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主人之名~
多倫魔法學院院長特裡斯的院長室,一直是個傳奇的地方,曾有學生把這裡稱為多倫七大禁地之一。
當然,還有一個禁地是愛提娜的魔法研究室,不過目前正處於毀損狀態中,雖然破壞者從表面上看來是亞修,但實際的罪魁禍首卻是另有其人。
而那個元兇,目前正畢恭畢敬的低頭站著,臉上收起了平日那種嬉笑怒罵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惶恐的模樣。這樣的模樣或許可以騙過其他人,但絕對騙不了她眼前的人。
「妳還要裝那種表情裝多久?」
在愛提娜前面,坐著多倫魔法學院的院長,不過目前多倫和聖天魔法學院合併,特裡斯該算是兩學院的院長才對。
此刻他的面前有著幾份報告書,報告書上記載了聖天魔法學院魔武競技場損壞的始末,而這件事發生至今已經三天了。
三天前,愛提娜帶著學生到聖天魔法學院的魔武競技場進行魔法對戰練習,而最後上場的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兩人,在最後一擊中聚積了所有的風系魔力一分高下,不過沒想到高下沒分出來,反而因為魔力太強,把整個魔武競技場給破壞掉。
而更甚者,這些釋放出來的魔力帶起了無數的飛砂走石擊傷了周圍觀看的學生,還有一些碎裂的大顆封魔石被拋向鄰近的校舍,造成聖天魔法學院的設備損害慘重,不得不因此停課三天進行整修。
「我並沒有假裝,我是真的感到很抱歉啊!」愛提娜振振有詞的說著,今天她的打扮有些不一樣,原本緊紮著的長髮放了下來,還在額頭梳了幾道瀏海,臉上抹了些淡妝,散發出難得一見的溫柔婉約的氣質。
「算了。」特裡斯隨手把報告往桌上一放,說道:「幸好學生們沒有受到嚴重的傷害,只有皮肉之傷,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看著愛提娜鬆了一口氣的模樣,特裡斯又突然說道:「對了,妳身上的傷不要緊嗎?」
臉上表情顯得有點驚慌失措,愛提娜不自然的說道:「傷、什麼傷?我好的很呢!」
「妳還想騙我嗎?妳放下的頭髮和臉上的淡妝,為的不就是掩飾妳臉上的傷嗎?還是妳想要騙其他的人?」
表情似乎在一瞬間凝結了,愛提娜有些尷尬的笑著說道:「被看出來了啊!其實我是想說身為一名下級魔導師還受傷,傳出去不太好聽啊!」
「喔,不是因為妳在亞修身前施展了一個風之壁,替他阻擋碎石的攻擊,導致自己無法閃躲才受傷的嗎?」
愛提娜的笑容僵住了,表情嚴肅的看著特裡斯說道:「那是因為我判斷亞修的治療術對於現場受傷的學生會有很大的作用,所以才這麼做的,我畢竟是多倫魔法學院的老師,自然要為學生們著想。」
只是笑了笑,特裡斯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深入,他並不瞭解愛提娜的過去,但他卻是把愛提娜當成自己的女兒一樣看待著,所以他相信愛提娜所做的一切。
「對了,我記得我曾經跟妳說過,要妳考慮考慮當代理院長一職。」
「抱歉,這件事我已經考慮過了,恕我我不能接受。」特裡斯的話說到一半就被愛提娜給打斷,而且堅決的拒絕。
「是這樣子啊!」
「是的,如果沒有其他問題的話,我想先行告退。」
「好吧!妳可以下去了,不過如果改日妳有意願的話,希望妳能隨時來找我。」
「謝謝院長。」
看著愛提娜恭敬的行了一個禮然後走出去,特裡斯的臉上有著莫測高深的笑容。在桌上的另一角有著另一份報告,特裡斯隨手拿起來翻了幾頁,裡面的內容他並沒有向愛提娜提起。
「真是不錯,在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這兩人開始聚集魔力時,就預先在魔武競技場周圍布下了『風之屏障』降低傷害,之後又同時施展了風之壁,一次施展兩個魔法,已經具有上級魔導師的實力了,呵呵,幸虧我沒有拿亞修來威脅愛提娜。」
在特裡斯原本的計畫中,是要拿亞修毀掉愛提娜魔法研究室的事來逼愛提娜接下代理院長一職,如果愛提娜不接受,他就把亞修退學,以愛提娜對亞修的重視程度來講,她非接受不可。
不過特裡斯最後還是沒有這麼做,因為他總覺得真拿亞修來威脅的話,可能會讓愛提娜有出乎意料之外的反應--這種直覺很微妙,但卻幫他在許多的遺跡中度過了不少險境。
一出院長室,愛提娜反而陷入了沈思中,剛剛特裡斯院長的話已經很明顯了,當時他人並沒有在現場,但他卻十分清楚現場的情形,那就表示學生中有特裡斯的耳目,並且將她的一舉一動回報給特裡斯知道,但是沒有理由啊!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愛提娜心滿腹疑問的穿過了滿是木匠和石匠的校園,這些人是被聘請來全力修復損毀的校舍和設施。
發覺自己無法整理出一個頭緒來,愛提娜搖了搖頭,朝著自己家中的方向走去,眼中有著令人膽寒的光芒,心裡也有了最壞的打算。
此時,愛提娜豪華的屋子裡已經有了三個人,其中兩個正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她們就是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還有另外一個就是亞修。
當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一招對決之後,就昏了過去。大急之下的亞修和愛提娜連忙把兩人帶回別墅進行治療,學院雖然也有治療的醫生,但還不及亞修的醫術來得好。
亞修此刻正半坐在床沿,對著黛絲笛兒的左手施展治療術。黛絲笛兒的左手從手指至手肘處被繃帶緊緊的包住,因為她的手骨在對招後整個碎掉,整隻手完全變成了青紫色。會造成這種現象,就是因為她聚集了全身的魔力和安琪莉娜正面衝突,結果反彈回來的衝擊波讓她毫無防備的手受傷嚴重。
事實上,安琪莉娜也好不到哪裡去,整枝冬蟬完全不曉得消失到哪裡去,大概是在衝擊的威力下化成塵屑了,不過縱然有冬蟬吸收一部分的反衝力,安琪莉娜的手指和手腕也幾乎全部骨折。
對普通人來講,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傷勢,一個治療不好甚至會變成殘廢,所以亞修一直不眠不休的持續照顧,持續的施展治療術。而讓他感到驚訝的一點,就是兩人復原的速度快到令人難以置信,不過才三天的時間,兩人手上的傷勢幾乎就好了大半,亞修把這歸功於翼人族天生的特異體質。
一想到這裡,亞修不由得露出了苦笑,仔細想想和她們兩人認識都還不到十天,而其中大半的時間不是她們兩個躺在床上,就是自己昏迷不醒--這兩個人難道會是上天派來折磨自己的人嗎?
驚覺到自己開始胡思亂想,亞修收攝了自己的思緒,全心全意的把精神投入治療術當中,並且殷切的希望兩人趕緊好起來。
心中期盼的心情,會透過治療術傳達給人知道。那是一股言語無法傳達的溫暖力量,天地萬物不分彼此都一定能感受得到!
亞修的腦海中不由得想起了這句話,嘴角露出了笑容,因為施展治療術而感到疲勞的身軀像是重新獲得了力量,治療術的光芒顯得更加燦爛。
而在他的身後,站著不知何時已經回來的愛提娜。她一臉滿足的看著此時的亞修,過了好一陣子之後,才在亞修沒有發覺的情形下悄悄掩門而出。
在愛提娜離開不久後,安琪莉娜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終於醒了過來。
「莉娜,妳還好吧?」看著安琪莉娜醒來,亞修對黛絲笛兒的治療術並沒有停止,不過臉上卻有著欣喜的表情。
「嗯,非常之好。」安琪莉娜淡淡的回答,用著怪怪的眼神看著亞修。
身上的傷勢對她來講不是大礙,嚴重的是體內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闇之力,又因為和黛絲笛兒的對招而狂亂起來。那種全身內外、五臟六腑都傳來劇烈不斷的冰冷痛楚,以她之能都感到有些承受不住。
但縱使是置身在這有如堅冰寒獄的無邊痛楚中,卻有著一道毫不間斷的細細暖流不斷的溫潤心房,在她幾乎無法支援下去時給予她新的力量。安琪莉娜心中明白,那是亞修治療術的力量。
她並非沒有受過傷,但她是被人類尊稱為神來膜拜、信仰的神界之人,而且還是擁有最強大光之力的王族公主,要在她身上留下傷痕原本就幾乎不可能,有的也只是在以往與黛絲笛兒的對戰中才有受傷的機會。
而縱使受傷,以她的力量也能在極短時間內復原,所以像現在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類治療,是前所未有的事。而且亞修的呵護與關心,都是她前所未曾經歷過的,安琪莉娜心中的感覺其實很舒服。
在此刻,她的心裡突然閃過一個想法!也許讓這個人當自己的主人也不是一件壞事。
這個念頭一起,最感訝異的就是安琪莉娜本人,因為堂堂的神界公主居然會有屈居於人類之下的想法,確實很奇怪。
「妳怎麼了,為何用那種眼神看著我?」
「沒什麼,連這一次,應該是第二次被您所救了吧?而我,似乎都還沒有向您好好道謝呢!」安琪莉娜改變了說話的口氣,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不必客氣,遇到受傷的人,本來就是要給予幫忙的啊!」
「不,我們的信念向來是有恩必報的,這樣吧!你可否答應我一件事,讓我有報恩的機會呢?」
「不必了啦,都說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情啊!不然,我千辛萬苦才學會的治療術要拿來做什麼?」
「那麼說,你就是不肯接受我們的報恩,而要讓我和黛絲笛兒兩人一生一世都背負著忘恩負義的枷鎖,內心滿懷愧疚的過完這一生嗎?」安琪莉娜的頭低了下來,肩頭微微抽搐著,似乎相當的傷心難過,可是她已經在地上挖了一個當作陷阱的洞穴。
亞修因安琪莉娜的表現而傻住了--事情有這麼嚴重嗎?
亞修支支吾吾的說道:「那、那好吧!雖然我認為這件事真的沒什麼,但是如果妳堅持的話,那就隨妳吧!」
「真的嗎?你真的不會後悔嗎?你也不會嫌我們礙手礙腳的嗎?」安琪莉娜挖的洞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深。
「嗯,不會啦!」沒有看到洞的亞修隨口回答。
「真的答應我們嗎?」安琪莉娜開始在洞口鋪上一層層遮人耳目的稻草當作掩護,並且發出聲音把亞修叫了過來。
「對,我會答應的,我發誓,這樣總行了吧?」站在洞旁的亞修絲毫不知大難臨頭,仍然一派悠閒。
「那好。」安琪莉娜臉上露出了笑容,一把將亞修推入洞裡,嚴肅的說道:「那就請你當我們的主人,讓我們服侍你來當作回報吧!」
安琪莉娜才一說完,亞修就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大驚失色的叫道:「開什麼玩笑,我只是個學生而已,怎麼可以當妳們的主人?」
相處雖然沒多久,但安琪莉娜也大約瞭解到亞修的個性,她非常的清楚此刻該用什麼方法,於是對著在洞裡不住掙扎的亞修開始一鏟一鏟的用土石慢慢的把他給埋起來。
「你說的很有道理,只不過……也許下次我和黛絲笛兒再遭遇到這種情形的時候,恐怕就沒有人能救我們了,而那時,我們真的就要魂歸西天了。」
臉上又是一變,亞修吞吞吐吐的說道:「妳們兩個難道不能稍微節制一點嗎?真要比劃的話,難道就不能不要全力以赴,選擇一個比較容易的方法嗎?」
「這是你的命令嗎?」
「命令?當然不是!」
「既然不是,那我們自然沒有遵守的必要。即使我和黛絲笛兒在戰鬥中身亡,也不關你的事吧?而如果要讓我們稍微節制一點也可以,不過,只有我們的主人才有資格命令我們!」
安琪莉娜巧妙的把兩人的生死和亞修當不當她們主人這件事給綁在一起。這就好像又搬來了一塊大石頭,把手伸出土堆想做最後掙扎的亞修給徹底的埋了起來,讓他永遠脫不了身。
而亞修此刻的心中也如安琪莉娜所預料的,處在一片混亂裡,因為他絕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未來的兩人這樣力拼而死,雖然他知道這只是猜測,不過依兩人的個性來說,這猜測百分之百會成真。
但是要他當兩人的主人,這不是太過屈就兩人了嗎?不過他也知道,自己別無選擇。
「好吧!我答應妳,不過妳一定要遵守諾言,一定要把自己的生命安全擺在第一位!」亞修打定主意,這麼做只是為了兩人著想,絕對不是天真的把自己當作可任意使喚兩人的主人。
「是的,主人!」黛絲笛兒的聲音傳來,她還調皮的眨了眨眼。
亞修嚇得差點從床上跌下來,原來黛絲笛兒早就醒了,只是安靜的等著亞修被埋起來。
黛絲笛兒心裡的感覺和第一次為了不輸給安琪莉娜而要服侍亞修當主人時完全不一樣,這次心裡並沒有太大的抗拒,因為她和安琪莉娜的感受差不了多少。
「妳們可以不要叫我主人嗎?感覺實在太奇怪了。」
「呵呵,這是主人的命令嗎?」黛絲笛兒馬上就學起安琪莉娜的說法。
「命令?當然不是。」
「既然不是,那我自然沒有遵守的必要,而如果你下令的話,我當然會遵從。」
突然間,亞修真的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不知如何是好。
「總而言之,以後我們會在稱呼上注意的。」安琪莉娜實在不忍心亞修再這樣煩惱下去,連忙出面打圓場。
「那就太感謝妳們了,躺了這麼久,我去端點食物給妳們吃吧!」
看著亞修走了出去,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兩人和平的氣氛為之一變,變的勾心鬥角起來。
「哼哼,我還以為妳黛絲笛兒是個說話算話的人,沒想到主人一事還是我先促成的。」
「說這什麼傻話,像這種賣弄心機,耍陰謀詭計或者是挖墳墓還是挖洞的事情,當然是妳在行了,我只好在一旁觀看囉!」
「妳居然敢說我賣弄心機、耍陰謀?」
「哎呀!我可沒這麼說,我只是說實話而已。」
「可惡,看來只讓妳斷一隻手是不夠了。」
「妳也是,這次妳手上可沒冬蟬了,信不信我讓妳和冬蟬一起消失?」
兩人的左手都還纏著繃帶,就迫不急待的想要再打一場,不過此時亞修剛好端了食物進來,一看到兩人這種模樣,不由得憤氣填膺。
「妳們兩個通通給我住手,不是告訴過妳們要好好珍惜自己的身體嗎?!」
「我的手已經好了啊!」黛絲笛兒舉著左手說道。
「胡說八道,就算是好了,也要好好修養啊!現在沒有徹底治療,要是留下後遺症,以後該怎麼辦?十天以內不准妳們動到左手,聽到了嗎?」
聽到十天不能用到左手,黛絲笛兒的臉不由得垮了下來,不過亞修可還沒把話說完。
「尤其是妳,笛兒,妳的手傷比莉娜還嚴重,二十天以內都不准用到左手,明白嗎?」
「二、二十天?」
「對,二十天,這是命令!」
「是的,只要是主人的命令,莉娜我一定遵命。」安琪莉娜搶著回答。
她微微低頭,臉上有藏不住的笑意,十天比二十天來得少,這樣子比較起來,算是小贏黛絲笛兒一籌,也等於是報了黛絲笛兒在魔武競技場上對自己冷嘲熱諷的仇,自然心中開懷。
不過黛絲笛兒可就不是了,恨恨的眼神死盯著安琪莉娜不放,過了許久才嘆了一口氣,說道:「是的,我知道了。」
「喔喔,一下子就收了兩個女僕當起主人,還耍起威風來了。亞修啊!你還真是越來越不簡單了耶,真不愧是我的好學生啊!」
喜歡作弄人的愛提娜的聲音傳來,她剛剛在門口可是從頭看到尾。而亞修一見到愛提娜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就覺得大事不妙。
「老師,妳可別誤會了,事情不是妳想的那樣。」
「是啊!老師一定相信你的,畢竟你是老師的學生嘛!哈哈哈。」
愛提娜拍了拍亞修的肩膀,不過並沒能讓亞修感到放鬆,因為愛提娜是不會管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麼樣的,她只會把事情變成她所想的那樣,而且她所想的,通常都會引起很大的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