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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於康熙末年》第661章
第十一卷 定風波 第六百六十四章 九子粽(四)

 這兩罈子爛鹹菜。最終還是沒有走上餐桌。

 別的好好說。要是吃出毛病來。不是得不償失?

 看著廚娘們臉色兒都綠了的模樣。曹顒還是讓她們將這兩罈子鹹菜扔了。換了廚房這邊腌制的芥菜疙瘩。

 曹顒還不忘囑咐她們一句。不要像尋常似的。切了細絲。拌了香油什麼的;就清水洗過。切成手指粗的條。

 雖說將到飯時。廚房裡有些灶台已經用上的。但是難得曹顒親自來一次廚房。眾人也都奉承巴結的,麻利地尊了吩咐。洗米的洗米。和麵的和麵。

 烏恩因那兩罈子鹹菜沒有買好,心裡忐忑的,低著頭。站在曹顒跟前。不曉的該如何請罪。

 曹顒見了,笑著對她說道:「差事完成的不錯,鹹菜的事怪不得你……這醬菜本來就容易長東西。我記得有一年府裡。好像就因雨水的緣故。壞過幾缸醬菜。」

 烏恩還是有些羞愧。低著頭道:「應該翻翻看看的。在府裡享了幾年福。奴婢也要成不知柴米油鹽的廢人了。」

 她是巴林郡王府的女奴。康熙四十八年到曹家時。還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如今這一轉眼。也是十七、八了。

 時光如水。歲月如梭。

 曹顒道:「聽紫晶說。你算盤打的不錯。記賬也利索。這已經是比別人強出太多。」

 想起母親進宮。曹顒問道:「對了。太太蒙語學的怎麼樣了?」

 「就是請安那些話。這些去時太太還為難,想要帶奴婢過去。又不合規矩。」烏恩說道。

   *

  熱河行宮。西峪。松鶴清樾。

 太后看著凳子上坐著的李氏。拉著她的手。臉上笑瞇瞇的。看著倒是比在宮裡時歡快。

 老人家半晌才說一句蒙語。叫宮裡當差的嬤嬤翻成漢話給李氏聽。儘管如此。李氏仍是能感覺她的慈愛之心。

 雖不曉的太后因何對自己個兒另眼相待。但是李氏將心比心。對太后也就真心親近,當成是親長般恭敬。

 除了親手做繡屏給太后慶生之外。李氏還親手縫中衣給太后。雖說不如宮裡的精緻。但是選的也是軟軟乎乎的細棉料子。摸著極是舒服。

 這次進宮請安。李氏就帶了一套孝敬。

 太后見了。十分歡喜。接過來摩挲著。臉上慈祥的很。

 那套請安見禮完畢。太后拉著李氏,話起家常來。

 例如她是不是頭一遭到塞外啊。覺的涼快不涼快。兒子媳婦孝順不孝順。云云。

 李氏聽了。都仔細答了。偶爾摻一句簡單的蒙語。引的太后越發歡快。

 太后的話裡。開始提及科爾沁。像是回憶起舊事。

 宜妃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面上陪著笑。已經是如坐針氈。生怕太后一高興。說出什麼要不得的事兒。入了自己的耳朵。給自己招災。

 趁著太后住嘴的空擋。宜妃笑著用蒙語說道:「太后。難得曹夫人進宮一趟,要不咱們留留客,臣妾這就去預備晚上的膳桌如何?還要厚著臉皮。請太后您老人家也賞臣妾吃一口。」

 李氏雖不曉得宜妃在說什麼,但是見她邊說邊看著自己。心裡也頗有不安。

 隨扈妃嬪中。以宜妃身份最尊。在京城女眷口中。這位娘娘又是個厲害的。使的李氏有些怕。

 太后正想同李氏多嘮嘮科爾沁。聽了宜妃的提議。正合心意。笑著讓她去了。

 王嬪與熙貴人原本宜妃身邊侍立。見她出去。也對太后俯了俯身子。跟著出去。

 出了太后宮。宜妃才轉過身來。對王嬪與熙貴人笑著說道:「曹夫人看著的柔順。兩位妹妹不是曹夫人的親戚麼。想來平素往來也親近?」

 不曉的她是何用意,王嬪與熙貴人陳氏一時不曉得如何應答。

 宜妃曉得她們兩個甚是膽小甚微的。皺眉搖搖頭。轉身先走了。

 熙貴人猶豫了一下。低聲問道:「娘娘。莫不是宜妃娘娘同表舅母有什嫌隙麼?宜妃娘娘。好似不如平素從容。」

 「誰曉的呢。不干咱們的干係。還是少問兩句吧。」王嬪說道。

 「是。妹妹曉的了。看著二十阿哥隨扈。妹妹便覺的有指望。只要胤禧能平平安安的長大。妹妹也就不白在宮裡苦熬這一回了。」熙貴人帶著幾分歎息。說。

 說起來。她就是進宮那一年承過寵。往後三、五個月見不到皇帝一面。只是這後宮女子。有幾個能隨心的?

 王嬪低聲道:「這些話。妹妹往後還是爛在心裡吧。凡事想開些。到底有個阿哥傍身。比起別的人已是強出太多。」

 熙貴人應了。同王嬪結伴而去。

 宜妃既在太后面前誇了海口。自然也格外賣力些。給膳房那邊定了個菜單。

 除了半數是太后喜歡的。還有幾道菜蒙古風味兒的。還有幾道是淮揚風味兒的。餑餑席上也添了幾品奶食。幾品南點。還有奶子酒與果子酒。看著體面不說。也能感覺是用心佈置的。

 看著離開膳還有一會兒功夫。宜妃重新梳洗。坐在梳妝台前。重新上妝。

 進宮四十來年。已經年過五十。但是因保養妥當。她瞧著還像四十來許人。

 原還有些自得。但是想想李氏四十多歲產子。宜妃也生出幾分艷羨來。

 她對著鏡子。坐了一會兒。打發個內侍去太后宮探問。瞧皇上沒有沒過去。

 少一時。那內侍回來稟告。皇上至太后宮請安。還沒有出來。

 「果不其然。」宜妃心裡暗道。並沒有立時起身往太后宫去。她雖自詡聰明。但是也從來不敢在康熙面前賣弄。她怕自己有失態之處。引得康熙多心。便叫人再去打探。

 過了一刻鐘,才消息回來。康熙已經從太后宮起駕。回四知書屋。

 宜妃鬆了口氣。又隱隱地有些失望。她也幾日沒見到康熙了……

  宜妃心裡揣測的沒錯。康熙確實是聽說李氏進宮。才裝作個太后請安。來與其來場「偶遇」地。

 待真見了李氏那刻。康熙反而無話可說。想著曹顒數日前昏厥四知書屋外。他的心裡終於生出幾分愧意。

 李氏低著頭。哪裡會想到皇上心裡會想這麼多。

 身為外命婦,在太后與后妃面前。她還跟應答兩;見了皇上,除了跪下請安。便只有低眉順眼呆著的份。

 太后見康熙來了。話裡話外同他提地也是科爾沁。除了懷念故鄉外。也是心裡有些酸澀。李氏這邊。絲毫不曉的自己地身世。不曉的她的身上也留著科爾沁的血脈。

 太后這幾年身子不見好,她已經跟康熙念叨了好幾回。看如何如何補償李氏。

 既不失朝廷的臉面。也不委屈了李氏。使的太后到了地下。也能跟太皇太后她們交代。

 一時半會兒。哪好那麼如意。

 身為包衣出身的臣子,曹寅在沒有立軍功的情況下。升到伯已經是天大的體面;曹顒年紀輕輕地。就在顯位。也不好隨意加恩。

 太后活了一輩子,除了先皇在位時忍氣吞聲。當太后之後。向來隨心。

 見康熙這邊遲遲沒動靜。她便用自己地方式來厚待李氏。那就是得了機會便賞賜。各色寶石首飾、古董花瓶、名貴衣料。五花八門,都是好東西。

 今日也是如此,太后已經叫人預備了好幾套頭面首飾。

 等康熙起駕出去。太后就使人將個一尺來高地首飾匣子抱來,推倒李氏身邊。笑瞇瞇地說:「這些哀家擱著也是擱著。你拿去給媳婦與孫媳婦吧。」

 她用蒙語說完。就有老嬤嬤翻成漢話。將給李氏。

 宮裡地賞賜。這幾年李氏拿的有些手軟,每次再三推脫。太后這邊還是非給不可。

 饒是如此。李氏也不敢生貪婪之心。忙起身辭謝。

 太后卻不許她不收。又提溜咕嚕地說了一串。

 那身邊侍立的嬤嬤聽完。笑著對李氏道:「曹夫人。太后叫您收著呢。說您不拿著。也會使人送到貴府。是太后的一點心意。太后她老人家喜歡您的針線活呢。說了。要是您覺這些首飾貴重。日後就多往宮裡請幾次安。多做兩套針線活。太后她老人家就歡喜了。」

 話說到這個地步。李氏只好謝恩收下。

 這時。外頭傳來腳步聲就聽有內侍進來稟告。道是宜妃娘娘到了。

 太后點頭叫傳。妃才笑著走進用蒙語道:「太后。膳食臣妾已經預備妥當。您看何時傳膳?」

 太后笑著看了李氏一眼。吩咐宜妃傳膳……

   *

  曹家別院。東院。上房。

 曹顒夫妻兩個已得了消息。曉的李氏被太后留在宮裡。要晚飯後才回;曹寅那邊也使人回來報信。因他忙著祈雨之事。不回來用飯了。叫人送食盒過去。

 初瑜瞧著炕桌上擺著的米飯與黑餑餑。還有半碟子芥菜條。笑著問道:「額駙去廚房半晌。就是拾掇這些個去了?」

 曹顒笑著點點頭。臉上帶了幾分意。道:「今天晚飯。闔府上下。都會吃香甜的。」

 方才從廚房出來時。幾個廚娘還特意問道。是不是上下都要送這個窩頭與飯。

 曹顒已經在廚房看過。最次地也是白米白麵。難得做一回這個。自然吩咐人人送到。只當是正餐前的點心餑餑。

 見丈夫帶著些許得意。說起晚飯吃食。初瑜帶了幾分不解。

 曹顒已經洗了手。盤腿上炕。拿了個麥麩子麵做的窩頭看了幾眼。送到嘴邊咬了一口。

 難以下嚥。

 說不出什麼感覺。像是木頭渣滓。又不如木頭渣滓鬆軟。聞著有麥子味兒。吃到嘴裡。卻是另有不同。

 曹顒臉色發僵。還是咀嚼著將嘴裡那口嚥下。

 初瑜見丈夫神色怪異。再看看這賣相「奇特」的飯食,生出幾分好奇來,拿了一個餑餑。扒下一口。也往嘴裡送。

 曹顒忙伸出胳膊攔住。道:「你還喝著藥呢。過些日子再嘗吧。」

 初瑜伸出手指。商量道:「額駙。就吃一口。要不然額駙同兒子們都吃了。我還不曉的什麼味道。」

 曹顒見了,點點頭。道:「那就吃一口窩頭。米飯你就別想了。這個是整出來讓孩子們看看聞聞的。吃一兩口許是沒事。要是真吃一碗半碗的。不是尋常地腸胃能曉的了地。」

 聽丈夫說完。初瑜笑著將那塊搬下地窩頭送到嘴邊。咬了一小口,仔細咀嚼著。臉色也有些古怪。

 吃完。她抬起頭來。對曹顒道:「額駙。這是糠做的麼?吃在嘴裡有些奇怪……還有些剌嗓子……」

 曹顒拿筷子。夾了條鹹菜送到她前道:「咬一口。看會不會好些。」

 初瑜依言咬了一口鹹菜。再把剩下地半塊窩頭送到嘴裡。咀嚼幾下,吞嚥乾淨道:「這會比方才好,有了鮮淡味兒。」

 曹顒拿著窩頭。:「這是麥麵子磨成的麵兒做的。就是雜糧店裡買來的。許是家境好些的人家。不會吃這個;但是窮人家。許是連這個都吃不上。要不然,怎麼會有賣兒賣女的。今年京畿大旱,到了秋冬,還不曉的多少人家要妻離子散。」

 說到這裡,曹顒不禁搖搖頭。好像有些扯遠了。

 明明是打算弄點難吃的吃食。讓兩個兒子「憶苦思甜」地。怎麼又扯到國計民生上去了。自己好像太閒了。

 初瑜聽著丈夫提到這些。不覺動容。猶疑了一下。道:「要不然。將咱們家地那幾處莊子減些地租?佃戶們也不容易。別人家的還好說。若是咱們家的佃戶到了賣兒賣女的地步,那咱們良心上也不安。」

 「減租倒是個好主意。只是咱們家的地。井田多。除非是旱太厲害。要不然的話還好。明兒我寫給何管事。讓各處瞧瞧。若是有減產厲害的。適當減減也好。」曹顒說道。

 初瑜聽了。不禁好奇。道:「額駙。雖說我當家沒幾年。但是也發現了。這京畿十年九旱。為何別人家不多打兩眼井。不就好些了?」

 曹顒搖搖頭。道:「談何容易!打淺了。不頂多大用;打深井。正經要耗上一筆費用。有地地方。一個子才有一眼井。就是因為打不起井。京畿的地。多在八旗進關時。跑馬圈了。後來轉也多集中的官商富戶手中。他們買地。就是為了吃租子攢家底的。怎麼捨花錢打井。一眼井的費用。就是幾畝好田的費用。」

 初瑜聽了。想起一事來。道:「對了。額駙。早年寧叔叔在世時。工部不是在京畿打過井麼?」

 「工部?但凡是公出面地。有什麼能信?花了好些銀子。多是上下官員貪墨了。使人挖的都是淺水井。能用一年就了的。」曹顒說到這裡。有些小鬱悶。

 自己好像曉的的太多了。有點沒意思。

 夫妻兩個說著話。烏恩與小核桃已經去前院接了天祐與恆生回來。

 小哥倆額上都是汗。身上已經髒了好幾塊。

 初瑜忙叫人端水給天祐與恆生收拾乾淨。

 許是淘氣了一下晌肚子有些餓了。見炕桌上擺了飯。小哥倆眼睛裡直放光。這邊剛擦了手。他們就湊到炕沿邊。問初瑜道:「母親。開飯了麼?」

 初瑜看了眼丈夫。見他沒說別的。便點了點頭。叫人將他們兄弟兩個抱上炕。又給戴上圍嘴。

 曹顒面南朝北居中而坐。初瑜坐在炕桌東邊。天祐與恆生側是坐在炕桌西邊。

 見桌子上除了飯。只有一盤黑餑餑。一盤鹹菜條。小哥倆都沒有拿筷子。老實地等著上菜。

 曹顒拿起筷子。指了指那盤餑餑與鹹菜條,道:「開飯。吃吧。」說著。拿了兩個窩頭。給天祐與恆生每人碗裡放了一個。

 見父親給遞餑餑。天佑與恆生兩個都雙手舉著小碗。恭敬地接了。口裡還不忘說「謝父親大人賜食」。

 不過。放下碗。兄弟兩個都有些不曉得如何下口,都轉過頭去著初瑜。

 因是丈夫費了心要教導兒子們地。初瑜也不好多嘴。便笑著說道:「快吃吧。玩了一下午。你們不是也餓了麼?」

 見母親如此說。天祐與恆生兩個又看了父親一眼。然後學著他的樣子。用手抓了碗裡的黑餑餑。往嘴裡送。

 咬了一口後,兄弟倆的動作都是一樣,那就是皺眉。伸出小手嘴邊。想要吐出來。

 不過。曹顒一個眼神望過去。天祐與恆生都沒敢吐出來。

 「夫子不是教過麼?『誰知盤中飧,粒粒皆辛苦』?這是糧食,填飽肚子用的,不是隨意玩耍之物。」曹顒說到這裡。夾了條鹹菜條送到嘴裡。

 真別說。單吃這麥麩窩頭是受罪。配上鹹菜就好受多了。

 嘴裡除了粗糙地熟麵外。就是鹹菜的味道。倒是也能嚥下去。

 小兄弟兩個捂著嘴,漲紅了臉。用了好大的決心。才將嘴裡的嚥下去。再望向手中的窩頭。就都有些發憷了。

 「父親兒子不…」天祐開口。剛想說自己不餓。這頓飯不吃了。又想起父親說過。不可對親長說謊。否則挨板子。便改了口。低頭道:「兒子實在不愛吃這個。」

 雖說他只堅持了一口,但是難得敢說出自己的意見。曹顒心裡頗覺欣慰。

 恆生聽到哥哥說了,也跟著說道:「父親。這個太難吃了。父親不要吃了。嗓子疼。還是吃白餑餑吧。」

 曹顒舉著手中的窩頭。對兒子們道:「若是往後家裡就是這樣的黑餑呢。你們吃不吃?」

 天祐與恆生聽了這個問題。實是好生為難的很。半晌不曉的怎麼回答。

 到底是天祐伶俐些。看見眼前地飯碗。端起來道:「父親大人。不吃餑餑。吃飯行不行?」

 恆生見哥哥有主意。小腦袋跟著使勁點著。巴巴地看著曹顒。

 見他們這般古靈精怪的模樣。曹顒也有「吾家有子出長成」之感。

 小樣的。都會耍小心眼了。

 曹顒笑瞇瞇地點了點頭。指了指他們的飯碗。道:「吃吧。吃吧。」

 倒是不怕咯了他們小白牙。因為裡面的沙粒石子。廚房那邊已經挑乾淨了;就是怕他們吃壞肚子。

 這個飯。曹顒已嘗了。一口也沒堅持下來。

 天祐與恆生見父親發話。不用吃黑餑餑了。都美滋滋地拿去筷子。劃落碗中的飯。

 剛劃到嘴裡,兩人就都變了臉色兒。同方才吃窩頭時還不同。

 曹顒見兒子們如。同自己方才差不多的反應。心裡已經笑的不行。

 他強壓著笑意。板著臉。道:「怎麼了?又挑食?那往後只有這兩樣時。又如何?」

 天祐放下筷子。訕訕地不說話。嘴裡地半口飯。既不敢吐出來也咽不去。模樣煞是可憐。

 恆生見了。想起哥哥方纔的樣子。使勁將口中的飯嚥下去。指了指桌子上那碟鹹菜。對曹顒道:「父親,不吃餑餑。不吃飯。吃這個行不行?」

 曹顒忍了笑意。點了點頭。道:「吃吧。」

 恆生還記給曹顒先夾一條,第二條夾給哥哥。第三條才是送到自己口裡。

 嚼了兩口。還沒有嚥下去。恆生眼淚已經出來。看著曹顒。抽泣著說道:「父親……鹹……」

 初瑜見他哭了。天祐也紅著眼睛。到底心疼。忙端了空碗到恆生嘴邊。道:「鹹就吐出來。別吃了……」

 恆生瞅瞅父親。又瞅瞅母親。還是撅著嘴嚥了下去。低聲道:「不浪費……」

 天祐見弟弟如此。也漲紅了臉。將嘴裡含著的半口飯嚥了下去。眼淚也「吧嗒」「吧嗒」地掉下來。

 曹顒見兒子們如此。歎了口氣。轉過頭對門口站的喜彩道:「撤了吧。叫人擺飯。」

 喜彩看著天祐與恆生長大。見他們這般委屈也心疼的緊。聽了曹顒的吩咐。立時應了。將這窩頭鹹菜撤下去。將預備好地晚飯擺上來。

 除了米飯、花卷、奶油饅頭這些主食外。今晚的菜色格外豐盛。平素一家人吃飯。不過是五、六道菜。今兒卻有十來道。有雞、有鴨、有魚有肉的。還有三、四盤青菜。

 初瑜拿出帕子。給天佑與恆生擦了眼淚。哄勸道:「別哭了。你們父親就是想讓你們曉的生計艱難,是為了你們早些懂事兒。」

 小哥倆聽母親這般。都「嗯」了一聲。跟著點頭。

 吃了小半個窩頭。再看眼前這些。簡直是人間美味了。曹顒伸出筷子。道:「吃吧。」

 就算美味當前。他還沒忘記先前的任務。給天祐夾了一筷子蔥爆羊肉。給恆生夾了兩塊鴨子。

 或許同前面地比起來。這兩個菜看著不那麼讓人覺的可僧了。天祐與恆生都乖乖地跟父親道了謝。送到嘴裡吃了。

 初瑜在旁看看兒子。看看丈夫。亦是頗感欣慰。

 曹顒又夾了兩筷清炒小油菜。擱在天祐與恆生碗裡。

 天祐與恆生看了父一眼。也乖乖地吃了。

 曹顒點點頭。問道:「難吃麼?」

 天祐猶豫了一下。小聲道:「有股子菜味兒……」

 曹顒說道:「菜味兒就對了。你們要長個兒。只食肉不吃菜。就要成小矮子。往後別說當將軍。就是當小兵。也沒有人要。」後邊這句話。是說給恆生聽的。

 恆生聽了主動去了一筷子油菜,大口大口地著。

 「父親大人……」天祐撂下筷子。看著曹顒。小臉上很是鄭重。道:「兒子以後要做農夫……種出好吃的糧食來。不叫人吃黑餑餑與帶味兒的飯……」

 從來只聽恆生說長大後要做將軍。天祐還是頭一次說自己想做什麼。

 是個很偉大的志向。曹顒笑著點點頭。道:「好。那你往後可不能挑食。要是自己身體都不強壯。還怎麼給人種糧食?」

 天祐說出自己的「理想」。還擔心父親會反對呵斥。沒想到他竟是贊同。歡喜的不行。他使勁地點點道:「父親大人。兒子曉的了。往後。再也不挑食了……」

 恆生聽哥哥這般說。也跟著點頭道:「不挑食了。要長高呢……」

 見兒子們孺子可教地模樣。曹顒臉上也添了笑意。

 初瑜從座位上起身。走了兩步。坐到兒子們身後。輕聲道:「除了不挑食。你們兩個也當曉的這飯菜是打哪兒來地。」

 天祐聽了不解。轉過頭問道:「母親。不是農夫種出來的麼?」

 初瑜笑著點點頭。道:「是農夫種出來地不假。但是怎麼就跑到咱們家的?」

 小哥倆被問住。都搖搖小腦袋。表示不曉的。

 「是你們祖父與父親整日在衙門裡當差。賺來的俸銀與祿米。你們身上穿的。嘴裡吃的,都是祖父與父親辛辛苦苦賺回來的。又是祖母操心,安排人裁成衣服。做成飯食給你們。」初瑜輕聲說道。

 「以後。兒子給祖父捶背……」天祐小聲說道。

 「那。那。我給父親吹藥……」恆生說道。

 曹顒帶著幾分意。看著妻子。

 初瑜摸了摸兩個兒子的小腦袋。道:「你們要記在心裡。往後要聽長輩的話。好好孝順祖父母與父親……」

  *

  行宮。六部隨扈官衙門。

  曹寅看著小廝從食盒裡端出黑窩與鹹菜條。神情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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