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新的殿堂

「老爸，以前的賽車的人裡面，有沒有一個叫銀鬼的？」孫旭陽突然問孫耀輝。

「銀鬼？」孫耀輝疑惑的皺起眉頭。

何國興想了想，搶先說道，「叫『銀鬼』的沒有聽說，倒是有一個外號叫『宿鬼』的，駕駛技術一般，但是有一套他自己特殊的過髮夾彎的動作，那場在他的地盤上的比賽，差點就輸了。」

孫耀輝點頭，「對，贏了他之後，作為交換條件，他就把過髮夾彎的成套動作教給我了。小陽，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隨便問問。」孫旭陽盯著川上弘野的墓碑，又問，「中國的非正規賽車手裡面，還有比老爸更強的人嗎？」

「小陽，我從來不承認自己是天下第一，這世界藏龍臥虎，千萬不要夜郎自大。我們當年只是切磋車技，沒有完整的規矩，而在更殘酷的無規則地下賽車裡，高手層出不窮，他們都是用命來比賽的，普通的賽車手，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連我，都未必能勝得過他們。」孫耀輝用罕見的嚴肅的口吻說道。

「哦，你看過地下賽車？」何國興頓時提起興趣，問孫耀輝。

孫耀輝鼻子裡輕「嗯」一聲，接著說道，「前幾天和我的一個朋友去泰國玩，見識了一下他們的地下賽車的賭莊。他們的賽車的速度非常快，任何的撞擊都是允許的，一場比賽下來，六個賽車手，五個重傷。」他瞥瞥宋火陽，「相比之下，你們的所謂的地下賽車，簡直就是小兒科。」

「有陳嵐這樣的警察，中國是不可能有那樣的地下賽車的。」宋火陽呶呶嘴，解釋道。

孫耀輝笑笑，「有光明的地方，必然有黑暗。中國賽車一旦發展起來，賽車手從緊缺變為過剩，大家對賽車又有興趣的時候，或許會滋生地下賽車賭場。中國提前組建和培養公路警察，看來是有先見之明。晴晴搞一個專業的賽車學院，大概也是出於這個考慮，不想讓年輕的有前途的賽車手誤入歧途。」

「那些泰國的地下車手，水平怎麼樣？」何國興十分有興趣，追問孫耀輝剛才的話題。

「很強。」孫耀輝嘴裡果斷的扔出兩個字，然後又補充說道，「他們的賽車技巧，跟我們以前的技巧和現在的正規賽車的技巧完全不同。大多數的過彎，都是以碰撞的方式來實現。沒有過於華麗的飄移，但是如果甩出飄移，就快的難以置信。我想，大概和輪胎有關係。他們用的輪胎，都是我沒有見過的輪胎，可惜我沒有機會靠近去看。」

何國興萬分感慨的長吐一口氣，「可惜我們老了，否則，真想去那邊比賽。」

孫耀輝笑著搖搖頭。

最強的技術，往往誕生於最黑暗的角落。孫耀輝沒有把心裡的這句話說出來。

而孫旭陽則陷入沉思。

「碰撞也是一種策略和技巧。」阿樹曾經說過的那句話，又浮現到孫旭陽的腦海裡。

碰撞……他反覆默念這兩個字，看著眼前的川上弘野的墳墓，一幕一幕又閃現出來。

川上弘野的撞擊，是想把我推下山崖，非但沒有獲得勝利，反而丟掉性命。但如果是更精妙的有技巧的碰撞，就算損壞賽車的外殼，卻能取得比僅用輪胎和方向盤控制更好的調整效果……但是迄今為止，從未見過有任何闡述碰撞技巧的賽車指導書……

「正規的賽車，不鼓勵碰撞。」彷彿是看穿孫旭陽在想什麼，唐雨晰突然說道。

「因為賽場上的碰撞，往往會引發嚴重的賽車事故。但是另一方面，車隊的訓練裡，又會讓車手學習賽車的刮蹭技巧。應該說，碰撞是最高階的賽車技術，而能夠把碰撞運用到極致的，反而是那些最不為人知的地下黑暗賽車手。」唐雨晰接著又說道。

「沒錯，碰撞是賽車裡的『七傷拳』，用的好，可以兩不相傷而獲得優勢；用的一般，則是害人利己；用的不好，那是傷人一千自損八百。我看的泰國的地下賽車手，都屬於第二種，雖然凶狠，卻不是最高境界。」孫耀輝接口說道。

他抬頭看看天色，「這雨，估計是不會停，都淋濕了，回去吧。」

何國興轉頭看看川上弘野的墓碑，微歎一口氣，「走吧。」

川上弘野雖然是敵人，但也總算是一個時代過來的人，如今想到這個頑固的日本老頭摔死在這裡，何國興難免還是有點唏噓感歎。

濛濛的細雨還在繼續，清涼之外，平添一分哀愁。山中的迷霧，又使得這裡的一切，都看上去飄渺而虛無。

孫旭陽與唐雨晰共撐一把傘，沿著濕滑的坡道向上。唐雨晰細嫩的手掌握著孫旭陽的手臂，彷彿怕滑到，藉著他的一股力道。

「小陽，下午我陪媚兒還有小丫頭去胡羊市逛街買衣服，你去嗎？」走在前面的孫耀輝忽然回頭，問孫旭陽。

「下雨天還去逛街……」

孫旭陽話未說完，忽然注意到老爸的眼神，頓時知道他的心思。

老爸帶蘇媚去泰國和馬來西亞，並不是他想玩，而是這幾十年，他從來沒有帶她開心的玩過，只是留給她不少的傷悲。而明天，他就要去歐洲陪老媽，下午去胡羊市逛街，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和蘇媚在一起。

孫耀輝看到唐雨晰也望著他，對她說道，「雨晰，明天早上送我和小陽去機場，但是不要告訴丫頭和媚兒，可以嗎？」

唐雨晰想了想，點點頭。

「其他人都不用來送，明天我們靜悄悄的走。」孫耀輝又朝宋火陽叮囑道。

要是蘇媚第二天發現老爸神秘失蹤，不知會多麼傷心……卻不知為何，孫旭陽竟然有點同情蘇媚。

回去的路上，一行人默默無言。

何國興捨不得老朋友離開，同時又擔心女兒阿樹。唐雨晰不想放孫旭陽走，但是想到「死冤家」阿樹孤零零在歐洲，將心比心，又希望孫旭陽能夠去看看她。

如果換做是我在歐洲，阿樹一定不會讓孫旭陽來看我……想到這裡，唐雨晰望著窗外雨景，自嘲的笑笑。

何國興把他們三個送到賽車，就帶著宋火陽回胡羊市。

「這兩個小懶豬，應該起床了。」孫耀輝走向別墅門口，說道。

「爸，等等。」孫旭陽忽然叫住他。

「嗯？」孫耀輝扭頭看著孫旭陽。

孫旭陽朝左邊的賽道瞥了瞥，「我們來賽一場。」

「霍……」孫耀輝有些意外，不過還是欣然接受兒子的挑戰，「行啊！雨晰，把你的車子借我用用。」

唐雨晰自然是一口答應，撐著雨傘走到賽道旁邊。

孫耀輝和孫旭陽分別鑽進別墅門外的克萊斯勒和M6，嗖的竄上賽道。

雨色朦朧，賽道上空無一人。一個個彎道，像是暗處的潛伏者，躲藏在霧濛濛的深處。

唐雨晰稍稍揮舞手裡的雨傘，算是給出起跑的信號。

兩輛跑車，同時像是離線的利箭，刺向第一個彎道的位置。

這小子，好快的加速。

孫耀輝斜眼看看側面的銀色M6，不敢大意。而在幾個月之前，對付這個技術稚嫩的兒子，他甚至可以單手贏過他！

嘩！

兩輛賽車甩出一個相同的弧度，兩片水花，像是兩個圓盤飛向觀眾席的位置。

這種F1賽道，幾乎沒有積水，而能夠用輪胎上的殘水，拋出這樣的水花，足見速度有多快！連站在起跑線觀戰的唐雨晰，都暗自吃驚。

雖然速度相同，然而處於外線的孫旭陽，經過第一個左向彎道，漸漸落後半個車身。

小傢伙一定會用接下來的右向彎道拉回差距……孫耀輝這樣想著，方向盤朝著右方偏移幾公分。

吱！

隨著一個短促的剎車，孫旭陽的M6，像是鬼魅般的繞到克萊斯勒的跑車之後！

咦，不跟我爭第二個彎道嗎？孫耀輝第一次猜不到兒子在賽場上的心思。

他心神略略放鬆，忽然左側後輪彷彿碾到一個小石子，極其輕微的頓了一下。

咂……

猶如絲綢被拉開一條口子，克萊斯勒的專業輪胎發出尖銳的聲音，抓地力的平衡的瞬間丟失，使得車子像是馬步不穩一樣的滑向左側！

轟！

就在孫耀輝急忙控制方向盤的時候，孫旭陽的銀色M6，像個巨型子彈頭，從他右側的縫隙超過！

F1賽道怎麼會有小石子！是這小子剛才撞我！反應迅速的孫耀輝一下子領悟過來，接著，又像是反應到另外一層問題，驚訝的瞪大眼睛：20多年，數百個高手裡，從未有人撞我，還能讓我毫無知覺……

而站在賽道之外的唐雨晰，目光直直的看著那裡，濕潤的雙唇沒有合上。而手裡的雨傘，「噗通」一下，掉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