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錫安，天下第一都21　非人與凡人 01

　　帝都錫安：

　　大清早的，錫安的天空又開始飄雪，鵝毛那麼大的白雪一片一片的往下落，很快染得遠處近處都是一片雪白。

　　起初還能看到遠處小山一片素裹，白茫茫一片大地，等雪再下得密集些，便只能看見灰濛濛的一片，二、三十步以外的景色都瞧不清。

　　如此天氣其實很不利於遠行，雖然有俗話說「下雪不冷化雪冷」，大雪紛飛的天氣讓溫度略微回升了一兩度。

　　可一則滿天大雪的情況下能見度低，二則如此勢頭的下雪，地面很快就會堆積出厚厚的積雪，再加上以前積的那些雪，會使得行走艱難，實在不利於遠行。

　　傑瑞‧福斯特心情不愉的抬頭看看天空，又轉頭去看看通向自己站著這條道路的盡頭，想著那個重要的人物什麼時候會來。

　　此時他心裡多多少少都有些矛盾，既期望不要在這樣的天氣裡出行，又希望早早出發然後盡快回來，好和家人朋友熱熱鬧鬧過一個新年。

　　又辛苦了一年，那個團圓的日子誰都關切著。

　　在他的身邊，分佈著六十四名盜賊，全都按照他的吩咐隱藏了起來。

　　一名好的盜賊應該時時刻刻潛藏自己的行蹤，並把它當成一種本能來執行，這是傑瑞對自己手下的基本要求。

　　他做盜賊這行已經有了二十餘年，十四歲入道，到今年三十九，是足有二十五年盜賊生涯的資深盜賊一名。

　　二十五年的盜賊生涯並不意味著傑瑞的盜賊技能就有多了不得，相比而言，比起自己工會裡其他傑出的盜賊，傑瑞深深明白自己的盜賊技能比起他們還有著許多的不足。

　　這個受天賦所限，同樣勤奮的情況，勤補不了天賦上的笨拙，所以傑瑞理智的把更多的精力放到了管理和組織上。

　　這使得他最終成了一名相當好的盜賊領袖，管理一個人手超過二百名的盜賊團體。

　　幾天前任務上門的時候傑瑞相當的疑惑，因為上門來的人居然是一名皇宮侍衛隊長，這讓傑瑞很是摸不著頭腦。

　　因為正常情況下來說，皇家軍隊和盜賊工會的關係就是官兵和強盜的關係，大家雖然不見得見面就你死我活的互相捕殺，但井水不犯河水，互相之間都沒有好臉色瞧卻是真事。

　　因為盜賊雖然是亞里斯大陸必不可少的職業，可聲名不怎麼好，不太招人待見的情況人人心知肚明。

　　有什麼事會讓皇家軍隊來一個盜賊團委託任務？更還避過了盜賊的工會中轉，直接找上門來委託任務？

　　雖然自己的暗獠盜賊團確實是錫安位列前茅的盜賊團體，但傑瑞實在想不出有什麼理由可以讓塞繆斯皇家看上自己。

　　試想，哪個皇族沒有自己的私人力量？那些見不得光的隱衛、暗衛什麼的，向來神秘而強大，由皇族直接控制的他們，運用起來應該比在外面委託任務更加趁手。

　　轉念又想到，眾所周知，盜賊工會一向是亞里斯大陸職業工會裡比較另類的存在，有超過八成的任務都見不得光。

　　塞繆斯皇家找上自己是為什麼，暗殺？滲透？還是刺探？或者是製造混亂？

　　傑瑞手裡的情報網已經獲知攝政王塞尚‧塞繆斯的幕後掌握政權的消息，所以他很難不往陰暗的地方想。

　　結果接到任務以後傑瑞全盤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主要的任務居然只是偵察，次要任務是幫助十六名重劍士保護十四名礦工和藥劑專家。

　　除此之外還有一條死命令，由攝政王直接頒布的手諭：無論任何情況下，首先保證二王子徐錚‧班得瑞‧塞繆斯的安全。

　　此次的任務，竟是傑瑞意想不到的光明磊落。

　　傑瑞一邊想護送的任務何以會落到一群盜賊的頭上，一邊又忍不住想那個二王子徐錚‧班得瑞‧塞繆斯。

　　徐錚，不正是那個有著平民王子稱呼的帝都少年？

　　傑瑞沒見過這個少年，但聽過他傳聞不少，又從塞繆斯皇家侍衛那裡得了這樣一系列的任務要求，不禁對那個少年越發好奇起來。

　　徐錚在錫安是個傳奇，他就像長了一雙可以化腐朽為神奇的手，這一年來帝都的巨大變化大多出自他的天才絕倫般的想法。

　　就比如暗獠本部裡的自來水系統，就是出自那個少年，這讓所有盜賊都享受到了方便乾淨的水源。

　　還有那些個水塔，給整個承安都帶來了好處，想必承安境內明年不會再受旱災之苦，大家都可以生活的更好。

　　糧食對於無論哪個國家都是基礎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它直接決定了國力和人民的生活水平，這位少年解決了困擾承安許久的旱災之苦，傑瑞覺得自己像每一個承安子民一樣，應該很感激這個少年。

　　如果這樣的少年早出現二十年，也許自己就不是一個盜賊，或許是一個成功的戰士。

　　又或許他再早出現二十年，一直在田野山林裡勞作的雙親會生活的更好，可以一直陪伴自己到現在。

　　又比如紙張，錫安一開始出售的時候，傑瑞作為一個有見識的盜賊領袖，馬上就看出它的巨大用處，毫不猶豫的大量購進，把整個情報系統的傳遞媒介和記錄媒介，全換成了這種輕便易收藏的東西。

　　那一陣子，凡是會識字寫字的盜賊全被弄來當充當臨時的書記員，大家抄字抄得人仰馬翻的事，傑瑞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能弄出這一系列事來的少年，傑瑞把他看得很高，印象裡徐錚便是一個驚才絕艷般的傑出人物。

　　可看了今天這種不利於出行的天氣，還有身邊六個皇家騎士很肯定徐錚決定在今天出行的命令，傑瑞對這位自己看得很高的少年不由得有些失望。

　　一個真正有智慧的人不會選擇在這種天氣裡出行，因為在這種天氣情況下，無論行進還是生存都有著巨大的困難。

　　傑瑞是個很勤奮的人，無論練習盜賊技能還是執行任務，包括做人的要求，以至於後來管理整個暗獠盜賊團他都很勤奮。

　　如此才造成了他今天的成績和地位，也因為這個原因，他不太喜歡不勤奮的人。

　　勤奮使得他早早就帶著自己的人在這裡守候，一直等到九點還不見人來，傑瑞便把徐錚劃作了不勤奮的那類人裡。

　　他不喜歡不勤奮的人，因此對徐錚的失望又多了一些。

　　環顧四周，以阿佳西為首的六名騎士都站在一棵大樹下遮雪，十四名礦工和兩名藥劑師都在寒風裡冷得瑟瑟發抖，十六個重劍士分散開來，貼身保護這十六個沒有戰鬥力的人員，呈一對一之勢。

　　除了自己，其餘的盜賊都在以各自擅長的技能潛伏著，所有人都在這裡受凍等待那個遲到的主要人物。

　　凡是暴露在外的人，每個肩上都堆起了積雪，而一部分躲在積雪裡的盜賊，更是被厚厚的大雪掩蓋的沒有半點痕跡。

　　在雪裡凍著冷著，肯定不好受，正因為心繫自己的手下，所以這讓傑瑞不太高興。

　　而隨著等待的時間越長，傑瑞就越不高興。

　　因為對方是皇族，是任務委託方，這個不高興還必須得壓抑住不能表達出來，傑瑞就更加的不高興。

　　而隨著徐錚的出現，這種不高興裡夾雜著失望的情緒已經差不多到達了頂點。

　　直到九點半，徐錚一行才姍姍來遲。

　　傑瑞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個完全與眾不同的人物，在他想像裡，能做出許多了不得的事跡的人物，理應該與眾不同。

　　既然驚才絕艷，天之驕子般的帝都之星這樣的稱號送給了他，那麼他必然是一位自己只能仰望的傑出人物。

　　傑瑞想著自己將會看到一個年輕而出塵的人物踏著積雪漫步而至，自己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會有錯覺，像是天地間只剩下了他，滿天的風雪都可以視若不見……

　　結果他只看到一個鼻青臉腫的布衣少年，個頭還不高，比起普通的健壯少年都要略矮一些。

　　他身上的布衣是新做的，顏色很素，樣式很簡單，不華美也不新穎，除了是新的，沒有任何特色，實在是尋常到極點的衣服。

　　臉是青腫的，給人的感覺像是睡覺的時候從床上摔下來一百次，每次都是臉部先著地所累積的後果。

　　或是至少有幾百上千人同時對他的臉飽以老拳，最終留下了這種輝煌的戰績。

　　最讓傑瑞皺眉的是隨著那少年的走近，傑瑞感覺不到他身上有半點的魔法或是戰技的痕跡，竟是一個完全沒有自保能力的普通人。

　　不僅如此，他布衣下大約是穿著厚厚的一層保暖物，將他填成一個臃腫的胖子，看上去倒是和他青腫的臉相配的很。

　　這少年一瘸一拐的走來，寒冷的天氣冷得全身發抖，臉上的青紫讓傑瑞懷疑有一部分是凍出來的。

　　他身後還跟著兩名更加年少的少年，臉上的神情天真爛漫，像是兩個年少的隨從。

　　在他們後面，又有四輛角馬車隨行，慢慢行駛著，車輪陷入雪地很深，像是裝著不少的東西。

　　看到了這裡，傑瑞已經對這位自己曾經很想認識的人失望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傑瑞看到的是一個人生失敗的人，這失敗的人還不識大體的帶著兩個天真的少年隨從和四輛累贅馬車，前往幻之森魔獸森林這種地方。

　　很顯然把這一趟前往人類禁地的危險旅程當成了遊山玩水般的出遊，一副皇家紈褲子弟的作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