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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法寶沒新意》第0章
第一章

  江南的雨是細雨,是飄逸的、雅致的,說不盡的詩情畫意。

  美人巷邊的春花是燦爛繽紛的、暗香浮動的,讓人眼花撩亂。

  而專做醫館香榧生意的孫家女人們,則是天生薄命的、非常遺憾的,連續兩代都守了寡。

  老天爺似乎拿她們一貫的美麗開玩笑,在她們年紀輕輕的時候,就關上了幸福快樂的那扇門。

  孫家的男人一概的福薄、命短,只留下一屋子的寡婦,叫人不勝欷籲、同情。

  所以說,在美人巷的孫家女眷,她們的美麗是使人驚傃、讚嘆,想要一親芳澤的,但是克夫的這個傳聞,卻又讓人裹足不前。

  還好,壞不過三代,孫家的寡婦命似乎沒有延續的趨勢。

  兩年前嫁出去的大房長女文倩,她的相公依然健在,所以絡繹不絕的媒人婆,開始替各方人馬上門提親。

  這一天,江媒婆帶著錢清鎮上朱舉人的獨生子說親來了,瞧中的又是二房的三小姐孫凈海。

  今年十八歲的孫凈海年紀很輕,但被賦予的責任卻很重大。

  從小就被老夫人帶在身邊的她,走遍了大江南北,被調教得精明能幹,儼然有老夫人當家的氣勢。

  孫家的大小事,從日常用物到生意買賣,沒有一項不經過她的手。

  而她的表現,也從來沒讓奶奶、娘親、伯娘還有一干姊姊妹妹失望過。

  她的頭腦清楚、決策果決,做事更是俐落,難得的是貌若桃李,美得讓人一見難忘。

  雖然她討厭男人、瞧不起男人的傳聞不斷的流傳著,不過是上門提親的人卻沒斷過。

  加上老夫人從沒有答應過任何一門親事,所以大家私底下都認為,孫家少爺和孫凈海,如要抱得美人只有入贅一途。

  說也奇怪,肯入贅的人也不少,就連江南十大首富排行第八的天下絲綢莊小老闆,也表示了極大誠意願意入贅,但老夫人還是沒點頭。

  結果,小老闆娶走了孫凈海的二姊凈湖。

  江媒婆和朱公子來訪的這一天,榴花書屋的氣氛開始緊張了起來。

  孫凈海的貼身丫頭小之,跑進跑出的,在大廳和書屋間來來回回,不斷的將廳上最新發展回報。

  「江婆婆說了,是給三小姐妳提親來的。」

  「小姐,妳道朱公子是誰?就是上次咱們在西施亭躲雨時,幫妳拾手絹的那位公子。」

  小之跑得氣喘吁吁,一句話得分上好幾次說才能完整。

  「小姐、小姐!老夫人不肯哪,真是急死人了,我再去瞧瞧。」

  「小芳帶大房的三小姐見客去了,說不成老夫人是想讓朱公子打消向妳提親的念頭。」

  丟下手上的對賬本,扔下朱砂筆,孫凈海美麗的眼眸裏燃起了憤怒的火花。

  「叫淳杏出去?她才剛滿十七,奶奶到底在想什麼?」

  她雖然在生氣,但聲音依然柔和動聽,怒火並沒有使她的美麗減色。

  正在一旁啃瓜子,帶著一臉幸災樂禍表情的夏侯依依忍不住心想,她真不虧早天生的美人胚子,就連生氣都美得叫人不想移開視線,也難怪那些男人對她如此趨之若鶩了。

  「她當然是在想辦法不讓妳嫁出去呀。」她聳聳肩,直截了當的說出答案。

  她以孫凈海的救命恩人身分,隱姓埋名在孫家白吃白喝白住半年了,她愛管閒事的個性,讓她對孫家大大小小的個性和心事都瞭若指掌。

  孫凈海的怒火中帶著些微的沮喪,「奶奶太過分了,她明明答應過,絕對不會阻止我出閣。」

  看著姊姊妹妹一個個嫁了,幸福快樂的回來炫耀婚姻生活多麼美滿,總讓她恨起自己的不爭氣來。

  天知道從小到大,學習各種廚藝、女紅,最渴望披上嫁裳,成為人妻、人母的,明明是她呀!

  「錯了、錯了!」夏侯依依喝了一大口清茶,搖了搖手指頭,「奶奶是說,『總有一天 會讓妳嫁的,可沒說這一次會讓妳嫁。」

  「是呀,小姐。」小之也在旁邊點頭,「妳別忙著生氣嘛!我看朱公子人也不怎麼樣,配淳杏小姐剛剛好,要是對象是妳,那就太高攀了。」

  要不這麼說,只怕小姐會更難受。

  大家都知道她家小姐是全孫家裏,容貌最出色、手藝最高超,頭腦也最精明的一個。

  偏偏卻是最嫁不得的。

  當然不是老夫人偏心,而是小姐自己本身也有些毛病,才讓她在嚮往的婚姻路上走得辛苦。

  孫凈海用力嘆了一口氣,重新抓起朱砂筆,想了一想,還是氣,「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一定要跟奶奶抗議。」

  她不能一次又一次的跟她夢想的生活錯身,她不想一輩子被綁在孫家,整天計較廚娘用了多少雞蛋、麵粉。

  「妳跟奶奶抗議有什麼用?問題出在妳自己身上,妳又不是不知道。」夏侯依依蹺著腳說道:「小之,再拿一盒乾梅過來,欸,這真好吃。」

  長得美就是有這種好處,鎮上四季乾果店的老闆都會免費送乾果蜜餞來,而孫凈海不愛吃閒食,所以便宜她,通通進了她的五臟廟了。

  「錢姑娘,妳別老想著吃,妳想辦法幫幫我家小姐嘛!妳鬼主意最多了。」小之一邊在櫃子裏找乾梅,一邊說。

  「別的事我還能出點主意,這種事我可幫不上忙。」她是愛莫能助呀!

  孫凈海一哼,「要是有辦法,我自己想就好了,根本不需要妳幫我想。」

  她對於自己完全不能接近男人的體質,也非常的苦惱呀!

  「妳那種怪病我看除非重新投胎,不然沒得醫吧!哪有人一碰到男人就會起紅疹、脫皮的?」

  小之介面道:「錢姑娘,妳忘了汗味兒。」

  「對對對,還有一聞到男人的汗味就會吐。拜託,妳這樣子,奶奶當然不敢讓妳嫁,誰知道妳會不會在洞房花燭夜掛點?」

  「說不定嫁人就好了。」雖然明知這機會微乎其微,但孫凈海還是嘴硬。

  她不想因為這種怪病,而一輩子孤獨終老,死了都沒人幫她戴孝。

  「那要是好不了呢?」夏侯依依笑嘻嘻的說,「我看妳要是想嫁人,就先把這身怪病醫好吧!」

  「妳才有怪病。」她氣呼呼的說,「我只是一時之間身體出了點狀況,過一陣子就會好的。」

  她得這樣說服自己,才不會對未來感到絕望。

  「嗯,小姐以前不會呀。」小之說道,「從穿岩山莊回來後才這樣的。」

  「聽到穿岩山莊四個字,夏侯依依臉上的表情有點不自然,她故意打個哈哈含混過去,「說不定是在那裏碰到了什麼不乾凈的東西。」

  孫凈海眉一皺,「別跟我提到那四個字!」

  半年前跟奶奶到穿岩山莊談的那樁生意,讓她到現在都還在後悔。

  穿岩山莊是她最討厭的地方,因為她在那裏丟了極大的臉、受了極大的侮辱。

  那裏有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的人,她希望他早點下地獄去,不要再活在世間禍害別人。

  「為什麼呀?」夏侯依依一臉好奇的問:「為什麼妳這麼討厭穿岩山莊?」

  「誰討厭穿岩山莊了。」孫凈海一哼,咬牙切齒的說:「我只是討厭那個人。」

  夏侯依依還來不及問,小之就嘴快的說:「對!穿岩山莊的莊主夏侯寧,是小姐最痛恨的人。」

  雖然她完全不知道小姐到底為何討厭夏侯莊主,可她只要一提到穿岩山莊小姐就會發火,所以她想有可能是因為生意談不攏的關係,所以小姐才會覺得夏侯莊主討人厭吧!

  不過一直到今天,她還是弄不明白,當初為何要那麼匆忙的離開穿岩山莊。

  「不、要、在、我、面、前……」孫凈海忍不住拔尖了聲音,「提到那個名字。看看我的手!」

  她把袖子卷起,白嫩的手臂上已經開始泛起紅疹。

  夏侯依依吐吐舌頭,「這麼厲害,看樣子,妳是真的很討厭夏侯……呃,我沒說喔,妳千萬不要過敏。」

  她實在很好奇,她老哥到底做了什麼?居然會讓孫凈海變成這樣,而且只提到他的名字就過敏了。

  可惜當時她不在山莊裏,沒有適逢盛會,真是讓人扼腕。

  而她又不能問,生怕問多了,要是孫凈海發現她是夏侯寧的妹妹,那她鐵定要收行李。

  還好她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人家知道她是穿岩山莊的大小姐,所以謊稱自己姓錢,否則可就糗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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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隱隱的狗吠和雞鳴,緩緩升向銀紅晚霞的炊煙,位於天姥山穿岩十九峰下的穿岩山莊,融入了幽幽的暮色之中。

  載著柳葉、飄著桃花的一江溪流,蜿蜒流過山莊裏錯落的農舍,寧靜的青山是這古老莊園的背景。

  阡陌小徑劃開碧綠的農田,坡地上埋著茂密的蘿蔔,農人扛著鋤頭,三三兩兩有說有笑的,赤腳走在充滿生機的綠地。

  而溪上縱渡漁獵的漁人也收網停舟,牧童吹著短笛坐在牛背上,踩著夕陽歸莊。

  這裏的人們,或許有著不同的生息方式,但他們都有相同的主人——義軍王。

  據說,當初高祖起義,得到一支由夏侯家率領的義軍之肋,才順利的打下天下。

  在徵戰之時,與高祖建立起濃厚感情的夏侯家人,在太平之後,堅不受官職,高祖無奈,只好私下稱呼為義軍王,並將南嶺境內的穿岩十九峰賜給夏侯家。

  穿岩山莊其實是以銀莊生意起家,原本只是夏侯本家的祖產山莊,但之後前來投靠的人日多,農舍、平房、樓閣一一建起,於是漸漸成了一個充滿生機的繁華大莊。

  兩匹快馬在日落西山的薄暮時分,踏入了穿岩山莊的地域範圍。

  「媽的,這莊子這麼大,怎麼知道往哪裏走?」一個滿臉大鬍子的黑臉男人粗聲粗氣的說。

  另一個矮胖男人說道:「王大哥,我看我們再往前走一會兒,找個人來問。」

  「廢話!問題是這裏連一個鬼影都沒有,哪來的人?」他大聲的說,「人家說穿岩山莊多興旺,我看也是恭維話,你看,荒涼得跟鬼城一樣。」

  「人家只是地方大,不怎麼荒涼呀。」

  這裏山光水色和田園菜圃融成一片,自然協調到了極點,讓人一見之下心胸開闊、俗慮全消。

  他話才一說完,就聽見一陣輕鬆愉快的口哨聲傳來,「是不是有人?」

  於是他們循著聲音,往橫豎成列的濃密楓林走進,看見了一個以巨大石塊堆棧而成的綠塘,塘邊架著一片葡萄樹,雜著丁香、紫藤。

  一個人背對著他們,盤腿坐在石上垂釣,口哨聲便是他發出的。

  「喂!」王豪策馬到那人身後,不甚客氣的問:「穿岩山莊怎麼走?」

  那人回過頭來,微帶驚訝的揚了揚眉,「穿岩山莊怎麼走?你已經在穿岩山莊了。」

  他一回過頭來,王豪也有些吃驚,就連陳五也是愣了一下。

  那是個相當年輕的小夥子,穿著一襲普通但非常幹凈的白色綢衫,一臉斯文的書卷氣,一雙眼睛靈活得像有自己的生命、想法。

  「廢話!呿,我是問你要到主莊怎麼走?」王豪不耐煩的說。

  「主莊?」他微微皺著眉,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什麼主莊?」

  他在穿岩山莊住了一輩子,就沒聽過哪戶人家叫主莊的。

  「你是傻子呀!主莊當然就是你主子住的地方。」

  他微微一笑,「我不是傻子,我也沒聽過主莊。」

  陳五看王豪這樣問不出什麼結果,於是說道:「小兄弟,我們是奉了刺史陳大人的命令,要來送信給山莊主人夏侯寧,你可以指引一下路嗎?」

  他點點頭,臉上露出了原來如此的表情,「原來是這樣的。」

  「那你還不快說你家主人住的地方到底怎麼走。」

  這裏是穿岩山莊夏侯寧的地盤,因此王豪自然而然的認為,在這裏的人都是夏侯家的手下。

  「我沒有主人呀。」他微微一笑,「不過你們要是想知道夏侯家怎麼走,我倒可以告訴你們。」

  「那就快點說呀,我們這信是急件,得火速送到。」王豪不斷的催促著,一臉的老大不耐煩。

  於是他仔細的指點了路徑,而陳五覆誦了一遍無誤後,客氣的跟他道謝,「多謝了。」

  「不用客氣,不過我想知道,這信如果這麼重要,一定要第一時間交給夏侯寧的話,怎麼陳大人不派認得他的人過來?」

  「那是因為……」陳五還來不及回答,就被王豪的一聲大喝打斷。

  「快走了,還跟他囉唆個什麼勁,這毛頭小子懂什麼?」

  陳五一臉抱歉的向他點點頭,趕緊騎馬追上同伴。

  「這麼急著送到呀,那一定很重要了,可是我又不在家。」他轉過身去,繼續釣他的魚。

  這個剛過二十二歲生辰的少年,就是穿岩山莊的主人夏侯寧。

  他的身家到底有多少,沒有人可以估計得出來,只知道去年連續五家銀號遭到悍匪搶盜一空,賠了不下百萬兩,卻依然無損穿岩山莊的雄風。

  眾人認為的大危機,一絲一毫撼動山莊的跡象都沒有。

  他雖然年紀輕,但是生財有道,接手大位的這兩年來,以他俐落的作風和果斷的決策,決定了幾項極具冒險性的投資。

  大家都替他捏冷汗,然而結果證明,他不但勇氣高人一等,眼光更是獨到。

  現在江南一帶的人,沒有人提起夏侯寧不豎起兩根大拇指,誠誠懇懇的說一聲好的。

  只是很少人知道,名動江南的夏侯寧,卻是個有些稚氣未脫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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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一聲雄壯、渾厚的吼聲,劃破了穿岩山莊悠閒的寧夜。

  在建構雄偉,但設計樸實的穿岩山莊正廳——江南堂裏,一臉悠悠哉哉的夏侯寧品著最新的春茶,一點都不受在他旁邊跳腳的瘦矮男子影響。

  「好歹我是你妹夫,你居然親他而遠我、幫他而不幫我,這算什麼呀?」祝樊一臉忿忿不平的模樣。

  對夏侯寧毫無推託、毫無要求,甚至不算利息就借陳浩江那麼大一筆錢,卻不願替他繳付官府罰款的舉動,非常的不滿。

  夏侯寧輕啜了一口茶,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夠醇,今年的春茶真好。」

  收了人家送的禮,幫一點小忙是應該的。

  再說他也正閒著,出去活動筋骨也不賴。

  只是,陳浩江派來的人也實在太搞笑了一點,那個王豪死都不相信他就是夏侯寧。

  他瞪大眼睛、張大嘴巴,猛說「怎麼可能、怎麼可能」的驚嚇樣,實在是太精衫了。

  「欸,我在跟你說話,怎麼你只顧喝茶?」

  「當然要喝茶,人家特地從山南道送來的,心意可取。」

  祝樊隨手抓起一杯,牛飲而盡,「要跟你借錢,送點薄禮是應該的。」

  送幾兩不痛不癢的茶葉,借走一大筆驚人的鉅款,陳浩江這家夥可真會打如意算盤。

  夏侯寧笑著說:「既然是借,就一定要還的。」

  這筆銀子,也不是陳浩江自己要用的,而是要拿來釣魚的嘛!

  身為刺史大人,替皇上分憂解勞是應當,收拾幾個為患地方的盜匪,那更是刻不容緩的。

  祝樊哼了口氣,一臉信不過陳浩江的感覺,「就怕他到時候改姓賴。」因為曾經是情敵,所以他對陳浩江一點點好評都沒有。

  人家不是常說,如果有借錢出去的打算,就要有收不回來的準備。

  他看那個娘娘腔,長得一副就是會賴帳的樣子。

  「那也沒辦法。」夏侯寧順手放下了茶杯,「不過,我既然已經答應了,就要幫他把銀兩送到。」

  他又搖頭,「居然還有這種事,要借人家錢的人,還得親自送銀子上門去?」

  「朋友嘛,幫忙是應該的。」

  他生活無聊嘛,太愜意了,不找點事來做會悶壞的。

  「那我也是你朋友,還是你妹夫,怎麼你不幫我?」祝樊還是一副氣不過的樣子。念念不忘夏侯寧的大偏心,厚陳浩江而薄他。

  「我怎麼沒有幫你?我讓妹妹嫁給你。」

  要不是他暗中相助,依依哪會如此輕易拜堂,乾乾脆脆就嫁給了他。

  「然後讓她第二天跑了?」說到這個,他就一肚子火。

  那個夏侯依依真不是個東西,指腹為婚這種事情也不是他做的,幹麼要找他麻煩,說他是個缺德的矮冬瓜,又罵他是來騙婚的。

  有這麼精明的大舅子在,他就算想染指穿岩山莊,也得先惦惦自個的斤兩吧!

  「是你讓她跑的。」夏侯寧不千已事的撇清道:「你要是不急著炫耀你在臥龍岡開山攔路,做的是沒本錢的買賣,她可能不會跑得那麼快。」

  她是依依呢!那個滿腦子都是救人水火,急公好義的天命女俠,哪受得了相公是山賊的事實。

  「那我們家八代都是土匪,我三歲就會搶別人東西,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臭婆娘既然嫁給我了,就只能跟著我做土匪婆。」

  「呵。」夏侯寧一臉忍俊不住,「好,那你趕緊找到依依,兩個人一起回臥龍岡去做土匪,最好多生幾個,這樣你的土匪窩才會興旺。」他哈哈大笑,「攜家帶眷出去攔路打劫,也挺有趣的,不是?」

  「你笑嘛!我們山寨風光最盛時,也有千來個人。」

  祝樊很有落魄人家子弟的感慨,只能遙想當年興旺而不勝欷籲了。

  這年頭呀,連土匪窩都會倒,唉!

  「是呀,如今只剩下您是碩果僅存的一位,而您還扛著招牌不放,真是可欽可敬。」夏侯寧半開玩笑的說。

  「當然了。」他一挺胸,「這是祖先的基業,總不能到我手裏敗掉吧!」

  只要他這個寨主還在,臥龍寨就不會消失。

  「有骨氣,好!我欣賞。」夏侯寧對他豎起大拇指,倒是誠誠懇懇的讚他一聲了。

  祝樊不好意思的搔搔頭,笑呵呵的咧開嘴,「那你可不可以借點銀子給我?你知道,官府那邊催得急,我再不去繳,罰款雙倍欸。」

  又沒有標示不能騎馬入鎮,等到人家不知情進城了,才冒出來罰錢。原來鏡嶺鎮的官府這麼霸道,真是氣死他了!

  做土匪的,居然被官府罰錢,還被追到穿岩山莊來,真夠丟臉的。

  「你不是土匪嗎?要銀子,去搶不就得了。」

  「那我現在搶你,快點把銀子全都交出來。」祝樊雙手握起拳頭,對著夏侯寧揮舞,「再不快點,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搖搖頭,夏侯寧忍不住一笑,「祝樊,我大概知道為什麼你這個土匪,老是搶不到錢了。」

  他絲毫沒有受到威脅的感覺,一點想把錢交出來的念頭都沒有。

  如果祝樊幹起活來是這德行的話,那他很能理解獵物總能反抗成功,順利逃脫的原因。

  他壓根就不是做土匪的料,雖說是八代基業,但也會冒出不適合的子孫呀!

  「為什麼?」祝樊大聲的吼,努力將臉上的五官全擠在一起,露出他所能做出最猙獰、兇惡的臉。

  「這樣好了,你跟我去送這趟銀子,我算工錢給你。一來,你可以增長見識,二來,可以繳罰款,怎麼樣?」

  穿岩山莊是不養廢人的,要活就要動,每個人都得要付出,才能得到收獲。

  他絕不會因為祝樊是妹夫,而對他特別的關照,他對所有的人都一概平等,這是穿岩山莊行之有年的大原則。

  「繳罰款這一項我還能明白,不過,長見識?!笑話,我走遍大江南北,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我會需要跟你出去才能長見識?真是笑話!」

  呿,他從北方的臥龍岡一路走到穿岩山莊,帶著鳳凰玉佩前來對親,什麼都看遍了好嗎?

  不過都是不好的那一種,因為他這個土匪實在是敗到山窮水盡,活不下去了,才會千裏迢迢跑來娶親。

  夏侯寧拍拍他的肩膀,「你不是吵著要振興臥龍岡嗎?我帶你去看看別的土匪怎麼做生意。」

  說不定還能做個參考,呵呵!

  祝樊雙眼一亮,「真的?」

  不過,他有點不明白欸,夏侯寧怎麼知道送這趟銀子出去,會遇到土匪呀?

  他跟陳浩江那個娘娘腔在弄什麼玄虛?

  「真的。」夏侯寧微微一笑,「對了,順便看看他們的下場。」

  「啊?!」祝樊怪叫一聲,完全搞不懂他葫蘆裏賣什麼藥。

  不過,還是先賺錢繳罰款要緊。

  祖先要是知道他居然去賺錢,而不是去搶錢,不知道會不會氣得從墳裏跳出來打他?

第二章

  榴花書屋旁,有一間花娘存放工具的雜屋,這幾天來,裏面的雜物都清空了,小之帶著婢女,將屋裏打掃得乾乾凈凈。

  再添了桌、椅、床等用物,只是窗戶卻全釘死,外面掛上好看的煙羅布遮掩,更將所有的窗縫都用棉花緊緊的塞住,常用的日常用物也都搬了進去。

  這間雜屋,除了釘窗、封門加掛鎖之外,搖身一變為舒適的小寢屋。

  「很好。」孫凈海站在屋內環視,滿意的點了點頭,「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夏侯依依也在旁邊點點頭,「不錯,環境還挺不錯的,我們的客人一定會住得慣。」

  倒是小之一臉的擔心,「小姐、錢姑娘,妳們不能再考慮一下嗎?真的要這麼做?」

  把禦史大人綁來這裏,強逼他幫小姐治病?!

  哎唷,她是請錢姑娘幫小姐出點子,但沒想到她會出這種餿主意呀!

  「不考慮。」孫凈海堅定的說,「我已經拿定主意了。」

  「可是天底下大夫這麼多,難道不能老老實實的請一個過來,非得用綁的?」

  「不對。」夏侯依依立刻反駁,「天底下庸醫很多,可是真正高明的就只有陳浩江,要說誰能治好凈海,除了他沒有別人了。」

  陳浩江還沒當官之前,可是個聖手神醫,雖然現在穿起了官服、戴起了官帽,但總不會連怎麼替人治病都忘了吧!

  「可是人家是官,把他綁來,會有麻煩的。」小之無奈的說。

  現在只有她這丫頭想到後果,兩個小姐是乾脆豁出去了,只要能痊癒,啥都不管了。

  「所以不能讓他認出來呀。」孫凈海說道,「妳別擔心,我既然打定主意這麼做,就有把握不會出事。」

  她也是考慮了很久,才接受夏侯依依的提議。

  只要她能好,委屈陳大人幾天,她是一點都不會愧疚的。

  「對嘛!小之,妳放心啦,不會有麻煩的。」夏侯依依眨眨眼道。「我那些朋友呀,做事情很俐落,絕對不會留個尾巴讓我們收拾。」

  她行走江湖時,認識了一群熱血沸騰、肯替朋友兩肋插刀的好漢子,拜託他們去把陳浩江綁來幾天,應該不成問題的。

  如果到時候事情真的壞到無法收拾,她再出面,相信他應該不會氣到不聽她解釋吧!

  她不能好好的將他請來,完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呀。

  「但是家裏都是女人,突然弄了個男人進來,如果老夫人知道了,那就……」小之完全無法安心。

  守寡多年的老夫人最重視貞節,要是被她發現榴花書屋藏男人,不管小姐是不是她最疼愛的孫女,都一樣得受責罰的。

  「奶奶不會知道的。」孫凈海有些微酸的說:「她忙著準備淳杏的嫁粧,哪還有空管我屋裏藏了幾個男人。」

  「對嘛!孫家現在上下都忙,唯一閒的就只有書屋這邊了,大家小心一點,別出去亂說,沒人會發現的。」夏侯依依一派樂天。

  「反正我已經打定主意要這麼做了。」孫凈海一臉斬釘截鐵。

  她這身怪病,讓她根本不敢出門求醫,她怕被外面的人知道,原來她孫凈海有這種奇怪的問題。

  她不願意自己接近完美的形象毀於一旦,就只能如此了。

  她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名醫陳浩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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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樊跟陳浩江這兩個曾是情敵的人,此刻在黃沙林裏大眼瞪小眼,臉上都有對對方不爽的表情。

  他們也不管身後的官兵正忙著捆強盜,就這樣瞪著彼此,想著昔日為了夏侯依依而多次口角的情景。

  「你還沒死呀!小子。」祝樊哼了一聲,頗有得意的味道。

  畢竟娶到依依的人是他。

  「我死了,誰來幫你買棺材?」陳浩江也一臉輕蔑的瞪著他。

  這矮冬瓜,半路冒出來搶走他的心上人,他一直不平衡到現在。

  沒想到夏侯寧居然會把他也帶來,真是該死,他得好好罵罵他。

  「我自然有兒子幫我辦後事。」祝樊回嘴道,「不像你喔,孤家寡人的,死了都沒人幫你戴孝。」

  「哈,要兒子?先找到娘子再說吧!」

  陳浩江話還沒說完,祝樊就衝上去,兩個舊日情敵立刻打成一團,只是陳浩江文弱,當然就只有被打的份。

  怪的是,一向當和事佬的夏侯寧,這回卻沒出面阻止,反倒是官兵們衝上來分開兩個人。

  祝樊被架住,還一邊踢、一邊罵,「有種來一對一,叫屬下幫忙的不是男人。」

  被打得眼睛黑青的陳浩江也不甘示弱的開罵,「呸!誰跟你這矮冬瓜一對一,我有本事,有人幫,今天吃定你,來人,把這矮冬瓜跟那群山賊一起抓去關。」

  「你這假公濟私的死娘娘腔!」祝樊不停掙紮,「你有幫手,我就沒有呀,阿寧,借你的手下用用。」

  因為是壓著巨額銀兩出來,所以也有家丁幫手,而且還不少呢。

  畢竟是自家的姑爺,所以老總管尚叔只好出面打圓場,總不能真讓陳浩江將他關進牢裏。

  「陳公子,看在我家主人面子上,不如就算了吧。」

  「不必看誰的面子,我今天就跟他拚個你死我活的,來呀、來呀!」這家夥一定在嘲笑他弄丟了依依,高興得每天都吃睡加倍香甜。

  他以為依依就算嫌他是山賊跑了,就會喜歡他這個狗腿娘娘腔嗎?

  「哼,我懶得跟你吵,關你三個月,讓你以後見了我就怕。」

  反正祝樊本來就是山賊,把他跟這群山賊關在一起,也不算冤枉了他。

  這群山賊到處作惡、搶家劫舍,行蹤神出鬼沒,每次官兵循線要抓人時,都晚了一步。

  所以他才請夏侯寧幫忙,假意跟他借銀賑災,再放出消息引誘這群山賊來搶,給他們來個甕中捉鱉,果然是一網打盡。

  「陳公子、姑爺,你們就一人少說一句嘛!」尚叔無奈的說,這兩個人就像公雞和蚱蜢,是死敵。

  「是他先來惹我的!」祝樊叫著,「阿寧,你來評評理!」

  「你真是厚臉皮,這種話你也說的出來,好哇,叫夏侯出來評理。」

  只是大家左右張望著,有的喊阿寧有的喊夏侯,有的喊主人、少爺,總之是叫成一團,可主角卻不見人影。

  「怪了,人呢?」連個回應都沒有,祝樊一頭霧水,滿臉的不解,「剛剛明明還在的。」

  剛剛和山賊打鬥時,他有看到夏侯寧很神勇,以一抵五的打到林邊去,應該得勝回來啦!

  陳浩江也感覺莫名其妙,「夏侯呢?」

  正常這種時候,都是夏侯寧稱讚自己的聲音最大才對嘛!

  他還在想他怎麼突然這麼安靜,原來是根本不在了。

  「趕快去找!」他連忙吩咐屬下四散開來,到處尋找。

  但回報的結果,令人泄氣。

  結果,他們逮到了山賊三十一枚,卻弄丟了夏侯寧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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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凈海渾身包得密密麻麻的,臉上蒙了一塊白紗,手上也戴了白絲手套,確定沒將任何一塊肌膚露出來,也不會有被認出來之虞,她才走進小屋。

  小之拿著燭臺跟著她,一臉的提心吊膽被掩在面紗之下。

  夏侯依依則是在門邊探頭觀望著,因為她不想被陳浩江看到,所以隨便掰了個肚子痛的理由,而不一起進去。

  看著被扔在床邊的大麻布袋,孫凈海有點緊張。

  畢竟她綁了朝廷命官,說心裏不擔心,都是騙人的。

  她拚命裝出鎮靜的模樣,其實心跳得比誰都快。

  「把他放出來。」

  「是。」小之連忙把燭臺放到桌上,正想去解開繩套時,孫凈海連喊,「還是等一下好了。」

  「小姐,我們總不能一直把人裝在袋子裏,會把大夫悶壞的。」

  「等一下,我再想一下。」她猶豫了下,「妳推推他,瞧他醒了沒再說。」

  小之無奈,只好伸手要去推,不過她還沒碰到布袋,就冒出一個聲音說:「我沒昏。」

  「啊!」這個聲音突然響起,倒把主仆兩個嚇得跳起來,縮在一起,互相握著手,一臉緊張兮兮的。

  「你、你先別叫!」孫凈海緊張的解釋,「我沒惡意,也不是壞人。」

  「要叫我早就叫了,還等到這時候?」

  夏侯寧超想打一個無聊的哈欠的。

  原本他還以為,那五個武功一流的人是山賊一夥,所以才假裝被擒,想進入他們的大本營,將其他餘孽一網打盡。

  沒想到就在他被裝進麻布袋、扛著跑時,卻聽見了一句話——

  「逮到人了,這下夏侯依依得好好謝謝我們了。」

  沒錯,他聽見他那個無消無息的老妹名字。

  先不管她叫人來抓他是為什麼,光是有她的下落這件事,就值得他委屈的窩在裏頭,等出了麻布袋後再把她逮回去。

  「那、那我放你出來,可是你得保證不亂跑、不亂叫。」孫凈海連忙推推小之,「快去!」

  「可是小姐。」小之也一臉害怕,「我會怕,要是他出來了,咱們屋裏都是女人……」

  她話還沒講完,夏侯依依就探頭道:「有我呢,他碰不到妳們一根寒毛的。」

  話雖如此,不過她站得那麼遠,就算有事,恐怕也是她先跑吧!

  一聽到妹妹的聲音,夏侯寧的心更篤定了,他並沒有進入什麼龍潭虎穴,聽來是到了小姐閨房。

  而那小姐的聲音又柔又軟,好聽得不得了,似乎在哪裏聽過似的。

  孫凈海朝小之點點頭,「不怕,他是大夫,醫者父母心,是好人,不會害我們的。」

  他是大夫?!這下換夏侯寧納悶了,他幾時變成大夫了?

  於是小之大著膽子,飛快的拆著麻布袋上的繩子。

  而孫凈海則是繼續說:「陳大夫,用這種方法把你請來,希望你不要見怪,因為我有要事相求,我……」

  話聲未畢,袋口已經鬆開,一個人影陡然站起,伸著懶腰,「累死我了。」

  這個人——

  那雙有神的丹鳳眼,那似笑非笑的唇角……夏侯寧!

  那個恐怖的人,那個她揮之不去的夢魘!

  在眾人面前赤身露體的難堪和恐懼……

  孫凈海瞪大眼睛,恐懼兩個字出現在她眼裏,尖叫聲在喉嚨蓄勢待發。

  她覺得全身不舒服,背上、手上的皮膚感覺有些刺,有些癢,讓她直想去抓一抓。

  小之也呆住了,就連躲在門邊的夏侯依依也嚇呆了,她眼裏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啊……」

  超級嚇人的尖叫聲,同時從三個女人嘴裏發出,跟著是砰砰砰落荒而逃的聲響。

  小之掉了鞋子,而孫凈海一頭撞上被夏侯依依順手拉上的門,她往後退了幾步,差點摔倒。

  夏侯寧眼明手快,立刻從背後將她一把撈起,他的手環住她的腰,她的背貼著他的胸。

  「小心哪。」

  天哪!這怎麼回事,他才剛站起來,眼睛都還沒適應光線,就聽見震耳欲聾的尖叫聲,還有女人急著逃命的背影。

  孫凈海一個低頭,看見他修長的手指扣在自己的腰腹之間,驚嚇過劇,一口氣轉不上來,尖叫聲梗在喉嚨裏。

  夏侯寧只覺得手裏的人兒一軟,跟著往下滑,連忙再用另一隻手撐住她,「妳該不會昏過去了吧?」

  只有沒知覺的人才會這樣軟癱。

  「搞什麼鬼?」

  他將軟趴趴的她翻過來,看見她臉上罩了一塊紗,沒多想就拿掉,卻陡然嚇了一跳,因為她臉上、脖子上,布滿了紅疹。

  「哇!妳是人是鬼呀?」

  「你你你……」小之聲音發著抖,手裏抓著兩塊石頭,護主心切的說:「快放開我家小姐,否則我就扔死你。」

  這丫頭好面熟呀!夏侯寧微微皺起眉,努力的在他腦中梭巡有關這張面孔的記憶。

  「啊!是妳。」

  是孫凈海的丫頭嘛,那麼手上這個東西……不是,是這個人,是孫凈海嗎?

  他記得孫凈海長得挺美的嘛!這東西……這人,不像是她呀!

  「哥哥……」躲在屋外的夏侯依依硬著頭皮進門,「快放開凈海,你再抱著她,我看她九成九死定了。」

  她沒看過孫凈海的過敏居然嚴重到面目全非,可見她哥哥果然是她的過敏來源。

  天哪!為什麼雷神他們抓了哥哥來?陳浩江呢?

  她不知道,當時亂成一團,雷神哪知道誰是陳大人,於是抓到人就問,而夏侯寧以為他們是想挾天子以令諸侯,所以應了一句是,結果他們就把他綁來了。

  「她果然是孫凈海。」不過……他摸著下巴,「不像呀!」

  他見過她兩次,一次是在月光皎潔的樹林裏,一次是在山莊的大廳。

  雖然說他分辨女人長相的能力特差,但對孫凈海倒是記得挺清楚的。

  「她是啦!」夏侯依依連忙拉著小之,「快,幫我把凈海抬回房裏。哥,晚點再跟你說。」

  「哥哥?!」小之一臉的驚嚇,「夏侯莊主是妳哥哥,妳不是姓錢嗎?」

  「先別說那些了,把凈海救醒再說。」她無奈的說。

  但是,其他人卻不這麼想。

  她們毫無保留的尖叫聲,早就已經讓榴花書屋外的人嚇得花容失色。

  膽小的就趕緊去報官,強悍的就帶了掃把、桿面棍、洗衣棒來一探究竟。

  而領頭的老夫人,更是威風凜凜,雖然六十多歲了,但手裏那把大關刀和頭上綁的白布條,還是讓她看起來殺氣騰騰。

  「欸!有男人。」

  她看見孫女倒在一個男人懷裏,臉上的皺紋更深,大刀一揮,「快放開凈海。」

  「孫老夫人,好久不見了。」半抱著孫凈海,夏侯寧騰出一隻手來,很有禮貌的跟孫老夫人打招呼。

  雖然有些老眼昏花,可孫老夫人還是一下就認出他了,「夏侯莊主?」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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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凈海在作夢。

  夢裏,她回到了那個綠意盎然、生氣蓬勃的穿岩山莊。

  那是個蟲聲唧唧的夏夜,無數的流螢閃著光點,在夜色中閃爍移動。

  她被那泓碧綠的湖水所引誘,脫下了外衣,沐浴在銀白色的月光之下。

  那樣的深夜、那樣的寧湖,該是沒有人跡的。

  偏偏,打亂湖面的平靜之後冒出來的,卻是個男人。

  他們面對面,眼光相接,在彼此的眼中同時看見了驚訝與難堪。

  她落荒而逃,卻在驚慌中,拿錯了衣物,甚至來不及穿妥,只能抓著遮掩。

  而他,為了拿回他的衣物,追在她身後跑。

  當時的她,並不明白拿錯衣物的這個舉動,將會使她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

  被一個半裸的男人緊追著,不斷擴散的恐懼在瞬間淹沒她。

  當她跑出樹林,並跌倒在一大群手持火把、騎著駿馬的壯丁們面前時,她固然慌亂、害怕,但還保有一絲絲的理智。

  她跌坐在地上,仍記得要緊抓住衣服,遮住自己的曲線。

  然後他冰涼的手搭上她裸露的肩,她放聲大叫,然後不省人事。

  她一直作著這個夢,重復著半年多前受的那場驚嚇。

  這樣就已經令她很難受了,沒想到,那個肇事者,居然就這樣毫無預兆的再次在她面前出現。

  孫凈海尖叫著從夢中醒來,額上布滿了冷汗。

  「不要碰我。」

  「小姐!」小之一臉擔心的坐在床沿,手裏握著一條手緝,輕輕的幫她拭汗,「妳又作惡夢啦?」

  自從穿岩山莊回來以後,小姐作惡夢的頻率很頻繁,不知道是不是跟那時匆忙離開有開。

  她跟著老夫人和小姐到穿岩山莊時,莊主並不在,但是管家招待她們留下來等候,既然當時都有耐心等候了,為什麼莊主一回來,小姐卻急著要走?

  老夫人有時會遺憾著說可惜了穿岩山莊那塊好地,沒能再談,聽起來似乎並沒有跟對方進行協商的感覺。

  孫凈海喘了幾口氣,伸手撥了撥頭發,定定神才說:「還好,是個夢。」

  她看夏侯依依又抱著蜜餞,坐在一旁的梨花椅上,苦笑了一下,「我又作了那個可怕的夢了。」

  夏侯依依點點頭,大家都知道孫凈海常作惡夢,不過她自己從來不說夢的內容,但是現在,夏侯依依也大概知道了。

  孫凈海的惡夢,八成是她老哥。

  「不過今天更可怕,我夢到一個人,就站在我面前,嚇死我了。」她拍拍胸口,「還好是夢。」

  這下換夏侯依依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可那不是夢耶。」

  她只要一緊張,就會往嘴裏塞東西,猛吃,這時也不例外。

  「嗯?」孫凈海疑惑的皺起眉頭,這時她注意到自己的手背上,出現了熟悉的紅疹。

  「奇怪,以前不會這樣呀,難道已經嚴重到連作夢都會起疹子嗎?」

  「就跟妳說不是作夢。」夏侯依依一臉哀怨的說:「是真的,我們綁錯人了,綁到了夏侯寧。」

  她真的超級好奇,到底凈海和哥哥之間,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讓凈海視他如蛇蠍呢?

  孫凈海呆了一下,心跳開始加快,手心也冒汗了,「綁錯了人,綁到了夏侯……」

  天哪,她不能說出那個名字!

  真實的記憶慢慢回到她腦海裏,對了,他突然出現在麻布袋裏,是真的,是千真萬確的!

  「而且……」夏侯依依哭喪著臉說:「我一直沒跟妳說,其實……我姓夏侯,他是我哥哥。」

  孫凈海聽了,忍不住尖叫。

第三章

  孫老夫人房裏的氣氛很凝重。

  孫老夫人,還有她的兩個媳婦,正為了絕品堂裏的貴客——夏侯寧,召開緊急會議。

  「依妳們看,這件事該怎麼處理才好?」

  她一臉傷腦筋的徵詢媳婦的意見。

  「娘,要我出主意的話,當然是把凈海嫁到夏侯家去,這麼一來,才能杜眾人悠悠之口。」

  身為凈海的娘,柳芙蓉當然替女兒打算。

  畢竟人是在她房裏冒出來的,再說穿岩山莊可是數一數二的顯赫人家,嫁過去絕對不會吃虧的。

  「但是凈海那身毛病妳不是不知道。」大媳婦丁緣君說道,「嫁人恐怕要了她的小命。」

  她當然也是有私心的,夏侯寧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超級乘龍快婿,要當親戚的話,當然還是當自己的女婿比較好。

  孫老夫人皺起眉,「緣君說的也是有道理。」

  她親眼看過寶貝孫女發作的樣子,恐怕真的是近不得男人的。

  如果沒治好這病,而把她貿然嫁人的話,恐怕會害了她。

  「娘,凈海這病來得古怪,我看是從穿岩山莊帶回來的,人家說解鈴還需係鈐人,說不定凈海要好,還得靠穿岩山莊呢!」

  「我說弟妹,妳也太牽拖了,這種事誰也說不得準,讓凈海去冒這個險,我倒覺得沒必要。」

  兩個媳婦說的都有道理,孫老夫人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決定。

  「娘,不如我們就問問凈海吧!畢竟是她把人藏在房裏的,她心裏怎麼想的,咱們也不清楚。」

  丁緣君趕緊搶著說:「這怎麼行?凈海是個黃花閨女,臉皮又薄,怎麼能直接問她這事?羞都羞死她了。」

  要真讓孫凈海與夏侯寧結下私情,這還得了,自己的女兒可就沒機會了。

  孫老夫人也真怕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內情,頓了下說:「緣君說的有理,咱們是長輩,她不見得肯說。」

  凈海是不是在穿岩山莊就跟夏侯寧有曖昧,否則怎會把人弄回家,藏在房裏呢?

  柳芙蓉一臉的不以為然,「我是她親娘,有什麼好不能跟我說的?」

  「就因為妳是她娘,她才更不好說嘛!我看不如讓淳杏去套套她的話,她們年紀近些,平常又有話講,說不定她肯說呢。」

  孫老夫人點點頭,「就這樣,把淳杏找來吧。」

  柳芙蓉張開嘴,一副還想說些什麼的模樣,但看在婆婆的面子上,硬是忍了下來。

  她自己生的女兒,難道會不清楚嗎?讓淳杏去問她,哼!只怕問不出什麼來,老是要跟凈海較勁的她,這次恐怕也沒安什麼好心眼。

  於是丁緣君立刻喜孜孜的去叫三女兒,不一會一個高挑的美女跟在她後面走了進來,有些撒嬌的挨著老夫人坐了下來。

  「奶奶,娘跟我說過,我都明白了。原來家裏出了這麼大一件事呀!我心裏有個主意,不知道您覺得怎麼樣。」

  孫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說道:「淳杏呀,妳有什麼主意,就說來聽聽吧。」

  「奶奶,妳們只顧著替凈海打算,可沒想過人家夏侯莊主認不認這個帳。」孫淳杏笑著說。

  「他能不認?我年紀是大了,眼力還好得很,什麼事都瞧得清清楚楚的。」她親眼看見夏侯寧可是牢牢的把寶貝孫女抱在懷裏呢。

  「奶奶,如果您就打定這硬主意,要叫夏侯莊主托媒來提親負責,只怕他面子下不來,到時候反而把事情弄擰,那就不美啦。」

  孫老夫人想想也是,「那妳說有什麼好主意?」

  「自從大前年汾河改道,咱們香榧園裏頭的果樹都受了影響,收成一年差過一年。奶奶您一直想找個合適的地方遷園,好不容易找到了穿岩山莊,沒想到凈海卻沒能談成。」

  孫老夫人不斷點頭。

  她孫家能獨佔香榧市場鰲頭,完全是拜家傳的栽植技術,和絕不外流樹苗來維持香榧的品質。

  好不容易在穿岩山莊所屬的群山裏,找到了氣候、土壤、水質都一流的園地,偏偏凈海卻在緊要關頭害起病來,匆匆離開。

  她這老太婆或許是嘴拙,又或許是態度硬了點,所以沒能談成。

  「奶奶您想,這兩年來,四處都找不到比穿岩山莊更適合的地方,您正發著愁,夏侯莊主就出現了,這表示咱們租地遷圖的事有譜了。」

  孫老夫人雙眼發亮,「喔!這怎麼說?」

  孫淳杏一臉自信的說:「奶奶,既然他人在我們家了,好好的去談,說不定夏侯莊主就答應租地給我們。

  這總比逼人家娶凈海來得簡單,而且如果他跟凈海真是情投意合,那不用說,更是皆大歡喜不是?」

  丁緣君笑著附和,「對呀娘,淳杏說的有道理。夏侯莊主人都來了,就別管他是怎麼來的,咱們好好招待、好好的談,租地的事就有望了。」

  柳芙蓉插嘴道:「就算要談這事,也該讓凈海出面,畢竟夏侯莊主是她的客人。」

  「但凈海的怪病隨時都會發作,而且她上次就壞過一次事,這次怎能再冒險?」丁緣君不以為然的反駁,「這主意是淳杏出的,當然是交給她打理。」

  孫夫人點點頭,「也對。那就這麼辦吧!」

  她何嘗不知道,兩個媳婦都把夏侯莊主看做乘龍快婿,都想替自己的女兒製造親近的機會。

  但對她而言,不管是凈海還是淳杏嫁給他,都一樣對孫家有利,她樂觀其成。

  「娘,這說不過去,夏侯寧明明是凈海的客人呀!」

  孫淳杏抿嘴一笑,「二娘,原來妳還不知道呀?」

  柳芙蓉微微一呆,順口問:「知道什麼?」

  「夏侯莊主可不是凈海請來的。」孫淳杏雖然笑著,但眼中卻有幸災樂禍的意味,「是綁來的!」

  榴花書屋的粗使丫頭已經全說了,而她也到大廳去跟夏侯莊主致過歉。

  孫老夫人一聽,大吃一驚,「什麼,綁來的?!」

  柳芙蓉勝色一白,見丁緣君得意揚揚的看向她,她一句替女兒辯白的話都說不出來。

  早知道女兒看來柔和,骨子裏卻是倔強無比,但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做出這種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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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凈海低著頭扭著手帕,默然不語,黑如子夜的眼眸裏,閃著不服氣的倔強光芒。

  孫老夫人教訓到了一個段落,生氣的扔下一句,「妳自己說,丟不丟人?還好淳杏懂事,早早去賠罪,夏侯莊主才不見諒,否則奶奶還以為是他不好,正打算去跟人家興師問罪。」

  她到底是在弄什麼玄虛,為何要把夏侯寧綁來?

  但不論孫老夫人怎麼問,孫凈海就是把小嘴閉得緊緊的,一聲都不吭。

  「呃……奶奶,」夏侯依依終於等到她喘氣的時候,順利的插話,「其實這不是凈海的主意啦。」

  明明就是她的爛點子和糊塗朋友,她覺得對凈海很抱歉。

  孫老夫人瞪她一眼,「還沒輪到妳,待會再罵妳。」

  因為夏侯依依性子活潑好相處,嘴巴夠蜜又救過凈海,因此她也把她當自己孫女疼愛。

  夏侯依依吐吐舌頭,「那我看我還是先出去好了。」

  看樣子凈海應該沒事,她還是在哥哥殺過來之前先閃人好了。

  雖然留下凈海一個人挨罵有點沒義氣,但為了自己的安危著想,她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不行!」孫凈海從椅子上跳起來,迅速的拉住她,「妳得幫我找陳大夫。」

  「妳還沒死心呀?」

  孫老夫人忙問:「什麼陳大夫?凈海、依依,妳們給我說,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我不說。」孫凈海嘟起嘴道,「那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愛對別人說。」

  「不愛對別人說,可卻對依依說?!再說了,奶奶難道是別人了嗎?」孫老夫人生氣的說。

  「奶奶不是別人,可是奶奶把我當別人。」孫凈海一跺腳,委屈不已,「從來也不管人家心裏想什麼。」

  看孫老夫人一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樣子,夏侯依依好心的小聲提醒,「朱公子呀!他來跟凈海提親,妳卻安排淳杏去嫁。」

  孫老夫人這才恍然大悟,「凈海呀,妳這傻丫頭,奶奶這麼做也是為妳好呀。」

  莫名其妙得了這種不能近男人的怪病,她當然也著急、心疼呀。

  大夫她偷偷問了很多,每個人光是聽見症狀就瞠目結舌,直呼前所未聞,治療的方法更別提會有了。

  「我知道奶奶為我好,可是我才不是著急自己的終身。」孫凈海有些氣惱的說,「而是這個討厭的怪病。」

  她忍不住瞪了夏侯依依一眼。

  她居然會是夏侯寧的妹妹,瞞得她真苦。

  還好她沒把那件丟臉到家的事對她說,否則還能不被笑死嗎?

  哼!這下她更有責任和義務幫她恢復健康了。

  哥哥作孽,妹妹就得承擔,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凈海,妳別急。」孫老夫人輕輕拍著她的手背,慈祥的說:「總會有解決的辦法。」

  「希望有。」夏侯依依誠心的說。

  雖然她不瞭解她的病起因為何,但跟哥哥似乎脫不了關係,這事她也就更不能置身事外。

  「妳當然希望啦。」孫凈海憤道:「都是妳、妳哥……不好!」

  明明說要幫她請陳大夫過來,麻布袋裏裝的卻是討厭鬼夏侯寧,要不是她瞭解她,知道她不會故意惡整她,她真的要以為她是存心的了。

  「凈海,奶奶一直在想妳這病來得又怪又突然,是不日前在穿岩山莊吃了什麼,或是碰了什麼?」

  「沒有啦!」孫凈海猛搖頭,想都不想的就否認。

  事關她的面子和清譽,她絕對不能說出那晚的事,況且奶奶知道了之後,說不定還會怪她為何要下水惹事。

  那天她昏倒之後,醒過來就已經在穿岩山莊的廂房,不但衣著整齊,還有婢女隨待。

  就是因為這樣,她才知道那個人是莊主夏侯寧,她們說什麼她被莊主救回來,呸呸……壓根就是他害慘了她,怎麼會是救。

  她當時二話不說,立刻衝了出去,回到客院收拾東西走人。

  孫凈海否認得越快、越堅決,夏侯依依就越覺得其中必有隱情。

  「真是奇怪,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孫老夫人苦苦的思索,「難道真的要重回穿岩山莊,才能找到答案嗎?」

  「不行!」孫凈海立刻脫口喊道,「我不去、絕對不去。」

  開什麼玩笑,她才不要再踏上穿岩山莊的土地。

  雖然那裏美得像世外仙境,但除非易主,否則她是絕不會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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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停了,太陽悄悄的露面,絕品堂邊楊梅樹的青枝綠葉逸開著,悄悄的探進窗戶。

  沿著雨水的青果懸在枝頭,匿在闊葉下,卻掩不住那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自信。

  夏侯寧伸手摘了一個。又到了楊梅熟成的日子,穿岩山莊倚著天姥山穿岩十九峰,群峰都有楊梅樹,鋪天漫地的一片綠油油。

  他深愛他的家園,並且盡一切的心力來維持它的安定和祥和。

  「哥!」夏侯依依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問:「到底……你是怎麼被裝在麻布袋裏弄來的,陳浩江呢?」

  夏侯寧哼了一聲,眼神鋒銳如刀的掃了她一眼,雖是一閃而過,但也跟平常的他截然不同。

  讓人驚訝,原來他也有此種面貌。

  「那、那當我沒問好了。」她雙手拉著耳朵,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眼光不由自主的往門外看去。

  唉!凈海那個膽小鬼,都已經打定主意跟她閃人了,還要叫她來問問哥哥到底陳浩江人在哪。

  她不知道她哥哥看起來是個春風少年,可是事實上腦筋動得比誰都快,處理事情來,比誰都還不留情面,否則穿岩山莊怎麼興旺到如此地步。

  雖說祖先餘蔭豐厚,但他的努力也不少。

  「問都問了,怎麼能當做沒問?」他怎麼可能沒注意到妹妹老往門外看。

  而精明的他,更加不可能沒注意到門外的影子。

  有人躲在門外偷聽,太陽老實的害她的影子泄了底,他想,雖然弄錯人了,但綁人的這個舉動絕對是她和孫凈海策劃,因此,躲在外面關心的,九成是那個孫三小姐。

  「那你要不要乾脆說一下為什麼?」夏侯依依試探性的問,一副不帶著希望的表情。

  「好呀。」夏侯寧乾脆的說,「基於公平的原則,我回答妳一個問題,妳就回答我一個問題。」

  於是,他簡單的說了和陳浩江在黃沙林誘盜,而她的朋友剛好來湊熱鬧,然後綁錯人的前因後果。

  「真糊塗!早知道就不拜託他們了。」她咕噥著。但想想也不能全怪雷神,畢竟他也不知道她老哥會跑去黃沙林幫忙呀。

  「好了,換我了。妳綁陳浩江做什麼?」

  「這個……」她猶豫了一下,看了看門外,見孫凈海好像沒有要出面阻止的意思,於是硬著頭皮說:「是為了給凈海治病嘛!從穿岩山莊回來之後,她就生了怪病,只要碰到男人就會起紅疹子,你也見過了,怪嚇人的,所以她想治好,剛好陳浩江……」

  他替她接下去,「剛好陳浩江是個名醫,或許他有辦法?」

  真搞不懂孫三小姐想什麼?要人家盡心給她診治,也得表現起碼的誠意,居然用綁的。

  不用說,這一定是她老妹的餿主意了。

  不過,說也奇怪,怎麼會有人生這種怪病?在穿岩山莊時,她也曾昏倒在他懷裏,卻絲毫沒有異樣啊!

  不像這一次,還真的讓他開了眼界。

  「哥,我一直想問你,你到底對凈海做了什麼事?」夏侯依依抓住機會,趕緊發問,「為什麼她對你深痛惡絕,而且一提到你的名字就會過敏?昨晚你抱著她時,她的疹子是我見過最嚴重的.」

  「聽到我的名字就過敏?」夏侯寧有些愕然,隨即笑著說:「我沒對她做過什麼。」

  在林子裏那一次不算的話,他跟她正式見面,也只有她來告辭,說有急事要立刻離開。但她離他離得老遠,只扔下一句,「抱歉讓莊主趕回來,這生意我們不做了!」就逃命似的離開。

  而且,他每次碰到她,她都在忙著尖叫、昏倒,他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時間對她做什麼。

  「真的嗎?」她很懷疑,「要不是因為我太清楚你了,我一定會以為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所以凈海才對你這麼反感。」

  討厭到聽見名字就過敏,那應該是反感,而不是愛到起雞皮疙瘩吧!

  她老哥呀,是天生的對女人的事情遲鈍。

  他對什麼反應都很機靈,但碰到女人,就一點力都使不上,講誇張一點,他甚至連女人的臉孔都分不清楚,家裏的婢女都待很久了,他還是常常弄錯人。

  更別提他能弄懂女人心裏想什麼了,否則以他這樣好看又多金的少年,怎麼可能沒有紅顏知己,或是急著投懷送抱的蕩婦淫娃來招惹。

  當然是有的,不過通通都在他的遲鈍之下棄械投降。

  「不要因為在穿岩山莊得了怪病,就說是我造成的。」

  不過說也奇怪,孫凈海是不是當日就發現自己有了異樣,所以才匆匆告辭,連生意也不談了?

  「嗯……」他想了一想,才開口問道:「但是,不知道跟我撞見她在水裏有沒有關係?」

  夏侯依依吃驚的說:「什麼?」

  撞見凈海在水裏,那是什麼樣的情形?

  砰的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敲在門上,兩人同時衝出去看,只見柳芙蓉抓著孫凈海,一臉驚訝中又帶著欣喜的模樣。

  原來孫凈海躲在門外偷聽,剛好被路過的柳芙蓉看見,她奇怪女兒的鬼祟,所以也附上耳,沒想到聽見驚人的對話。

  於是她抓住女兒,不讓她出聲,否則她早跳出去阻止夏侯依依說那麼多了。

  在聽見夏侯寧坦承撞見女兒在水裏時,柳芙蓉立刻產生許多聯想,喜孜孜的說:「太好了,這下他非得娶妳不可。」

  孫凈海大驚失色,立刻掙紮反抗,不小心一頭撞在門上,引起了夏侯兄妹的注意。

  柳芙蓉是一臉笑呵呵的看著夏侯寧,而孫凈淘則是氣呼呼蛇瞪著夏侯依依。

  「這下好了,該問的妳沒問,不該講的卻說了一堆。」孫凈海一跺腳,「妳氣死我啦!」

  說完,她惱怒的再瞪夏侯寧一眼,一切都是他們兄妹不好,他居然在聽見她罹患怪病時,笑了出來。

  哼!一點都不好笑,應該讓他也試試這種滋味的。

  夏侯寧忍不住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她好像每次看到他都是在生氣,不然就尖叫。

  她應該是他目前見過最吵的,也讓他最印象深刻的女人。

  女人這種東西,他真是一點也不明白呀!

  孫凈海火大的邊 邊想,有什麼好笑的?

  「凈海!」夏侯依依無辜的喊著,連忙追了上去。

  而柳芙蓉則是拉住夏侯寧的衣袖,興高採烈的說:「夏侯莊主,我是凈海的娘,我們是不是應該談一談呀?」

  夏侯寧禮貌性的點點頭,對她一笑。不過,他根本就不明白她那些話裏的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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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太下流了,居然用這一招。」

  孫淳杏氣呼呼的說,一臉怨懟的對著她娘親抱怨。

  母女兩個關起門來說話,當然也就不必管什麼氣度之類的,當然是盡情展現自我嘍。

  「我早就知道柳芙蓉不會這麼簡單算了。」丁緣君安撫著女兒,「不過沒關係,不過是看了幾眼罷了,夏侯莊主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不會這樣就允婚的。」

  現在女孩子都以坦露為美,要是被看見了就得嫁給那人,那麼出去走一圈,不知道要嫁幾百個人才行。

  「就怕她們母女倆又出別的花招,奶奶一向偏心,這次好不容易答應了讓我去交涉租地的事,我擔心凈海會來破壞。」

  孫淳杏深深覺得不可不防,凈海那麼小人,一定不會甘心這次主事的大權被她搶走,會來暗中破壞的。

  她得先下手為強,才不會遭殃。

  「妳放心,娘會盯著她們。妳只要負責談好租地的事,把自己嫁給夏侯莊主,那就皆大歡喜了。」

  總該是她們母女揚眉吐氣的時候了!

  婆婆一向偏心,明明她是長媳,但家裏的事情卻不讓她過問,更別提要在生意上插手了。

  她就偏心二房的柳芙蓉母女,就連成親的對象,也是厚二房薄大房。

  二房的閨女嫁的不是首富就是權貴,自己的女兒卻嫁窮秀才或是給人續弦,她早就知道婆婆不為大房打算,她當然得自立自強呀!

  「我知道了,娘,我一定不會叫妳失望的。」

  孫家的祖傳家業,不是只有孫凈海才撐得起來,交給她會更加興旺,才不會衰敗。

  她要讓奶奶刮目相看,她才是她最出色、最有才幹的孫女。

  孫凈海不過是瓦片,她孫淳杏才是珠玉!

第四章

  夏侯依依一臉慚愧的看著孫凈海。

  兩個打扮成少年的女孩臉上都帶著風塵仆仆的憔悴之色,尤其是孫凈海,更因為走出家門避不了跟男人們的接觸,讓她整天難受不已,隨時都會發病。

  「妳要答應我不生氣,我才要說。」夏侯依依小心翼翼的說。

  孫凈海腰一叉,「依依,我們大老遠跑來,就是為了見陳大夫,不是來欣賞他家大門的。」

  她的心已經飛進那深宅大院裏,在高墻後的官邸裏,說不定就有讓她復元的辦法。

  她都已經走出孫家了,就一定要健健康康的回去。

  「可是他不在家呀。」夏侯依依無奈的說:「他府裏的下人說,他放大假去了。」

  因為擒拿山賊有功,所以皇上放他大假。

  「不在?!」孫凈海立刻著急的問:「那怎麼行,有問到了哪去嗎?」

  「問是問了,就怕妳不去。」

  因為她的懼男症,所以一路上打探消息和跟人接觸都是由她負責。

  如果沒有她的幫忙,凈海就算順利溜出孫家,恐怕也不能一路順和吧!

  可憐的凈海跟她一樣,都有非逃不可的理由。

  她不想等囉唆愛哭的祝樊找上門來,而凈海也不想被逼與她哥哥成婚,所以兩個人只好連夜遁逃。

  「為了要治這怪病,不管哪裏都得闖一闖了。」孫凈海斬釘截鐵的說。

  「那好吧,我跟妳說,那個總管說他人到穿岩山莊去作客了。」夏侯依依先聲明,「我可把話先說在前面,天涯海角我都陪妳去,就是穿岩山莊免談。」

  「我不去還說得過去,穿岩山莊是妳家,妳不去就說不通了。」孫凈海不免奇怪。

  身為穿岩山莊的大小姐,她未免也太另類了一點吧!

  「我當然有我的顧慮。」她微感尷尬的說:「總之,我不去。」

  只要祝樊還賴在山莊一天,她就一天不回家。

  「不可以。」孫凈海堅定道:「妳得去!」

  夏侯依依一跺腳,一肚子的委屈,「為什麼嘛?!」

  「因為我不能去呀,所以妳得替我去把陳大夫請出來。」她說得理說當然。

  說來說去都是陳大夫不好,世上有那麼多好地方可以去,他為何偏偏到穿岩山莊去呢?

  她就是為了躲開跟夏侯寧有關的大小事,才毅然離家的。

  只要想到娘親熱烈的拿著他撞見她的事情,要求他娶她負責,她就懊惱得想一頭撞死。

  她完完全全不想跟那個不要臉的男人有任何瓜葛。

  想到他居然能在那樣羞辱她,讓她在陌生人面前顏面盡失之後,還能裝得若無其事,她就恨得牙癢癢的。

  「我說了不去。」夏侯依依一個甩頭,「我要是肯回家去,就不會跟妳跑得這麼快了。」

  還好哥哥在孫家,被凈海的堂妹和娘輪流纏住了,否則她一定跑不掉。

  「我不管啦!妳一定要幫我。」孫凈海一臉委屈,「妳有責任幫我,誰要妳哥哥害得我……」

  「害得妳怎樣?」她連忙抓住機會往下問:「哥哥說撞見妳在水裏,後面還有其他的事嗎?」

  她大概知道孫凈海的怪病跟哥哥有關,但詳情如何,她也沒問個清楚。

  難道只因為他撞見了她半裸在湖裏,就害得她得了懼男症?怎麼想都覺得不該有那麼嚴重。

  「沒有了。」孫凈海白了她一眼,「妳哥哥是個天生大嘴巴,是個討人厭的壞胚子。」

  「喂!凈海,打狗看一下主人,別罵得這麼狠嘛!」

  也得給她這個當妹妹的一點面子呀。

  再說了,哥哥也說是撞見她,那就表示是意外,不是存心故意的。

  凈海不是小心眼的人,為什麼不肯原諒他的無心之過呢?

  孫凈海噗哧一笑,「妳把妳哥哥當狗呀,嘻嘻。」

  「我是打個比方而已。好了啦,不說這個,現在妳跟我都不想到穿岩山莊去,可是陳浩江就是在那,該怎麼辦?」

  她想了一想,跟著一笑,「我有辦法了。」

  只要能把陳浩江弄出來,她們可以不用進去穿岩山莊,也不用碰到夏侯寧。

  「我怎麼覺得妳的辦法會很糟。」夏侯依依帶著取笑的口吻說。

  「我都還沒說呢。」她有些撒嬌的抗議著,「再請妳的朋友幫忙一次,這次他們該不會弄錯人了吧!」

  「說的也是。」夏侯依依一拍手,「偷偷把他請出來,也不會驚動祝樊……」

  「祝樊?!」這個陌生的名字,勾起了孫凈海的好奇心,「是誰呀?」

  她臉一紅,連忙說:「誰都不是啦!莊裏的一個客人而已,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妳別胡思亂想。」

  「什麼呀!我又沒說這人與妳有關,妳幹麼?」急成這樣,又忙著解釋,才叫人感到奇怪呢。

  「哎呀,算我沒說。」夏侯依依連忙岔開話題,「還是趕緊去找雷神吧!」

  大概是為了面子吧,她不願意讓凈海知道,自己有個不爭氣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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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侯寧輕輕的拉住馬韁,他胯下的黑馬乖順的停下腳步。

  他側頭細聽,一陣微風送來了低低的呼救聲。

  他朝捨身崖的方向看去,催馬上前,那呼救聲更明顯了,於是他快馬上前。

  捨身崖的地勢險峻,崖邊生滿參天古木,路途不熟的人常會誤以為是密林,進入之後就失足墜崖。

  「救命呀!快來人呀!」

  那呼救聲很明顯的是慌亂的女聲,而且還異常的耳熟。

  接近捨身崖時,他棄馬飛奔,小心的穿過巨木,探下崖邊。

  一個穿著青綠色長衫的女子,雙手抓著附生在古木上的蔓藤,搖搖晃晃的吊在崖邊。

  就算藤蔓堅韌,一時三刻不會斷裂,但時間一久,也會因體力不支而跌落底下的汾河。

  「喂!不要慌,別亂動,我即刻幫妳。」

  他猜想那人可能是過於害怕,急著想靠自己的力量爬上來,因此身軀搖晃不已,倏地,風將她的帽子吹落,一頭烏黑的髮絲在風中飛揚。

  孫凈海一聽見人聲,忍不住欣喜若狂,「謝天謝地,快把救我上去。」

  她還以為她就要死在這人跡罕至的鬼地方了。

  如果她就這樣死了,都是依依害的,誰叫她說這裏荒僻,山莊裏的人不會到這裏來,她在這裏等她和雷神把陳大夫請來,一定很安全,不會被任何人撞見,卻沒告訴她,這裏人跡罕至的原因是——有個難以察覺的斷崖!

  害她等到無聊,四處漫遊時,差點成了河谷冤魂。

  夏侯寧幾乎是沒多加考慮的,抓住另一條粗大的藤蔓,把身體往下探,伸長了手叫道:「快抓住我的手!」

  她充滿希望的抬頭上望,和他打了個照面,他顯然也吃了一驚,不明白為何她會男裝打扮,掛在捨身崖的藤蔓上。

  「妳怎麼會在這裏?」

  「現在不是給你問問題的好時機。」

  他就算不夠聰明,看不出來她身陷險境,也應該知道現在問這個問題,是得不到答案的。

  天哪!她心裏真是矛盾至極,她喊了半天,一個人都沒有,最後卻來了她最不想看到的人,她到底要不要給他救?

  還是不要好了,一看到他,她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從頭到腳都發癢。

  「也對。」他笑了笑,「握住我的手,我拉妳上來。」

  這丫頭不是離家出走了嗎?居然跑到穿岩山莊來了,他還以為她說這輩子絕不到這裏來是氣話呢。

  「別想!」孫凈海想都不想就拒絕,「我是絕對絕對不會把手交給你的。」

  「別怕,我會抓著妳,不會讓妳摔下去的。」

  夏侯寧天生是個做生意的料,對投資和經營的眼光獨到,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虧本,這樣一個有成的青年,卻有一個天大的缺點——

  那就是對女人是完全的遲鈍。

  他要是知道那晚發生的意外,對她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創傷,一定會驚訝不已。

  他只是想拿回被她錯拿的衣物,卻沒想到,她會因此嚇得冒出恐男症這種怪病。

  他也不是故意要裝得若無其事,而是他真的覺得沒怎麼樣,他完全不知道,對她而言,這已經是比天塌下來次之而已的大事。

  孫凈海氣結,兇巴巴的瞪了他一眼,「誰說我是怕摔下去,我一點都不怕。」

  「不怕就好,手伸出來,我拉妳吧。」真奇怪,剛剛喊救命喊得那麼急,真的來救她了,她又拖拖拉拉的。

  所以說,女人真是奇怪的東西,反正他永遠搞不懂,那乾脆就別去追究了吧!

  「我不要你拉、我不要你碰到我,你滾開,我不想看到你,滾開!」她一連串的吼他,覺得自己好倒楣。

  為什麼每當她發生不好的事情時,他一定會在場?

  他一定是瘟神!

  夏侯寧眉毛一皺,「好吧,那我走了,妳確定妳撐得住?」

  「滾!」她幾乎是尖叫的吼他了。

  「妳別叫,我走就是了。」真是莫名其妙的女人。

  看他將身體縮回崖邊,接著看不見了,孫凈海開始慌了,「喂!夏侯寧,回來,喂!」

  「又有什麼事?」他探出半個身體問道,「妳不是叫我走?」

  「你這人是怎麼回事?我叫你走,你就走,把我留在這裏等死,算什麼男子漢。」

  「妳沒叫我走,妳叫我滾哪。」命在旦夕了還這麼咄咄逼人,果然是令人難以瞭解的女人。

  她不喜歡他對她伸援手,那他就去找別人來呀。

  他也不想孫家三小姐摔死在穿岩山莊。

  「那我叫你去死,怎麼你又不去死?」說到這裏,一陣山風吹來,她身子一陣搖晃,雙臂感到難以言喻的酸軟。

  她感覺自己隨時會支持不住,往下滑落.

  她又氣又急,生怕自己真掉落河谷,眼前又只剩下這個死對頭能援手,忍不住哭了出來,「你、你還不想想辦法救我,在那存心要看我笑話啊!」

  「這話不是冤枉我嗎?我要拉妳上來,妳不肯呀。」

  所以說女人很麻煩就是這樣,要他走,又不要他走,要他救,又不要他救,那到底是要他怎樣?

  她抽抽噎噎說著,「我不肯,你就不會說服我嗎?你就不會想個既不會碰到我,又能把我救上去的好辦法嗎?」

  她已經怕得不願意逞強,而打算讓這個自己最討厭的人拯救了。

  「好吧,妳等我一下。」一說完,夏侯寧跑回低頭吃草的駿馬旁邊,抓著馬鞭又跑了回來,「妳握著,我拉妳上來這總行了吧!」

  孫凈海正想伸出手時,又猶豫了一下,「我要先說好,是你自己要救我,不是我求你,你可不許挾恩威脅我,要我……」她臉一紅,嘴角微撇,有些鄙夷的說:「要我報答你什麼的。」

  「喂!妳知不知道,孔夫子為什麼討厭女子和小人?」

  看她一臉莫名其妙的樣子,他接下去說:「他一定認識像妳這種個性的女人,所以才會有那種感慨。」

  「少在那邊胡說八道!」

  「那妳到底要力竭後摔進河裏,還是要乾乾脆脆的現在上來?」自己囉哩巴唆,還在怪他胡說八道。

  她用力瞪了他一眼,不滿的說:「狗嘴吐不出象牙,就是說你這種人啦。」

  她小心翼翼的放開一手,抓住了馬鞭,再飛快的將另一手移過來。

  他運氣一提,將纖小的她往上提起,她於是直接飛起,再朝下掉落。

  夏侯寧下意識的反手抱住她,以免兩個人滾成一團。

  那熟悉的尖叫聲又在他耳邊響起。

  「放開我!啊……」孫凈海慌亂的在他身上亂推著。

  她越急著想站起來,就越是笨拙的雙手在他身上亂推,而這對她想快速立身卻沒有絲毫幫助。

  「喂!孫姑娘,妳要打死我了。」

  他雖然不奢望她感激他相救,但也沒想過會被她打到內傷呀!

  「別碰我。」她害怕極了,露在衣服外的肌膚,開始有了異常的變化。

  他也注意到了,「咦,妳發疹子了!」

  她連罵他都來不及,就因為刺激過度而兩眼翻白,昏在他懷裏。

  「妳又昏了,不會吧!」天哪,她不能有一次看到他時,能安安穩穩的站著,不要老是昏在他懷裏呀!

  這年頭,好人真的很難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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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會有這麼湊巧的事情?」

  孫凈海氣呼呼的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四個大字,「早知道陳大夫往我家去了,我到這裏來幹麼呀!」

  差點丟一條小命就算了,而且還被她最討厭的人看見了她最醜的樣子,這下子他一定會到處去對人說。

  當她醒過來之後,發現自己又被帶回穿岩山莊,差點沒氣壞。

  「我是說哥哥救了妳,又一次耶。」夏侯依依說道:「一定是哥哥拜託陳浩江,所以他才會過去看妳。」

  「哈!你是說他好心想幫忙嗎?」她嗤的一聲,「才怪呢!他明明知道我不在家,還故意把陳大夫支走,根本就是在整我。」

  「才不會呢,我哥他怎會知道妳離家一天還是十天,他一定以為妳早就回去了。」

  「他是妳哥哥,妳當然老是替他說話了。」孫凈海才不相信夏侯寧有這麼好心,他明明就是個壞人。

  「人家救了妳兩次,妳只是因為他一個無心之失就記恨到現在,真是小心眼。」

  還連累她不但欠雷神人情,而且還被哥哥當場逮到,命人看緊,不讓她再有溜出去的機會。

  怎麼算都是她吃虧倒楣!

  還好祝樊給陳浩江關在牢裏作客,否則她一定給他煩死。

  「他什麼時候救過我兩次了?沒有的事。」

  他也只是順手幫她從崖邊拉一把起來而已嘛!幹麼講得好像天大的恩惠似的。

  「妳不知道而已。」夏侯依依解釋著,「總管叔叔說哥哥那天要不是剛好到小鏡湖去,妳早就被人家抓去當押寨夫人了。」

  她一臉狐疑,「妳在說什麼?」

  怎麼她一個字都聽不懂?聽起來好像是說,夏侯寧輕薄她輕薄得好的感覺,他可是害她衣不蔽體,在一群陌生男人面前春光外泄的元兇呀!

  他要是不追著她跑,她怎麼會跌在生人面前。

  虧他還敢說是救了她一命,這山莊裏的人都只認得主人,不認是非了嗎?

  「我說,有群綠林搶匪盯上妳很久了,那天妳好不容易才落單,給了他們機會擄人,要不是哥哥剛好在場,妳自己想想吧!」

  孫凈海一愣,難道那些陌生人不是夏侯寧的屬下,而是打著壞主意,想要將她擄走的壞人?

  她昏過去之後,他一個人打跑了那些壞蛋嗎?

  「我不信,妳騙我。」

  「我才不騙妳呢。妳要不信,可以去府衙地牢看,而且這事全山莊都知道,我哥哥一個人抓到了十一個惡名昭彰的山賊。」

  夏侯依依說著也為自己有這麼個哥哥而感到驕傲。

  「那他幹麼不說?」

  難怪那天她醒來之後,婢女會說她真幸運讓莊主救了回來,說的大概是這件事吧。

  那麼……她是不是有點小誤會夏侯寧啦!

  再說她最引以為恥的事件好了,他好像也沒也到處去嚷嚷,說得人盡皆知,她是不是該承他的情,不要那麼敵視他?

  「那是因為妳不瞭解我哥哥的個性呀,他不會跟女人相處,別看他做起生意很精明,一碰到女人他就沒轍。」

  夏侯依依朗朗說來,「而且呀,他也不是那種施點小恩小惠就要人放在心上的人。」

  「可是他、他,反正都是他不好,我會變這樣,都是他害我的啦!」

  不管是怎麼樣,她得了怪病是事實,起因是夏侯寧也沒冤枉了他,所以繼續敵視他才是上策。

  「我不管了啦!隨便妳要怎麼怪他就怪他吧!」夏侯依依無奈的說,「反正妳就在這住到陳浩江過來,免得又陰錯陽差的錯過了。」

  「我……」孫凈海原本張口想反駁,她才不想住在夏侯寧的地盤,可是聽到她這麼說,也只能忍耐一下了。

  畢竟,趕緊治好病才是上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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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爺!你跑到哪裏去了?」

  家丁打扮的男子,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抓住了祝樊,像怕他跑掉似的。

  莊主要他帶著陳浩江的手令,將祝樊從串裏領出來,盡速帶回山莊。

  沒想到就在這個小鎮裏,他一回頭就沒看見人,急得到處找,滿頭都是汗,好不容易找到人了,當然要拉著,不能輕易放開嘍。

  「沒去哪,就隨便走走而已。」

  祝樊笑得超級燦爛,一副隨時都會把嘴笑裂的感覺。

  他懷裏揣著一副絕世寶貝,這可是他剛剛偷來的,還熱騰騰的呢!

  而且有了這個好東西,他再也不怕娘子跑了。

第五章

  江南堂裏,夏侯寧正在跟他最信任的左右手宋辭熱烈的討論著。

  宋辭是夏侯寧最不可缺少的幫手,穿岩山莊對外的生意,大部分都是由他經手打理,因此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外地奔波,這次是特別為了孫家的香榧回來的。

  他手裏握著兩枚香榧,「少爺,你瞧瞧,可有不同?」

  夏侯寧接過來,仔細的觀看。

  這兩枚青綠的香榧一大、一小,一個呈現略長的渾圓飽滿型,一個則是略扁。

  「少爺,你按開瞧瞧。」

  他依言而行,用拇指和食指按著香榧上像眼睛似的撥口,硬殼便裂開,露出裏面的滿的果實。

  另一個很明顯的色澤較暗,雙手一撥便鬆散在手裏。

  宋辭指著鬆散的香榧道:「這是一貫堂的,另一個是孫家絕品堂出的。」

  「難怪名滿天下,果然大有學問。」夏侯寧佩服的說:「一樣離枝十六天,優劣立現。」

  「是呀,少爺,孫家絕品堂的香榧近年來產量雖然少了,但品質仍是極佳,除了國內的醫館爭相競購之外,宮內也很愛用。」

  他點點頭,「嗯,這個我知道。只是不明白,移樹遷園事關重大,一個弄不好就會影響孫家生計,為什麼孫家要這麼做?」

  「聽同行的說,似乎跟近年的產量銳減有關。人家說孫家那塊寶園也只能旺兩百年,年限一過就沒用,如果沒實時找到吉地移樹遷園,損失會更大,所以孫家老夫人才會如此著急。」

  他微笑道:「這麼說穿岩山莊是塊寶地嘍!」

  「是呀,穿岩山莊位屬龍潛寶地,孫家一定是想叨這個光,所以才要冒險遷園,你千萬不能答應,以免風水被破壞。」

  「宋辭,我不知道你幾時也懂起風水地理來了,呵呵!」夏侯寧搖著頭,笑著說:「我們是生意人,只衡量這生意有沒有賺頭,可不來風水那一套。」

  「少爺,風水之說不是無稽,不可不信。」宋辭捋著山羊胡,「孫家要租地這事要慎加考慮,以免影響山莊的氣運。」

  「香榧性喜溫溼涼爽,卻又不能多水,我想孫老夫人因此才瞧中這裏,倒不是為了沾光。」

  「那也難說。」宋辭搖搖頭,「少爺,你若執意要跟孫家打交道,萬萬得小心,千萬不要因為對方是女人而失了防備。」

  雖然他很清楚少爺不會因為對方是女人就掉以輕心,不過他還是習慣性的提醒一下。

  「尤其是孫凈海,你別看她是個嬌滴滴的姑娘家,手段可狠的。一貫堂當初與她相爭,差點被逼得關門大吉,要不是這大半年來,孫凈海不知為何深入簡出,不再對一貫堂窮追猛打,他們才得以存活。」

  說到這裏,他對孫凈海為何在商場上展露頭角,正欲一展身手時,卻銷聲匿跡一事感到奇怪與不解。

  夏侯寧笑著想,他大概知道為什麼。

  孫凈海這半年來,苦於怪病纏身,自然沒空去搞一貫堂的生意。

  如果她的怪病真是起因於他的話,那一貫堂應該好好的來感謝他才對。

  「不過少爺,我打聽過了,孫老夫人似乎有打算將生意交給大房的三小姐打理,不知道孫凈海是怎麼了。」

  不用跟孫凈海交手當然對山莊有好處,只是人總有好奇心,不知道是什麼事阻止了她。

  「她嗎?你要是想知道,可以問問她。」

  宋辭一臉狐疑,「問什麼?」

  「問孫凈海呀,她正在山莊裏作客。」夏侯寧笑著說,「至於孫家大房的三小姐,我看她大概也會找機會過來。」

  「啊!」他驚叫一聲,「為什麼孫家兩位小姐都來了?少爺,你得防備呀!」

  孫家的女眷個個美若天仙,連住的地方都被戲稱為美人巷,對方想使美人計的可能性非常高。

  「孫凈海嘛!她為了浩江來的,詳情你不用問。至於孫淳杏……」夏侯寧笑了笑,「來跟我求親的。」

  她那麼明明白白的說了,他再遲鈍也懂呀!民風開放是開放啦,不過陡然被姑娘家求親,他還是覺得有些怪。

  大概是因為他生性古板,總覺得矜持為美吧!

  「少爺!」宋辭更驚訝了,忍不住瞪大眼睛,「你該不會想答應吧?」

  他笑了笑,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我是生意人呀。」

  如果有極大的好處的話,他看不出來他為什麼得急著拒絕?

  「這樣吧!」他笑著對宋辭說:「你幫我走一趟孫家。」接著,他輕聲的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

  宋辭半信半疑,略微憂慮的看了他一眼,「真的要這麼做?」

  「就給她一句話,她會把孫家的香榧園送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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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洞門旁,探出了一張白裏透紅的俏臉。

  靈活的水眸轉了轉,似乎在觀察周遭的動靜。

  「孫姑娘,早安哪!」

  兩個拿著灑掃工具的丫鬟走過,遠遠的就看見她在那裏探頭張望,於是輕快的向她打招呼。

  孫凈海有些心虛的回過頭,帶著一臉受驚的表情,小手撫著胸,「早……妳們也早。」

  搞什麼嘛!穿岩山莊裏的人怎麼個個都像貓,來去都無聲的呀!突然在她背後出聲,是存心想把她嚇死嗎?

  「孫姑娘這麼早起來呀,打算去哪裏逛逛嗎?」

  「沒有,我隨便走走,四處看看。」她說道:「妳們忙,別管我了。」

  都是依依愛賴床,她怎麼搖怎麼喊,她就是不肯起來,害得她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外來客,在這裏像個無頭蒼蠅似的亂轉。

  而且還得小心翼翼的,別撞見了夏侯寧那個混帳東西.

  「我們也不忙啦。」一個丫鬟笑著解釋,「今天是桃花仙慶典,大夥照慣例都要到桃花園去玩上一回的。」

  另一個丫鬟鼓吹著,「孫姑娘要是沒事,也可以去瞧瞧,很熱鬧的,什麼玩意兒都有,包管妳不會白走一趟。」

  雖然不知道什麼是桃花仙慶典,但她一聽,雙眼立即發亮,「什麼都有嗎?」

  不知道走江湖賣藥的高人有沒有呀!

  不管,先去把依依挖起來再問個清楚。

  她開心的說:「謝謝妳們告訴我,那我得去瞧瞧。」

  看她興高採烈的跑走,兩個丫鬟又是一笑,趕緊去忙自己的事,才能有時間打扮,去赴那個一年一度的盛會。

  孫凈海興匆匆的跑回頭,打算去挖夏侯依依起床。

  她才跑過一個屋角,差點迎面和夏侯寧直接撞上。

  她大驚失色,雙手自然而然擋在身前,腳下緊急停步,嘴裏叫著,「走開、走開!」

  雖說是她突然撞過來的,但是夏侯寧反應也不慢。

  一瞄到她,趕緊往右邊閃,生怕跟她撞上了,她又要尖叫到他耳朵痛,然後昏倒在他懷裏。

  他還要多花時間把她送回房裏,麻煩!

  為了怕撞上他,孫凈海也是往旁邊一閃,卻那麼巧的跟夏侯寧閃到同一邊,兩個人就算都停住了腳步,但還是輕微的擦撞到了。

  他把手背在身後,往後退開一大步,她一個踉蹌,往前撲倒,揚起一地沙塵。

  「好痛!」她細嫩的手心在石地上擦出了血痕,膝蓋也隱隱作痛。

  「跟我沒關係喔。」夏侯寧先聲奪人的撇清責任。

  因為他實在有太多次不好的經驗,只要一遇上孫凈海,他明明啥都沒做,也會變成十惡不赦的罪人。

  「胡說,都是你害的!」她氣呼呼的站起來,眼裏都快噴火了,「那邊是路,那裏也是路,到處都是路,你為什麼偏偏要走這一邊?」

  「喂!妳少惡狗亂吠,橫衝直撞的人不是我。」他走路一向都很從容、自在的,跟某個火燒屁股似的急驚風不同。

  「我是走得快一些,那又怎麼樣,你遠遠的瞧見我來了,難道不會閃嗎?」

  總之,完完全全都是他夏侯寧的錯!

  還好她沒跟他親密接觸到,否則要是發了病,別說去桃花園,恐怕只能在床上昏一天了。

  「好,是我的錯,我就是眼力不夠好,沒有瞧見妳會從這裏冒出來,要早知道,就算別條路下刀雨長劍山,我都走那裏。」

  孫凈海哼的一聲,把頭撇到一邊去,「我懶得跟你說,走開,我有重要的事要辦。」

  夏侯寧朝她搖搖手指頭,「那是我要說的話。」

  這個死丫頭,光是一張臉長得我見猶憐,這種死個性,走到哪裏都討人厭。

  他們同時哼的一聲,把頭撇到一邊,下巴拾得高高的,倣佛對方是什麼臟東西似的,一人走一邊,看都不看對方一眼。

  「這個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這麼討厭的人?」他們同時間,在心裏這麼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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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粉粉的桃花瓣,在春風中輕輕的飛舞著,伴隨著毫不停歇的鼓聲,和戴著面具,跳著充滿陽剛味舞蹈的男子,柔與力在桃花林裏,做了最完美的結合。

  戴著桃花形面具,穿著白衫,腰係紅巾,背著圓鼓的年輕男子們,籠罩在金黃色的陽光下。

  他們的舞蹈動作整齊,每一次的跳躍、每一次的轉身、每一個舉手、抬腿的動作都十分流暢,一氣呵成。

  配合著充滿節奏戚的鼓聲,讓一干少女們看得雙眼生花,煞是心動。

  孫凈海跟著人家鼓掌而鼓掌,歡呼而歡呼,能看到這樣充滿力量美的舞蹈,妣真的有不虛此行的感慨。

  「好棒,好精彩的表演.」她衷心的說著。

  夾雜在人群裏的夏侯依依,打了一個大哈欠,忍不住道:「有什麼好看的?我都看了十幾年了,每年都是一樣的。」

  「是嗎?這是妳們穿岩山莊的傳統呀?」似乎全莊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到這大得驚人的桃花園裏來了。

  只是奇怪的是,圍著看舞蹈的,似乎都是年輕女孩,其他人到哪裏去了呢?

  夏侯依依給了她答案,「對,一個爛透了的傳統。穿岩山莊裏的女孩子,都叫這慶典給害苦了。」

  她沒好氣的說著,想到自己的終身幸福就是壞在去年的桃花仙慶典上,她就嘔得想去自殺。

  「很有趣的慶典呀,為什麼說很爛?為什麼又害了山莊裏的女孩子?」孫凈海不解的問。

  她哼了一聲,「這桃林裏的桃花仙,是個男的。幾百年前,他愛上了凡人少女,可是因為仙人殊途,不能長相廝守,所以他就發誓,在每年的三月十五,要成全十對有情人。

  「年輕男子為了感謝桃花仙的幫忙,所以跳舞酬謝訑,這就是桃花仙慶典的由來。」

  「哇!」孫凈海雙手交握,眼裏幻出一朵朵浪漫的花,「好美麗的由來。」

  「屁啦!」夏侯依依一臉不屑,「山莊裏的女孩從小聽到大,大家都相信桃花仙會給美滿的姻緣,所以都相信他的安排。」

  她興致勃勃的問:「桃花仙是怎麼安排的呀?」

  「香味。」夏侯依依回道:「每一顆桃花樹,都會有不同的香味。傳說,有情人會同時聞見同一棵桃花的香味,會走到同一棵桃花樹下:能跟妳在樹下見面的,就是妳的如意郎君。」

  說到這裏她忍不住在心裏亂罵桃花仙害她,嫁給了祝樊那個窩囊廢。

  只要想到他只想靠她的裙帶關係飛黃騰達,她就一肚子的鳥氣。

  「好玄哪。」孫凈海用力吸了幾口氣,「我怎麼沒有聞到香氣?」

  「那就是妳的情緣未到,桃花仙今年並沒有幫妳作媒。」

  「唉,我就知道,我遇不到這種好事。」她略微失望的說.

  「好啦,別看啦。」夏侯依依推她一把,「我們去看雜耍團還比較有趣。」

  「好吧!」

  正當她們想離開時,聽見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原本圍著看舞路的少女們突然同時往前衝。

  少年們拋出腰間的圓鼓後,四散入桃林內。

  少女們臉上帶著歡天喜地的表情,撿拾著遺留在地上的圓鼓,用力扇著,只希望能聞到那股特殊的香味。

  夏侯依依見狀撇撇唇,「倒楣,什麼時候不結束,偏偏這時候完了。」

  興奮的人潮將她和孫凈海衝開,她大叫著,「凈海,先出去再說。」

  「可是我沒辦法呀!」孫凈海揮著手想吸引她的注意,卻被人群擠往桃林的方向。

  「沒關係,妳穿過桃林,我在廣場上等妳。」

  她無奈,只得跟著人群往桃林的方向移動。

  走進落英繽紛的桃林裏,花瓣沾上了她的發梢、她的肩頭,四周的人往四面八方慢慢散開,似乎是去尋找緣分的香氣。

  孫凈海只想快點穿過桃林跟夏侯依依會合,一同到廣場上去玩耍。

  突然間,一股淡淡的香氣鑽進了她的鼻腔之中。

  「好香喔,是桃花的味道嗎?」她用力的聞了聞,覺得味道更濃烈了。

  「難道,傳說不只是傳說而已?!」她又是驚訝、又是懷疑。

  真的有緣分的香氣這一回事嗎?

  她半信半疑,略加考慮,就循著香味前進。

  她倒不是對這傳說毫不保留的採相信的態度,也不是想見見自己的有緣人會是誰,她只是想弄清楚這香氣是哪裏來的。

  是桃花林中的香氣,還是真的是特定的某棵樹散發出來的,只有她和另一個人聞得到這味道?

  味道更加濃鬱了,明明不是酒,卻讓人有些微醺的感覺。

  她的眼睛變得更加水汪汪,雙頰更加酡紅,但是她自己並不知道.

  孫凈海看見一棵桃花樹。

  那是一棵樹身彎曲,有如佝淒老人的桃花樹,但它的枝葉卻異常茂密,綠得使翡翠、花紅得像傃火。

  「好漂亮的一棵樹。」她心裏讚嘆著,輕輕的把手放在粗糙的樹幹上撫摸,仰著頭,看著細碎的陽光從葉隙中穿過,像破碎的黃金灑在她身上。

  「就是這裏了。」站在這裏,她就知道,除了這棵樹之外,不會再有別棵樹有如此芳鬱的味道了。

  「好香呀。」

  一個有些熟悉的嗓音,從另一個方向傳來。

  她的心猛然一驚,桃花樹的另一邊有別人,是被香氣吸引過來的嗎?

  那個傳說,是真的,還是巧合?

  「你香得真古怪,怎麼我以前沒注意到?」

  香?!這麼說來,那個人也是被香味引來的嘍!

  那還有別人聞得到嗎?

  還是,就只有他跟她?

  孫凈海吞了一大口口水,老天爺呀,她居然在緊張呢!

  她悄悄的靠在樹幹上,探出頭,想看看是誰在說話。

  那個人仰著頭,也在看著桃花樹。

  他穿著白衫,腰間繫著紅巾,臉上還戴著桃花面具,明顯的就是剛剛跳舞謝神的少年其中之一。

  她的心不知不覺的跳快了。

  「請問……」她輕輕的、溫柔的出聲。

  那少年似乎有些驚訝,轉過頭來,看見了她那紅似桃花的臉。

  他面具下的眼睛又黑又亮,帶著一絲困惑。

  「你也聞到那香氣了嗎?」她羞答答的說,語氣不知不覺放得又軟又柔。

  他語氣有些愕然,「是聞到了。不過,妳為什麼用這種聲音說話?」

  看樣子,是孫凈海沒錯呀!但那種扭扭捏捏的神態是幹麼?還有,那種軟得膩人的聲音。

  夏侯寧要不是因為太過吃驚,以致不知如何反應,一定會讓她給嚇死的。

  這下換孫凈海有些困惑了,他說她為什麼用這種聲音說話,那是啥意思呀?聽不懂耶。

  一切的疑問,都在他拿下面具之後,得到了答案。

  她很想尖叫,覺得自己似乎從頭頂紅到腳底去了。丟臉!為什麼會是他、為什麼?

  看她瞪大眼睛,張大嘴,他猜也猜得到接下來她要幹麼,「別叫,我…」

  他的話,被她的怒吼聲打斷。

  「你這個混帳!」她一跺腳,窘得無地自容,「我恨你、我恨你!」

  「喂!幹麼又罵人?」

  她轉身一跑,卻被突出地面的樹根絆了一跤踉蹌著差點跌倒,雖然沒摔得鼻青臉腫,但鞋子卻離她而去。

  看著她掩面飛奔而去,他真的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他到底又做了什麼事,讓孫凈海這麼恨他,恨到連鞋子掉了,都不撿起來?

  夏侯寧上前幾步,拎起她掉落的小繡花鞋,忍不住嘴邊揚起一個莫名其妙的微笑。

  「真是一個怪姑娘。」

第六章

  穿岩山莊很美。

  晴天,山清水綠、輪廓分明。陰天,山水迷蒙、如紗如霧。

  蜜黃色的枇杷到了採收的季節,到處都看得到成籮成筐的枇杷排在牛車上,年輕的男女坐在車邊唱著山歌小調,洋溢著年輕歡樂的氣息。

  孫凈海是第二次到穿岩山莊來了,但這次她注意到許多之前沒留意的事。

  那就是這裏的每個人,都能從勞動中得到溫飽和快樂。

  為了怕再跟陳大夫錯身,所以她只好乖乖留在穿岩山莊等待,當然,是躲著夏侯寧的。

  自從那天聽依依那麼說之後,她的心裏就起了一些些微妙的變化。

  她開始覺得自己那麼任性的怪夏侯寧,好像真的有點不厚道,再加上桃花仙廖典的那一天,她和他嗅到了同一棵樹的香氣,那個美麗的傳說,不由自主的在她心裏偷偷的發酵。

  但她拒絕去多想,努力的把那當做巧合,一個倒楣透頂的巧合。

  「是孫姑娘。」

  「欸,孫姑娘,這邊!」

  好幾個熱絡的聲音傳來,孫凈海側頭看去,枇杷林裏的年輕姑娘對她揮著手,笑顏燦爛的招呼她,「來這邊嘛!瞧瞧我們的 杷,嘗嘗看味道怎麼樣。」

  穿岩山莊裏的人個個好客又熱情,她才在這裏待幾天,就已經接受好幾戶人家的招待了。

  她在王大叔家嘗了最綠的春茶,吃了郭大媽的手餅,就連酒坊裏的新酒也小酌了一些,路過愛花成癡的周婆婆花圃時,還幫忙她除雜草、澆水。

  她甚至還幫有八個小孩的朱大嬸看家,陪孩子們玩耍,然後她發現,她一點都不怕小男孩。

  就算碰到他們、抱著他們,也不會過敏呢!

  言談之間,大家或多或少都透露出能在穿岩山莊定居的幸運,無不感激夏侯寧的收留與幫助。

  感覺上,穿岩山莊像是個被自然環抱的大雜院,這裏的人,都是在別的地方落魄流離,而在這裏重新建立起新生活。

  她並不是利用四處溜達的機會打探夏侯寧的為人,只是大家都不約而同的將話題圍繞在他們最敬重、最尊崇的人身上。

  說實話,老是聽人家說夏侯寧多好又多好,她就覺得有點不是滋味。

  或許是她太小心眼吧,只要想到除了自己吃過他的虧之外,大家都覺得他是個跟神沒兩樣的好人,她就有些不舒服。

  所有人心中的完人,卻是她眼裏的大惡人,實在太矛盾了。

  「孫姑娘,來嘛!」

  她才一靠近成排種植整齊的枇杷林,兩個笑容甜美的姑娘立刻一左一右的挽住她的手,親熱的說:「大夥剛剛還在談妳呢。」

  「談我?」她一臉莫名其妙。

  「是呀,說妳這樣一個標致的美人,咱們從來沒見過。」

  孫凈海不好意思的回道:「沒有的事。」

  說也奇怪,她們如此的熱情、大方,真誠又毫不扭捏的態度,反而讓她覺得很不好意思,感覺自己好像是個格格不入的闖入者。

  另一個姑娘笑著將一筐枇杷推到她面前,「來,這請妳吃。我們的枇杷又大又甜,又細又多汁。」

  「這麼多全都給我!那怎麼行,這是妳們辛苦種的,不如我出錢買吧。」

  「不行。」姑娘們異口同聲,一起搖頭,「這是送給好朋友的,不收錢。」

  「再說,嘻嘻,妳是我們莊主的好朋友,要是我們收了妳的錢,準被大夥罵死。」

  她連忙澄清,「不是、不是,妳們一定是誤會了,我跟夏侯寧毫無關係,連朋友都稱不上。」

  怎麼會是好朋友呢,這天大的謠言是從何而起的呀?

  她們嘻嘻笑著,「孫姑娘,別害羞,大家都知道了,也恭喜妳好事將近。」

  「恭喜我好事將近?」她一臉的莫名其妙,「慢著、慢著,妳們一定是弄錯了什麼。」

  「沒有弄錯。大家都知道孫姑娘是跟莊主求親來的,我說莊主一定會答應,畢竟孫姑娘是個這麼好的人。」

  長得漂亮,又會做生意,重點是不擺架子。這些天來,大家偷偷的觀察她,都覺得她是個善良好心的姑娘,的確匹配得上莊主。

  「我?!」孫凈海眨眨眼睛,無法置信的問:「我是來跟夏侯寧求親的?」

  天哪!居然有如此荒謬的謠言出現。

  「是呀,大家也都很希望山莊裏辦喜事,到時候一定很熱鬧,大家都會來幫忙的。」

  「不是呀,妳們誤會了。」她搖著手,急忙的辯解,「不是那樣,一定是誤會,我只是來治病的……」

  姑娘們笑著說:「孫姑娘,妳別害羞嘛!來,我教妳採枇杷,很有趣的。」

  一個少女笑盈盈的扯下包巾,仔細的將孫凈海的秀髮藏進手工染制的花巾裏,還有人遞過來竹籃子,幫她綁在腰間。

  一群少女簇擁著她,嘰嘰喳喳的,邊興高採烈的說笑著,邊教她如何採枇杷。

  「可是我、我要說事情不是妳們說的那樣。」

  她覺得很生氣,可是又不能對這群熱情的少女發脾氣。

  她們一定也是聽了謠言,所以才這樣誤會了吧!

  「到底是誰跟妳們這麼說的?說我要來跟妳們莊主求親?」

  她一定要將那個造謠生事的混蛋切成八塊,丟到小鏡湖去喂魚。

  「當然是莊主說的呀。別說這個了,我們來唱歌,妳會不會唱山青青?」

  其實她們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知道孫姑娘主動向少爺提親,卻不知道在山莊裏的這個孫姑娘,並不是那個孫姑娘。

  啊!是夏侯寧說的,那個天殺的混蛋,他到底在玩什麼鬼花樣?

  「我不會唱。」她因為在火夏侯寧,所以咬牙切齒的說。

  少女們一派熱誠的說:「沒關係,我們教妳。」

  山青青,水藍藍,今天天氣好晴朗,桃花開,杏花也開……

  少女的歌聲飄在春風中,甜甜的、柔柔的,充滿歡樂。

  面對人家如此和善的熱情,孫凈海當然不好在這個時候抓狂,只好收起憤怒的心情,學著她們的歌,把不愉快的事情暫且拋到腦後,跟著她們一起歡笑。

  農人聽了露出笑容,牧童聽了吹起短笛來唱和,而路過的騎士也放慢了馬匹的腳步。

  「是她!真是沒想到。」

  馬上的夏侯寧嘴邊帶著一抹笑容,看著做村婦打扮的孫凈海,夾在一群穿得花花綠綠的少女中,有些笨拙的採枇杷,卻一點都不顯得突兀,反而充滿協調的美感,沒想到她倒挺適合穿岩山莊的風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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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回到穿岩山莊的祝樊,誰也沒招呼一聲就鬼鬼祟祟的溜到花園,躡手躡腳的從懷裏掏出一副銀光燦燦的東西。

  那東西長得有些奇怪,看不出是什麼材質做的,只覺得銀光耀眼,像是一條長索,兩頭各有一個捕獸夾似的圓環,兩個拉開的環上有著無數的小尖刺。

  他小心翼翼的將東西放在地上,調整好距離之後,將一旁花圃裏的沙土撥到上面蓋住銀光。

  要是讓依依踩到了,嘿嘿!那他就美呆了,從此可以天天抱著娘子,再也不怕長夜漫漫獨守空房。

  他興奮的搓搓手,滿意的說:「這下只要將依依騙過來,那就大功告成了。」

  有了這副同心索,就算是神仙也跑不掉。

  一安排妥當之後,他立刻衝向夏侯依依的閨房,打算將那個背夫私逃的女人騙來,然後永永遠遠的綁在身邊.

  祝樊前腳剛走,夏侯寧後腳就過來找人,因為尚叔說看見他回來,往花園的方向而來。

  他特地來找他,是要在他被依依轟出去之前,先跟他講幾句話。

  距離祝樊設的陷阱只剩一步,小徑的那一頭,出現了另一個人影,讓他收回了將踩下的腳步。

  「夏侯寧!」頭上還綁著花布的孫凈海火大的衝過來,也在距離陷阱沒兩步的地方站住,「你搞什麼鬼?」

  她頭上綁著花布,幾縷不聽話的秀髮落在頰邊,白皙的臉上沾到了一塊黃泥,不知道是因為勞動還是怒氣,使得她雙眼發亮、兩頰酡紅。

  夏侯寧認為,以他識得她以來,此刻的她最美.

  「我沒有搞鬼。孫姑娘,住得還習慣吧?」

  她也算是山莊的客人,身為主人關心一下是禮貌,雖然說這個客人老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不過,他每天出去巡視時,總會聽到人們遺憾的說:「哎呀!孫姑娘前腳剛走呢。」

  接下來就是稱讚她多客氣多有禮貌,真是個好姑娘之類的話。

  他一直以為她是個任性的富家千金,沒想到她如此的頗受好評。

  「你少跟我打哈哈。」孫凈海生氣的說:「我問你,你為什麼要散播那種謠言,讓所有的人都誤會我?」

  她在枇杷園裏便一肚子氣,可是她不願對著無辜的人發飆,一直忍耐到工作結束,才回頭來找罪魁禍首算帳。

  夏侯寧奇怪道:「我散播謠言?孫姑娘,我可不懂妳在說些什麼了。」

  他真是不明白,她剛剛在枇杷圖裏還笑得挺樂的嘛!為什麼一面對他,就變得張牙舞爪的呢?

  為什麼她不喜歡對他笑呢?

  「你少裝蒜了,你自己造的謠、做的壞事,自己會不知道嗎?」她哼了一聲,對他嗤之以鼻,「哼,我差點要以為你是好人、是我自己冤枉了你,原來你是個惡得不能再惡的大壞蛋!」

  「喂!妳胡說八道什麼?」面對她的劈頭痛罵,夏侯寧雖然莫名其妙,但也不可能全無火氣,「我造什麼謠,做了什麼壞事?」

  沒想到他居然全盤否認引孫凈海更火了,「全山莊都知道,全山莊都這麼說,你這個大混帳,居然告訴他們我是來跟你求親的。」

  真是不要臉,就算她這輩子註定得求人娶她才嫁得出去,她也不會求他的。

  夏侯寧一愣,隨即哈哈一笑,「不是的,他們誤會了,我不是說妳。」

  她激動得上前打算繼續理論,突然,像踩到什麼東西,腳上一痛,哎唷的喊了一聲,「好痛!」

  「怎麼了?」他上前欲察看,倏地喀的一聲,他也覺得腳上一痛,跟著低頭一看,一個銀色的小型捕獸夾,咬住了他的腳。

  她皺著眉抬起頭來,同時跟他對望一眼,說也奇怪,這個她覺得討厭透了的人,在突然間,竟變得可愛、可親,不論怎麼看都好順眼,她心裏陡然生出了一種奇怪而難以言喻的感覺——

  她想要黏在他身邊,用力的把他抱著,狠狠的親上幾口。

  這世界上,這麼會有讓人這麼喜歡的人呢?

  孫凈海這麼想時,夏侯寧也是同樣的心思。

  他們的眼神在空中交會,擦出了火花,發出滋滋的聲響。

  兩個人的身邊似乎冒出了桃花無數,粉粉嫩嫩的昭告著愛情的來臨。

  突然,夏侯依依充滿怒氣的聲音響起,「你這個窩囊廢,我打死你,你去投胎之後看能不能變男人。」

  「來呀!妳要打死我,得先抓到我。」

  祝樊一邊飛快的逃,一邊引著夏侯依依在後面追,眼看著陷阱越來越接近,他臉上的笑容也就越大。

  一衝進花園,看見了孫凈海和夏侯寧,他的笑容陡然凍結,「該不會……」

  他立刻衝上前,伸手拉起銀索,兩邊的圓環已咬在孫凈海和夏侯寧腳上。

  「不會吧!老天,禰太過分了,為什麼要這樣玩我。」他捧著銀索傷心的嚎啕大哭,「怎麼可以這樣,這是我的、是我的呀!」

  夏侯依依追上來,沒時間弄清楚事情,一看到他的眼淚,火大的扭住他的耳朵,「你還給我掉眼淚,氣死我了,不許哭!」

  男子漢打落牙齒和血吞,哭什麼哭。

  「不哭不行呀!」祝樊撲到夏侯寧腳邊,但她還拉著他耳朵,這麼一牽扯雖然很痛,可他一點感覺都沒有,因為心痛更甚。

  「沒有了。」他心痛的摸著圓環,痛哭流涕,「我的情花沒有了,嗚嗚……」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夏侯依依尖聲問,「凈海、哥哥,你們在幹麼?為什麼一動也不動的站著,活像兩尊雕像?」

  夏侯寧的眼中充滿柔情蜜意,「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可是突然之間,我好喜歡、好喜歡孫姑娘。」

  孫凈海立刻紅了臉,「我也是。」

  夏侯依依叫道:「什麼呀?」這是在玩什麼花樣,故意整她嗎?

  反倒是祝樊一聽,更加傷心,忍不住又哇哇大哭。

  「那原本是我和妳的臺詞耶,真不公平、真不公平,嗚嗚……」

  夏侯依依還一頭霧水,便見哥哥和孫凈海,似乎已經克制不住心中的那股喜歡,伸出雙手,也不管中間還夾著一個雞貓子鬼叫的祝樊,緊緊的抱在一起。

  她瞪大了眼睛,尖叫著,「凈海,妳不能碰他呀!」

  「我可以忍耐我不會出疹子、我不會昏倒。」孫凈海努力的想要說服自己的疹子乖乖的。

  但她手上逐漸浮現的紅疹,卻明白的打消她的癡心妄想。

  她雙膝一軟,頭又開始暈了,「我不昏倒、我不昏倒!」

  雖然她很努力的抵抗,但還是節節敗退,軟在夏侯寧懷中。

  「孫姑娘!」夏侯寧急道:「妳不能有事呀!我絕不讓妳有事。」他橫抱起她,拖著兩人間的長索往前跑,「快找大夫來。」

  祝樊見狀又哭了,「那是我的同心索、我的情花呀,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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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金碧輝煌的馬車裏,孫淳杏難掩一臉的喜氣。

  離穿岩山莊越近,她的心情就越高亢、興奮。

  也只有她這樣的女子,才能為人所不能為,只要能達到目的,主動求親又算得了什麼?

  再說了,夏侯莊主若是無意,又怎麼會答允她和娘親到山莊作客?!

  「這次妳可要好好的把握住機會。」丁緣君不斷的耳提面命,「絕對不能讓頁侯莊主給別人搶去。

  「雖然夏侯莊主在咱們家作客時,跟妳是比較親近些,但也不能就此鬆懈。」

  「娘,妳不用擔心。」孫淳杏笑著說,「我知道夏侯莊主對我並非無心,否則他怎能讓我重提租地的事,又讓我們到山莊作客?」

  要不是她,誰也沒辦法讓夏侯寧這麼做吧!

  連孫凈海都辦不到的事,她卻輕而易舉的做到了,孫家上下不對她刮目相看都不行了。

  一想到這裏,她就忍不住得意揚揚,自覺得將孫凈海打入冷宮去了。

  「說的也是。」丁緣君眉開眼笑的說:「還是我的女兒有本事。」

  都有主動求親的勇氣了,還能有什麼做不到呢?

  柳芙蓉的兩個女婿非富即貴,所以跩得不得了,讓她心裏很不是滋味。

  如果女兒成為名聞遐邇的穿岩山莊女主人,她便能有揚眉吐氣、把柳芙蓉比下去的痛快感覺。

  「那是娘親調教得好。」

  車隊緩緩的朝著穿岩山莊進行,滿心歡喜的母女倆,沉浸在自己規劃的未來美麗藍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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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侯依依雙手叉著腰,雙眼氣得猶如要噴出火來,而祝樊雙手拉著耳朵,可憐兮兮的跪在她面前,抽抽噎噎的哭著。

  打從他精心設計的絕妙好計被夏侯寧和孫凈海佔去便宜之後,他的眼淚就沒停過。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一副快發瘋的樣子。

  她完全沒辦法接受她所看見的——

  她那個對女人遲鈍到極點的哥哥,和對男人過敏到家的好朋友,居然濃情蜜意的互拋媚眼。

  兩個人親親熱熱的,我替妳斟茶、妳替我夾菜,現在可好,還一起出去溜達,一副讓旁人羨煞的甜蜜模樣。

  不過,要是孫凈海別全身裹得像粽子,又離她哥哥起碼十來尺以上,畫面倒還挺美的。

  「我要是說了,妳要罵我,所以我不說。」

  「你不說我還是要罵你,再不老實說來,我就去書房了。」她氣呼呼的說。

  「去書房幹麼?」他含著眼淚問。

  娘子明明不愛讀書,說看見書本就頭痛,所以他才覺得這個娘子深得他心,是祝家的好媳婦。

  他爹在世就常說,只有敗家子才讀書的。

  「去寫休書給你啦!」夏侯依依用力抓住他的前襟罵道:「快給我老實招來,否則有你好受。」

  她怎麼會這麼倒楣,嫁了一個沒用的相公,只想依靠她哥哥的勢力讓自家的賊窩廢。

  真是把她氣死了,當山賊當到要人家幫忙的,她看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好嘛!妳別生氣,我已經很倒楣了,千方百計才到手的東西,結果便宜了別人,妳還這麼兇我,我真是命苦!」

  「你少給我東拉西扯的還不快說,為什麼哥哥和凈海會變成那樣?噁心死我了!」

  她光用想的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明明是不對盤的兩個人,突然之間,卻愛得死去活來,這叫她怎麼接受呀!

  「也沒什麼,他們只不過中了同心索裏的情花毒而已。」

  她頭上冒出了一串問號,「什麼同心索、什麼情花毒,你在發什麼瘋?給我好好說來。」

  「我就說了呀。」祝樊兩手一攤,一臉無奈,「我本來打算給我們兩個用的。」

  夏侯依依伸手扭住他的耳朵,「你專給我想這些有的沒的,真是混蛋!到底什麼是同心索、什麼是情花毒?」

  她其實也有個底,應該就是他抱著哭的那條銀索闖的禍。

  「妳小力一點,我會痛呀!我都招了,那個死娘娘腔假公濟私的把我關在牢裏,我的牢友剛好是個會點石成金術的道士,他聽我說起妳的事,才跟我說了這個會讓妳回心轉意,死心塌地愛我的方法嘛!

  「那銀索就叫同心索,裏面藏著從情花提煉出來的一種情毒,若有人同時中毒,就會死心塌地愛著對方。」

  她臉一紅,喝道:「不許鬼扯,快說怎麼解毒。」

  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呀!人家老是說感情這碼子事是不能強求的,其實也不完全正確。

  「我怎麼會知道?我又沒想過要解毒。」他又是痛心又是惋惜的說:「好好的情花毒,卻給別人用去了。」

  「祝樊,我不管,你要想辦法讓他們恢復原狀,否則我這一輩子都不理你。」

  「我不知道呀,我也只是聽那道士說東西在哪,剛好有經過就去借來用。」祝樊著急的說:「依依,妳要體諒我都是為了妳呀。」

  「放屁,我給你三天的時間,你要想出辦法來,不然就等著接休書。」

  「依依。」他苦哈哈的求她,「別這樣嘛!妳是我娘子,怎麼可以這麼狠心。」

  「我不管,我不要你這麼沒用的相公。早知道當初嫁給陳浩江,也不會有這種事發生了。」

  「那怎麼可以。」他一聽,男子氣概陡然湧現,「不許妳提那個娘娘腔。」

  「這麼大聲兇我,你想死呀!」

  她這麼一吼,他立刻縮回去,小聲的說:「好好好,妳別生氣,我想辦法就是了。」

  夏侯依依忍不住瞪他一眼,「看你做的好事,還得連累我去收尾,哼!」

  她得趕緊去跟那兩個好得蜜裏調油似的人說,他們是中了一種古怪的毒,可不是真的愛上了對方。

  要是她不早點阻止,結果他們做了什麼衝動的事,毒解了之後,一定會後悔得想去自殺的。

  她可不能讓這種慘劇發生。

第七章

  孫凈海帶著一抹微笑仰著頭,靜靜的看著雲霧繚繞的群山峻嶺。

  夏侯寧同意了她的請求,讓孫家可以遷園到這裏,她對他的大方充滿感激。

  他甚至不問遷園的原因,不提答應的條件,她只說了半句,他就猜到她的下文立刻答應,毫無猶豫,也不多問。

  他騎在黑馬上,人俊馬駿,與她的白駒相得益彰,十分的出色。

  「妳喜歡的話,全都送給妳也無妨,何必說什麼租不租,分什麼妳和我的。」

  話雖然說得親熱無比,但兩個人卻隔著一定的距離。

  他可不想因為自己的情難自禁,又害她發疹子暈了過去。

  還好她這病對身體損傷不大,否則他一定會很心疼的。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從來沒對哪個女子有過這種心情——

  想要時時刻刻的陪在她身邊,而且有一種為她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的衝動。

  別說她只是想遷園來此,就算她要一把火燒了穿岩山莊,他也樂於幫她點火。

  「那怎麼行?」孫凈海充滿愛意的看著他,臉一紅,低聲道:「我們的事是我們,怎麼能跟兩家的生意混為一談。」

  她雖然說得這麼客氣,但心裏卻是甜滋滋的,只覺得情郎怎麼看怎麼好,說什麼都像天籟,一舉手一投足,都讓人愛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當然可以。」夏侯寧說得斬釘截鐵,「什麼事都比不上討妳開心重要。」

  讓她滿足是唯一的大事,他有那種拚了命也要做到的堅決。

  她輕嘆一聲,感激的說:「你對我真好。」

  真不明白自己之前怎會覺得他討厭,他明明是個好得不能再好的人呀!

  「妳對我也很好。」他本來想伸手輕撫她的秀髮,可猛然想起她會過敏,連忙把手收回來,「該死,差點害得妳又發病了。」

  她嫣然一笑,「沒關係,我一點都不會覺得不舒服。」就算難過得要死,她也不會承認,她才不想他自責呢。

  「不行,我還是要小心一點。」他用充滿希望的語氣道:「等浩江到了,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可是……」她的聲音帶著猶豫,「要是他也幫不了我,該怎麼辦?」

  她總不能一輩子都這樣跟他相敬如賓,中間隔著一大段距離呀!

  她想靠在他懷裏,然而如此簡單的一個動作,對她而言,卻像登天一樣難。

  「不會的,一定會有辦法的,妳不要多想了。」

  「但是……」她咬咬唇,「我們不能不做最壞的打算呀。」

  他穿岩山莊這麼大的名氣,女主人總不能是個不能見男人的怪人。

  給人知道了,難道不會笑他?

  「沒有最壞的事會發生,又何必提早做打算?」夏侯寧堅定的說:「凈海,妳一定要相信我,無論妳會好抑或是無藥,我對妳的心一如初衷,永遠不會改變。」

  孫凈海微微一笑,羞怯的心踏實了許多,「我也是,無論你變得如何,我也永如盤石,永不移轉。」

  她那美麗的笑容,無論看多少次總令他覺得炫惑、震撼,為什麼世上會有這麼芙睜的事物存在,而他以前全然沒發現?

  他們策馬緩行,穿梭在穿岩山莊的好山好水之中,而濃情蜜意更是訴說不盡。

  看到的人都感染到了那份喜悅,忍不住嘴邊帶笑,工作得更起勁了。

  穿岩山莊要有女主人了,大家都非常高興的在傳誦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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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綿的細雨滴滴答答的下著。

  夏侯寧為孫凈海撐起一把畫功細膩的油紙傘,卻讓自己大半個身子暴露在雨中,很快的溼了衣衫。

  他們的野郊漫遊結束在這陣春雨之中.

  「你淋溼了,進來一些吧!」孫凈海心疼的說。

  看他為了不碰到她,又一定要幫她打傘而淋溼,她是既窩心又心疼。

  「沒關係的,我身體健壯,淋些雨不打緊,倒是妳可別多吹了風。」

  他的口吻充滿了關心和寵溺,兩個人旁若無人的大說貼心話,差點沒把站在簷下等待的夏侯依依噁心死。

  「凈海、哥哥!」她踮起腳尖,朝著他們揮手,「我有話跟你們說,過來這裏坐吧。」

  「是依依,她要跟我們說什麼?」

  「不知道,過去看看吧,小心地上的水窪。」

  「好,謝謝,你也小心些。」

  看他們這樣的相親相愛,夏侯依依忍不住渾身起雞皮疙瘩,大叫受不了。

  她催著兩個人進江南堂,立刻忍不住的大喊,「好了啦,不要在那邊眉來眼去,跟你們說一會話而已,又不是要叫你們分開一輩子。」

  孫凈海臉一紅,上前挽著她問道:「妳生氣啦?」

  「我當然生氣呀!不過不是生你們的氣。」她知道他們是身中情花毒,身不由己,當然不會怪罪他們。

  而且,若不是因為情花的影響,他們才不可能相親相愛,她是為了不讓他們解毒之後懊悔,才要大力阻止,可不是想壞人姻緣。

  「怎麼了,依依,妳跟誰生氣,祝樊嗎?」夏侯寧腦袋一樣的精明,一猜就知道。

  「除了那個混帳之外,其他人要讓我動氣也難。」

  她一手挽著孫凈海,一手拉著哥哥,快步走進江南堂,把裏頭打掃的丫頭全趕出去,順腳把門踢上。

  祝樊早已在裏面,殷勤的備好了茶,「你們終於回來啦!我跟娘子等了好久,這是最好的猴子摘,快來喝喝看味道怎麼樣。」

  「你住嘴,人家不是來跟你喝茶的。」夏侯依依兇巴巴的說:「而且我也不是你娘子。」

  他一臉委屈,「娘子。」

  孫凈海早從夏侯寧口中知道,祝樊原來是依依死不承認的丈夫,對於人家這麼殷勤有禮,她當然不能像依依一樣不給面子。

  她趕緊落坐,說道:「真是麻煩你了,既然是猴子摘,這茶一定很名貴。」

  「凈海,妳用不著討好他啦。這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妳會變這樣都是他害的。」說完,夏侯依依順手賞他一個拐子。

  祝樊委屈的抱著胸喊痛,對於娘子的打罵,充分發揮忍耐力,一點反抗的念頭都不敢有。

  「我們會變成這樣?」

  孫凈海狐疑的重復一次,看了夏侯寧一眼,見他搖搖頭,表示對她說的話,點概念都沒有。

  夏侯寧開口問:「依依,妳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我和凈海會變成這樣?」

  凈海是她最好的朋友呢,難道她不樂於看見他們相愛嗎?

  「還問我呢!難道你們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夏侯依依沒好氣的瞪了祝樊一眼,「不過才兩天呀!想想看,兩天前,凈海還在跟我說,哥哥是世上最混帳的討厭鬼。

  而哥哥呢,跟我抱怨凈海莫名其妙、古裏古怪,說她老是對著你尖叫、昏倒,害你很困擾。

  結果呢,你們現在如何,不用我多說了吧!」

  她一說完,夏侯寧和孫凈海忍不住相視一笑,「說的也是,真有意思,妳不提我倒忘了。」

  原來才過了兩天而已呀,真是奇妙的一件事,孫凈海還以為自己對夏侯寧的反感是上輩子的事呢。

  「忘了?!」夏侯依依驚訝道:「這種事怎麼能忘呀,凈海,我不想妳清醒了之後恨我。」

  她是女孩子嘛,遇到這種事怎麼說都比較吃虧。

  孫凈海抿嘴一笑,「我幹麼要恨妳呀?」

  「是呀,凈海為何要恨妳?」夏侯寧也笑著說。

  他們兩個一點都不覺得這事奇怪,反而覺得他們相親相愛是很自然而然就發生的美事。

  「當然是因為被祝樊連累的。」夏侯依依一把揪住想趁機溜走的他,兇巴巴的說:「快把你做的壞事一五一十的說來。」

  祝樊苦著一張臉,「這怎麼會是壞事,本來是一樁美事的嘛!」

  要不是夏侯寧和孫凈海壞了他的好事,他現在怎麼會這麼淒慘呀!想到這裏,他就壞心的希望此毒無解。

  「不許囉唆,快跟哥哥和凈海解釋。」

  「好啦,那我就說了,那天你們在花園裏踩到了我的同心索,索中所藏的情花毒從尖刺刺入你們身體,讓你們同時中毒。」

  孫凈海一臉驚訝,而夏侯寧也是滿臉問號,「你在說些什麼?」

  夏侯依依乾脆搶過話,「他說你們要不是受情花毒影響,絕不會愛得死去活來啦!」

  孫凈海忍不住睜大眼睛,一副萬般震驚的樣子,「中毒?!」

  是嗎?那種愛之入骨,不忍一刻分離的難分難捨,都只是一種毒、一種錯覺?

  她覺得難過到了極點,呆呆的看著夏侯寧,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麼真實的感覺,怎麼能只是虛幻,怎麼能只是一種情毒?

  「那又怎麼樣。」夏侯寧一臉的鎮定。

  原來如此,那些突如其來的濃烈感覺,原來不是出自真心,而是情毒的驅使。

  但他一向實際,他的心明明白白的跟著孫凈海,絕無半分不實,就算知道是受情毒影響,他的那份熱愛也沒減少半分。

  「那、那又怎麼樣?」夏侯依依頓時傻眼,「哥,你沒聽清楚嗎?你是中了情花毒耶。」

  「喜歡就是喜歡,管他是不是中了毒。」他看著孫凈海,堅定的說:「我只知道我現在的心意是真的。」

  這話讓孫凈海難受的心情掃得一幹二凈。

  他那麼理直氣壯的說喜歡就是喜歡,不管是為了什麼的態度讓她深受感動。

  他們相視一笑,只可惜不能牽手互握,以證心意。

  「那怎麼行?」夏侯依依大吃一驚,她壓根沒想到他們居然不把這天大的消息當一回事。

  「怎麼不行?」夏侯寧笑著反問。

  她一陣氣結。這是怎麼回事,只有她一個人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嗎?

  「好,到時候毒解了,就別說我狠心不拉你們一把,害你們鑄成大錯。」

  祝樊吐吐舌頭,小聲的說:「那也得有辦法解毒,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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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姑娘,請往這邊請。」

  尚叔禮貌而客氣的招呼著,將遠道而來的貴客引領到準備好的廂房。

  一路行來,丁緣君對未來女婿的家非常的滿意,樸實中帶著氣派、簡單中帶著匱推,不愧是江南第一大莊。

  她洋洋得意的邊走邊看,一副自己已經是主人的滿意樣。

  「多謝總管。」孫淳杏笑著說,「莊主不在莊內嗎?」她想夏侯寧一定不在,否則怎會不出來迎接呢?

  「莊主的確不在莊內。」尚叔笑容滿面的說:「一早就跟孫姑娘到梅林去了,晚點就會回來。」

  想到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少爺,終於也到了成家的年紀,他忍不住因為歡喜而眼眶溼潤。

  這位孫姑娘是未來少奶奶的堂妹,這次來雖是為了生意,但大家仍是熱情招待。

  孫淳杏從一入山莊就喜上眉梢,誤以為自己受到熱情歡迎是因為大家都知道她和夏侯寧的喜事,既然人盡皆知,那也就表示這趟不會白來。

  一想到這,她忍不住心花怒放,跟娘親樂得眼睛都彎了。

  直到現在聽到孫姑娘這三個字,她表情一僵,愕然道:「哪個孫姑娘?」

  「就凈海姑娘呀。」他喜孜孜的說:「孫姑娘,妳來得正好,剛好喝我們莊主和孫三姑娘的喜酒。」

  她都還來不及表示驚異,丁緣君就叫道:「什麼?!這怎麼可能。」

  天哪!孫凈海那臭丫頭,嘴裏說著不打算嫁給任何人,還因此離家出走,沒想到她居然是故布疑陣,讓她母女倆失了防範,而她早已趕到這裏,搶走了該是淳杏的莊主夫人寶座。

  「娘!」孫淳杏趕緊拉拉娘親的衣袖,提醒她的失態。

  雖然她也怒火中燒,但她明白,絕不能在此時表現出異樣,她得弄清楚,在這短短時間之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何會造成如此巨大的改變?

  「我只是太驚訝了。」丁緣君勉強一笑,「從沒聽說這件大好消息,真是太好了。」

  尚叔呵呵笑著,「也難怪,莊主三天前才派人前去求親。」

  「我們剛好在路上,所以錯過了。」丁緣君恨得牙癢癢的,卻還得裝出笑臉,「能跟穿岩山莊攀上親戚,真是我們孫家的福氣。」

  「哪裏,該說是我們莊主好運氣,才能碰到孫三姑娘這麼個好姑娘。」

  結束了寒暄跟客套之後,丁緣君母女一關起門來,就是一陣壓抑已久的怒火。

  「氣死我了!怎麼又讓凈海給搶先一步了。」丁緣君氣呼呼的說:「那死丫頭,居然這麼陰險。」

  她還以為這次是十拿九穩,絕對不會輸了,豈知又是空想一場。

  「娘,這次是我們太大意了。」孫淳杏也氣死了,「所以才讓她擺了一道。」

  「我就說嘛!凈海這鬼丫頭,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妳奶奶把大權給妳,而不回來爭奪,原來是另有打算,真是氣死我了。」

  在她們興高採烈孫家的大權在握時,人家卻已經巴結上穿岩山莊,準備當現成的少奶奶了。

  「娘,她既然一點都不顧姊妹之情,我也不跟她客氣了,這個虧,我是不會白吃的!」

  孫凈海,妳也別太得意,事情還沒完,她可還沒打算認輸呢!

  孫淳杏眼裏閃著熊熊的怒火,一臉誓不罷休。

  叩叩兩聲,宋辭站在門口,客氣的說:「孫姑娘,歡迎妳來。」

  她立刻滿臉堆歡,「原來是宋大叔,我正有事想請教呢,進來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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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凈海手裏拿著藤籃,帶著一籃滿滿的收獲,興高採烈的回來。

  「依依,看我採了什麼回來。」她一進門就開心的喊著。

  夏侯依依一臉的興趣缺缺,一邊吃著大餅,一邊把不淑女放到桌上的腿放下,「帶了什麼好東西呀?」

  「妳瞧瞧。」她喜孜孜的將藤籃往桌上一放,滿滿的楊梅,紅的、白的、紫的裝了一籃,個個又大又飽滿。

  「是楊梅呀!酸得很,我不愛吃這個。」

  想到她和哥哥天天成雙成對,滿山遍野的到處去遊玩她就焦急,每天都在翹首盼望祝樊帶著解毒方法回來。

  可是那個飯桶大概不知道她有多焦急,一去就沒消沒息的。

  「不酸的。」孫凈海笑說:「妳沒聽過桑樹嫁接楊梅,生梅不酸。這些楊梅拿來鹽藏、蜜漬、糖收、酒浸都好,味道棒極了。」

  「妳怎麼知道這些?不用說,一定是我哥哥教妳的。」閨閣千金嘛,怎麼會懂得這些莊稼之事。

  「對呀。」她臉一紅,充滿崇拜的說:「他什麼都懂、什麼都精,真不愧是……」說到這裏,猛然覺得如此大講意中人怪不好意思的,連忙住口不說。

  「拜託,妳要不是中了情花毒,一定會說他是在賣弄炫耀,討厭得不得了。」絕對不是英雄似的崇拜著博學多聞的哥哥。「而他要不是中了情花毒,也沒那個空閒和心思,去跟妳說這些雜事。」

  孫凈海神色一黯,小嘴微扁,一副要哭的樣子。

  她明明知道依依說的沒錯,然而就算心裏一清二楚,知道自己是受情花毒所蠱惑,但就是控制不住那日漸熱愛的心。

  越跟他相處,她就越發現他的好、他的真。

  她喜歡看他和莊裏的人閒話家常,他對每個人的關心都出自於真誠,他聰明,反應又快,什麼事都難不倒他。

  他體貼又溫柔,寵得她覺得自己比皇後娘娘還要尊貴幾分。

  她的呼吸、她的心跳,倣佛都是為他存在,如果依依說這麼真實的感覺都是假的話,那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自處了。

  「凈海,妳別怪我老潑妳冷水,我是真怕妳醒了之後,會怪我嘛!」夏侯依依挽著她,「妳知道我是為妳好的。」

  如果他們是真心相愛,那她絕對是第一個送上祝福的人,但偏偏就不是那麼一回事嘛!

  她怎麼能讚成這種可說得上是虛情假愛的婚姻?!

  孫凈海勉強一笑,「我知道,我不會怪妳,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的。」

  「哎呀,不說這了。哥哥呢,怎麼沒跟妳一起回來?」她奇怪的往廳外張望,也沒瞧見人影。

  「剛剛進門的時候,宋叔叔說有事跟他商量,兩個人去了半閒書屋了。」孫凈海說道:「瞧他的樣子,好像很急似的。」

  夏侯依依一臉好奇,「有什麼大事嗎?哥哥竟然會支開妳,還真奇怪。」

  「有什麼好奇怪的,或許是生意上的事,我聽不聽,知不知道都無關緊要。」

  「當然奇怪了,以哥哥現在跟妳毫不分彼此的狀況,他沒有理由要支開妳,才能聽宋叔叔要說什麼呀。」她想了一想,「不知道跟孫淳杏跑這來有沒有關係?」

  「孫淳杏在這?!」孫凈海驚訝的問:「為什麼?」

  「看吧,妳不知道是吧。」夏侯依依哼道:「我說這中間一定有古怪,大家都曉得的事,哥哥居然沒跟妳說。」

  「跟我說什麼?」她得承認,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到底是什麼事大家都知道,但夏侯寧卻瞞著她的?

  「就是淳杏求親的事呀。本來我是想,這事跟我們也沒干係,哥哥答不答應他無所謂。」

  而且那個時候凈海那麼討厭哥哥,聽到他的名字就反胃,她當然不會在她面前多提他的私事。

  「不過現在看來,哥哥是不會答應,但孫淳杏又已經來了。」她搔搔頭,「妳看吧,這下問題就來了。如果哥哥心裏其實喜歡孫淳杏,也打算跟她拜堂,可是卻因為中了情花毒,跟妳好了起來,那不是對她有失公平嗎?」

  孫凈海猛然一呆,電光石火的瞬間腦中想到了那日在枇杷園的事。

  她們說的孫姑娘、求親、好事將近,其實不是她,而是在說淳杏?

  她覺得心隱隱約約抽痛著,空氣在剎那間被抽個精光。

  依依說的話像一隻大錘子,猛然敲開了她故意封住的恐懼。

  如果、如果像她說的,當夏侯寧說出喜歡就是喜歡,他也沒辦法時,只是因為受情花毒所影響,那她該怎麼辦?

  看她臉色突變,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夏侯依依忍不住安慰,「總而言之,還是應該先幫妳解毒才是。」她又喃喃的說:「不知道祝樊有消息沒有?」

  「替我解毒?」孫凈海的聲音聽得出來快哭了,「如果沒有解藥,那該怎麼辦?」

  「一定會有的啦!」夏侯依依抓住她的手,「妳別擔心,我們先去聽聽哥哥和宋叔叔說些什麼。」

  孫凈海踉蹌的被她拉著走,恍惚中撞到了桌子,籃子翻倒,甜美的楊梅滾了一地……

第八章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孫老夫人生氣的問,氣呼呼的老臉上,皺紋刻得更深了。

  「夏侯莊主就這麼一個人,怎麼迎娶我兩個孫女?」

  三天前大媳婦才帶著淳杏前去穿岩山莊作客,她還高興著兩家的聯婚有望。

  沒想到這會又來了個老管家,帶著大批禮物和媒婆,上門來向凈海求親。

  「娘,這其中一定有人弄錯了。」柳芙蓉緩緩的說:「我問過管家大叔,他的的確確是奉了莊主的指示來的。」

  孫老夫人一臉糊塗的說:「上次那個姓宋的,不也是夏侯莊主派來的?」

  「但他可沒帶著聘禮和媒婆。」

  柳芙蓉言下之意很明白了。說夏侯莊主派人求親來的,是丁氏母女兩個,旁人可沒聽見,她們興匆匆的到穿岩山莊去,卻沒想到夏侯寧派了管家領著媒婆來跟她的女兒求婚。

  孫老夫人想了想,「說的也對。但若沒這回事,怎麼緣君這麼說?」

  她清清楚楚記得,大媳婦明明說那個叫宋辭的人,是替夏侯莊主提親來的。

  「娘,這件事我看還是得找夏侯莊主問問清楚。不知道凈海偷跑出去這段時間,是不是都跟他在一起呢?」

  「這丫頭!真是的,我知道她心急,就不能有些矜持嗎?都還沒成婚呢,就跟人家成雙入對、朝夕相處,成何體統呀!」

  柳芙蓉當然替女兒說話,「凈海這麼做一定有她的用意嘛!我當初就說,她才不是那種把責任扔著,就一走了之的人。」

  「原來她為了接近夏侯莊主,下了這麼大的苦心。」

  柳芙蓉笑著說:「不枉娘妳疼她,等她回來待嫁後,家裏的大小事自然就得麻煩別人了。」

  「能跟財大勢大的穿岩山莊攀上關係,對孫家當然是很好。」孫老夫人嘆口氣,「反正我已經說了,要給淳杏一個機會,就讓她理家表現表現。」

  她當然知道,孫家的風光不再,為了維持這種大戶人家氣派的假像,其實也是很辛苦。

  還好孫女們嫁得都很好,多少對家裏有些貼補。

  這次凈海攀上了穿岩山莊,她雖然高興,但有點捨不得,畢竟她是她最能幹的孫女。

  「老夫人,門口有個人說想見凈海小姐。」婢女春花進來稟告,「他說他是夏侯莊主派來的。」

  孫老夫人和柳芙蓉相對一望,臉上都出現了莫名其妙的表情。

  「怎麼又有?」

  怪了,怎麼三天兩頭就有夏侯莊主派來的人,究竟是在搞什麼鬼?

  「娘,我去瞧瞧好了。」柳芙蓉回頭對春花說:「妳把客人請到大廳候著,我馬上就出去。」

  她應了一聲,轉身出去待客。

  柳芙蓉和孫老夫人又說了一會話,孫老夫人下了結論,「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是親自到穿岩山莊走一趟。」

  她可不希望兩個孫女為爭夫傷了和氣,又或者都被夏侯寧給欺負了。

  柳芙蓉說道:「既然娘這麼說,那我們就去吧。我先出去看看客人,再進來跟娘商量。」

  孫老夫人揮揮手,「去吧。」

  不知道夏侯莊主在搞什麼鬼,她一定得親自去弄清楚。

  當然,順便將租地的事搞定,這樣的話,就算親事不成,至少孫家生計也不會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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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閒書屋裏,夏侯寧正和宋辭說著話,向北的窗戶大開著,窗臺上幾株黃碧的春花隨風搖晃,掩映的枝葉替有心偷聽的人提供了一個好地方。

  孫淳杏小心的躲著,拉長了耳朵偷聽。

  雖然說宋辭極力保證,所謂到孫家向孫凈海提親之事一定是誤傳,讓她不要放在心上,但她還是很介意,所以偷偷的跟在他身後。

  「少爺,你怎麼能派人去孫家提親?」宋辭摸著八字鬍,拚命的搖頭。

  他如果在山莊裏的話,就一定會極力阻止,偏偏他不在,一回來就聽見這個惡耗。

  「為什麼不能?」夏侯寧輕輕的微笑著,「我喜歡她,想娶她。」

  一想到她,他就覺得心裏甜甜的,什麼不愉快的事都不存在似的。

  「少爺,那怎麼行呀!」宋辭認真的說,「你應該喜歡的是能幫你把植香榧秘訣帶來的人呀。」

  他應該喜歡能夠幫他吃下孫家香榧市場的人才對,也應該娶同意將種植香榧的相傳之秘帶來的人才對。

  「我突然覺得,那些都不重要了。」他還是微笑著,「只有凈海才重要。」

  孫淳杏一聽,忍不住在心裏暗罵,「凈海這狐狸精,到底給他灌了什麼米湯?」

  那日宋辭到孫家來,雖然沒有明說,但是也暗示得夠明顯了,若她的嫁粧是孫家的香榧圖,那麼這門親事絕對能成。

  對她來說,這是個大好機會,她一點都不在乎那個香榧圖,也不管別人要靠什麼生活,她只知道要趁著奶奶把大印交到她手上,讓她作決定的當下,替自己的未來謀一個最完善的出路。

  穿岩山莊的少奶奶,是到目前為止最棒的一個位置,只要她交出香榧園,她就能得到。

  「少爺,那怎麼會不重要?」宋辭急道:「孫家的香榧市場佔有率是八成,你要是拿到了,那可是筆大收入呀。」

  「可你不是說孫家香榧近年來的產量大減了。」夏侯寧一副對這話題興趣缺缺的摸樣。

  「可是每年對宮中的供奉沒少呀。」

  這麼算下來,利益還是很誘人的,既然有人肯雙手送上來,他想不通為什麼不要。

  「少爺,現在孫家裏掌大事的是孫姑娘,你要在她身上下工夫才對呀!否則又何必請她來作客?!」

  夏侯寧打了個哈欠,「我知道,這主意還是我出的。不過,我突然覺得不想這麼做了。」

  「啊!」不想這麼做了?!「那我要怎麼跟孫姑娘交代?」宋辭一臉苦惱。

  是他把人請來的,還一路相陪著,讓人家以為來了就是少奶奶了,誰曉得卻出現這個大逆轉。

  就算今天孫凈海大權在握,以她不肯吃虧的個性,絕對不會把香榧圖拿來當婚姻的籌碼的。

  「就說請她來喝喜酒好了。」這個理由不錯吧,夏侯寧沾沾自喜的想著,「好啦,就這樣,我不跟你說了。」

  「少爺,你急著去哪?我還沒說完呢。」宋辭不解的問。

  怪了,他才出去幾天,怎麼覺得少爺似乎變了一個樣。

  夏侯寧不理會他的叫喚,徑自將門打開,兩個姑娘毫無防備,砰的一聲跌了淮來。

  「哎唷,好痛。」夏侯依依揉著屁股抱怨著,「要開門也不通知一聲。」

  而孫凈海則是一臉的羞愧。她知道趴在門上偷聽人家說話是很不道德的。

  「妳們兩個跑來這幹嘛?」夏侯寧原本想去扶孫凈海,但想到她是碰不得的,連忙縮手,「凈海,沒事吧!有沒有摔痛哪裏?」

  他的關心之情溢於言表,孫凈海連忙站起來,拍拍裙襬灰塵搖搖頭,「我沒事。」

  聽到他說沒什麼比她更重要的,她心裏好感動喔。

  雖然她隱隱約約覺得有個地方很不對勁,可是她心裏、腦裏就像塞了一堆棉花似的,只感到軟綿綿的,精明和警覺全都跑光光了。

  「我們是來偷聽你跟宋叔叔說話的啦。」夏侯依依大方的說,「不過來得太晚,只聽見後面。」

  夏侯寧一笑,「也沒說什麼。」

  「我才不信呢,沒說什麼幹嘛要避開凈海?」她一哼,「你們不是愛得死去活來,不肯一刻分離的嗎?」

  「誰說我要避著凈海,我是打算遲些才跟她說。出去了一天,我當然要她一回來就休息,在這裏聽我們說話,那多累多無聊。」

  孫凈海一聽,笑了笑,「你真好,我怎麼沒想到你是在體貼我。」害她一時之間,真的胡思亂想了呢。

  「噁心死我了!」夏侯依依摸著手上的雞皮疙瘩,一看到宋辭臉上奇怪驚訝的表情,又道:「宋叔叔,你別理他們,他們是中了情花毒,身不由己的一定要對對方好,才會這麼噁心。等祝樊找解藥回來,大家就可以脫離這種噁心的日子了。」

  凈海和哥哥,雙雙中了情花之毒只有她和祝樊知道,因為宋辭不是外人,所以她坦白不要緊。

  她這麼一說,果然宋辭驚訝無比,而孫淳杏也詫異萬分,「情花毒,那是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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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家的車隊在兩天的跋涉之後,終於接近穿岩山莊的莊界。

  多在孫家逗留一陣子的陳浩江,這回當起領路的向導,他讓大家在一個綠草如茵的平臺上休息,坐在馬車中的孫老夫人和柳芙蓉也下來透透氣。

  「穿岩山莊就在前面了,穿過這片樹林,就能看見小鏡湖了。」休息了好一會兒,陳浩江殷勤的說。

  「多謝了。」

  柳芙蓉朝他一笑,將裙襬稍微拉高,優雅的鑽回馬車中。

  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微微的紅著臉,看起來有些興奮,又有些哀傷。

  她怎麼會是孫凈海的娘呢?

  在見到柳芙蓉的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好像當場被雷劈成兩半似的。

  她是那麼美麗、優雅、迷人,渾身充滿女性的美。

  在見到她之後,他才知道,依依不過只是個黃毛丫頭,像她這般才是真女人。

  他,對她一見鐘情,但不知道該怎麼樣表達情衷,才不會唐突佳人。

  而且,他還有一個更大的麻煩。

  他跟夏侯寧是好友,如果他娶了柳芙蓉的女兒,那他的美夢只怕成為永遠的空想了。

  夏侯寧要他醫治孫凈海的懼男症,原來是為了自己的幸福美滿打算,這麼說來,他該不該成全別人的快樂,犧牲自己的幸福呢?

  雖說醫者父母心啦,可他現在已經不是大夫了,應該不用那麼犧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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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我一定要想辦法弄到解藥。」孫淳杏一臉堅決的說。

  她才不讓什麼莫名其妙的情毒,破壞她這一生最大的幸福。

  宋辭點點頭,「這是當務之急。」

  他也不能坐視少爺因為受情毒影響,而錯過了這個並吞孫家產業的好時機.

  「廢話,這還需要妳們說嗎?祝樊還沒回來,誰知道要怎麼解毒。」夏侯依依一臉不耐的托著下巴,哼了一句。

  表面上看起來,大家似乎都有正當理由期望現在的情況改變,不過大概就只她不是出自於私心吧!

  「祝樊到現在還沒有消息,那我先出個主意,只要暫時放著孫三姑娘的病不管,他們也就無法順利拜堂。」

  剛把孫家女眷領進門的陳浩江,也不管夏侯寧要他先診治孫凈海,就藉口肚子痛落跑,結果撞見他們三個在花園裏密商著要如何破壞這門親事,他當然興奮得順便插一腳。

  「你不是名醫嗎?難道你沒有醫治情花毒的辦法?」孫淳杏充滿希望的問。

  連奶奶和二娘都來了,二娘就不用說了,一定力挺凈海,而奶奶一向偏心,一定也是站在她那一邊,說不定她們還會拍手說這是天註定的良緣。

  陳浩江無奈的說:「我從沒聽過這種毒。」

  這種旁門左道,他怎麼會知道呢?說來說去,都是祝樊那個闖禍精不好。

  「不管了,總之呢,既然我們決定要這麼做了,在祝樊回來之前,我們得使出全力讓這婚事告吹。」

  夏侯依依想了想,點頭認同,「浩江你呢,想辦法拖著不要替凈海治病,不過,你看凈海究竟有沒有救呀?」

  陳浩江笑了一笑,「我還沒有診治過她,不過呢,我已經想好了醫治的方法,應該有效。」

  夏侯依依拍拍胸口,總算有個好消息了,「那就好,等她毒解了,病也好了,就是雙喜臨門之時。」

  凈海一定會感動她這個好朋友的拯救的。

  孫淳杏插嘴道:「別把話扯遠了,那我該做什麼?不如我就盯著夏侯莊主,不讓凈海接近。」

  「這方法好。」宋辭連忙附和,「大小姐,妳就負責纏著孫三姑娘,直到祝樊回來為止。」

  夏侯依依看了孫淳杏一眼,說道:「我話先說在前頭,我現在只是單純的想為他們兩人解毒,可不是要幫妳成為我的嫂嫂,所以呢,妳也別想借機接近我哥哥,哥哥我自己看著,妳看著凈海吧!」

  「那也可以,都聽妳的吧。」孫淳杏臉上雖然帶著笑,但心裏可不爽到極點。

  等她成了她大嫂之後,一定把這個無用的小姑和她那個廢物丈夫一起趕出莊去。

  宋辭笑著稱讚,「孫小姐又明理、又懂事,真是難得呀。」

  「宋叔叔過獎啦!不過呢……」孫淳杏帶著假笑繼續說:「這件事最好別讓太多人知道,要是給我二娘、奶奶知道了,她們恐怕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讓他們成婚,以救孫家之急。」

  「那還要妳說嗎?我當然知道。」

  夏侯依依當然知道凈海她娘有多麼熱中讓她嫁給哥哥,否則她當初也就不會跟她一起蹺頭啦。

  只是命運這東西還真是奇妙,繞了一大圈,卻還是讓孫凈海到了穿岩山莊。

  該說是緣分,還是個錯誤的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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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不好意思,剛剛奶奶對你那麼兇。」

  孫凈海抱歉的看著夏侯寧。

  奶奶年紀是大了,不過大聲罵起人來呀,可是兇得很。

  此刻他們面對著面一同站在九曲橋上,看著水裏色彩鮮傃的錦鯉,和浮在水面上的碧綠蓮葉。

  天空降下了輕如柳絮的細雨,輕輕的綴在她的髮上,像戴上了一串晶瑩剔透的珍珠髮鍊。

  「沒關係。」夏侯寧爽朗的一笑,「弄清楚了就好了。」

  他要是孫老夫人,當然也會發火的啦。

  雖然他之前並沒有跟孫淳杏求親,只是對她的求親做出響應,條件是嫁粧附上香榧園他或許可以考慮一下,如此一來他自己也算理虧在先。

  他相信,孫淳杏應該不曾把這個但書讓孫老夫人知道,否則她絕對不只發這樣的小火。

  當然他不會說破,畢竟自己覬覦別人的香榧園,說出來也不是什麼值得得意驕傲的事。

  況且,他也怕凈海因此誤會他是為了香榧園才對她虛情假意,那他就得不償失了。

  看著美麗溫順的她,夏侯寧真搞不懂,為什麼之前他會對孫家香榧圖的興趣大過於她呢?

  「可是……」她有點憂慮的垂下睫毛,「淳杏……」

  她當然知道淳杏心裏想些什麼。

  當初她綁錯人,誤把夏侯寧弄到孫家時,淳杏的表現不言可喻,當娘親和大娘為了夏侯寧而吵嘴時,她說出一點都不希罕莊主夫人的位置,淳杏臉上露出的輕蔑微笑,她永遠都記得。

  現在想來,當時說的氣話,如今卻成了讓自己難堪的大洞。

  「放心吧,我從來也沒答允過她什麼。」他安慰道,「如果妳覺得過意不去的話,我會好好向她賠罪。」

  「嗯,我也該跟她道歉的。」

  淳杏到穿岩山莊好幾天了,每天都推說水土不服,身體有些不適,所以一直距大娘關在紫花居裏。

  她去探望了幾次,都吃了閉門羹,請大夫過去,大娘也推說不用。

  「對了,淳杏有些不舒服,能請陳大夫去看看嗎?」

  「當然可以。」夏侯寧笑著說,「不過浩江是為妳來的,理當以妳為主呀。」

  那臭小子,不知為什麼,一回來就給他跑得不見人影,當初要他幫忙,他可是義不容辭一口就答應了。

  現在要他幫忙看一下凈海的小毛病,就給他推三阻四的,真是的。

  孫凈海有些擔心的說:「不知道他能不能治我,如果連他也沒辦法的話,那我……」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如果自己這怪病要拖一輩子的話,那絕不能害夏侯寧跟著受苦。

  「不會的。」他用堅定的口吻說:「我對浩江有信心,妳也要。」

  看著他的臉,她輕輕的點點頭,「嗯。」

  這時候夏侯依依突然跑來,揮手喊著,「哥哥,原來你在這,我找你好久啦!」

  分離大作戰已經展開,身為先鋒的夏侯依依,第一波出擊。

  「有什麼事嗎?」

  「可不得了啦。」她一臉驚慌的樣子,「剛剛宋叔叔接到急報,京裏的錢莊出事啦,你快到半閒書屋去。」

  孫凈海聽了直蹙眉,「出了什麼事?要不要緊,我能幫忙嗎?」

  夏侯寧鎮定道:「還不曉得,一起過去看看吧。」

  「哥哥,你怎麼這樣呀!凈海是客人,你好意思麻煩她,我可過意不去。再說,她奶奶才剛到,也該讓她陪陪老人家吧!」

  聽夏侯依依說的有道理,孫凈海連忙說:「那你忙你的正事去,我去陪陪娘和奶奶。」

  計劃成功,夏侯依依不由分說的直接把夏侯寧拉走。

  他一邊走,一邊回頭道:「事情處理完了再過來跟妳說。」

  孫凈海點頭含笑回答,「好,快去忙吧!」

  見夏侯寧走遠了,她緩緩準備走到奶奶暫住的客居,沒想到卻讓丁緣君母女堵上了。

  「唷!瞧瞧這是誰呀!」丁緣君酸溜溜的說,「這不是未來的莊主夫人嗎?怎麼這麼有空,在這裏散步呀!不用去看著下人有沒有偷懶嗎?」

  孫凈海自動忽略大娘話裏的尖刺和酸意,對孫淳杏說道:「淳杏,妳身體好啦!吹風不要緊嗎?」

  「吹風有什麼要緊,又吹不死我。」孫淳杏橫了她一眼,心裏怎麼想都有氣。

  原本一切都是她的,可是凈海卻輕而易舉的搶走一切。

  為什麼老天總是站在凈海那邊、為什麼是她中了情花毒?

  「是呀,我們淳杏天生命賤,過不了好日子,身體當然得強壯一點。」丁緣君哼道:「不像妳呀,大富大貴,身子骨卻不怎麼好,難怪人家說,一人一種命了啦,老天挺公平的不是?」

  「娘,妳別說了,要是凈海誤會妳在詛咒她,那可不好了,我們得罪不起穿岩山莊的。」

  「說的也是。還是妹妹有本事,不知道她怎麼教女兒的,個個都有攀龍附鳳的本領,三個姊妹,一個比一個還神通廣大,什麼門路都鑽、什麼方法都用,難怪每個人都搶著要娶。」

  「大娘、淳杏,我知道妳們心裏氣我,我也不怪妳們,可是不用把我娘和姊姊們都拉扯上了。」

  孫凈海臉帶不悅的說。她們母女倆,暗貶她三姊妹的人格,還連她娘一塊罵上了,她哪裏能忍耐。

  她就算脾氣再怎麼好,也沒辦法對她們的冷言冷語充耳不聞,且就算她對淳杏有點抱歉好了,也用不著拿她的尊嚴來賠罪吧!

  「我幹嘛氣妳呀?」丁緣君假笑著,「這都是命啦,能有什麼辦法,本以為夏侯莊主跟淳杏情投意合,誰知道他卻中了什麼怪毒,非妳不可。

  唉!我們淳杏除了哭自己命苦之外,拿什麼去跟妳拚呀?我的女婿呀,一個勁的向著妳,早忘了跟淳杏的花前月下、山盟海誓。」

  聽到這,孫淳杏立刻眼眶一紅,眼淚撲簌簌而下,「娘,別說了,事已至此多說什麼又有什麼用?」她幽怨的看著孫凈海,「怪只怪命運弄人。」

  孫凈海大吃一驚,「花前月下、山盟海誓?!」

  她終於知道了,那個讓她覺得不對勁的地方是什麼了——

  如果夏侯寧跟淳杏沒有婚約,淳杏怎會到穿岩山莊來?奶奶又怎麼會上門來興師問罪,說他同時向她們倆求親,到底是何居心。

  夏侯寧說是誤會,是淳杏自己弄錯了,但是淳杏到穿岩山莊啦!如果他沒點過頭,她怎會來?

  「妳現在才知道嗎?」丁緣君恨聲說:「要是妳有點良心,就應該放了夏侯寧。凈海,不是大娘心壞這麼說,而是妳自己應該清楚得很,今天夏侯莊主心裏的人,原本不是妳呀!

  「要是婆婆和妳娘知道了這事,她們可不會像妳這樣,一點都不愧疚。妳良心怎麼過得去,妳可是使毒搶了別人的丈夫呀。」她說得憤慨,唾沫都要噴到孫凈海臉上去了。

  孫淳杏在一旁長籲短嘆,頻頻拭淚,增加效果。

  「我沒有!」孫凈海覺得委屈。

  她並沒有使毒,今天這個情況也不是她願意的呀!

  她的理智總是被熱烈的感情左右,每一天,她都在問自己這樣好嗎?可是夏侯寧的堅定,總是讓她安心,不再忐忑。

  現在,看見淳杏的眼淚,她卻沒把握了。

  她能再不管事實,只顧跟著感覺走嗎?她跟夏侯寧其實只是棋子,被情花控制的棋子而已。

  「凈海,我不怪妳,等到毒解了之後,他就會恢復了。」

  「等到那時候,妳的丈夫已經變成凈海的,一切都來不及了,要是她不是存心故意設計夏侯寧的話,現在就應該想辦法補救才對。」丁緣君忿忿的說。

  「娘。」孫淳杏苦笑道:「能叫凈海怎麼辦?她也沒有解藥吧!」

  「說不定她有,只是不拿出來。我看,她莊主夫人的位置是坐定了,要是我,我也不肯放過這大好機會。」

  孫凈海聽了又生氣、又難過,「妳們不用一搭一唱的把我說得那麼難聽,穿岩山莊夫人的位置,對我還沒那麼重要,我不需要不擇手段,只求坐上。」一轉身,用衣袖搗著臉跑開,淚水忍不住一滴滴的墜落。

第九章

  孫凈海坐在江南堂裏,心裏一直想著孫淳杏的話,遲遲無法平靜。

  狠狠的哭了一場之後,她知道不能再貪圖夏侯寧的溫柔,而忽視明擺在眼前的鐵證——夏侯寧對她好,是因為情花的影響。

  她手腕上纏著一根紅棉線,另一端撚在陳浩江手裏,他正細心的為她診脈,而夏侯寧、夏侯依依則是一臉關心的在旁邊看著。

  好一會後,陳浩江雙手一攤,嘆了一口氣,假裝無奈的說:「說實在的,孫姑娘這病症我聞所未聞,哪裏有醫治的辦法呀!」

  「是嗎?怎麼我記得你之前不是這麼說的。」

  夏侯寧記得他明明是說這病聽來古怪,但其實容易,只要他施以藥石,一定是藥到病除。

  「那時候我還沒見過孫姑娘呀.」陳浩江假裝凝重的說:「我恐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他仍是一臉狐疑,「我怎麼覺得你有些言不由衷?」還有點陰謀的味道。

  夏侯依依連忙插話,「哥哥,你也真好笑,浩江是個大夫呢!這世上哪有大夫會見死不救的道理呀?」

  「對嘛!我要是有辦法,怎麼可能藏著不用,再怎麼說,孫姑娘是你的好朋友,也就是我的,我當然會盡力診治。」

  「如果治不好,那就不要治了,不必替我傷腦筋啦。」孫凈海淡淡的說:「反正我已經習慣了。」

  「凈海,妳不要泄氣。」夏侯寧以為她是聽到陳浩江的話而失望,失去了對抗怪病的勇氣;一定會有辦法的。妳忘了,我們還要一起牽手去十九峰看日出。」

  她緩緩的搖頭,把臉別開,「我不去了,你要是喜歡,就自己去吧。」她強忍心痛,才能不露情緒的把這話說得四平八穩。天才知道她心如刀割,痛得只想嚎啕大哭。

  「怎麼了?」他走近她,溫柔的問:「誰惹妳不痛快了嗎?」

  「沒有誰,我只是覺得煩了。」她故意讓口氣顯得不耐煩,「我只是不喜歡你跟前跟後、問東問西。」

  他驚訝不已,「凈海,妳怎麼回事?」

  早上還好好的,為什麼突然之間,變得如此冷淡、說話如此尖銳?

  夏侯依依和陳浩江互看一眼,表情跟夏侯寧一樣驚訝。

  「我很好啊,我只是突然想起來你有多討厭。」她站起身,一甩袖子,「我不想跟你說話了,我累得很。」

  「凈海!」他攔在她身前,不讓她離開,拉住了她的衣袖,「有什麼事妳就說,不要這樣讓人覺得莫名其妙。」

  「我就是喜歡莫名其妙發脾氣,而且我還反復無常,前幾天答應過的事,過幾天就會反悔了。」

  要說出這些和心意相左的話,孫凈海心痛難當,所以她抓著胸口、皺著眉,硬忍著痛楚,「你走開,我不想再見到你……啊,好痛!」

  夏侯寧盯著她,緊抿嘴,俊秀的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他在揣測著,她如此的反常是為了什麼。

  「凈海!」夏侯依依看她臉色發白、額頭冒汗,渾身似乎都在微微發顫,趕緊上前握著她的手,「妳不舒服嗎?」

  陳浩江也說道:「妳快坐下來,我來瞧瞧。」

  「不用,我沒事,我好得很。」她用力抓住夏侯依依,「請妳送我回房去,我不想跟討厭的人同處一室。」

  夏侯依依聽得一頭霧水,不明白為什麼她態度丕變。

  看她說這些話時,似乎正忍著極大的痛苦,除非是瞎子,才看不出她的言不由衷。

  「好吧,我先扶妳回去吧。」她看起來一副要昏倒的樣子,夏侯依依趕緊攙著她。

  直到走出廳門,孫凈海還感覺得到夏侯寧灼熱的目光緊緊的鎖在她身上。

  「我知道妳說那些話不是真心的。」他的聲音就像往常一樣的堅定,態度也不受影響。

  孫凈海頭也不回,「我是真心的。」跨過門坎的那一剎那,她的眼淚和冷靜全都崩潰了。

  「依依,我好痛呀!」

  她的眼淚讓夏侯依依一慌,認識那麼久,她從沒看過她流淚,凈海一直那麼堅強、冷靜,原來她也有脆弱的時候。

  「凈海,妳是怎麼了?」夏侯依依焦急的問:「妳是不是很不舒服?」

  「對,我很不舒服,我胸口好痛喔。」孫凈海哭著說:「可是我知道,那不是真的,一定情花毒太厲害。妳說的很對,等我解毒了之後,一定會後悔這些日子的行為,嗚嗚……」

  「妳別哭呀!」夏侯依依急得用衣袖幫她擦眼淚,「妳剛剛說那些話,不是真心的?」

  「當然不是呀!原來說和自己心意相反的話,心裏會那麼痛,這個情花毒好可怕呀。」

  「那妳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她看哥哥一副大受打擊的可憐樣子,開始懷疑起自己會不會做得太過火。

  「因為、因為我不想他解毒之後恨我呀。」孫凈海流著淚,心痛萬分的說:「妳一直告訴我,他對我好是因為情花的關係,可是我不聽,我好笨,我為什麼不聽呢?」

  「大概是因為妳也身不由己吧。」她輕嘆了一口氣,「好霸道的情花,希望祝樊真的能找到解救的辦法。」

  「他一定要!我不能這樣下去,他也不能這下去,妳說的都對——如果沒有情花,我們是死對頭呀。」

  「妳怎麼不早點想開,偏偏在這時候……」瞧她痛成這樣,好可憐呀。

  「那是因為……」孫凈海的眼淚流得更急,「因為我不知道,他在中毒之前,心裏有喜歡的人了。」她抱著她哭訴著,「所以我以為,這樣子也沒關係,可是、可是現在不能再這樣了,我得把他還給人家。他不是我的,依依,妳不知道,我心裏清楚明白得很,可是這個討厭的情花卻讓我痛得不得了、捨不得得不得了呀!」

  夏侯依依終於明白了,原來孫淳杏也沒閒著,她一定是跟凈海捏造了不實的謠言,所以才會讓她痛下決心。

  唉,她到底該說破還是忍一時之痛?

  她在心裏吼著——祝樊呀,你怎麼還不回來呢?

  她這輩子從來沒這麼想看到他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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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爺回來啦!」

  門口打掃的丫鬟熱烈的喊,有如在池塘裏投進一顆石頭,泛起了一陣又一陣的漣漪。

  一大清早,每個人都忙著做自己的事,一聽見「姑爺回來了」這五個字,連忙衝出來一探究竟。

  「我回來啦。」祝樊垂頭喪氣的走到江南堂。

  四面八方衝出來的人馬,立刻團團將他圍住、抓住,異口同聲的問:「找到解藥沒有?」

  「我看你這家夥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一定是鍛羽而歸!」陳浩江說。

  孫淳杏則哼道:「原來你就是那個罪魁禍首。」

  「姑爺,你可行行好,得想辦法解決你惹的麻煩。」宋辭搖搖頭。

  拉著他耳朵的夏侯依依總算有機會開口,「好了、好了,你一句我一句的,到底什麼時候輪到祝樊說話?」

  「我……」他才說了一個我字,就垮下臉直搖搖頭,「真的是沒辦法。」

  「放屁!」陳浩江首先發難,「一定是你沒盡力。」

  「你這王八蛋!怎麼可以用一句沒辦法就想算了,那我怎麼辦?」孫淳杏也尖聲質問。

  「姑爺,你這……唉,太不應該、太不對了。」雖然宋辭也很失望,不過祝樊算半個主子,他也不好說難聽的話。

  「喂!他沒辦妥我自己會教訓他,誰準你們罵他的?!」夏侯依依沉下臉來。

  祝樊一臉感動,「娘子,還是妳對我好。」

  「我怎麼會對你好呢?」她冷笑著說:「我早說過,要是情花毒無解,我就休了你。」

  他深深嘆了一口氣,「那沒辦法,也只能讓妳休了。」

  他這麼一說,反倒讓她愣了一下,「你說什麼?」

  天哪!是太陽打西邊出來,還是天下紅雨了?

  他這家夥怎麼這麼幹脆?以他婆婆媽媽的個性,沒有一哭二鬧三上吊來抗議,實在很不尋常。

  不只夏侯依依覺得很詭異,連陳浩江也是一臉狐疑。「欸!你這矮冬瓜是怎麼了,出去一趟被雷劈了嗎?」

  「你給我閉嘴!娘娘腔,穿岩山莊可是我的地盤,不想被圍毆就給我閉嘴。」現在的情況可是他強敵弱,等他搞定了依依之後,要報這娘娘腔把他下獄之仇也不晚。

  「誰說穿岩山莊是你的地盤?」夏侯依依雙手叉腰,「我上一句話才說要休了你。」

  「不用麻煩娘子磨墨寫字。」祝樊笑嘻嘻的從懷裏掏出一封書信,「為夫的已經寫好一封在這。」哼哼!再過沒多久,她就會來抱著他的大腿,求他不要拋棄她了。

  這麼一想,他臉上泄氣的表情立刻一掃而空,顯得得意揚揚的。

  孫淳杏清了清喉嚨,「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這種感覺,這人沒說實話。」

  其他人同時點頭,「沒錯。」

  「等一下!我哪裏沒說實話來著?」祝樊邊說邊尋找逃跑的路線,可是四面八方都被圍住了。

  「你找到解藥了對不對?」夏侯依依逼近他,「給我說實話,否則有你好受的。」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他雙手狂搖,「我怎麼會騙妳呢?」

  陳浩江剖析他個性的道:「那就奇怪了,你這人的脾氣我們都知道,要是事情沒辦好,絕對會怕死不敢回來。」

  「喂!死娘娘腔你說誰怕死呀?」祝樊一拍胸口,「我可是臥龍岡的山寨主,是頂天立地的好漢一條,怎麼會怕被責罵而不敢回來?!」

  「已經成過往的事就別提啦!」陳浩江一臉輕蔑,「我說你要不是找到瞭解藥,就是有對付依依的辦法,所以才回來。」

  夏侯依依附和,「我也這麼想。祝樊,你再不說實話,不要怪我們不客氣了。」

  「娘子,妳一定要那麼絕嗎?」

  「誰是你娘子,你休書都寫好了,我還是你娘子嗎?」

  他苦笑了下,「不是不是,這完全不一樣,這是我替妳代勞而已,是妳休了我,而非我休了妳,這中間大大有別。」

  「你少放屁了!把這矮冬瓜抓走,我有辦法讓他說實話。」陳浩江一聲令下,大夥立刻抓住他的手腳,一聲吆喝就將他抬起來。

  「哇!你們想動私刑呀,快來人呀,阿寧救命呀,有人要動你妹夫……喂,快放開我!」

  眾人手腳俐落的將祝樊扛走,只剩下他的聲音還在廳中回蕩,「救命哪、出人命啦!哪個好心人快去報官呀!」

  陳浩江笑罵著,「報你的頭,我就是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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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這到底是做什麼?」柳芙蓉一跺腳,生氣的搶下女兒正在收拾的衣服,抓住她的手道:「妳不說清楚不行。」

  「是呀,凈海,怎麼啦?奶奶可讓妳弄糊塗了。」

  昨天還開開心心的準備要做新嫁娘,怎麼今天就在收拾行囊,說要回家去?

  「是不是跟夏侯莊主吵架啦!小兩口有什麼不能好好講,非得要這樣鬧別扭?」

  「才不是呢。」孫凈海眼眶一紅,「我只是突然不想嫁給他,我想回家了嘛!」

  「凈海,你說什麼,婚姻是大事,妳當是兒戲嗎?」

  「我沒有。」她用力將手一掙,扯回衣服,「就是因為知道不是兒戲,我才決定這件事到此為止。」

  孫老夫人和柳芙蓉讓她弄得一臉糊塗。「哎呀!奶奶的寶貝呀,妳是受了什麼委屈?」

  「我沒有受委屈,是我讓別人受委屈了。」她一跺腳,「總之就是這樣,我出去了。」她不能再面對娘親和奶奶的追問,否則她一定會承受不住,嚎啕大哭的。

  「凈海呀!」

  把奶奶的叫喚當耳邊風,她急急忙忙的趕在哭出來之前衝出去。

  「娘,妳別擔心,小兩口大概是吵架,過幾天就好了。」柳芙蓉嘴裏安慰著婆婆,心裏卻知道女兒的反常大概真的不簡單,說不定她真遇上了什麼無法解決的大事。

  孫凈海衝出院子後隨步亂走,不知不覺到了花園裏。

  就是在這裏,她和夏侯寧同時中了情花毒,造成現在這種局面。

  她含著眼淚轉過假山,聽見了一聲輕嘆,看見一雙略帶憂傷的眼眸。

  她停住腳步,在那眼神的注視下,她倣佛被釘住了,無法動彈。

  「我正在念著妳,妳就來了,我們真是心有靈犀。」夏侯寧溫和的說,眼裏流露出一種強烈的渴望。

  他不明白,為什麼她的態度陡變,冷漠的刺傷他最熱烈的感情。

  她心裏一酸,「別胡說了,你很清楚,都是情花毒的關係。」

  說完她轉身就走,他一個箭步,張開手攔在她身前。

  「可是我在桃花樹下見到妳。」

  一開始,孫凈海還不懂這話的意思,下一刻,那個美麗的傳說浮現在她心裏,她忍不住哽咽了。「那只是巧合,我只是剛好走到那裏,任何人都有可能出現在那裏。」

  「對。」他認同她的話,「妳說的沒錯,但畢竟是妳在那裏,而不是別人。」

  「你不要告訴我,你現在攔著我是因為你打從心裏相信那個傳說。」

  她好想哭呀,明明是情花毒的關係,又不是她自己的感受,為什麼她要這麼難過呢?

  他反問她,「不行嗎?」

  「不行。」她強忍心痛的說:「不要那麼可笑,你走開,別攔著我的路。」

  他朝她伸出手,「凈海,妳只要告訴我,妳的心意為什麼變了,我就走。」

  「我沒有改變我的心意,一直以來我就是討厭你。」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會這麼痛、這麼悲哀。

  她以前明明就很討厭他,沒有錯呀!都是情花害的,害得她現在這麼痛苦。

  「妳握著我的手,再說一次。」夏侯寧不死心的要求。

  「你明知道我不能握你的手,會發病的。」

  「我知道。」他生氣了,「我會陪在妳身邊,一直到妳醒來。」他已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說了,他不在乎她身上有什麼怪病。

  如果他們一輩子都要保持距離,他也願意呀!

  孫凈海看著他,難過的搖搖頭,「不是這樣的。」她再也克制不住的落了淚,「我只是、只是為你著想,如此而已。」就這麼單純、簡單的替他著想,成全他而已。

  他看著她,一聲不吭。

  倏地從遠處傳來一陣歡呼聲,依稀是夏侯依依的聲音。

  「哥哥、凈海,有解藥了、有解藥了,你們在哪裏?」

  孫凈海聽了全身一震,有些茫然的看著夏侯寧。

  有瞭解藥,他對她的依戀,也該要消失了,原來情花像冰雪,見到太陽就融化了……

第十章

  祝樊被剝得只剩下一條褲子,全身塗滿了蜂蜜的被丟在花園裏,什麼蜜蜂、蝴蝶全都飛來,更慘的是讓成千上萬的螞蟻爬滿全身。

  這對害怕蟲子到了極點的他而言,是一種非常殘酷的酷刑,為瞭解脫,他只能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說了實話。

  要解情花毒不難,只要再中一次毒就行了。可是問題是,情花每五十年開花一次,一百株裏只會有一朵花苞,一朵花苞最多只能提煉出兩份情花毒。

  他可是使出了渾身解數,才偷到第二份情花毒,當然想用在自己和依依身上,尤其是在看到效果驚人之後,他更加不想輕易的將弄來的情花毒送給夏侯寧他倆解毒。

  可惜,他在被嚴刑逼問之後,不得不將心頭肉送人,然而苦難並沒有隨著他的坦白而結束,更慘絕人寰的事毫不留情的降臨在他身上——

  他們忘了將他放開啦!

  當祝樊在園子裏大叫救命時,江南堂裏的氣氛則是緊張到了極點。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夏侯寧和孫凈海。

  手裏握著同心索的夏侯依依率先打破沈默,「就像我說的,你們只要再被紮一次就好。」一切總算要撥亂反正,真是謝天謝地呀!

  孫凈海有些慌亂的看著夏侯寧。解脫之道就在眼前,她為什麼感到猶豫呢?

  「凈海!」孫淳杏突然喊了她一聲,咬咬唇,含著眼淚看著她。

  那眼光裏,充滿了太多懇求,雖然無語卻勝過干言。

  「我、我願意。」孫凈海把手伸出去,對夏侯依依說道:「給我吧!」

  夏侯依依回頭看了夏侯寧一眼,「哥哥,你呢?」

  「既然她肯,我也沒什麼好反對的。」

  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疲倦,讓孫凈海又多心疼了幾分。

  他們接過了同心索,輕輕的甩手握住尖利夾器,在尖刺刺進肌膚的同時,那種曾經有過的火熱感覺,迅速的從手指頭蔓延全身。

  「好痛。」孫凈海輕喊一聲,只覺得全身發軟,就要跌倒在地。

  夏侯寧連忙伸手一抄,及時攬住了她的腰,她靠在他的臂膀裏,睜大著一雙清澈的眼睛看著他。

  但他卻突然收手,毫無防備的她陡然跌落,摔得屁股發痛。

  「差點忘了,妳是碰不得的。」

  說完這句話,他將同心索甩在地上,誰也不理,大踏步的走出江南堂。

  孫凈海看著他的背影,眼淚奪眶而出。

  明明已經去了毒,為什麼她卻心痛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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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強盜我是有一點點差,不過當小偷我倒是挺不賴的,對不對?你們說對不對嘛!」祝樊得意揚揚的問。

  陳浩江白了他一眼,「你巴不得我再請你吃牢飯嗎?」在他這個官面前自承是宵小,分明就是要他抓!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夏侯依依也沒好氣的說。

  宋辭更是長籲短嘆的,「看少爺這樣,我真是不好受。姑爺,你這次可闖了禍了。」

  「為什麼又是我闖了禍?」祝樊不滿的大聲抗議,「是你們硬逼我把解藥交出來,現在阿寧變得陰陽怪氣的也是我的錯喔!」

  「要不是你一開始捅了這個樓子,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

  「你這娘娘腔!你怎麼不說要不是你用那種下流的手段逼我交出情花毒,阿寧現在還是好端端的。」

  「好啦!別吵啦。」夏侯依依煩惱的大吼,「沒人知道哥哥會這麼不愉快。」

  「要不要去把孫三小姐找回來?」宋辭小心翼翼的問,「這樣說不定少爺就會好了。」看少爺變得鬱鬱寡歡,好像做什麼都不快活,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他實在很不習慣。

  剛開始幾天,他還會跟孫淳杏說笑,可是孫凈海一走,他就一聲不哼,連孫淳杏也不理了。

  「你去他面前提提看,沒被他的霹靂無敵大白眼瞪回來才有鬼!」夏侯依依又嘆了一口氣。

  她還以為兩個人毒解了之後,會來感謝她的大力相助,謝謝她沒讓他們造成一生遺憾,可是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這樣。

  凈海含淚而去,連陳浩江說能治她怪病的藥方都不要,而哥哥呢,則是整天把自己關在半閒書屋裏什麼事都不管、不理。

  宋辭搔搔頭,「早知道這樣,咱們不要那麼做就好了。」

  祝樊樂得拍手大笑,「看吧!這次是你們搞砸的,可不是我。」

  總算有一次是別人錯,他對了,他有種揚眉吐氣的快感。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夏侯依依嘆道,「不知道是情毒沒解,還是怎麼了?事情不該是這樣的。」

  「為什麼不能是這樣?說不定人家本來心裏喜歡,結果被你們逼得要當著大家的面放棄,要是我呀,絕不原諒你們。」

  「胡說八道!哥哥跟凈海原本就不對盤,不可能會互相喜歡的。」

  祝樊搖頭笑說:「這妳就不懂了,娘子,人的心是很復雜的,別人說什麼就照單全收,是很危險的一件事喔。」

  「那你的意思是說,凈海說哥哥討厭,其實並不是真的討厭,而哥哥說凈海古怪,也不是真的……可這不可能呀!」

  喜歡就喜歡、討厭就討厭,怎麼會有人心口不一的呀?

  「為什麼不可能?所以我說呀,你們把人家逼得要當場決裂,難怪一個要哭、一個要躲了。」

  陳浩江大聲回道:「我們哪有逼他們決裂?明明是幫他們解毒而已。」

  「說你這娘娘腔蠢還真是太便宜你了,你想想看嘛!如果你是阿寧,孫三小姐選擇解毒,而不跟你站在同一邊,你有什麼感覺?

  「一定是覺得被背叛了嘛!而孫三小姐嘛,她既然這麼選了,那就是不要阿寧了,這不是決裂是啥?」

  他說得頭頭是道,陳浩江第一次找不到話來反駁,而且,他的立場其實也讓他沒資格大聲說話,因為他是出自私心的希望這門親事告吹。

  結果,柳芙蓉跟著女兒回孫家去,他當然也就失去了親近的理由,讓他覺得真有點得不償失。

  夏侯依依反駁,「你不是哥哥,你又不知道他心裏怎麼想的?」說不定他在後悔這些日子做的蠢事,所以關起門來反省,覺得沒臉見人。

  「我瞭解得很呢。」祝樊看著夏侯依依,「娘子,我是過來人哪!妳成婚第二天就拋下我,這滋味我可嘗得夠多了。」

  她臉一紅,尷尬的說:「這是兩回事,你不要拉扯在一塊。」

  「怎麼會是兩回事,都是一樣的,只是妳是出於自願離開我,孫三小姐卻是被大家逼的,且阿寧就不見得像我這麼想得開。」

  她撇撇嘴,「你自己還有臉說我自願走的,你為什麼不想想自己做了什麼?」

  「唉!我就算有一百個腦袋,個個都想破了,也實在不明白妳為什麼拋家棄夫呀。」

  「我就是氣你這一點。」夏侯依依火大不已。都這麼久了,他還是不知道她離開的原因。

  「好了啦小姐、姑爺,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宋辭連忙當和事佬,「既然大家都覺得做了錯事,就要想辦法補救呀!」

  眾人面面相覷,做錯了要補救,這道理大家都知道,但問題是,要怎麼做呀!

  祝樊笑咪咪的開口,「我有辦法,要是你們肯聽我的,這事其實也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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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放著一盒精緻的紫檀木盒子,雕功之精細讓人讚嘆不已。

  夏侯寧隨手打開,裏頭靜靜的躺著一串晶瑩剔透的水晶發鏈。

  那一天,他看見雨珠落在凈海發上,如夢似幻,使她那份獨特的美麗更加出色,當時他就有了這個念頭。

  於是他熬夜,親自畫了設計圖,詳細的寫上了用材,要人快馬加鞭的送進京城裏專做獨一無二首飾、發釵的廠房去。

  現在,東西是送到了,但可以配戴的人,卻已經選擇了離開。

  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溫柔的觸摸著那有些冰涼的發鏈。

  究竟他的情花毒是解了,還是沒解?

  如果解了,為什麼他對她會如此想念?

  若說是沒解,為何他一想到她,就忍不住感到一陣怨恨?

  閉上眼睛,車輪轔轔遠去的聲音,似乎都還在耳邊,風揚起她耳邊的發絲,她始終沒有回過頭來。

  究竟她心裏在想些什麼呢?

  或許他的熱愛是受了情花影響,但難道那些朝夕相處、耳鬢廝磨都是假的?都不能當真的嗎……

  敲門聲打斷他的思緒,這些日子他說得最多的那句立刻冒了出來,「別來吵我,走開。」

  門外的人靜了一靜,才開口,「夏侯莊主,我是孫淳杏,來跟你告辭的。」

  夏侯寧微愣了一下,才想到,孫淳杏還在山莊裏沒有回去。

  他微皺著眉,順手關上盒子,走出書居,「妳要回去了,路上小心。」

  「是呀。」她難掩一臉失望,「打擾了這麼久,也該告辭。再說了,遷園的事情凈海自會負責,也不用我幫忙。」她雖早知道他不會留她,可是還是覺得很失落。

  就算凈海不在這,他還是不會把眼光放到她身上,他完全不理她,把她當透明人,她想的許多方法都因為接近不了他,而派不上用場。

  這些日子來,碰了他這麼多軟釘子,她算是想開了,這輩子她跟穿岩山莊夫人的位置沒緣啦!

  好笑的是,她居然是第一個明白過來,夏侯寧對凈海是真正有情的人。

  他為她放棄了唾手可得的孫家產業,如果不是真的喜愛,又怎麼會這麼幹脆?

  「說的也是。」他笑了一下。

  「不過你肯答應借地,我們孫家上下都很感謝。」孫淳杏說道:「凈海也是,雖然她沒跟你道謝,不過心裏一定也這麼想。」

  「我不用她來感謝我。」

  聽他的語氣略帶怨意,她想也知道凈海的絕然求去,多少讓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他,感到難以原諒。

  當然,她可以當個好人,讓他清楚凈海的離開,是誤會對他的成全,但她本來就不是個好人,又何必做好事?

  既然她當不了莊主夫人,那就把機會讓給別人,不過她孫家的姊妹就算了。

  她可不想她娘又再次覺得被二娘打敗。

  她笑了笑,「凈海這人,就是這點不好,為了達到目的,什麼都能利用。總之……算了,我不多說了。」雖然說不多說,但也挑撥得夠了。「謝謝你這些日於的招待,我告辭了。」

  她蓮步輕移的離開,也不管自己最後一句話會不會讓夏侯寧誤會。

  反正她原本就巴不得他們之間越鬧越兇,誰叫他眼光差勁,居然不要她孫淳杏而要孫凈海。

  孫淳杏走出書居,碰巧遇見陳浩江。「欸!陳大人。」她雙眼立刻發光,臉上寫滿了遇見新獵物的喜悅。

  自從她知道陳浩江居然為皇上的愛將,是大大有名的刺史大人之後,她毫不猶豫的轉移目標——當官夫人總比當滿身銅臭的商人婦好呀!

  想凈河不過是嫁了個小知縣,就洋洋得意,自以為了不起,要是她嫁了刺史大人,不就等於踩在她頭上了嗎?

  想到她就興奮,因此對陳浩江也就加倍的熱絡。

  陳浩江聽見她的呼喚,停下腳步打招呼,「是孫姑娘呀。」

  「跑這麼急要去哪?咦!你背著包袱,是要走了嗎?」

  「是呀,我突然有事,得先走一步.」

  因為他喜歡柳芙蓉,因此愛屋及烏,對孫家人都特別的客氣,壓根沒想到,這樣又害得孫淳杏以為自己的官夫人夢不遠了。

  「怎麼這麼巧?我才剛跟莊主告辭準備要走了而已。」

  「還跟阿寧告辭,不用那麼客氣了吧!我看就算我去,他也沒時間理我。」他笑著說:「孫姑娘,那我先走了。」

  「陳大人,等等,我們有大車坐起來很舒服,不如一起走吧。」

  「還是不了,我有事得去辦,不敢耽誤妳。」

  他得先離開穿岩山莊一陣子,然後再大驚失色的帶一個「消息」回來給夏侯寧。

  孫淳杏露出甜甜的一笑,「我有個主意,你看好不好,我先跟你去辦事,等你事完了之後再跟我一同回孫家,你覺得如何?」

  「去孫家?」好呀好呀,他是千百個願意呀,那就能看見他朝思暮想的芙蓉姊姊了。

  「是呀,你也知道,凈海有那樣的怪病,我們全家都替她擔心,要是你能幫她治好,那就太好了。」

  「好呀,那有什麼問題。」

  他能名正言順的去孫家,說不定呀,芙蓉姊姊還會感激他治好凈海姑娘,然後以身相許。

  陳浩江沉醉在幻想裏,臉上不由得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孫淳杏也在笑。

  這下,她可以把原本要用在夏侯寧身上的招數,全用在陳浩江身上,一點都不浪費。

  誰要他呀,給她這個好機會,可不能怪她抓著機會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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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小姐!」一陣呼喚聲將孫凈海喚回現實。

  小之一手掀著轎簾,一手在她面前揮著,「小姐,妳聽見了嗎?」

  「我聽到了啦,幹麼呀妳?」她微皺著眉,「拚命叫小姐,這輩子沒叫過人家小姐是不是,非得一次叫個痛快不成?」

  小之一臉委屈的大喊冤枉,「人家哪有呀,都是因為小姐沒反應呀!咱們到了,我請妳下轎嘛!」小姐跟夏侯莊主的婚事吹了之後,脾氣越來越壞,動不動就生氣,倒楣的當然是她這個貼身丫頭了。

  她真是不懂呀,是小姐自己不嫁的,幹麼表現出一副人家不娶的怨婦模樣?

  眼看她還是不動如山,小之繼續再說:「小姐,可以下轎啦。」

  「下轎就下轎,說一次我就知道啦!」孫凈海嘟著嘴,咕噥著,「覺空和尚給妳多少錢?妳這麼替他著想,著急的拉著我來捐香油錢。」

  「小姐,明明是老夫人讓妳來的,怎麼又是我?我哪裏請得動妳呀!」她跺著腳埋怨,「小姐呀,妳越來越難伺候啦。」

  「對啦,我是壞主子,就知道欺負妳,找妳麻煩,怎麼妳還一直跟著我?!」她也不想如此心浮氣躁,可是她就是靜不下心來。

  那熟悉的身影、懷念的過往,都快將她逼到崩潰痛哭。

  那些想念排山倒海的湧來,每每讓她在深夜裏哭泣,無肋的感覺伴隨著與日劇增的思念,煎熬得她好痛苦。

  她都快不記得自己上次笑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小姐,妳說這話,不是存心冤枉我嗎?」小之急得都要哭了。

  看她那麼惶急的樣子,孫凈海也覺得愧疚,不該胡亂把悶氣出在她身上。

  「好小之,妳知道我心裏頭不快活,所以才這樣胡亂發脾氣。妳可憐可憐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所以才這樣,不要生我的氣好嗎?」

  「欸,小姐,我怎麼會怪妳,我是心疼妳呀!妳什麼事都不說,身子一天比一天弱、精神一天比一天差,偏偏我又笨,不知道怎麼幫妳.」小之說著紅了眼,「要是錢……夏侯姑娘在這,就好了。」她一定能把小姐逗得哈哈大笑的。

  孫凈海搖著頭,輕輕的說:「她也幫不了我的,或許只有老天幫得了我吧!」

  從大開的寺門看去,莊嚴的佛像慈眉善目的立在廳中,低垂的眼眸像是在憐憫人世間的悲苦。

  這段日子她一直在等,等著夏侯寧和淳杏的好事傳來,每一天、每一天,心裏都是煎熬。

  「凈海、凈海!」熟悉的呼喊聲加馬蹄聲由遠而近,「我可找到妳啦!」夏侯依依跳下馬,一把抱住她,「天哪,終於找到妳了!」

  「依依,妳怎麼來了?」她一臉驚訝。

  「我來求妳的!」夏侯依依紅著眼,激動的說:「請妳救我哥哥一命,妳一定要答應我,否則我、我就不起來了。」

  她倏地往地上一跪,嚇得孫凈海連忙上前拉起她。

  「依依,怎麼回事,妳倒是說呀!妳哥哥怎麼了?」

  她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邊抹眼淚邊說:「他、他……嗚嗚……」

  孫凈海一跺腳,著急的催促,「到底是怎麼了?妳趕緊說,不要凈是哭,妳是想急死我嗎?」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所以才會讓一向開朗樂觀的依依亂了分寸、慌成這樣。

  「哥哥病了就要死啦!嗚嗚……」夏侯依依聲淚俱下,還加捶胸頓足,「妳走了之後,哥哥就忽然生起病來,連陳浩江都束手無策。他說哥哥就糟在心灰意冷,不想再活,所以一點求生意志也沒有。」

  她一聽,差點沒昏過去,不由得大急,「妳怎麼能讓他那樣?!到底他、他是哥了什麼大刺激?怎會不想活了?」她都已經成全他們這對神仙美眷,世上最美之事莫過如此,他還有什麼好想不開的?

  「凈海,我不想怪妳啦!可妳一走了之拋下哥哥一個人,害他意志消沉,徹底的變了一個人。」

  「我?!」她瞪大眼睛,「這從何說起呀!我哪是一走了之,我成全他委屈自己,都沒有想尋死的念頭,他憑什麼不想活了?!」

  小之看小姐哭得厲害,連忙上前拍著她的背為她順氣,「小姐,妳要這麼著急擔心,不如親自去看看,說不定夏侯莊主一見到妳,什麼病都好了。」

  「不過,凈海那麼討厭哥哥,去了會給他好臉色看嗎?」

  「誰說我討厭他!」孫凈海哽咽的說:「我一定要去,如果他死了,我也不要活了!」

  夏侯依依一聽,這才明白當初自己錯得多離譜。祝樊說人心是復雜的,的確真是那樣。

  「凈海,妳既然有這想法,為什麼在情花毒解了之後,不坦誠的說出來呢?」

  「我怎麼說?淳杏親口告訴我她跟阿寧有海誓山盟,我說了要自討沒趣嗎?」當然只有黯然離開,祝他幸福。

  沒想到他居然思她成疾,就要一命嗚呼,這時她哪還管什麼搶不搶別人丈夫的!

  「那我們快去,以免遲了。」夏侯依依先上馬再拉她一把,兩人雙騎,快速離去。

  小之望著遠去的身影喃道:「小姐,妳放心的去,我會通知老夫人的。」希望一切都不會有事呀!她誠心的向廟裏的神佛祈求著。

  只是孫凈海並不知道,這時候在穿岩山莊,夏侯寧也面臨了同樣的打擊。

  陳浩江愁眉苦臉的帶回了孫凈海病危拒醫的消息,他一聽之下,他的尊嚴、面子,他的感受和他的想法,完完全全都不再重要了。

  他要用最快的速度奔到她身邊,要她為他呼吸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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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最緊急的時刻,遇到攔路打劫的山賊,孫凈海簡直快要瘋了!

  一向自誇武功無敵的夏侯依依,居然也會有成為人家手下敗將的一天,且她落荒而逃就算了,居然忘了把她也帶走,害她成為山賊的囊中之物。

  現在她被反綁著關在一個堆滿柴薪的小屋子裏,她真不知道該怪誰才好。

  如果當初她坦白一點,今天這一切的一切,通通不會發生了。

  她抽抽噎噎的哭著,眼淚流到嘴裏、滴進土裏。

  砰的一聲,她聽見門被踢開的聲音,連忙坐起來一看,門是好好的,這麼說來的話,聲音是從隔壁傳來的。

  「進去!嘿,你這小子長得倒人模人樣的,抓來當我妹妹的壓寨相公還可以。」

  孫凈海這才明白,原來隔壁也有個可憐人被山賊綁來。

  「哼!用迷藥迷昏再抓人,閣下真夠格調。」夏侯寧恨聲說著。

  他要不是心係凈海,一心只想飛奔到她身邊,也不可能在心慌意亂之下成為小毛賊的階下囚。

  「我是山賊耶,不下流一點行嗎?」蒙臉山賊嘿嘿冷笑,「抓你來是看得起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怕你什麼?要殺要剮盡管來吧!我若皺眉頭就不是好漢。」想到凈海命在旦夕,自己卻被困在這裏,既然如此,那就死在這裏倒也一了百了。

  對方笑著說:「你這麼硬氣不怕死,我倒有點捨不得殺你了。」

  「生有何戀,又有何懼?我讓你困在這裏,反正是要抱憾終生,不如現在死了也好過日後煎熬。」

  他好奇的問:「我把妹妹嫁給你,這是美事一樁,哪裏說得上是抱憾終生?」

  「我有個非見不可的人危在旦夕,我死都要去見她一面,你把我綁在這裏,叫我動彈不得,我怎能不終生遺隱。」

  孫凈海一聽,眼淚差點流出來,她好想尖叫說:「我也是呀!」沒想到這世上,居然有跟她一樣的苦命人。

  已經夠心焦的了,沒想到還碰到這種事!而且她一定想他想昏頭了,居然覺得隔壁那人的聲音有點耳熟.

  「既然是危在旦夕,說不定早死了,你現在去也沒用了。」

  夏侯寧嘆了一口氣,幽幽的說:「隨便你說,反正她死了,我也不獨活。」

  「哈!原來我綁了個癡情種。」蒙臉山賊大笑著轉身出門,來到囚禁孫凈海的柴房。一見她淚痕滿臉,故做驚訝的問:「小美人,妳怎麼哭了?別哭,我來給妳擦擦眼淚。」

  「你不要靠近我!若你碰我,我情願一頭撞死算了!」

  他收回手來,笑嘻嘻的說:「妳年紀輕輕的,又貌美如花,就這麼死了,多可惜呀!」

  「我死我的,與你何幹!反正我都給你抓來,橫豎是見他不到,不如就一頭撞死,一了百了!」

  他怪笑著,「小美人,別說妳也有非見不可的人,而且那人就快死了,同樣的故事,我可不會感動兩次。」

  「就是這樣。」她含淚哀求,「你行行好,放我一條生路,就是救了兩條人命。」

  「哈哈!說也奇怪,我今天綁了兩個人,都叫大爺我心軟,而且都掰一樣的故事,是怎樣?趕流行呀!」

  她心急不已,「我說的是真的!」

  隔壁的夏侯寧聽見,也大聲的說:「我說的也是真的!」

  「好吧,就算你們兩個說的都是實話好了,我也只做一次好人,就放你們其中一個走。」

  孫凈海一聽,眼裏燃起了希望,「多謝你、多謝你。」

  「別謝那麼快,我說只放一個,你確定隔壁的癡情種肯留下來,讓妳去見意中人最後一面嗎?」說完,蒙臉山賊高聲喊,「癡情種,你願意嗎?」

  夏侯寧沒有回答,他的內心正天人交戰著。

  他該為了一個陌生人,送了自己和凈海兩條命嗎?

  但若是滿足了自己,卻害了對方兩條命,他又怎麼良心過得去?

  蒙臉山賊大笑著,「我讓你們考慮,哈哈!」說完,他轉身走出去,沒忘了要鎖上大鎖。

  夏侯寧聽著隔壁傳來的低泣聲,她的聲音和凈海好像,哭得他心都揪疼了。思索了好久,最後他長嘆一聲,「姑娘,妳去吧!」

  孫凈海驚訝的回道:「你……那你怎麼辦?」

  「我?」他苦笑一下,「我知道她已無幸,也沒打算多活一時半刻了。」

  「可是你讓我走,若你的意中人突然好轉了,那該怎麼辦?」

  「她不會好的。」他低低的說:「我知道的。」他這句話說得極低,因此她並沒聽見。

  她含淚說道:「還是你走吧!我去不去,好像也都無關緊要了,反正他要是不能倖免,都是我的錯,是我害的,我哪裏還有臉去見他?」

  「姑娘,妳別這麼說,我才是那個沒臉離開的人,她會變那樣,都是我太好勝,只顧慮自己的感受,不去向她問清楚。」

  「我、我也是,如果當初我坦白一點,現在事情也不會這樣子,嗚嗚!」她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半晌,他們嘆了一口氣,同時說道——

  「凈海,我真是對不起妳。」

  「阿寧,我真是對不起你。」

  頓時,他們都呆住了,一時之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凈海?!」

  「阿寧?!」他們同時往墻壁靠,著急的大喊,「是你嗎?」

  「是妳嗎?」

  「是我、是我!天,妳沒事吧!」

  「我沒事,你沒事吧?嗚嗚……」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個笑嘻嘻的聲音,「謝天謝地,你們都沒事,我似乎是來晚了。」

  門被打開,夏侯依依出現在孫凈海這一間,而陳浩江則是出現在夏侯寧那一間。

  那蒙臉山賊呢,自然是祝樊了。

  他正業當山賊當得零零落落,演山賊倒有模有樣的。

  陡然之間,夏侯寧和孫凈海都明白自己被設計了,想到剛才的真情流露,忍不住面紅耳赤。

  剛剛,他們在不知道對方是誰的情況下,都坦白的說出了自己的心意。

  陳浩江解開了捆綁夏侯寧的繩子之後,他立刻推開他,直奔隔壁柴房,而孫凈海在夏侯依依的幫助下,正站起身來。

  「凈海!」

  她一回頭,又哭了,「阿寧!」

  他們終於千真萬確的知道了對方的心意,雖然很不好意思,但總算是雨過天青。

  朝著彼此奔去,他們此刻只想把對方緊抱在懷裏,求個真切。

  距離越縮越短,當他們終於碰到對方的手,立即緊緊相握、用力擁抱,再也不願分開一刻。

  「不行哪!哥哥。」夏侯依依急叫著,但已經來不及了。

  興奮之下,他倆完全忘記孫凈海的過敏至今未愈。

  夏侯寧只能苦笑著抱著翻著白眼、渾身發疹,又昏在他懷裏的孫凈海問著,「浩江,你說這病怎麼治?」

  站在柴房門口的陳浩江輕松一笑,「簡單,用香榧泡澡連泡個三天就搞定。」

  「就這麼簡單?」

  夏侯依依聞言吼道:「開什麼玩笑呀,就這麼簡單?」

  「我是神醫嘛!」他理直氣壯的說:「神醫幹啥都很簡單的。」

尾聲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打此路過,留下買路財!」

  一大群走鏢的趟子手面面相覷,不知道該不該聽話乖乖的交出財物。

  「看什麼看?」祝樊兇神惡煞的說:「不知道臥龍岡的土匪強悍嗎?要命的就把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

  「你是土匪呀?」眾人一臉半信半疑的看拿著大刀的矮冬瓜。

  他腳邊還爬著一個周歲大、渾身光溜溜只包著尿布的男嬰,手中也拿著木刀咿咿啊啊的比劃著。

  「沒錯!我們臥龍岡父子檔,是赫赫有名的。」

  要振興家業嘛!既然不能靠大舅子,那就只好自立自強了。

  招不到人手,他也很看得開,就多生幾個吧!不然大當家手下沒人那多難看呀,會被其他土匪窩笑的。

  眾人看他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忍不住捧腹大笑,「你到底是土匪還是搞笑的雜耍團呀?」

  「我當然是土匪。」他拍拍胸口,「貨真價實、童叟無欺,九代都是土匪。」

  這時候,遠方一個女音清晰的傳來,「相公,回家吃飯啦!」

  「收到!」祝樊手指頭一彈,把大刀插進腰帶裏,一手抱起兒子,「吃飯時間到了,先收工。下次再遇到我,你們就沒這好運氣了。

  「娘子,我回來啦!」

  看著這土匪趕著回家吃飯,大家又是一陣大笑,「這到底是哪一門子的土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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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京城最出名的高級布店前,停著一輛華麗的大車子。

  四個活蹦亂跳的小鬼頭打打鬧鬧的跳下來,滿街追逐著,隨行的婢女們也手忙腳亂的跟著 。

  一名美貌的少婦趾高氣揚的走進布店,店主立刻露出了奉承的笑容,巴結的迎了上去。

  「刺史夫人,您來啦,小的特地給您留了一匹非常特殊的貢品緞,全京城裏就這麼一匹,拿來做衣服絕不怕撞衫。」

  孫淳杏哼的一聲,下巴拾得老高,「什麼欽差夫人,請叫我禦史夫人!」

  她丈夫官運亨通,早已高升了好嘛!誰還在跟他做小刺史呀!

  還好她當年眼光準、動作快,早早就對陳浩江霸王硬上弓,生下四個小毛頭,否則哪來今天這地位。

  「是,禦史夫人。」店主一邊說一邊將布匹往她面前一抖,「瞧瞧這料子多好呀。」

  「這有什麼好的?到處都有的東西,一點也不希罕,也不適合我的身分。」她目光一掃,看見一個漂亮的禮盒。

  一個好奇,她徑自打開來看,立即驚呼一聲,「好漂亮!」

  「夫人眼光好,這叫雪緞,是高級布料中的極品,就連宮中的貴妃娘娘要,都不見得有。」

  「那好,我就要了這匹。」

  店主為難的一笑,「這可不行,雪緞已經有人買了。」

  她不信,「有人買還放這。」

  「人家托小店送去嘛!」

  「是誰買的,敢跟我搶?」

  「是剛才買下的,還吩咐小店用最快的速度送到美人巷的孫家,給姓柳的夫人。」

  孫淳杏一聽,眼中像要噴火,「這死鬼!還在想那老女人,我非剝了他的皮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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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沐浴用物都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入浴了。」

  孫凈海輕輕的應了一聲,在婢女的幫助下,輕輕的褪去衣衫。

  輕柔的衣物從她光滑的肌膚滑落,緩緩的落在地上,像極了一朵盛開的花。

  她光潔白嫩的腿跨出衣物堆,踩著木凳,緩緩的進入浮著許多香榧的超大浴桶裏。

  進入溫熱的水中,她舒服的嘆了一口氣,「妳們都出去吧!我好了再叫妳們。」

  「是,夫人。」婢女個個嘴邊帶著笑,抱著衣物退出去。

  她們不走,莊主哪好意思進來呢!

  大家都知道,夫人洗澡的時候,是莊主最快樂的時間。

  果然婢女們一走,夏侯寧的身影立刻閃了進來,只見他用最快的速度將自己剝光,歡呼著跳入浴桶內。

  「你幹麼啦!弄得到處都是水!」孫凈海嬌嗔道。

  「沒辦法,太開心了。」他親昵的摟著她的腰,放肆的在她臉上狂吻,「我等很久了。」

  那個陳浩江呀,真是害死人不償命,說什麼泡三天香榧就沒事?!沒事他的大頭鬼啦!

  明明就是只有凈海泡在香榧水裏時,他才能碰她,而不會害她過敏昏倒,害得他想跟自己的娘子親熱,都得等天黑洗澡時刻到才可以隨心所欲。

  她咯咯笑著,「很癢啦,別鬧了!」

  「怎麼能不鬧?一天只有一次機會呢!」

  別人說春宵苦短,還真是說的對極啦!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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