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七章 迷蹤
爭家卜下,沒有人讚成曹穎帶著杭州回杭州賀
倒不是怕孫文成留人不放,畢竟他在外地為官,還要引曹家為朝中內援,不敢愕罪曹家。只是這寒冬臘月上路,委實太遭罪了些。
尤其這打著「賀壽」為名,叫回了孫子,說不得兒子也要叫回去。要是他端出公公的架子,勸兒子媳婦和好,曹穎少不得也要左右
。
「不去,就說禮兒宿疾犯了,動不得身。」兆佳氏的嗓門,還是一如既往的響亮。在曹穎沒說話前,已經拍板。
想起不分是非的安氏,兆佳氏就氣不打一處來,道:「指定是那行。老虔婆攛掇的,天寒地凍的折騰孩子,忒是黑心。」
李氏也心疼侄外孫們,捨不得他們遠行,就對曹穎道:「雖說為人媳婦,要孝順恭敬,但這千里迢迢的,不是鬧著玩兒的。就算想要帶孩子回去請安,也等得開春了再說。好好地預備份壽禮,別叫人挑出不是,落下閒話總不好。」
曹穎還未說話,兆佳氏已經忍不住,撇撇嘴道:「閒話?說誰的閒話?就孫猛在京城做出的醜事,就是有人說嘴,世輪到大妞頭上。」
曹穎此時,卻有些遲疑。
婆婆九月才回杭州,這才兩個多月,公公就使人來接,不會單單是為「上壽」這麼簡單。
背著兩個長輩,她問了小叔子孫謹。
果不其然,孫文成此舉,別有用意。
杭州同京城雖隔得遠,但到底是繁華之地,江淅又走進士輩出之地,地上富伸,京城有子弟為官者數以百計。
這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孫練毆妻鞭子、丟官罷職的消息,也傳回了杭州。
傳來傳去,卻是說什麼的都有
有說孫曹兩家決絕的,有說孫瑟問罪的,說來說去,還有說孫練毆打嫡子致死的。有說謀害嫡妻的,傳言五花八門,孫瑟已經成了衣冠禽獸。
孫文成小心翼翼地杭州當了小二十年差,攢下那點口碑,已經被塗抹星子淹了。
傳言越傳越惡,連孫辦幾個弟弟也遭波及。但凡杭州城裡有什麼欺男霸女的傳聞,外人都要栽到孫家子身上。
孫文成平素的恭謹,也成為「作偽」
孫家是什麼根基,曹家是什麼根基?早年曹寅父子兩代經營江南五十年,同江南士族大戶往來應和。
曹家雖離江南數載,但是還有不少好友故交在江南。
誰不知道,孫家是靠曹家提拔才有眼下光景。如今。曹寅屍骨未寒,侄女就橫遭虐待,如何能不叫人齒冷。
「忘恩負義」的帽子,孫家是摘不下了。
口舌殺人。孫文成又不是厚臉皮的人,實在耐不住了,打發次子進京接人。
只要媳婦、長孫好好地出現在孫家,那些惡毒的謠言也就不攻自破。
曹穎輾轉一夜,次日叫來長子。母子二人也不知說了什麼體己話,反正就下了主意,帶著幾個孫禮、孫初兩個回杭州;至於孫嫻,因是女兒嬌弱,怕耐不住奔波,送回曹家暫住。
至於京城孫宅,則是委了梁氏。
因這個,引得孫嫻直哭鼻子。
起來,庶弟小她幾歲,都能帶著上路,自己又嬌弱到哪裡?
曹穎沒有對女兒明說,但是李氏、兆佳氏卻曉得,這是怕孫,文成夫婦插手孫女的親事。
孫嫻今年十一,再過兩年就要參加內務府小選。
憑曹家在內務府的人脈,曹顆怎麼會捨得讓外甥女進京當宮女。不過是花點銀子,就能自由婚配,倒是比旗上人家來的自在。
對於女兒的決定,兆佳氏雖惱。但是想到孫禮轉年就十四,也沒有再攔著。
她是想著外孫子是孫家嫡長孫,這個個兒要佔得牢牢的。孫瑟已經出仕無望,織造府要是由孫家子孫承襲,與其便宜了旁人,還不若落到外孫身上。
曹顆雖不好反對堂姐的決定。但是也不好讓她們母子就這樣隨著孫家人南下。
他同兩位堂弟商議了,從東西兩府挑了幾斤,精幹的管事,帶著曹家這邊預備的壽禮,一道護送曹穎母子回杭州。
至於他,眼前已經顧不上孫家、李家的小把戲。因為,張義的來信中,有魏信的消息。
要說康熙五十八年年底,京城有什麼新聞,莫過於十三阿哥的「復出」
其實,說是復出也不貼切,因為十三阿哥沒有當差,還是同過去似的「養病」但是誰都曉得,已經不一樣了。
不到一個月的功夫,宜德二妃已經傳召的十:福晉入宮幾回,每回都有賞賜下來
御前當差的兩個太醫,也是常駐十三阿哥府一般,為十三阿哥診治宿疾。
時之蔣,往十三阿哥府「探病」的人絡繹不絕。
十三阿哥府大格格,已經十七歲。受十三阿哥所累,一直無人問津。大格格雖是庶出,但因是頭一個孩子,十三阿哥也視為掌珠。
十三阿哥同曹顆還念叨過幾次。想要張羅女兒的親事,又不敢。怕宗室那邊想起這個女兒,撫到蒙古去。
只能等著,看何時求個恩典。為女兒主婚。
如今,隨著十三阿哥的「復出」大格格成了香餑餑,不少人打聽。就是十三歲的二格格,也開始有人想要割親,擾得十三福晉煩心得
。
十三阿哥一邊調理身子,一邊就留心幾個兒子的功課。對於那些上來攀關係「親朋」只打發管家相陪。
左右他在「養病」如此也不算失禮。
皇父已經有口諭下來,這邊六齡以上的阿哥明年都要往上書房讀書。現下就為這個做準備。
如今,上書房裡只有幾個年幼的皇子,其他都是各斤。皇子府的皇孫,
。
十三阿哥沒有「望子成龍」也不願兒子們表現得太差,受堂兄弟們的恥笑。所以藉著年前還有些功夫,查兒子們的功課。
這日,卻是曹顆攜王魯生登門。
十三阿哥自然收起養病那套說辭,請兩人客廳相見。
妾魯牛從卓顆處借銀十萬兩。加上從京城族人同鄉處籌集的五十萬兩銀子,早已從內務府銀行那邊辦理完手續。
這些絹帛,他是要等明年開春運阻州的,就同十六阿哥求情。壞櫚在倉庫裡,等討了年。心舊舊南下。
他之所以滯留京城,是等山東那邊運銀過來。
如今,銀子到了,還了各處挪用的銀錢,他就要返鄉過年。今日過來,是同十三阿哥辭行。
十三阿哥因銀錢之事,對他心有愧疚,聽說他明日就要走,忙使人傳話給福晉,置辦酒席,為其踐行。
這其中,不僅看曹頤的面子,還有門人王全泰的面子。
曹頤今兒來,除了陪王魯生,還有其他事兒同十三阿哥商量。
「你要下廣州?」聽了曹顆的話。十三阿哥不禁訝然:「天南海北的。怎麼想起去那兒?」說道這裡,不由皺眉,道:「不會是操心我那三十萬匹布吧?若是因我的緣故,累你至此,休要再提。」
王魯生在旁,也是詫異,問道:「曹爺,要是俺沒記錯,曹爺還得一年多才出孝。若是不放心十三爺布,就讓俺明年順道帶廣州去。那邊暖和,就是擱在布莊子裡,一年也比京城多賣幾個月。」
曹顆擺擺手,道:「二個誤會,不是為夏布的事兒。只是有些不放心魏信,趁著現下沒起復,過去看看,總要得個准信。」
前些日子,張義除了使人送洋貨回來,還有信回來。魏信乘坐岳父家的船去西洋,已經三年。原是說好今年春夏返航的。
沒想到,過了中秋,還沒有消息。有消息回來,說是沉船了,還說有遭海盜洗劫的,傳言不一。
海上航行,是將性命托給老太爺的事兒,張義心裡沒底,給曹顆說了此事。
這些年,同魏信雖聚少離多。但是曹顆對這個少時之交也帶了幾分感激。
要是沒有魏信在廣州料理,財源廣進,曹頗的生活也不會這麼自在。
想到魏信出洋前的「託孤」之舉,曹頤心裡沉甸甸的。正好有康熙的「口諭」曹頤就想跑次廣州。
魏信進京後,同十三阿哥見過。十三阿哥曉得他是曹頗倚重的臂膀,聽了他生死未卜的消息也覺得沉重。
「魏五爺年歲不大,聽說人是極仗義的。我在廣州時,沒少聽人垮他。當年全泰在廣州那幾年,受了他不少照顧。我還想著什麼時候見了。好好謝謝他。」王魯生悶悶地說道。
他也是海邊人家,自然曉得海事艱險。
茫茫海上,船隻但凡遇到意外。那才是求救無門,別無生天。
「你若離京,雖不是大事,皇阿瑪那邊也無法瞞的。總不好為這個說辭,就去廣州。朋友之義固然重要,違背孝道卻不是常理。你想好了說辭沒有?」十三阿哥沉吟了一下,問道。
曹顆想了想,道:「自打廣州開海關,這些年洋人每年從大清賺的銀子,不可勝數。前些年招投標的南洋商道將要到期了,十六阿哥提過,想要從廣州洋貨那邊下手。不僅要進口,還要加大出口量,看是否能同洋商爭利。我過去,正好也可考察此事。」
十三阿哥聞言,並不贊同,道:「皇阿瑪已將你從內務府調出來,你怎麼又摻合內務府毛事?小曹,你有治世之才,不當拘於內臣。」
曹頗聞言,不由苦笑。
這夭子家臣同朝廷重臣,又什麼區別?如今是封建帝王集權制的癲瘋。家天下的時代。不過是官名不同。在帝王眼中,都是一樣的。說不定,內務府家臣,比朝廷重臣更順眼些。
「我還丁憂,又不是掛著差事。只是打著這個旗號,堂而皇之地去廣州。說不得尋個好機會,就將那三十匹布脫手,也算完成聖命。」曹頗道。
十三阿哥見他打定主意,就不再勸,只說說道:「要是真出遠門,還要安排妥當。這一去一回,沒有半年回不來。」
曹顆點點頭應了,少不得請十三阿哥照看一二。
原是想托十六阿哥,但是十六阿哥在宮中不便,每年又隨扈,不在京的日子多。因此,他就託了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自然無話,想起家中管事送來的那兩個東洋女子,笑著對曹顆道:「既是你南下,那我就不用另安排旁人了。這對姊妹花,就請小曹順路帶去廣州。」
曹顆聽了,忙搖頭道:「十三爺饒了我吧。人言可畏。要是叫人曉得,我孝期帶著兩個女子出遊,怕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十三阿哥說完,也曉得失言。道:「的確如此,是我疏忽了。」
此事就此作罷,撂下不提。
王魯生問曹頤出發的日子,曉的沒定,忙道:「既是如此,曹爺就與俺同行吧。俺已經訂了船隻,出了正月就順運河而下。」
曹顆笑著說道:「就是想著搭你的順風船,就不用自己操心安排了。」
少一時,十三福晉使人上了席面,三人說起南方風俗景緻,倒是讓十三阿哥也生起羨慕之心
曹頗雖已經決定南下,但是怕李氏惦記還沒有告訴母親,尋思等過了年再跟母親提及。
妻子這邊,他卻沒有相瞞。
初瑜進門十年,掌管曹府賬冊,曉得魏信這些年的功勞。聽說船隻失蹤的消息,也跟看著急。
曹顆心裡,盼著有奇蹟。或許船隻中途休整,或者魏信另有際遇什麼的。但是,也不得不做最壞打算。
要是魏信真有個三長兩短,廣州的地契、房契都在他曹顆手中收著。
魏信三個兒子還小,總不好讓他們離鄉背井,安置在廣州。兩個女兒也是,嫁妝房子雖在廣州,但是也不能嫁到那裡去,沒有親族庇護。
若是」真有不幸,廣州的房產、地產都要處理,而後還要去江寧魏家。
魏信長兄長嫂既忌憚弟弟,對侄兒、侄女們如何能周全。
老爺子、老太太在世還好,有祖父母庇護;要是老爺子、老太太去世。這些孩子誰人庇護?
畢竟都是庶出,在家中無足輕重,有沒有嫡母做主,前途不可測。
曹頗嘆了口氣,這些年來,魏信對得起他,他曹潁定不會相負……
前面漸遠,後邊追來,小九淚奔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