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牆過院,一路上的景色佈置,都是阿德從沒見過的。不過在聽了櫧闋的那番介紹以後,阿德顯然已經沒心思欣賞了。
在穿過了第三重院落以後,櫧闋在一間古樸典雅的靜室前停了下來,衝著緊閉的房門恭敬施禮道:「啟稟上人,康德康宗主到了。」
「哦,他回來了,好、好,快進來吧!」
靜室的房門無風自開,跟著一股似有似無的清香傳了出來,聞之令人神清氣爽,身心舒泰。
聽到自己也被允許進入靜室,周濼憧和櫧闋臉上齊露喜色,看得出,即便是住的近在咫尺,以他們兩人的身分要想見一見這位上人,仍舊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靜室裡除了幾個蒲團外,別無長物。中間一只蒲團上端坐一人,樣貌長相非常一般,甚至可說是有點醜。但是就這副樣貌,在那人身上那股超然氣質的襯托下,卻又顯得別有一種神采,會叫人不自覺的產生一種親切感。
在那人身後處,還有一中年人,樣子可是比坐著的那人好看多了,白面無鬚,雙目炯炯,是那種標準的仙風道骨型,此刻也正笑嘻嘻的朝阿德望來,見到阿德目光掃來,還微微衝他點頭致意。
周濼憧和櫧闋進屋後頭不敢抬,再次躬身施禮,道:「神王座前周濼憧、櫧闋見過清垣上人,上人安好。」拜完又朝清垣上人身後那人見禮問候道:「見過山琊散人,散人安好。」
問候完了,櫧闋這才微側著身體,介紹道:「稟上人,這便是您要尋找的康德康宗主。康宗主,這一位就是三清界的使者,清垣上人。還不快快見禮!」
最後那句是櫧闋見阿德還一副傻乎乎發呆的樣子,忍不住小聲提醒出來的。
阿德聞言一驚,這才回過神來,忙朝二人施禮。那清垣上人還好,非常坦然的受了一禮。而那山琊就不太正常了,在阿德施禮時竟然把身子微微側向了一旁。
儘管山琊散人的動作不大,可周濼憧、櫧闋二人還是看的一清二楚,二人本就已經有點不堪負荷的心臟,再次無法控制的狂跳起來。
這山琊散人乃是清垣上人的入室弟子,身分之崇,即便他們神王也都得一口一個前輩的叫著,不敢稍有慢待。初來無名星時,歷芴睚和楓驊玨更是厚著臉皮,尊稱他為師兄的,現在居然還要在阿德施禮時避嫌?那可是晚輩才會做的事情啊!
果然,就在阿德正要再對那山琊散人施禮時,清垣上人揮手打出了一道渾厚的氣息,阻止了阿德下拜的身體,呵呵笑道:「我痴長幾歲,受你一禮也是應當應分的事情,至於小徒山琊,我看就不必了罷。你就是康德?好、好、好啊!」
三個突如其來的好字,弄的阿德有點迷糊。在初入靜室時,他心裡就不自覺的升起了一股親切感,否則他也不可能失禮到要櫧闋提醒,才反應過來的。
再等到和清垣上人揮出的氣息接觸以後,阿德心裡的那種親切感也越發的強烈了,甚至就好像他正面對的是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一般。
「怎麼可能這樣?」阿德捫心自問道。
周濼憧和櫧闋當然不會知道阿德現在腦子裡在想什麼,可是他們卻又注意到了一個細節。那就是當清垣上人一道真力出手以後,他背後的山琊散人竟然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直到上人看似不經意間的朝後微點了下頭以後,整個人才彷彿是一塊巨石落地一樣,面帶喜色,放鬆了下來。二人忍不住換了個眼神,均是露出了赫然之色。
兩人臉上陰晴不定的樣子,自然是瞞不過清垣上人的兩眼。上人也不為意,一雙眼睛只盯著阿德,似乎是要考校阿德一般,兩手翻飛,一個個優美如蓮花般的手印飄散了開來。
可惜玉珠不在這裡,如果她在話,肯定會記起當初何無極在第一次到阿德家時的樣子。因為當時何無極打出的,也是差不多同樣的手印。
阿德一下就懵了,突然間感覺一股熱流,從心裡湧了出來。
自從老和尚去了以後,阿德在這世上就再沒真正的親人了。他做夢都沒想到眼前這人居然是自己的同門師兄!而且還不是像何無極那樣的旁支冒牌貨,是從修仙塔出來的真正的同門師兄。
清垣上人眼睛裡也一片模糊,三千年了,自從三千年前那場變故發生以後,自己這些人幾乎找遍了五界每個角落,別說同門師弟了,就連師門也好像從這個宇宙中消失了一樣,一點音信沒有啊!
櫧闋和周濼憧兩人,就像是看戲一樣的看著清垣上人和阿德兩個人,眼淚模糊的相互打著那根本就是莫名其妙的手勢。
緊接著,更可怕的一幕出現了。
山琊散人,就是那個神王大人一口一個前輩巴結著的那位山琊散人,竟、竟然衝著阿德撲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弟子山琊見過師叔!」
「撲通!」兩個天神級上位大神也跟著撲通一聲,不過他們不是下跪,而是很不雅的跌了一個屁墩。
「師叔!天呀!這、這都哪跟哪兒啊!」兩位天神甚至都沒注意自己現在已經屁股著地了,在他們的腦子裡面,全是山琊散人叫出的那句師叔。
「師兄!你是清垣師兄!」阿德現在可沒功夫去管別人,連一邊跪著的那個便宜師侄他也都沒顧得上去拉一把。他終於想起自己為什麼會對這個名字感覺熟悉了,是在修仙塔的日記資料裡見過。
「師弟!」清垣上人也一樣,三千年啊!三千年的等待啊!
三清界來自修仙塔的修煉法門,實在太過強大,甚至都已遠遠超過了創世神殿,絕對不是一般凡人仙神所能夠承受的。所以他們一出現,馬上就引起了創世神的戒備,甚至是恐懼。好在他們根本無意於世俗界的瑣事,對創世神殿也頗為尊敬,是以兩下的關係一直保持的非常融洽。
後來,因為異界生命入侵、創世神受傷、魔族的興起,以及上古神族的敗落等等變故,都讓創世神深感不安。
在閉關療傷之前,創世神最不放心的就是三清界,所以就找上他們,希望他們不要干預世界秩序,也不要在世俗界培植勢力,並請求他們代為照看世俗界。
三清界答應了創世神前兩個要求,但是卻拒絕了代創世神照看世俗界的請求。不過三清界也答應了創世神,如果世俗界真遇到危機的時候,他們也不會坐視不管。
創世神閉關後,三清界果然守信,完全斷絕了與世俗界的來往,除了偶爾外出時有看中的以外,他們也不再定期在世俗界收受弟子。
再以後,五界的出現,三清界就更懶得理會世俗界了。高興了就出來找幾個中意的弟子,不高興了山門一關,只要天沒塌下來,管他們是死是活呢!
所以三千年前的那次滅魂丹事件發生時,三清界的人根本不知道。直到後來事過境遷,他們才從別人那裡得到了消息,可那時候修仙塔早都不知道跑去了哪裡。
修仙塔是活的,除非是當任的引路者,其他任何人都感覺不到它的存在,根本就無從找起。而在那以後,修仙塔也沒出現過什麼傑出的弟子,渡緣和尚他們因為修為不夠,死後無法保留記憶,從嚴格意義上講,他們甚至都不能算是修仙塔的正式弟子。也因此,讓修仙塔和三清界完全失去了聯繫。
無奈中,三清只有違背諾言,偷偷在五界安插了部分眼線,這才有了像何無極他們這些分支弟子。
只是何無極在三清界的地位實在是太低了,連分支的分支都算不上。他甚至都不知道這世上除了五界以外,還有個三清界的存在,更不知道阿德的出現對三清界意味著什麼。所以直到一個多月前,他的報告才輾轉傳到了三清界。
師門的傳承,向來都是一個門派生存立命的根本,而他們這一門又和別人不一樣,所有的直系弟子都必須來自修仙塔,失去了修仙塔,實際上就等於失去了傳承,失去了根本。
現在的阿德,在三清界那些師兄們的眼裡,就是他們的傳承,就是他們的根!
如今,他們的根,回來了!
「三千年啊!師弟,我們整整找了你三千年啊!總算是找到你了!」想到這些,清垣上人幾萬年的道心頃刻間就告失守,再忍不住的放聲大哭起來。
師兄弟抱頭痛哭了半天,方才相互勸慰著止住了眼淚。接著山琊散人又重新拜倒見禮,再又給師父磕頭道喜。
另一邊周濼憧和櫧闋也從地下爬了起來,這次臉可是丟大了,兩個天神竟然被嚇的坐地下都不知道,如果要是傳出去,還不怕別人笑掉了大牙。
清垣上人抹了把臉,突然放聲大笑起來,「蒼天有眼啊!師弟,來,快跟師兄說說你們現在的情況,咱們還有其他師兄弟嗎?」
阿德神色一黯,搖頭回道:「沒了,就我一個。上位的渡緣師兄帶我進門後,沒等我出來就……就走了。」
「果然和我們預想中的差不多。」清垣上人嘆道:「師弟不必難過,唉!沒關係,只要師門還在,只要我們這些師兄弟還在,我們師兄弟就一定能讓師門發揚光大。」
哪知聽了他這話後,阿德不但沒跟著一起應和,反而神情越發的黯淡起來。
「師兄,師門沒了!」
「什麼?」清垣上人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幾萬年都沒動搖過的神心,竟然破天荒的鼓動起來,「不、不可能的,師門怎麼可能會沒了?就是這個宇宙毀了,師門也都不會出問題的,你,哦,我明白了,你這小子想拿我老頭開涮是不是?」
兩人的對話只有山琊散人能夠隱約的聽懂一點,周濼憧和櫧闋根本就和聽天書一樣,師門沒了?師門怎麼可能沒了,就算被毀了也可以重建嘛!
然而阿德的反應,很快就把清垣上人最後一絲希望無情的輾滅了,「不知道,剛開始還好好的,可是後來不知怎麼搞的,我的感應就越來越弱,直到完全消失不見了。」
「怎麼回事?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清垣上人一把抓過阿德,大聲質問道。
於是,阿德就開始一五一十的把他在修仙塔裡的經歷講了出來。
儘管丟了人,可是能夠聽到三清界師門的秘辛,周濼憧和櫧闋兩人還是覺得都值了。可哪知道就在阿德開始講起的同時,他們二人就什麼都聽不到了。
二人大驚四顧,卻見山琊散人正微笑著衝他們搖頭。那意思非常明顯,這些事情可不是他們能夠聽的。
要知道以他們現在的修為,即使是兩大神君要封閉他們的六識,也都不見得能辦到,更何況還是在他們一點反應都沒有的情況下。
周濼憧和櫧闋二人這種難堪境況,直到阿德全部講完,清垣上人臉上由怒轉喜,再轉成狂喜的大笑聲以後,才得以解脫。
二人齊齊抹了把冷汗,心道怪不得連創世神殿都怕了,一個散人都這麼厲害,那些上人們,天啊!
周濼憧和櫧闋二人心裡對三清法門的恐懼和渴望,都已經到了極點。
接著就見清垣上人興奮莫名的拍著阿德,大聲的說道:「這是真的嗎?你真的修煉到第一層了!原來那個記載是真的?哈哈!這就對了嘛,這才對嘛!哈哈!」
「師兄,什麼記載呀?難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