方,而肩扛姜忘尸體的彭無望卻朝北狂奔,和這些打馬飛奔忠心護主的武士擦身而過。
想要催馬追向彭無望的普阿蠻卻被迎面而來的數十騎戰馬堵了個正著,眼睜睜看著彭無望箭矢般行雲流水地穿過亂作一團的塞外武士北面的包圍,朝著那片叢林狂奔而去。
“都給我滾開!”普阿蠻從馬上飛身而起,單手一按馬鞍,整個身子打橫而起,飛腿一掃,將面前擋道的數匹戰馬連同馬上武士一同掃倒在地。他胯下的戰馬毫無遲滯地沖向北方,追在彭無望的背後。
在他的背後,可戰、跋山河各自擺脫面前各族武士收不住韁的戰馬,催馬趕來,在他們身後,是箭神兄弟鐵鐮、鐵嵐。
普阿蠻雙手放開韁繩,同時握住雙燕,死死地盯住彭無望的背影,暗暗測算距離角度。鐵鐮、鐵嵐取出屠南隊隨軍帶來,作了防水處理的弓箭,同時瞄準了彭無望的後心。可戰、跋山河同時從馬上人立而起,刀槍齊舉,準備在彭無望竄入叢林的剎那,展開突如其來的狙擊。
彭無望扛著大哥的尸體,發足狂奔,搖搖晃晃的身形完全暴露在諸路高手的視野之中,而在他面前的叢林卻顯得越來越遙遠。
就在這生死一發的關頭,一陣清冽懾人,催裂肝膽的馬嘶聲響徹全場。
全場所有的戰馬听到這聲恍如龍吟般的馬嘶,都尖銳地嘶鳴起來,不約而同地高高抬起前蹄,毫無前兆地人立而起。
這些戰馬的動作實在太過突兀奇異,即使是普阿蠻之流的絕代高手仍然感到手足無措,毫無防備地摔下馬來。
在他們眼前,一匹金色鬃毛,滿身虎斑,雄健異常的高頭大馬宛如一道金黃色的閃電在大雨中驚鴻乍現。它憤怒地打著響鼻,箭矢一般朝著普阿蠻沖去。普阿蠻莫名其妙地向旁邊一閃身,在間不容發的瞬間閃開這匹金馬的四蹄踐踏,就地一個旋子,拔起身形。就在他剛剛站穩腳跟的剎那,那匹金馬前蹄踏地,一個瞬間急停,後蹄發力一轉,整個身子閃電般調轉了過來,前蹄再次高高揚起,朝著普阿蠻的脊背奮力踢去。
“普大哥小心!”屠南隊以屠嬌為首的武士們紛紛喊了出來。
身為塞上武士們的偶像,普阿蠻在這群桀驁不群的武者當中,擁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他的安危也格外受人關切。
普阿蠻听到背後的風聲,知道不好,大喝一聲,雙腳用力,身子凌空上揚,朝後翻了一個優美的空心跟頭,閃開了金馬的前蹄重擊,雙腿一分,想要就勢騎在這匹金馬身上。
那匹曾經威震恆州的金馬似乎仍然記得被彭無望上身之後的教訓,腳下發力,身子在瞬間加速,從普阿蠻的身下飛竄而出。一人一馬就這樣橫空錯過,誰也沒有奈何得了誰。
普阿蠻心底贊一聲,轉頭看了看周圍,卻發現沒有人再追彭無望,人人都在痴痴呆呆,意醉神迷地打量這匹俊逸優雅的金色天馬,立刻知道不好,當即猛的一抬手,指著那匹金馬,大聲喝道︰“不要發呆,用弓箭射死它!”
塞上男兒最是愛馬,更何況是如此罕見的神駒,即使最漠不關心的人都動起了降伏它的心思,听到普阿蠻的號令,所有人都是一愣,不由自主地猶豫了起來。只有火焰教眾想也沒想,紛紛抬起弓箭,瞄準了金馬。
一陣密集的弓弦撥動之聲響起,滿天飛蝗般的箭雨密密麻麻地射向金馬。那金馬清嘶一聲,身子猛的加速前竄,宛若一道電光,瞬間橫掠出十幾丈,將這蓬箭雨甩在身後,朝著普阿蠻狂嘯一聲,一轉頭沒入了綿綿密密的雨幕之中,幾息之內便消失不見了。
看著金馬遠去的背影,所有人陷入了一陣難言的沉寂。
良久,屠嬌湊到普阿蠻身邊,小聲問道︰“阿蠻大哥,這匹馬似乎和你有些過節。”
普阿蠻轉過頭,看了看遠處那一灘血肉狼藉的戰馬尸體,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遠處傳來曼陀王子氣急敗壞的喝令︰“全體隨我進樹林,給我生擒彭無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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