犧牲 第二百二十八章 只剩靈魂的戰鬥
三千年的時間到底有多遙遠?對於人類短暫的生命來說,足夠一個馬桶變成傳世的古董,一具屍體腐爛上數百次。
可對於神或妖來說,一切可能就像昨天一樣讓人記憶由薪。
看著面前那阻攔在通道口前的人影,九尾便有如此的感覺。
一身龍鱗般精細的瑣甲,和三千年前同樣的閃亮。單手輕提的紅纓槍,槍頭血紅毛墜隨著冰冷的寒風飄逸著。腳踏風火之輪,背負著精鋼乾坤圈,右臂之上纏繞著混天之凌。
不過最讓九尾熟悉的還是對方那雙清澈的瞳孔,彷彿孩子般純潔的眸子中卻帶著最為露骨的憎恨。
「瞧瞧這是誰來著?鬥神哪吒,好久不見。」自然微笑的打著招呼,九尾如同遇上了久違的朋友。
「三千多年了,已經三千多年了……」低垂著額頭,哪吒平靜的臉上不帶任何的表情,努力控制著身體的顫抖,「從當年的朝歌之戰後,我們便再沒有見過面了。」
「是啊,好像真的過去了好久,不過都三千年了,你似乎沒有什麼變化。還是少年的模樣,跟長不大似的。」九尾用的是長輩的口吻,要不是哪吒赤裸的敵意,估計她都要上前親切的撫摸哪吒的後腦了。
「可這三千年內,你卻換了數個軀體,變來變去有意思嗎?」哪吒的語氣間透著諷刺。
「挺有趣的,可以體會各種不同的人生,也可以讓身邊許多的東西因此改變。」九尾說的其中之一便是許哲,欣賞他那為自己憔悴,為自己傷悲的臉,是件快樂的事情。
「看來這三千年你過的不錯?估計你是不會記得了,在你逃出朝歌時對我說的話了……」話語之間,哪吒一直垂於地面的槍頭緩緩的抬起,直直的指向了那久違的敵人。
「不,我記得。」九尾的笑否認著哪吒的猜測,「『你是為戰鬥而生的機器,你不過是神戰鬥的工具。當我離去,當世界恢復了和平,你的命運只有被放在角落生銹,直到再一次亂世的降臨……』」
「那麼你覺得,我這具『生銹的機器』還動的起來嗎?」哪吒的話是最真誠的詢問。
「呵呵,難道你不覺得『亂世』已經降臨了嗎?還是由我引發的『亂世』。某種程度來說,是我給予了你這鬥神真正的生命。」九尾認真的表情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是嗎?」詢問的聲音好輕,哪吒握槍的手變的好緊,渾厚戰氣刮起了腳邊地面上的白雪,掃出一片圓形的光滑空地。
九尾也不再多說,神情凝重,擺出了戰鬥的姿態。作為站在頂點的存在,九尾少有受到真正挑戰的時候。
不過當年,一直默默跟隨在子涯身邊的這男孩,卻是真正具備與自己一戰的實力。某些方面,他比子涯更加強大。
回到人類的大地之上,許哲是看著拖行著死神之鐮的哈迪斯一步步的靠近,可笑的是自己卻什麼也辦不到。
別說先一步的發動攻擊了,就是快步的離開都成為了奢望。
全身每一根肌肉如鋼鐵般僵硬,瘋狂的心臟已是超負荷的跳動著。上下激烈起伏的胸腔彷彿要將全世界的空氣壓縮進身體才能緩解疲憊。
「你剛才說什麼來著?十分鐘內動彈不得嗎?說真的,你是不是太小看我?我可是一直垂涎宙斯寶座的人,你以為慾望只需要靠野心來支撐嗎?沒有足夠讓眾神臣服的力量,就是當了主神也會遭到反抗的。」哈迪斯解說的是道理,舉起的卻是戰鐮。
森白的鐮刀刃口在那月光下透著刺骨的寒光。
一定要做些什麼……這是許哲心中不斷重複的聲音,可即便有再清醒的神經,身體卻已到極限,哪怕一丁點的天地之靈也無法凝聚了。
許哲是看著那鐮刀揮向了自己的頭顱,勉強的抬起了一隻手臂硬生生的抵擋。
但許哲卻再也沒感受到鋼鐵的冰冷,或者說根本就沒有感受到鋼鐵的衝擊。
鋒利的鐮刀像一道幻影,穿透過了許哲的身體,回到了哈迪斯的身邊。
猛然檢查自己的身體,許哲竟找不到任何的傷口,就是一絲的疼痛也沒有。
「許哲……你已經『死』了。」哈迪斯的吐詞清晰且平緩。又一次舉起了鐮刀。
想都未想,許者空翻的向後退去躲避。說來也怪,此刻的許哲身輕如燕,數秒已退到十米開外,滑行的停住了身子。
再看向那冥王,並沒有追擊,舉起的鐮刀也是緩緩的重新垂於了地面。
可讓許哲頓時瞳孔放大是那站在哈迪斯身邊的人影……那正是自己的軀體。
低頭審視,許哲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身體會變得如此輕盈,因為身體已經「不在」了。
而現在自己操縱的便只有赤裸的靈魂,也可以說是稱為靈元的東西。
在靈元與那遙遠的軀體之間,並不是沒有任何的聯繫,10條粗細不一的鐵鏈伸展的鎖住了軀體與靈魂。
「自己看著自己的『屍體』,是不是感覺很怪?」單手搭在身邊沒有了心跳的軀殼,哈迪斯的笑容變的異常猙獰,「這是冥王才有的獨特能力,鐮刀的揮動便能輕鬆的挖出對方的靈魂。某種程度上,你還不算真正的死去,靈魂與軀體之間還有你們東方稱為『三魂七魄』的東西聯繫著。」說著,哈迪斯輕鬆的牽起了其中之一的鐵鏈,如搖鈴鐺般發出著噼裡啪啦的清脆之聲,「只需要斬斷這些,靈魂便再也回不去軀體了。不過你不用擔心,因為我要做的是徹底毀了你的靈元,讓你真正的從這三界之中消失。」
「好像更加麻煩了……」雖然恢復了自由運動的能力,但失去了軀體的保護,許哲知道,此刻遠比動彈不得更加的危險。
夜晚的風吹拂過這片死靜的大地,空氣似乎變得更涼了,不過許哲卻感受不到。
「安靜的死去吧……」帶著命令的口吻,哈迪斯閉上了雙眼,身體側立於地,筆直的身影如同即將翩翩起舞的天鵝。漆黑的長鐮背於身後,可垂地的刀刃卻是刃口向天,輕提的向上揮動。
看似緩慢且無意義的動作,刮起的卻是一陣可怕的風。
不規則的氣流相互的撞擊扭曲,如同一台絞肉機般向前推進,飽經摧殘的岩石大地被無情的掀起,巨大的石料被亂刀似的狂風撕成了碎片,寬達數米的風道之內無一物不是被摧毀待盡。
那十條牽扯著許哲靈魂的鐵鏈在風中瘋狂的相互撞擊。
雙手握拳,交叉的護住了頭部。當風吹到身邊之時,許哲才知道一切的阻攔都沒有意義。
貫穿而過的風刃未停,直直的轟進了後方那宏偉的雪白歌劇院中。那巨大的人類「宮殿」被轟成了對穿,一個直徑十米的大洞留在了整棟建築的一側,陰森恐怖。
無力的靈魂被風捲到半空,又是重重的摔到了地面之上。激烈的撞擊引得許哲忍不住的吐出了一口鮮血。可憐即便失去了身體,靈魂也同樣能感受到攻擊帶來的痛苦。
側頭用已模糊的視線,許哲看見的是緩緩靠近的哈迪斯,還有那高速接近中的遊艇。
一切顯得都是那麼的接近了,死亡接近了,而希望也接近了。
已覺醒的珍妮擁有了最強的封印之力,她可以結束所有悲哀的命運。結束自己與九尾的糾纏,結束人類與神的瓜葛,結束所有人可悲的生活。
真的好近啊,只要給她一個靠近九尾的機會,一個像哈迪斯這種混蛋無法打擾的機會。
那個思念了好久的「她」將再次臉上掛起淡淡的笑,默默的跟隨在自己的身後,不肯離去。
這是吳倩唯一的機會,也是自己唯一的機會。
如果真有人要為這個「機會」而犧牲掉什麼的話,那麼那個人一定便是自己。
所以,即便靈魂與軀體同樣的痛苦,即便下一次可能就要死去……
顫抖的手還是支撐著顫抖的軀體,許哲重新的站起,牽動著身上十根堅固的鐵鏈劈啪亂響。
「還能站起來嗎?靈魂果然比軀體更容易控制,只要有戰鬥的意識,在被毀滅以前便能無數次的站起。」哈迪斯佩服歸佩服,但殺戮的心卻不會鬆懈分毫。
對於許哲,自己沒有憐憫可言……
「也許我真的沒有力量,也許你真的強的像變態一樣。但決不允許有混蛋破壞我的『機會』。就是神也不可以!!!!!!!!!!」許哲放肆的咆哮迴盪在寂靜的夜空,這是靈魂的怒吼,渾厚的氣浪引的身上的鐵鏈瘋狂的顫抖著,大地彷彿也因為這吶喊而在悲鳴。
遠遠的海面之上,一直坐於船上默默不語的珍妮,眼眶中不自覺的充滿了淚水,因為聽見了他的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