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三章那我就偏偏做給他看看
譚紹光率軍離開海陽,開始穿梭於大崳山麓的時候,韋正已經跨過濰河,一臉輕鬆地站在了膠萊河西岸。
他的周圍,紅旗飛舞、人歡馬嘶。東岸,是控制了渡河點的紅軍先頭部隊的陣地,到現在那裡還沒有任何交戰過的跡象。顯然,平度城內的少量清軍並沒有主動出來自討無趣。寬闊的膠萊河上,一個個木筏、大小船隻穿梭不斷,大批的紅軍隊伍正在渡河。他的身後,濰河上同樣也是在上演著一般的熱鬧景象。
這是在昌邑、濰縣(今濰坊)、安邱(今安丘)一帶經過數日充分休整和準備的紅十軍,開始浩浩蕩蕩的東進。
「報告軍長,南線我四十三師及四十四師一部,昨夜渡過濰河,經過兩個時辰激戰,今天拂曉已經攻取高密,膠州滿清守軍也開始棄城東竄。」
韋正看看疾馳而來的這一小隊滿頭熱汗的傳令兵,笑著點點頭,「好,回去通知你們師長,軍主力正順利渡過膠萊河,即將發起對平度的攻擊。告訴你們師長,把高密、膠州及其它一些小據點的清掃事情都交給後面趕到的友軍,你們即刻按計劃渡河收復即墨,然後迅速向萊陽轉進,與軍主力相互呼應。」
「遵命!」傳令兵們隨著話音,絕塵而去。
韋正看看身邊兒的參謀長,「該我們上船了,馬上通報方面軍總部,當面的清軍鬥志薄弱,我軍目前的行動極其順利,一切都在按照方面軍總部的計劃進行。」
他登上了渡船。
此刻,太陽高高地掛在天上,膠萊河河面泛著燦爛的陽光,濕濕的清風迎面徐徐吹來,吹得人心情更是格外地舒暢。攻打平度、進軍萊州,之後呢?之後他當然還得看看,或是好好地欣賞一下那個傳說中的人間仙境——蓬萊。現在是到了要光復膠東全境的時候了。
立在船頭的韋正想到這裡,不由得向東南望去。遠處的大澤山擋住了他的視線,他卻彷彿看到了山的那邊兒的崇山峻嶺間正馬不停蹄在疾進的紅一軍和教導旅的長長隊伍。他叉著腰的雙手不覺使勁兒地攥了攥。
「軍長,是不是又想沙俄洋毛子了?」一個侍衛看著軍長的那副神態,嘿嘿地湊著趣兒。
「呸!」韋正轉過頭來,跟著就狠狠地朝河水裡吐了一口,腳下一跺,兩手一揮,「我想他們?我倒是真想把他們一個個都拉過來,按在這膠萊河喂了王八了事。」說完,他看看滿船的將士們,不禁哈哈地大笑了起來。
萊蕪縣城,早已沒有了戰爭陰雲的籠罩。街面上,零零散散的還能看到一些肩扛著剛剛從新的「縣衙」那裡領來米面的人們。在兩邊兒鄰里嬉笑的目光注視下,他們的臉上流露著喜慶的同時,又不免有些羞澀。這是分糧時一直擔心將來會變天,而沒有及時去領取自己那份救濟糧的一些人。
不過,隨處可見更多的還是臉上掛滿著舒暢的笑的百姓們,他們或是忙著自己的活計,或是聚攏在一起,聽著中間一個年輕的紅軍士兵在講述著什麼。他們的目光中有時透露著新奇,有時是快意,間或的還有羨慕。聽講中,有人會時不時地偷偷拉上一把自己身後還背著的那根大辮子,臉上泛起一種不自然的表情。
街角處、巷子裡,不時傳來一陣陣孩子們天真的戲耍聲。
距離已經變成萊蕪縣人民紅色政權的原滿清縣衙不遠的一處院落裡,是紅三方面軍的總部。就在大門的一側,一群孩子們在玩著一種跳繩的遊戲,嘴裡唱著歡快的歌謠,「是我天,是我地。是我兄,是我弟。浩然血,乾坤氣,大同天下太平旗!」
門前的侍衛及來來往往的紅軍官兵們,隨著孩子們天真爛漫的歡笑,臉上洋溢著的是一種掩飾不住的光彩。
這是一個不算很大的院落,卻很忙碌。正房裡,得到了韋正的稟報,再盤算著紅一軍和教導旅的行程,陳玉成和他的同伴們開始把眼睛轉向了面前擺著的最後兩盤菜,濟南和青州城。
連續五天了,即為了吸引人們的眼球注意,給黃河北岸的對手製造出濟南、青州還是堅固難克的假象,告訴他們天朝紅軍暫時還沒有能力顧及膠東半島的局勢。同時,又為了給以後的總攻鋪平道路,儘量減少攻城的損失,對於圍困之中的兩座堅城濟南和青州,陳玉成採取了兩種完全不同的策略。
對濟南,他是圍而不打,當然,這個不打指的是對城裡,城外點點狼煙、放放大炮,鋪天蓋地的搞搞類似於攻城演習的過場什麼的,那還是要做的,不然也沒有濟南被久攻不下的氣勢。只是與此同時,陳玉成指示前線的李侍賢,不停地向城中送勸降書、散發天朝公告。尤其是還利用曾國藩與山東巡撫匡源之間的老熟人關係,從徐州北方行營總部拿來了曾國藩寫給匡源的親筆書信,對匡源單獨開小灶。在書信裡,曾國藩對其曉之以理,再動之以情,奉勸這位原籍膠州,被鄉里曾譽為是「神童」的現任巡撫,能夠認清形勢,在沒有援軍,也不可能會有援軍到來的最後時刻,能為山東百姓早日脫離戰爭的深淵做些應有的貢獻,更不能因為他對天朝的個人成見,而拖滯了天朝紅軍光復被沙俄侵佔的膠東的步伐。
身處絕境的匡源進退兩難,他在想,在矛盾。陳玉成在等待,他要把一個完完整整的濟南的拿下來,不損傷它分毫,以迎接未來的天朝與滿清的和談代表們。等待中,他又去對付青州的那個恩華。
鎮守青州的滿洲副都統恩華是個死硬的傢伙,再加上青州城內事先擊中了大批來自膠東萊州、膠州等地的團練,恩華對圍城的天朝紅軍更是肆無忌憚、死下心來要做困獸之鬥。
於是,數天來,在天朝紅軍晝夜不停地對青州的城頭進行兇猛的炮火打擊,不斷組織起一次次的佯攻,迷惑、疲憊、消耗和威懾城上守軍的同時,陳玉成還第一次發佈了懸賞令,「青州一戰,只要恩華狗頭一顆,所有軍民人等,只要有拿下恩華之狗頭者,天朝必將予以重賞」。
現在,已經是到了要收場的時候了。
「英勇的天朝紅軍將對青州城發起最後的總攻,凡城內守軍,無論滿漢,倘若不能有機會出城歸順,則只要不上城協助恩華妖頭,天朝紅軍破城之時都將既往不咎。一切繼續堅持其頑固立場的官兵及反動地主團練成員,都要慎重考慮,不僅是你們的自身性命難保,你們自己的家人恐怕和你們同樣,也是難逃干係。天朝紅軍已經開始向膠東進軍,新帳老帳會一起清算……」
看著方面軍總部對城內守軍即將發佈的最後公告,青州前線總指揮老將曾水源,紅八軍軍長潘起亮不約而同地笑了,「陳總,何必還要等,只要你一聲令下,青州城我們保證一天之內拿下。現在城裡不時會有偷跑出來投降的滿清兵和練勇,恩華就好像是『疑人偷斧』的農夫一樣,不僅是看著他的鄰居猜忌,他看著城內的任何一個人都會多加上十二萬分的小心,生怕有人瞬間會取下他項上的人頭,來向咱們邀功請賞,估計睡夢中他也會睜著半隻眼。東線紅一軍、教導旅把沙俄洋毛子趕下海,在這裡,我們干脆像楊輔清將軍指揮的蘭封戰役一樣,直接把恩華這一撥子混蛋都趕到黃河裡去餵魚算了,還省的周盛波之類埋怨自己在水晶宮裡太孤單。」
陳玉成眨眨眼,笑了,「沒那個必要吧,哈哈……告訴將士們,吃好、喝好、休息好,養精蓄銳。城裡的清兵已經被打糊塗了,根本摸不清我們的意圖,再給他兩天的時間,我想恩華那個狗頭也舒坦不到哪裡去了,沒準兒在他看來,活著也未必就會比死了更好受。」
說著,他又看看李開芳和李侍賢,「匡源提出來要我們派出個在山東必須說了算的官員進城,去和他們詳細商談受降事宜,對這件事你們怎麼看啊?」
李侍賢右手中的馬鞭子在左手上輕輕地敲打著,「我想,匡源耍滑頭的心思不會太多,也許他就是想順便看看我們這些人的膽氣,我們如果不答應他,好像我們反倒膽怯了一樣。」
「嗯,是這個道理,值此大兵壓境之際,他提出這個要求,更多的可能還是給自己在手下們面前找面子。」陳玉成點點頭,「我看這樣吧,你們諸位都各有各的職責所限,現在也就我清閒,還是我親自進城一趟。」
「這可不行!」李侍賢、李開芳、曾水源、潘起亮四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叫了起來。
「玉成啊,作為三軍統帥,你的責任重大,倘若有個閃失,何以向全軍交代?」李開芳連連搖著頭,「對匡源這種人,理也可,不理也罷,既然決定接受他們的請求,我看,要去誰都不用去,還是我去最合適。我馬上要去北方行營了赴任了,而且暫時還是方面軍的副總指揮,面子也足夠大了。」
「呵呵,沒有那麼嚴重,」陳玉成微微地笑著,「匡源是個文人出身,顯然是在和我們玩一個文字遊戲。他所說的那個能在山東說了算的官員,其實明擺著就是指的我。從開始到現在,我寫給他的書信前後已經不下三四封了,在他看來,我該說的都說過了,剩下的就是表現了。在如此力量懸殊的條件下,他根本就不相信我會看得起他,更不會相信我會按他的想法這麼做,好啊,那我就偏偏做給他看看。」
李侍賢等人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