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佳人之心~
此時,瑞爾特和芍藥現身,這位巴洛雅二王子的狀況相當不好,臉色慘白,腳步虛浮,有著強自忍耐的悲痛,想必他已知道自己父親的狀況,如果不是他的身份不允許失態,恐怕已痛哭失聲。
在瑞爾特遣走侍衛後,芍藥走至黛絲笛兒面前,神色緊繃,問道:「噬妖會成長嗎?」
黛絲笛兒眉一挑,說道:「會,當牠越大時吸食的血液也會隨之增加,等大到成熟時便會在體內產卵,不過這通常在巨型的魔物上才會發生,因為像人類這般形體大小的血液根本不足以讓牠成熟,但今日顯然是例外。」
「到那時妳還有辦法嗎?」
「完全沒有。」
黛絲笛兒斬釘截鐵下斷語,瑞爾特聽到後身軀晃動了一下,差點就那樣倒下。
亞修忍不住問道:「國王的病更嚴重了嗎?」
「是的,已經陷入完全昏迷的狀態,每天輸送的血液也增加到以往的好幾倍,因此殿下才會親自趕來。」
瑞爾特深吸一口氣,恢復平常的威嚴,接下來竟出人意表的對著亞修等人彎腰行禮,嚇得亞修連忙站起並避往一旁。
「一切的經過我已聽芍藥小姐說過,諸位能不計較王妹的種種無禮舉動還仗義出手相助,實在令我慚愧不已,我在這裡致上最深的歉意並請求諸位原諒。當然,王妹那邊,待此事完了,我必定會給予重罰。」
此時,就連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也都對這二王子升起好感,其實當日她們在裡謝爾時就和他有過接觸,但並沒有留下太深刻的印象,此刻頓時改觀。
一個人的真性情是很難在得意的順境中瞧見,只有逆境的考驗到來時才會真正顯露,眼前的瑞爾特正是最好的例子,而他的表現亦使人激賞。
亞修趕緊說道:「千萬不要這麼說,當日的事我也有錯就是了。」
瑞爾特露出感激的神情說道:「謝謝你的維護,但請放心,我會還給諸位一個公道。」隨即面對黛絲笛兒,一陣遲疑後咬牙說道:「父王就有勞妳了,請放心,不管結果如何,一切的責任都由我承擔!」
將一國之君,也是自己父親的命全然交到一個陌生女子的手上,而她就連如何治療都絕口不提,若有選擇,瑞爾特絕對不願意,但遺憾的是別無選擇。而他更免去黛絲笛兒的後顧之憂,自願全力承擔責任,實在不凡。
「我會盡我所能。」
「那麼,請妳和芍藥小姐先隨我回裡謝爾吧!」
黛絲笛兒美目深瞥了亞修一眼,掙扎後說道:「好吧!」
芍藥這時開口:「殿下,有家兄的消息了嗎?」
瑞爾特搖頭說道:「目前沒有,我也是今早才到,同時帶來十六組人深入連恩山脈分頭尋找你們,目前沒有任何消息。」
「那就糟糕了,黛絲笛兒說治療之前一定要先剖開胸膛,我一個人沒有把握做到。」
「真的?這該如何是好?」
此時亞修自告奮勇說道:「我也可以加入尋找,加上我會翔天之翼,速度絕對可以比步行快上幾十倍。」
瑞爾特發自真心的說道:「王妹做出那樣的舉動,你還……真的非常感謝你。」
「不要這麼說,我也是巴洛雅的一份子,盡力也是應該。對了,那要不要讓雪靈跟你們一同走?她的飛行魔法應該能讓芍藥快速趕回,好先穩定國王的病況。」
「這倒是不用,我這次前來已經在沿途布置了十八個中繼站,每站都有大批戰馬待命,可供替換疲累的馬匹,因此回程中馬車可以全速奔馳,日夜都不必停留,速度絕對比翔天之翼還要快,只是中途的顛簸可能會讓人感到難受就是。」
亞修聽得佩服不已,此舉完全將瑞爾特心思縝密的一面表露出來,幾乎是面面俱到,他不僅胸襟氣魄非常人所及,才能智慧更是不容小看。
芍藥淡淡一笑說道:「無妨,能盡快趕回裡謝爾才是首要之務。」
「那麼,就請諸位在此等待,我先去準備回程的事宜和一些聯絡物品。」
「還有一件事!」雪靈拉高音調大喊:「點心幫我多準備一些,如果肚子餓我就飛不動啦!」
瑞爾特微微一愣,繼而點點頭表示明白,此舉雖讓雪靈的精神振起,卻也讓眾侍衛陷入劫後餘生又來一劫的低迷氣氛裡,得失之間明顯不過。
「那麼,主人,我也和您一同前往吧!」安琪莉娜說道。
「也好,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力,不過我們搜尋的方向要分開,這樣才有效率。」
安琪莉娜雖有些不願,但這話實在有理,只得答道:「是。」
不過雪靈是不管有理還是沒理,開口就說:「先說好,我會跟在你身邊,不然你要是跑掉,那我的債務該怎麼辦?當然,有危險我會保護你,誰叫我是這麼體貼屬下的教主呢?哈哈。」
「好好好,妳要怎樣就隨妳吧!」
亞修隨口應道,他可不知,這話如同針般刺著了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讓她倆的胸口痛了一下,因為在態度上實在有明顯差別。
芍藥去要了一張紙和筆,標明他們所處的方向後開始說道:「家兄名叫空青……」
「咦?」亞修好像想到什麼。
「是不是覺得很耳熟?」
「是啊,好像在哪聽過。」
芍藥罕見的露出苦笑說道:「那是因為我和家兄的名字都是一種藥材名。」
「對了,就是這個!但是為什麼呢?別有含意嗎?」
「完全沒有,據家母所言,我和家兄出世時,家父已開始編撰藥經,他編到何處,就以那藥名取之。坦白說,我們真的非常幸運,至少名字都還可以聽。算了,不提這些,我把家兄的可能所在指出吧!」
亞修聽得啼笑皆非,想不到醫聖也有這樣一面,讓人倍感親切。
芍藥已經把可能的範圍劃出,不過縱是如此,要在此地尋找一人和大海撈針相去不遠。
這時,瑞爾特到來,言明已可出發,驚人的速度代表他早有周全準備。
雖天色漸暗,但由於時間緊迫,因此亞修拒絕了瑞爾特要他們在此先休息一夜的提議,要求立刻出發。
將響箭的使用方法和時機記牢後,亞修揹起一袋必備的物品,掏出石漿玉乳交到黛絲笛兒手上,誠懇說道:「雖然已經沒剩多少,但效果應該不變,國王的病就麻煩妳了。」
黛絲笛兒伸手接過,心中泛起一股苦澀的味道,只因亞修關心那臥病在床的國王更甚於她,但她卻無法抗議,因為治療的方法絕對不能說。
「我知道,不過……嘿。」黛絲笛兒露出詭異的笑容,一把抓住亞修的頭一拉,在眾目睽睽之下重重的、毫無保留的吻上他的唇!
亞修呆住了,只感到一團火從嘴唇燒遍全身,那柔軟的感覺從未有過,讓他全身酥麻,渾忘一切,連推開黛絲笛兒的力氣都沒有,就算有,他也不想做。
就在他希望時間能多停留一下的時候,黛絲笛兒主動離開,還像是嚐到什麼美味般的伸出舌頭舔著嘴唇,挑逗說道:「果然很美味。那麼,該做的同樣都做過了,這下可以真正的從頭開始了。要小心啊,主人。」
揮揮手,黛絲笛兒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轉身走開,看得芍藥和瑞爾特臉紅心跳。若在以前,安琪莉娜早該怒火中燒,但她並沒有,反而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她首次意識到要除去噬妖的方法或許嚴重到黛絲笛兒得拿命去搏的地步。
安琪莉娜想阻止,但怎樣也無法開口,黛絲笛兒所決定的事豈是旁人所能左右?況且,不管亞修怎麼說,她們內心總有一份虧欠,此時不還,欲待何時?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安琪莉娜相信黛絲笛兒不論面對什麼難關都能通過!對這個一路打來的對手,她絕不懷疑!
「黛絲笨兒,不要丟臉,知道嗎?」安琪莉娜突然大叫。
黛絲笛兒毫不在意回答:「妳還是顧好自己吧,安琪呆娜。」
亞修唇舌還殘留著大半蝕骨銷魂的快感,卻也首次意識到事情有哪裡不對,但因心急於搜尋空青一事,並沒有多想,對著瑞爾特說道:「殿下,那我們出發了。」
瑞爾特直到此刻才從那令人血脈賁張的景象中醒來,眼中不覺散發出羨慕、嫉妒和失望的神色,畢竟他曾大力追求過黛絲笛兒,但仍自制說道:「一切就拜託你了,請以安全為重。」
「我知道。」
亞修、雪靈和安琪莉娜同時施展魔法飛上天空,依著各定的方向分開前進,他們的手腕戴有鑲著星星之石的魔法手鍊,發出了微弱的紅色光芒,雖不燦爛,但在夜空中卻清晰可見,而且可與漫天星斗區分,也是聯絡的信號之一。
三人分成兩路,投向深不可測的茫茫黑暗中,他們的付出會有回報嗎?沒有人知道。
然而,有人並不在意,因為在她的眼中,一人、千人和萬人的生死只是既定的循環而已,沒有什麼差別。
但她卻介意著一件和人命相較之下更小,但對於她卻是更大的事!
一條潺湲流動的小溪旁,一塊讓人再熟悉不過的河岩上,一個赤腳少女寒著臉,不發一語。
她身前的溪面出現了異狀,中央如方石大小的一塊並沒有流動,平滑如鏡,更教人難以置信的是它竟顯現出一個畫面,而且停留在那裡。
那畫面,正是黛絲笛兒強吻亞修,而他卻沈醉得連一點推開的念頭都沒有的那一幕!
此地正是另一個空間──時縫之地。少女則是露比,她正以尋常人無法想像的力量注視著亞修的一舉一動,怎曉得,竟會出現這讓她傷透心的一幕?
一手拍出,怒氣隨之爆發,溪流的河水被濺得四散飛射,灑濕了她一身衣裳,那惱人的畫面當然也隨之消失,但她的怒氣卻隨之傳到人界。
一條高挑優美的人影出現在少女身旁,愛憐的以衣袖輕拭露比臉上的水珠,關心說道:「何苦呢?」
除了雨,誰有此能耐出現呢?
「給我退下!」露比冷然一喝,金色的光芒一閃,硬是將雨震開。
雨毫不在意,淡淡說道:「動情是妳最大的致命傷,否則只要妳保持平常心,誰都沒有辦法傷到妳,但妳竟讓我偷襲得手,這不是我所知道的露比。」
「我知道,所以我並沒有追究妳的過失,否則我……」
「我怎麼?消滅我嗎?妳確實可以辦到,但妳會這麼做嗎?不。」雨一聲輕笑,緩緩移至仍怒目而視的露比前,以手撩撥起她的頭髮並任其至指縫落下,軟語說道:「妳不會這麼做,如果妳做了,就代表著妳本已成功一半的報復將會以失敗收場,妳容許這事發生嗎?」
露比的怒氣消失不少,僵在原地,寒聲說道:「妳想怎樣?」
這讓雨更肆無忌憚,完美無瑕的鼻尖輕嗅著露比的香肩和玉頸,最後輕貼著她的臉頰,在耳朵旁低聲細語:「不是什麼過份的要求,只要妳做好自己的事就行,絕對不能亂來,尤其是當天妳被亞修傳遞而來的思念喚醒,竟不顧一切將他召來此的事絕對不可以再發生。妳真要見他,可以,但不能出於衝動,那只會壞事,選個好一點的時間現身吧!」
說完,雨居然張開編貝玉齒,在那白皙柔軟的耳垂上輕輕一咬。
露比身軀驀然如輕煙消失,再現身時已離雨十多步,撫著被咬到的耳朵,表情又羞又氣。
雨輕輕搖頭,嘆道:「罷了,連我都開始喜歡妳這模樣,此後我不會再要求妳恢復先前的絕情。還有,黛絲笛兒妳不能殺,曼雷達雖算不了什麼,但要壞事仍是綽綽有餘。」
「不用妳多嘴,我並不打算殺死任何一個人。那麼,妳何時要召回她?」
「尚沒有這個打算,目前雖證實踏入天人合一的亞修沒法看破她的身份,但這境界他並無法長久保持,因此我打算再多觀察一段時間。」
「是嗎?那就隨妳。希望一切都沒有問題。」
「問題從不在我,只在妳。我也該走了,人界的運轉雖已不需我的介入,但妳也不歡迎我待在這裡吧?那……露比。」
「什麼事?」
雨指著自己的唇說道:「可以再吻妳一次嗎?我那天才知道妳的唇竟是這麼柔軟、這麼芳香,足以讓人忘掉一切。」
露比的臉瞬間羞得通紅,怒喝:「妳可惡!」
可輕易將天地撕裂的天之力瞬間湧出,但雨的身前卻出現了空間扭曲的異象並早一步消失,只留下幾句話迴盪在空氣中。
「別白費力氣,妳永遠不可能真的殺我,而不管在過去、現在還是未來,我倆都是最親密的人,沒有人能將妳我分開,這是永遠不變的事實。」
露比靜靜聽著,表情恢復冷漠,佇立在原地不曉得在思考些什麼,時間的流動對她沒有意義,但在人界中,每一刻都有新的變化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