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快樂人生 017 驚世 01

　艾撒留斯．伯德正在小樹林裏烤一隻野兔，小樹林裏長著的樹木全是清一色的馬達加爾特產，不落葉紅楓。現在還沒到秋天，所以不落葉紅楓的葉子都還沒有泛紅，像其它的樹木一樣顏色翠綠欲滴，洋溢著濃烈的生命氣息，一點也不比秋天時像燃燒起來的紅色火焰差。所以艾撒留斯的心情很好，像對待藝術品一樣翻轉著火焰上的野兔。

　他能心情不好嗎？兒子科斯特．伯德很出色，兒媳系出名門，和伯德家門當戶對，很是增添伯德家族的風彩。再加上清新的空氣，優美的樹林，樹林前方坡下悠然而過的小溪，包括這只自己撞暈在樹上送上門的野兔，一切未免顯得太完美。

　再想到自己今年已經七十四歲，身體仍然這麼棒，保持在劍聖實力的巔峰，而馬達加爾很快便會被自己的兒子收入囊中，伯德家族的實力再次飛躍上一個巨大的台階，艾撒留斯的心情真的是好到了極點。

　好心情便使得他燒野兔燒得非常仔細，小心的擠出檸檬汁滴在野兔上後又拿出小刷子蘸上蜂蜜輕輕的刷，使整個兔身都顯出一種金黃裏泛著桔紅的顏色，且還香氣撲鼻，十足誘人。

　對自己的手藝艾撒留斯相當的滿意，年輕時候的歷練使得自己學會這門手藝，儘管自己飛橫騰達後已經很少親自動手，但眼下這種氣氛，這種親自動手烤制的趣味，仍是讓艾撒留斯回憶起年輕時的故事。

　想當年……艾撒留斯微微瞇起眼，陷入了對以往的回憶。

　「想當年，我也烤過兔子，不過手藝比起你來可要糟糕多了。我頂多能做到把它烤熟。不至於吃不下去，可做不到像你這樣，色、香、味俱全。唔唔，依我看，你的手藝僅比我見過的另一個人差一點點。唉唉。差一點我不介意啦，分一半來吃吃怎麼樣？」像是猜到艾撒留斯的心思一般，有個聲音悠然搭話。

　心裏一驚——要知道混到他這份上，已經很少有事情能在心底留下波瀾，能驚到自己，對方的實力顯然和自己不相伯仲。別的不說。僅是這份能摸到自己身邊而不被發覺的潛行本事，就足以讓人心生警惕。所以艾撒留斯更加用力的瞇起眼，凝視著施施然一路搖晃過來的老頭兒，和煦的神情慢慢褪卻，伯德家族老的威逼氣勢乍然放出！

　那人倒是絲毫不為所動，一眼看上去時濃密的金色和金色鬍鬚顯得非常的紮眼。要知道自己的鬍鬚和頭髮在兩年前已經全白了。這位依然是燦爛的金色，足以顯得他和自己比年輕得讓人心裏不舒服。

　手上烤兔子的動作沒停，艾撒留斯不動聲色打量來人，道：「也是劍聖實力的巔峰，不過比我還是要差一線。你確定能吃上兔子？」

　那老頭兒聽了後很認真的點頭道：「確實比你要差上一線。不過，千招上下我們分不出勝負，而我比你要年輕。千招以後繼續打下去，那勝負嘛……嘿嘿，還真不說。我是無所謂啦，輸了太不了算作挑戰失敗。而你要是輸了，那名頭只怕……伯德家族會損失不小啊。」認真過後，老頭兒笑得無比猥瑣。

　「也是。」艾撒留斯笑了笑，撕了半隻兔子扔過去，道：「人到高處不勝寒，一不小心就會失足跌落。我看你戰意也不強，沒有足夠的戰意勝負就難見分曉。不如。只是吃兔子？」

　老頭兒接過兔子咬了一口後使勁點頭：「就是，就是。像你我這樣的歲數，還爭什麼？打來打去多不好，一不心就會閃到自己的老腰，真不合算。」說著。將腰間的酒壺扔過來，用一臉很是吝嗇的表情道：「只許喝一半，這酒還是我從東大陸出發的時候裝的，要是喝沒了，西大陸可補充不了。」

　東大陸麼？艾撒留思謹慎的分辯著酒壺上精緻的花紋，腦中飛快過濾著整個大陸上僅有的十四位劍聖，判斷這是哪一位。而其它十三位劍聖裏艾撒留斯想不出來其中哪一位和自己不對盤，大家平時都為自愛名聲，突然鑽出這麼一位來綿裏藏針的和自己針鋒相對，為的又是哪般？

　老頭兒還在嚼兔子，嘴裏巴嗒有聲，雖說不上風捲殘雲倒也跟那個離得不遠，吃相十足不雅。又拿吐出來的兔骨往火堆裏扔，其惡形惡像說他像個劍聖，還不如說他更像個老流氓。末了，他一邊吃還一邊發表評論：「味道真是不錯，不過比起那個家夥烤的還是差點兒。味道的層次不夠豐富，做為燒烤的剌激性味道不足，香料的味道也差了幾味，還好是兔肉，要是其它腥味較重的野味如果不添上那幾味香料就壓制不足異味。還有，兔肉雖然細緻，但烤兔吃的就是其乾香韌勁的口感，所以滲入佐料的刀口實該是豎劃而不是橫劃，這樣才能暢流汁水達到綿韌的口感。另外兔肉相對來說油脂較少，烤制的時候應該多刷油。不是我說你，伯德家族那麼有錢，烤個兔子竟還這麼省油……你瞪我做什麼？我不會烤，難道還不會吃？那是別人教我的，我嘗了以後發現他還真沒說錯。吃呀喝的這些事，他最在行了。」

　都吃在嘴裏了還要挑三撿四？艾撒留斯只覺得自己的好心情不翼而飛，冷聲道：「不知道閣下說的那人是誰，有機會一定要找他好好討教一番。」討教兩字說得極重，如同咬牙切齒一般。因為除了劍技，艾撒留斯平生得意的就是自己的烤肉技，結果被人說得這麼不堪。如果不是忌憚對方的實力，早一劍砍過去了。

　老頭兒搖頭晃腦的道：「當然就是我乾孫子徐錚咯。別的不敢吹，說起做烤肉的手段，亞裏斯大陸他若是認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

　艾撒留斯眼瞳一縮，徐錚他當然聽過大名，而徐錚的乾爺爺，且還是來自東大陸的劍聖，又擁有著刻著塞繆斯皇家徽記花紋酒壺的人……艾撒留斯冷聲道：「雷克斯．塞繆斯陛下？」

　老頭兒身子觸電般的一顫，像小姑娘一樣扭捏著拿腔拿調的小聲道：「人家已經不當陛下好多年，別這樣叫人家啦～討厭！」

　艾撒留斯卻是笑不出來，冷聲道：「陛下親自前來，有何指教？」

　雷克斯繼續亂扭一通，捏著蘭花指噴笑：「討厭，什麼指教不指教的。你又沒招惹我孫子的朋友，我難道會來報復你嗎？找你聊聊天就不行？你都說了，人到高處不勝寒，到了劍聖這個級別，大家都很寂寞，我也很寂寞。」

　艾撒留斯眼光一凝，身前火堆的火焰奇異的定住不動，冷冷的道：「你覺得你能留下我？」

　雷克斯一笑，不再扮小姑娘，渾身上下倒是充滿了和百合花男爵一樣邪氣：「我還真不能留下你。但是把你困在這裏幾個鐘頭倒是沒問題。幾個鐘頭的時間足夠讓事情塵埃落定，而且我還有充足的時候和機會遠走開光溜，你信不信？」又話一頓，深深凝視著艾撒留斯，「不過據我所知，艾撒留斯．伯德最為愛惜羽毛，連兒子都不如他自己重要。我敢為子孫拚命，可你敢嗎！」

　「你敢嗎！」雷克斯再次冷喝，那火焰奇異的又動了，控制住它的力量如同冰雪一般消融。

　一聲冷喝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自打出聲起就一直如同潛流一般的交鋒終於被雷克斯贏得了上風。原因很簡單又不簡單，他可以為了家人朋友拿命去拼，而艾撒留斯這種自私又理智的人不會。

　狹路相逢，勇者勝！

　一聲冷喝退敵，雷克斯也不乘勝追擊，對上一位把臉面看得十足重要的劍聖，過猶不及是很不明智的行為。所以老頭兒只是取回酒壺悠然喝了一口，陰笑道：「我還知道，西大陸北部中都附近有個避風峽，峽谷中有個城市叫比特蘭卡，是和馬達加爾一樣自由都市。當然，要攻佔下它比起馬達加爾會更有難度，因為那裏的黑精靈可不是吃素的。但是相對而言，你覺得加上我，加上奧森莊園，還有馬達加爾裏氾濫成災的世紀黑死病，吃下馬達加爾真比攻佔下比特蘭卡好？強佔馬達加爾，師出為何？便宜不見得能佔得到，罵名倒是肯定留下了。而比特蘭卡那裏是黑精靈呢，攻打他們可是正義之師！」

　雷克斯笑得更加奸滑：「仔細算一算，哪邊更划算？艾撒留斯閣下應該心知肚明才對。」

　艾撒留斯終於嘆了口氣：「說這些多煞風景，喝酒，喝酒。」

　雷克斯眉開眼笑的灑脫接口：「就是，喝酒！祝你在比特蘭卡大開旗勝！」

　艾撒留斯接過酒喝了一口，道：「我兒子，會安然無恙吧？那是我的底線。我不相信智計如你會沒有後著。」

　雷克斯又從灑脫溜派成了豪爽派，大拍胸口：「包在我身上，整個兒還給你。不就百多斤肉嘛，誰有興趣？再說我家徐錚向來不喜歡打打殺殺的事，要是你家兒子肯退，他指不定會敲鑼打敲的歡送。」

　艾撒留斯嘆了口氣，徹底明白自己已經輸了。眼前這人可以自由自在的在婉約派、高深派、羞澀派、豪爽派等等覆雜角色間任意切換，又哪是自己可以抵擋的？光是這臉皮就早已經天下無敵！

　所以，只能喝酒，不談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