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獸人成人禮 04

　　老牛頭薩滿明顯的發飆了，奧森莊園的眾人這才收斂了一點。無法，有徐錚在的地方總是很難嚴肅的起來。

　　眾人密密麻麻的堆在那裡，把個用來當作臨時幼兒園的房間擠得水洩不通。為了保暖，整間房子裡點著八個大火盆，本來溫度還算適宜，如今來了一群閒雜人等，房間裡空氣流洩不通，倒顯出有些悶熱來。

　　等待接受成人禮的小獸人全躺在地上，林林總總的有好幾個獸族的分支，現在全是獸身形狀呆在那裡，乍一眼看過去，給人的感覺不像是馬戲團就像是動物園。

　　徐錚非常想笑，但又不敢，只得強憋著。他老實了，其他人也跟著老實了，老牛頭薩滿這才念起冗長而古老的咒語。

　　具體念了什麼，徐錚沒有聽清，只感覺老薩滿的音調起伏變化不大，倒是音域寬廣，聽上去很像一支古老的讚歌。這種語言是古老的薩滿之間傳承的遠古獸語，不只徐錚和其他人聽不懂，就連壽命足夠悠長的阿斯班都沒能聽得懂。

　　徐錚只能敏感的感覺到隨著吉帕的吟唱，有許多古老而神秘的力量正在被牽引著，從四面八方向著這裡彙集。

　　這種力量不僅古老而神秘，還有著一種沉靜而悠然的氣息，當它們一絲一縷的從身邊掠過的時候，耳朵邊總是能聽到細如耳語一般的聲音。

　　漸漸的，也不知什麼原因，徐錚似乎聽懂了。那聲音由許多男女難辨的聲音組合到一處形成一種複聲，低沉婉轉的一直唱：

　　當風吹過茂密的林梢

　　森林裡的群獸都得到了祝福

　　狂野奔放的林間生命

　　我祝福你們

　　開化你們的智慧，解放你們的四肢，除去蒙昧與野蠻，讓智慧之光點亮你的眼睛

　　我的子民們啊

　　願你們熱愛這片大地，熱愛叢林賦予的生命，呵護養育我們的叢林

　　請別忘記獸族的榮耀

　　無論何時何地，我與你們同在，我祝福你們

　　歌聲渾然動聽，聽在耳邊似幻似真，想要認真的去聽它從哪裡，它便消失了，但等你放開心懷時，它又在耳邊響起，像是有人在無盡的虛空遠處悄悄的唱。那聲音跨越時間與空間的距離傳過來，自有一股澎湃的力量衝擊在心間。

　　　徐錚一時間痴了，從沒有任何時候像現在這一刻，堅信亞里斯大陸真的有神明的力量存在。

　　一直支著耳朵靜靜的聽，那歌詞翻來覆去唱的就是這幾句，細如耳語一般，連韻律都不曾變過。但一遍一遍的聽，每次都能從裡面聽出新的力量和希望，宛如一曲天籟，洗刷的是心靈角落裡的污漬。

　　那反反覆覆一直唱著的靈魂讚歌，似乎就只有吉帕和徐錚聽得見，徐錚一遍又一遍的聽，到最後已經分不清是真的有人在自己耳邊唱，還是只是吉帕在那裡唱。

　　歌聲落處，再一遍唱起來的時候，徐錚心情跟著湧動，禁不住也隨著那歌聲輕輕的唱：

　　當風吹過茂密的林梢

　　……

　　徐錚聲音響起時，吉帕霍然轉過頭來，目光灼灼的望著徐錚，徐錚早已經沉浸在那歌聲表達的美好祝福裡，只是不停的輕輕哼：

　　無論何時何地，我與你們同在，我祝福你們

　　……

　　木頭初聽見了，諾丁也聽見了，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都是輕輕一笑。

　　「我沒想到他也會唱獸族的靈魂讚歌。」諾西輕聲道：「真好聽！」

　　木頭初卻是不語，眼光望著徐錚和吉帕，眼睛慢慢恢復成豹樣的貓瞳，眼裡半點不帶平時的桀驁不馴與冷漠，只幻起淺淺的柔和光彩，支著耳朵去聽兩人的合唱。

　　吉帕的聲音微微帶著嘶啞與蒼桑，歲月的沉澱在他的聲音裡一覽無遺，帶著一股讓最不沉靜的心都可以沉靜下來的魔力，徐錚的聲音卻偏向柔和，又帶著青少年男子的清越澄然。兩種聲音交織到一處時，吉帕的聲音成了主旋律，徐錚的聲音一直在裡面穿繞著撲飛，兩者合到一處之時，竟是說不出的合諧動聽！

　　那清清淺淺的唱，聲音高高低低的流洩迴盪，一如獸族的出生到死亡的經歷一般，來與去都靜悄悄的，留下的卻是許多的傳說。

　　不知道怎麼的，卡米拉的眼睛就濕了，下意識伸手過去拉住星芭黛的手，滿足嘆息：「真是動聽！我們魔族永遠唱不出這麼大氣渾厚的曲子。」

　　星芭黛反手緊緊握住她的手，聽著這個曲子，心裡生出萬般感觸，最終只化成輕輕的一句：「嗯，精靈也不行！」

　　兩人還在那裡清聲的唱，唯一的不同是，徐錚似乎陷入某種夢境般的心理狀態裡，古帕則是持著那根奇怪的手杖，一直沿著預備接受祝福的小獸人繞行。每路過一隻小獸人時，就用杖頭在他們的額頭輕輕一點，用微風一般的聲音說道：「祝福你們，叢林的行者。」

　　別人都只看到這些，徐錚卻能看到更多。他看到吉帕每一次用杖頭點擊在小獸人額頭上時，都有一個淺到幾乎看不見的光影從杖頭浮出來，組成一個威猛的人身獅頭形象。他就那麼光裸著，獅頭充滿著威嚴，人類樣的身體則肌肉虯勁，充滿著野獸般的爆發力。等到杖頭離開時，這個虛影卻沒有離開，而是輕輕捧起杖頭所擊的小獸人的額頭，在上面輕輕的用自己的額頭也觸碰一下。

　　每一次輕輕的觸擊，都引來小獸人渾身止不住的輕顫，整個變身的行為無法控制的迅速開始。

　　而隨著這個過程的開始，那個獅頭人身的幻影才會像雲煙一樣消散在空氣中。如些異像，隨著吉帕的點擊，反覆重現。

　　直到最後一名小獸人接受到了祝福，那幻影居然沒有像前幾十次一樣很快消失，而是轉頭過來看了徐錚一眼，獅臉上浮現出一個欣慰的笑容，衝徐錚點點頭，溫和寬厚的嘴咧了咧嘴，這才消散不見。

　　徐錚霍然清醒過來，只覺額間一陣灼痛，原來有獸紋的那個位置火燒火燎的，觸手時感覺一片高溫。

　　嚕嚕親暱的走過來，把一顆大頭放到徐錚肩上。徐錚茫然的轉頭瞧它，這才從它眼瞳裡看到自己額頭的獸紋已經自動浮了出來，暗金色的色澤更深，而且如同燃燒起來一樣在發光發亮，竟在離額頭一寸的空中都投映出暗金色的光影。

　　心裡微微一驚，卻不慌亂，只下意識伸手擋住變異的獸紋不讓人看見，心裡已經知道這一次的失神恐怕是獲得了什麼東西。重生以後自己總是無為而活，但偏偏總是會獲得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他早已經見怪不驚，只是不希望又引起大家的關注。

　　諾丁轉頭看他，伸手肘撞了撞他的肩，眼裡有一片看到摯友的熱誠。虎族的青年微笑，道：「你唱歌真好聽！」

　　我唱歌了？徐錚一怔，又看見木頭初轉頭過來看自己，那眼光就像是回到帝都錫安時，他一個月裡控制不住會變身跟到自己房裡來躲藏時那樣，一如既往的無比信任。

　　諾丁的微笑，小初的回望，頓時讓徐錚心裡溫暖起來，下意識就想勾肩搭背的去擁抱兩個好友。哪知諾丁給了他一個背影瞧，木頭初由鼻孔朝天，兩人都不買帳，倒是叫徐錚黑了臉，心裡老大個不爽。

　　布魯斯和霍克瞧在眼裡，兩人都很不厚道的衝徐錚發出了嘲笑的眼神，徐錚訕訕的，只好去瞧吉帕。

　　吉帕還是在各個小獸人之間巡遊，認真仔細的查看每一個小獸人的變身情況。他所唱的靈魂讚歌只是一個觸發媒介，真正要完成第一次的變身，還是得要靠小獸人自己。這個過程不會讓人感覺到愉快，但又是每一個獸人一生裡必須完成的大事。

　　大家都在關注著，看那些小獸人開始由平靜變得輾轉反側，一張獸臉上顯出痛苦的神情來。這時候沒有人再有心情說閒話，這幫小傢伙是成天在莊園裡看著的，個個都熟悉的很，現在見他們不好受，大人的心裡也跟著痛得發擰。

　　卡米拉和星芭黛這兩個姑娘尤其緊張，仿似感同身受一般，兩張俏臉全都緊張的發白，巴不得能把這種痛苦轉嫁到自己身上來。

　　卡米拉悄聲道：「我們可以做什麼？魔族的時間控制技能有沒有用？星星你想點辦法啊！我記得精靈有很多強力的安撫性質的魔法。」

　　「我不敢亂來。」星芭黛不安的小聲回應：「你看父親都沒有動手，就怕會有不良的影響。」

　　卡米拉這才安靜下來，只是焦躁不安的一直搓手。

　　徐錚不知道自己可以幫得上什麼，只好一直去看吉帕的表情，試圖看出點什麼來。

　　但老薩滿明顯經歷過很多次這樣的場面，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要沉著冷靜，他每一個小獸人都不去幫，只是一直繞行密切注意，實在覺得有必要，才會用杖頭再一次輕輕觸小獸人的額，像是又祝福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