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寒潮
俗話說的好“三九、四九,凍死豬樣老狗。這話說的半點不假。
就是行人走在路上,都要帶著帽子,用袖子擋住臉,呼哧呼哧直喘白氣,更不要說是在馬
背上馳騁。可是,護送曹顒回京的這伍兵丁,卻沒有一個抱怨的。
他們都走出自督標三營,是在數百人中抽籤才搶到這次回京的機會。他們都走出身順天府,老家是順天府各縣。要回家一趟,極為不容易。
這次與其是說“出差”,還不若說是搶得一個探親假。總督大人已經發話,進京後給眾人放假七日。
從保定府到京城,都是官道,治下承平,並元山匪路霸之禍,督標出行,也不過是看著好看一些。畢竟,曹顒是奉旨進京,沒必要遮遮掩掩。即便不招搖,也不宜輕車簡從。於是,曹顒就將回京的機會當成福利,施恩於督標。
雖是督標,實際上只是就是原來的撫標,只有兩營兵馬,品級最高的武官,不過是兩個游擊,轄制兵丁九百零三人。督標的話,可以有三到五營人馬,最高苗武官可以是參將,乃至副將。
不過,曹顒沒有擴充的意思,這是總督親兵,直隷無匪禍,只是駐守總督府與護衛他的家人,兩營人馬儘夠。
還好,綠營雖不堪,撫標卻是綠營中待遇最好的,所以曹顒接手這兩營人馬時,缺員不到一成,剩下的兵丁也多是青壯,還有兩百八十匹馬。
那兩個游擊,一個是三十六七,姓謝,名天來,山西大同人,捐官出身;一個四十二、三來歲,卻是漢軍,姓梁名傳福,京城人士,早年曾在京中任前鋒參領,十四阿哥出征時,他曾以副將身邊隨行,後來不知何故被罷官,閒賦在家。
等到康熙六十年,梁傳福才起複,卻是沒進八旗,而是補了游擊,進了直隷撫標。曹顒沒到保定府前,看到梁傳福的履歷,就覺得疑惑。
康熙五十七年,梁傳福三十五歲為副將,不走出身世家,若不是自身能力出眾,就是後面有主子。
官場上沉沉浮浮,受挫不稀奇。這樣的人,要是背景強大,重登高位不是難
事;要是背景不強大,被人一壓到底也不稀奇。梁傳福的背景,卻是雲山霧罩,看不出什麼來。在直隷當差,又有幾個沒背景的?
就像謝天來,那是是的老莊親王的門路,同莊親王府一位管家有遠親。
可真要是有背景,也不會在地方四年沒有挪地方。要是沒背景,早就被人擠下去
了。直到雍正沒有派武官下來,曹顒才反應過來,這梁傳福是皇上的人。
知道這些就夠了,具體的曹顒也無意探究。畢竟他沒有統軍的野心,沒有什麼不可對人言之處。這次回京,隨他回來的武官就是梁傳福。
因年初後就要動綠營,曹顒一路之上,就同梁傳福說起綠營詳情,倒是沒有浪費功夫。
督標最高長官可為參將,現下是空缺,與其等着旁人想起,塞個生人進來,曹顒寧願從梁傳福與謝天來之間保舉一人。可到底保舉哪千,他還在猶豫在。
兩人平級,一人陞官,一人留任,難免心生不平,總要想個兩人都的滿意的法子才好。一路無話,行到京城。
一行人從崇文門入城,崇文門的稅官聽說是直隷總督進京,眼巴巴地往隊伍後看著,見只有的曹顒所乘坐的一輛馬車,頓時失望的不行。進城後,曹顒便對梁傳福交代了幾句,連他帶這五十兵丁,都放了假。
在叫他們散去前,曹顒使張義給梁傳福兩包銀子,一包是給梁傳福的,一包是給眾兵丁的。而後,曹顒直接進宮遞牌子。
經過這幾日的沉澱,雍正心中也平靜下來,看出曹顒那份發展條陳的不足,開始挑剔起來。同幾位大學士商議,將其中的計劃否定了好幾處。
等到聽著曹顒來了,雍正傳他到養心殿陛見,劈頭蓋臉地一頓訓斥:“荒唐,關外是我皇朝龍行之地,開國一來,向來是只養兵,不養民,如何能設州縣?朕讓你下去當差,不是讓你異想天開、信口開河?
知道你能力不足,不曾與你以眾望,只望你恪守本分,不丟朕的臉就好。往後諸事三思,身為督撫,身擔一省百姓,豈可兒戲?”說到最後,已經帶了幾分嚴厲。曹顒被罵得怔住,難道自己的想法超前了?
明明記得承德後來設知府衙門,上輩子曾去過承德,還聽過承德知府參合慈溪奪權時的傳說。
加上他早年隨扈所見,從京城到熱河這幾百里路上,已經有了不少大鎮。即便沒有州縣建制,可百姓人口並不少。熱河設州比口外設州縣還容易,因為並不需要遷移人口。心裡糊塗,可面對雍正的訓斥,曹顒只能屈膝認罪。
雍正許是罵的累了,看著曹顒哼哼了兩聲,端着茶盞飲了一口,方道:“平身吧!”
要說設置州縣,增加賦稅,他這個皇帝當然是雙手贊成,可關係到關外,就不是他這個皇帝能說了算,到時候少不得與八旗那些旗主王爺扯皮,這是雍正所不願的,只能放棄這點。他是有氣,卻不是對曹顒,而是想起那些宗室。
另外,雍正沒有誇獎曹顒,而是訓斥,也是故意敲打,怕他生出驕嬌之氣。曹顒則是老實在等下文,那發展條陳遞上去,他並沒僥倖全部通過。
例如海產養殖那個,當時寫上,也是因臨海那幾個縣,百姓實在太窮了,才盼着萬一僥倖的話,能有個發展餘地。還有礦業那個,也是想的美好而已。
這今年代,交通不便,煤炭經過長途跋涉,價格並不低廉。窮人使不起,富人嫌髒,直接用木碳,並不好銷售。
沒想到,雍正接下提起海產養殖與礦業,只是問了幾個問題,神色之間頗為關注,而後就沒了下文。
曹顒心裡沒底,拿不定這是同意了,還是否定。雍正已將這兩處撂在一邊,同曹顒說起直隷的農業。“一年兩熟在江南有過,在直隷行否?”雍正問道。
上輩子,曹顒去過河北同學家,知道鄉下是冬小麥套種玉米或是黃豆什麼的。這輩子,曹顒雖沒有下到地方親眼所見,可為就這個問題,問過三個知府,十幾個知縣,又使人請了清苑縣外幾個鄉的耆老到總督府詢問,才得出這個結論。
見曹顒肯定回答,雍正點了點頭,道:“知道你平素是個穩當的,若沒有糧食增產的把握,也不會提出推廣棉麻的建議。只是要有條不紊,不必急於一時,棉麻之事,可以等兩年……”
正說著話,就聽門口有內侍道:“啟稟皇上,莊親王急事求見!”
雍正說的興起,被打斷興緻,不由皺眉,低喝道:“陳福!”
話音未落,門口已經進來一個太監,正是方才啟稟之人:“奴婢在!”
雍正剛想要呵斥他兩句,卻是覺得不對。十六阿哥並不是魯莽之人,絶不會在知道自己接見臣子時,還使人求見。“傳!”聲音冷冽。
沒等陳福出去傳人,外頭的十六阿哥聽到聲音,已經急匆匆地進來。
他的額頭都是汗,臉色青白,進了暖閣,直接跪下稟道:“皇上,二阿哥病了!”
雍正挑了挑眉,道:“前幾日就稟過,不是命太醫去看了麼?還沒好?”
固慮有外人在,十六阿哥有些遲疑,看了邊上侍立的臣子一眼見到曹顒,才痛快道:“皇上,這回怕是挨不過,方才太醫回報,說讓預備後事……。”
“什麼?”雍正聞言,一下子站起身來。他只覺得心裡酥鉢麻麻,隱隱地生出
幾分歡喜。那個人是雖被“廢”卻是嫡長的身份,就是紮在他心中的一根他不願背負“弒兄”的罪名,所以才好生供養在咸安宮。而先皇最寵愛的皇長孫弘哲,他也遵從先皇遵命,封為郡王,安置在鄭家莊王府。
如今,這根心頭刺,終於要拔除了。
他長吁了口氣,道:“因何急症?還能言否?”
“初八那天就覺得不舒服,太醫只當是尋常風邪入體,沒想到這幾日病情漸重,今日早上開始昏迷不醒,灌不下藥去了……”十六阿哥回道。
雍正沉就了一會兒,面上漸漸露出哀戚之色,緩緩說道道:“朕知道了,傳怙親王、簡親王、禮親王、淳親王……公允褐……貝子弘春探疾……命太醫院擇良醫調治!”
“臣弟領旨!”事關重大,十六阿哥應了一聲,便匆忙離去。
雍正重新落座,神情寂寥,已經沒了談政務興緻,擺擺手打發曹顒跪安。
從養心殿出來,曹顒才鬆了一口氣。
他沒想到,自己回京,正趕上這個時候。
皇上安排那些宗室,與其是說探疾,更像是做個見證。
這裡面的彎彎道道太多,曹顒無心埋會。
陛見過了,他便可以回府。
從明天開始,就是跑部。雖暫時還不用求到六部,可這“炭敬”卻是少不了的。其中,並不需要他去六部衙門,卻是得使人往幾位大學士與諸位京堂處遞拜帖。有幾個人家,還得他親自去拜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