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 放手？

下午四點，第二次自由練習賽準時開始。

屠飛影披衣上陣，顯得自信十足。

之前出現小事故的Spitkehre彎道已經清理乾淨，各支車隊也已就緒。

孫旭陽回頭望了一下看台的那個角落，再沒有看到任何窩藏在那裡的小動物。阿樹已經把斯蒂夫的比賽資料統計完畢，清空機器殘留的數據，準備記錄屠飛影的比賽數據。

隨著大型看板上的時間跳到16:00，各輛賽車齊刷刷的衝刺出去。起頭最猛的，莫過於中國隊、法國隊和德國隊。一些實力較弱的車隊，則故意放慢節奏，在這個流動的陣營的後方，安心的練車。

「英國一戰，中國隊似乎已經躋身強隊。」阿樹看著場上的局勢，說道。

「飛影的起跑，比起斯蒂夫如何？」孫旭陽神情嚴肅，問阿樹。

「很穩健，從提速的數據來看，正好符合『334』的規律，三段動力分別是30%、30%、40%，他把車輛的驅動力，發揮的恰到好處。看樣子，這小傢伙在法拉利的訓練，卓有成效。」阿樹一邊分析數據，一邊說道。

孫旭陽讚許的點頭，即便是不看數據，從飛影剛才的起步的直觀的效果來判斷，這番極具流暢和觀賞性的起跑，絕對已經到達這些車手裡面的一流水平。

看起來，真正的天才，是飛影，而不是斯蒂夫。如果他不是受到斯蒂夫的刺激而決定正式學習賽車，或許他的天賦就會埋沒，變成他哥哥一樣，只是將賽車作為業餘愛好的商界人士。

其實就在孫旭陽聚精會神的觀看屠飛影的比賽的時候，斯蒂夫也神情平靜的望著賽場上的直播屏幕。他也料不到，屠飛影的進步會如此之快——他感覺屠飛影就像一塊海綿，將他扔到賽車的世界裡，他就立刻會吸滿知識，並且熟練運用——這種人，的確是很恐怖的。

「Nord彎道的速度是多少？」孫旭陽忽然問阿樹。

「180km/h，很穩。」阿樹說道。

孫旭陽瞥瞥旁邊看台的德國隊的幾個測試分析師，看到他們同樣是一副不鬆懈的表情。而他們的儀器，顯得更精密更高級一些。

德國車隊的工程師、技師、測試分析師一應俱全，無形中，襯托阿樹的孤單。

「繼續觀察，超過180km/h的時候，告訴我。」孫旭陽走下看台，說道。

阿樹望著孫旭陽離開，忽然有點寂寞。然而她的主要精力還必須放在數據測量上，於是盯著儀器，拿著紙筆記錄。

呼呼的兩陣清風吹過，飄來迷迷的細雨。

阿樹微微哆嗦，猛吸一口涼氣，看看賽道再看看儀器，擔心忽然來臨的小雨，會讓賽道產生極大的變化。

就在這個時候，一件溫暖的衣服披到她的身上。

她回頭，看到孫旭陽已然重新站到她的身後。

不僅如此，孫旭陽還打著一把大傘，保護她和她的儀器不受細雨的侵犯。

阿樹的心裡，掠過一陣感動。生活裡，能夠有幾次這樣溫馨的場面，這樣的淡然，又這樣的美好。

「你怎麼知道要下雨，提前下去拿衣服拿傘？」阿樹雙手操作儀器，溫潤的雙眼望著跳動的數據，問孫旭陽。

「你忘了？我田隆鎮的老房子就在山腳，這種山林的氣候，我比一般人有經驗。」孫旭陽笑著說道。

「有機會，我想去你的老房子看看。」阿樹輕聲說道。

「為什麼？」

「不知道，就是想去看看。我對你的瞭解，好像始終是從胡羊市開始的。」阿樹咬咬嘴唇，說道。

孫旭陽再次笑笑，從後面輕輕摟住阿樹，親吻她後腦勺的細發。

阿樹低頭，倍感溫暖。

賽場上，倔強的屠飛影僅僅落後於法國隊和德國隊，牢牢的維持著第三的位置。他的風格比斯蒂夫更加沉著，年紀雖然小，心態卻是穩紮穩打。

只是，天空漸漸飄起的茫茫細雨，讓賽道變得更加難於駕馭。

上午原本下過一場小雨，而第一場的練習賽，已經用輪胎的熱量在賽道上將行駛的軌跡燙干，如今，賽道重新變濕，對車手心理的影響，遠甚於對霍根海姆賽道的影響。

紛紛揚揚的細雨，似乎也干擾著車手的視線和車手的判斷力，偏偏，高級車手不會因為這種程度的小雨就放慢車速。

賽車在雨霧裡快速穿行，山林的清涼的味道，洋溢在賽道的兩側。

每輛賽車各行其位，都已找到賽道的節奏，十分流暢。

孫旭陽摟著阿樹，看著她手裡的筆尖在紙面上沙沙的抄寫，再聞著她髮際的清香，頓時覺得再緊張的比賽，都似乎變成一場表演，一場享受。

阿樹也不覺得孫旭陽干擾她工作，任由孫旭陽溫暖的胸膛從包圍著自己，專注的分析儀器和賽道的情況。

砰！！！

突然響起的碰撞聲，打破賽車在濛濛細雨中連環馳騁的美景，讓遠在看台的孫旭陽都渾身震動一下。

「不好，出事了！」阿樹放下手裡的儀器操作盤，吃驚的望向霍根海姆唯一的髮夾彎——Spitkehre！

只見那邊，四五輛賽車同時撞在一起，而最前面的，正是紅色的中國隊賽車！

孫旭陽心裡涼掉半截，放開懷裡的阿樹，撒腿奔向發生事故的Spitkehre彎道！

連續幾天的夢境，難道都是預告今天的意外！但是！車子裡的不是自己，而是飛影！

孫旭陽越想越害怕，而想到飛影年紀幼小，吳若水曾經托他照顧飛影，孫旭陽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孫旭陽掠過一號看台，瞥見欄杆邊的米麗亞，已經花容失色。她的小手抓著杜雷手裡的傘柄，寶藍色的眼珠，撐出美麗的圓形瞳孔。

她驚呆兩秒，才尖叫一聲，推開杜雷，跑向彎道。

比賽已經中斷，六輛救急車輛飛馳而來，孫旭陽踩在泥濘的草地上，幾次都險些摔倒。

跟在他後面的米麗亞更是狼狽，小腳踏著髒水，將漂亮的裙子都灑滿泥土。

四五輛賽車擠在一堆，外圍的兩輛賽車受損不嚴重，很快駛離。中間的墨西哥隊賽車和澳大利亞隊賽車直愣愣撞在防護板上，側翼損壞嚴重。

賽場的工作人員一批過去救人，另外一批在周圍噴灑三四米高的滅火泡沫。孫旭陽衝向中國隊賽車，正好看到屠飛影艱難的從賽車裡爬出來。

「你沒事吧！」孫旭陽把屠飛影抱出來，摘掉他的頭盔，近乎是吼著問他。

「孫哥哥，對不起……」屠飛影回頭看看賽車，一臉歉意。

「人沒事就好，人沒事就好了。」孫旭陽嘴裡喃喃的說著，心裡懸著的石頭終於落地。

此時米麗亞已經奔跑過來，這個熱情的外國女孩，看到飛影安然無恙，立即激動的抱住屠飛影。

這場事故，旁人看來驚險無比，其實飛影十分清楚自己只是略微打滑。他並不覺得有什麼恐怖，相比起來，米麗亞抱著他，反而讓他不知所措。

米麗亞嘰嘰呱呱的用意大利語在屠飛影的耳邊廝磨，飛影紅著臉，把她從身前推開。15歲的米麗亞，已經成長的有點少女的感覺，身材玲瓏且具備曲線。

她比飛影大一歲，身高也比飛影高出一兩厘米。只是，金色的卷髮，讓她像娃娃一樣可愛。

孫旭陽在旁邊看著他們，說不上他們是配還是不配，只是覺得，米麗亞對飛影的感情，讓他淺淺的受到一些感動。

屠飛影表情認真的對著米麗亞說兩句意大利語，重新坐進賽車裡。

賽場的工作人員確認賽車都沒有危險，於是疏散賽車一輛一輛離開。

前後兩次自由練習賽，都原來是虛驚一場。孫旭陽轉頭看看在雨天裡格外明亮的Spitkehre彎道，總覺得還是有點不安。

很快，練習賽繼續進行，屠飛影駕駛的中國隊賽車回到維修區，接著再沒出來。

由於練習賽才進行30分鐘，孫旭陽擔心屠飛影真的受傷或者賽車內部零件破壞，於是離開看台，去維修區看看情況。

維修站車間裡，A1賽車已經送上檢修台，屠飛影站在旁邊，表情充滿懊惱。

「怎麼了？」孫旭陽急忙過去詢問。

「車輛右前胎磨出一個洞，所以不能再比賽。」技師組的組長回答孫旭陽。

「這麼寶貴的第二場練習賽的機會，就這樣放棄了？」孫旭陽立刻又問。

「我們要確保擁有新輪胎用於明天的比賽，所以只能退出練習賽。這是我們技師組的一致決定。」技師組的組長回答道。

「孫哥哥，都怪我……我進彎道的時候，減速過晚，所以大力剎車，所以輪胎才會磨破。」屠飛影低著腦袋走到孫旭陽跟前，愧疚的說道。

屠飛影不如斯蒂夫心高氣傲，卻也有著他自己的強脾氣。如今他主動向孫旭陽承認錯誤，可見他也是十分後悔。

孫旭陽看到賽車的右前胎上，的的確確有一個碗口大小的破洞，無奈的歎氣。

站在維修站裡的斯蒂夫冷哼一聲，抱著雙手離開。

看到飛影遲遲不出來，阿樹收拾著儀器，也回到維修站。

「下雨，賽道突然產生變化，出點意外也是難免的。很多車隊的賽車都在那個彎道出現小程度的失控，十幾輛賽車在那邊撞壞了前翼。」阿樹一邊整理儀器，一邊說道。

「飛影，你回去休息吧。練習時間少掉一半，但是多一點時間給技師組來準備，也不錯。」孫旭陽看到飛影鬥志低落，拍拍他的肩膀，鼓勵他。

飛影自覺已經沒有正式上場的機會，垂頭喪氣，提著自己的頭盔，走向飄著茫茫細雨的露天過道，去酒店休息。

「斯蒂夫今天沒有出現失誤，你應該會派他上場吧？」看著飛影漸漸走遠，阿樹試探的問孫旭陽。

「嗯……」孫旭陽沉思著將目光從飛影的背影轉移到維修站的內部，恰好觸碰到夢旎旎的目光。

鮮艷的夢旎旎，躲閃孫旭陽的目光，走向維修站的某個角落。

「明天的比賽，不會有什麼問題吧？」孫旭陽有點尷尬，轉身與技師組的組長進行溝通。

「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技師組的組長點點頭，看著孫旭陽，欲言又止。

孫旭陽看一眼被千斤頂撐起的賽車，想了一會兒，對阿樹說道，「阿樹，你留在這裡幫忙吧，我回酒店找兩個小傢伙談心。」

阿樹在外面站久了，凍的有點發抖。她的肩膀上的衣服被雨水打濕，鼻子紅彤彤的，讓人心憐。

孫旭陽一邊說話，一邊情不自禁用手指刮去阿樹前額的髮絲上的水珠。忽然，他意識到周圍的人都在關注他這個小動作，急忙將手放到自己的臉邊假裝在擦自己的雨水。

「你去吧，這裡留給我們技師組就可以了。」阿樹落落大方，朝著孫旭陽說道。

孫旭陽發現眾人看他的視線裡，小朱的眼神最清澈，心裡不免緊了一緊，走出這塊技師組的「地盤」，去酒店找斯蒂夫和屠飛影進行交流。

回到酒店，他找他們兩個一塊吃飯。想到明天第三場練習賽之後，正式車手的名單就要公佈，三人都略微有點忐忑不安。

孫旭陽身為「組長」，既想展現風度的讓他們中的某人上陣，又想親自上陣磨練磨練自己——尤其是，經過這兩天的觀察，他已經想出一個對付Spitkehre髮夾彎的辦法。

三人沉悶的吃完晚餐，都最後也沒聊幾句。敗陣的屠飛影心情糟糕，不想說話。斯蒂夫自己覺得勝券在握，更是不想說什麼。孫旭陽思慮著明天自己在第三場練習賽上的表現，稍稍關心一下他們的想法，也就沒有什麼話題。

不管怎麼說，車手組算是完成大賽前的心理溝通，車隊裡的其他各組的工作，同樣井然有序。

晚上，阿樹參加完中國隊技師組大賽前的最後一次總結會議，滿身疲憊的回到孫旭陽的房間。

阿樹最近轉到博世公司的賽車部，前途光明，原本不用加入A1中國隊忙裡忙外。然而只是因為孫旭陽，她放棄剛剛到手的正式職位，來這邊奉獻體力和智力。

孫旭陽柔情的吻著她，考慮到明天唐雨晰就會來這裡看比賽，猶豫著是否要在這最後一天，給阿樹一點「獎勵」。

「累就算了。」阿樹用嘴唇輕輕的粘著孫旭陽的耳垂，善解人意的說道。

「我不累，我是怕你累。」孫旭陽用舌尖墊起阿樹的小耳，竊竊私語。

「我也是怕你累……」阿樹向後慢慢躺下，解開孫旭陽的上衣，「明天你還要比賽呢。」

「我今天休息了一天了。」孫旭陽稍稍壓著阿樹的嫩美身軀，握著她的圓潤肩膀，低聲說話，不想破壞這樣的氣氛。

阿樹笑笑，如此嫵媚，如此迷人。

咚咚咚！咚咚咚！

房間的門，忽然被人敲響。

阿樹緊張的睜開眼睛，看著孫旭陽。

孫旭陽咬咬牙，起身去看看到底是誰。

穿過小客廳，他打開門，擋住門口，意外的發現敲門的是技師組的組長。

理論上，技師組的組長負責管理車隊的所有技師。孫旭陽懷疑他知道阿樹睡在這裡，瞬間有些心慌。

「我來找你，是來商量一個事情，對比賽很重要，需要你的理解。」技師組的組長開門見山直逼主題，讓孫旭陽終於放心。

「組長來找我，應該是比較重要的事情吧？」孫旭陽和他不熟，說話也客氣一些。

「明天上午的第三次的練習賽，我們技師組的幾個老人討論下來，覺得不應該參加。」

這句話，一下子把孫旭陽給弄懵了。

「是這樣的，下午的練習賽，損壞一套輪胎，本來這套輪胎，是可以用在明天上午的練習賽的。根據我們的計算，霍根海姆賽道的輪胎消耗速度比銀石賽道厲害，如果明天上午的練習賽再使用新胎，恐怕……正式比賽，輪胎方面會比較緊張。」技師組的組長看到孫旭陽不說話，接著又說道。

「但是我不參加練習賽，就沒有資格參加正賽。參加正賽的車手，必須至少參加過一次官方的練習賽。」孫旭陽想了想，說道。

上次斯蒂夫在排位賽表現良好，卻因為沒有來得及參加之前的練習賽，所以不能進入具備積分的正式比賽。

「是這樣，所以……需要你的理解。」技師組的組長誠懇的看著孫旭陽，略微點頭。

「這是車隊的決定嗎？」孫旭陽問他。

「不是，是我和幾個小組長，包括小朱在內，討論出來的建議。貿然開啟新胎，進行一個小時的練習賽，再加上排位賽，那麼後天的比賽，就……」

說到這裡，技師組的組長放緩語調。

「對車隊的整個策略來說比較有利，但是我就沒用參賽機會了，是吧？」孫旭陽心裡有點不痛快，問他。

「你考慮考慮吧。霍根海姆的彎道比較危險，局面或許會比較混亂，真正比賽起來，連續壞掉幾套輪胎也是有可能的。現在的局勢是，能保存多少輪胎，就保存多少輪胎。反正，已經有兩個車手可以參賽了。」

孫旭陽默不作聲。

「其他沒什麼事情，你安心休息吧，明天的排位賽是重點。」技師組的組長朝著孫旭陽沉沉的點了點頭，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