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四十五章相看(下)
被長輩當面稱贊,天慧只能低下頭做羞澀狀。其實,她心中頗為意外。
她對大學士府的事情,早聽母親告訴一些,原還以為他他拉氏這個當家老夫人是個性子厲害的,才會將庶子庶媳治理得服帖;可見了之外,才發現老人家慈眉善目,溫煦得緊。
再看他他拉氏身后跟著的明月姑娘,端莊秀麗,眉眼溫柔,觀之可親。
想著明月的裝扮,以及三姑姑下帖子時就提及明月,天慧心里曉得,這當是已經除孝,否則也不會隨著祖母出門。自己的三姑姑,也不會冒昧下帖子。
除孝……相看,隨即……天慧說不清心里什么滋味,有些不安,又像是松了一口氣。
自打妞妞出嫁,她也想過,自己未來的夫家會是什么樣子,自己以后會過什么樣的生活。
有父母做倚靠,她并不擔心自己出嫁后的日子辛苦,只是她性子憊懶,喜靜不喜動,不愿意改變太多。
既然出嫁是必須的,她還是希望夫家與自家生活別責別太大,否則還要多費事。
不管他他拉氏這份慈和是做客的面具,還是本身的性子,都無所謂:只看她將孫女教養得如此體面,行事就錯不到哪里去。
天慧想到此處,心里更加踏實,神情也越發淡起……
以曹佳氏的身份,自是不需出迎。
因此,待眾人被曹頤引進花廳時,少不得再次廝見。
雖說與他他拉氏只見過幾面,并不十分相熟可以曹佳氏接人待物的水準,三言兩語便已經熟絡。
曹頤身為東主,要安排賞花事宜,還要安排筵席。因他他拉氏到了少不得還要去旁邊的將軍府走一遭,去請婆母喜塔臘氏。
即便曉得喜塔臘氏多半是不肯過來,可恭請還得去恭請。
見長姐招呼他他拉氏,她便請世子夫人帶著幾個姑娘旁邊吃茶了
世子夫人是她外甥媳婦,天慧是她內侄女,桂圓是侄女就是明月,也是稱呼聲,表侄女,實沒有外人。
曹頤也沒有什么不放心的,同他他拉氏等人告了聲罪,就去了隔壁將軍府。
曹頤雖沒有明說可在座眾人大多猜到她的去處。
國公府家務,旁人不好說什么,玉瑞格格是國公府的嫡女,倒是無需顧忌太多,同初瑜低聲道:“嬸娘也是太小心,哥哥是嬸娘獨子,承繼了阿瑪這邊的香火,也沒有忘了生恩的道理,奉養生母也沒有什么不是。還好緊挨著……,也沒什么不便宜,只是辛苦了嫂子……,
曹頤、塞什圖夫婦承繼時玉瑞才十二歲,小姑娘失父、失母好生可憐,偏又是爆碳性子。
開始時很是瞧著嗣兄、嗣嫂不順眼,不過日久見人心,曹頤又是個有耐心的,姑嫂相處幾年下來,倒是十分融洽。
就是玉瑞的性子,也被曹頤教導的妝斂許多:
雖說娘家這邊堂兄弟不少可玉瑞見過他們在老國公去世前后鬧騰奪產的無恥嘴臉,哪里還能親近起來。
因此,玉瑞不管是出嫁前還走出嫁后,只親近嗣兄、嗣嫂一家都是真生出幾分骨肉之情
因這個緣故,她同初瑜也見過幾面兩人還算相熟。
初瑜笑著聽了,低頭不語,心里卻佩服喜塔臘氏。
換做尋常老太太,怕是早就隨著兒子、媳婦進國公府享福,畢竟國公府沒有其他長輩,最大的主子是老太太親兒子。
即便老太太作威作福,只要有兒子撐腰,旁人再眼紅說嘴,又能怎地?
可那樣的話,到底給人留了把柄,為難的是還是塞什圖。
人情是人情,禮法是禮法,既承繼嫡宗,塞什圖就不是老太太的兒子:老太太只是隔房的嬸子,不在“八母之列。
以初瑜看,小姑子怕是白走了這一遭。
果不其然,過了兩刻鐘,曹頤回來,同他他拉氏賠了罪,說是老太太近日茹素,就不過來吃酒,還傳了老太太的話,請他他拉氏飯后不要著急走,過去坐坐。
他他拉氏笑著應了,眾人一行,出了客廳,到花園賞花。
國公府的花園不大,可勝在布局精致小巧,湖石假山樓臺軒榭,各色俱全。
牡丹園在花園一角,十幾叢牡丹,姹紫嫣紅,開得正盛,難得是兩株墨色牡丹,分外妖嬈。
今日“賞花,雖是由頭,可還是要溜達一圈。
平王府有自家花園,這里比較拿得出手的牡丹,還是從王府分枝過來的,曹佳氏婆媳看著當然不稀奇。
初瑜與天慧這邊,曹家海淀園子也使人載和了牡丹園。
眾女眷在花叢中漫步,更多的是在賞人工
曹家這邊的女眷,除了留心他他拉氏,也在觀察明月。
女子同男子不同,男子稍大就挪出外宅,受男性尊親與師長的影響較大;女孩養在內宅,不管是“近朱者赤,,還是“近墨者黑,多多少少都能反映出長輩的家教了
卻是越看越滿意,尤其是曹佳氏,覺得明月行事大方,有自己出閣前的做派,拉著她的手,親熱地問了幾句平素閑暇喜好之類。
雖說是大學士府的長孫女,可到底是旗人姑娘,明月并沒有說琴棋書畫之類,只說除了陪祖母禮佛,也在學女紅,
瞧著她這般柔順,換做旁人,聽了這答案多半就信了。
可初瑜與曹佳氏都曉得大學士府底細的,名義上依舊是他他拉氏當家,實際上是明月這個孫小姐在處理家務。
女子能干是好事,可過于伶俐要強,就不大好。
明月內方外圓,既有能力,又內斂不招搖,極容易使人心生好感。
初瑜與曹佳氏對視一眼,齊齊地望了他他拉氏一眼,有些明白老太太的行事品格:
精明,能干,行事還平和,有這樣的太婆婆教導幾年,對天慧來說,只有好處。
小姑子又是個有分寸的,大學士府的內宅沒什么可擔心的。至于還沒分出去的庶叔、庶嬸,身份所限,更是礙不著嫡長房什么。
玉瑞這邊,有些不好意思,尋了機會拉著曹頤落后幾步,姑嫂兩個說起悄悄話。
,嫂子,是我的不是,過于心急,到底著了痕跡……,玉瑞帶了幾分不安,低聲說道。
她也不是糊塗人,先前只當做是尋常親戚筵席,因曉得曹家大夫人會來,才鄭重相待;到了這邊,發現另有用意。如此一來,她精心打扮女兒,就顯得失禮:
幸好桂圓年歲還小,不至于有什么誤會,可到底是冒昧。
曹頤柔聲道:“就算我嫂子瞧出什么,也不會怪你。不過是心疼閨女罷了…………我嫂子也是有閨女的人……,只是桂姐兒才十一,明年大選不到歲數,只能參加下一屆,還有四年呢,妹妹也不用太著起……”
玉瑞聞言,不由紅了眼圈,道:“怎么能不急?眼見桂圓出落的越發好,在她這一輩姊妹中,數一數二,族里已經有長輩開始留心,有兩家已經勸著我們請教養嬤嬤……他們想要攀富貴,我哪里舍得桂圓……以我們爺的身份,桂圓即便指宗室,也是側庶……要是留在宮里,名分就更低,不知要怎么苦熬……”
曹頤聽了,想了想道:“雖說旗人聯姻,不太講究輩分,可我娘家家里多是行漢禮,不知哥哥嫂子她們什么打算;又不能越過老太太去……我也只能幫妹妹打探一二,能不能說上話,還不好說……,可即便是成了,以外甥女的顏色,選秀時想要撂牌子也不太容易……,
玉瑞聞言,皺眉道:“除了病遁,還能如何?總比給人當妾室,以色事人強……”
他他拉氏到底是古稀之年,在園子里走了半圈就有些挨不住。
小一輩的女孩子,即便不覺得這牡丹稀奇,可在花園里也濤了鮮活:
曹頤便讓世子夫人代自己招待幾個姑娘再逛逛,其他人陪著他他拉氏轉會客廳……
戶部,尚書衙署。
曹颙雖如尋常一樣辦公,可心里少不得惦記妻女那邊。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大學士府老夫人到底好不好相處,還得自家人看了再說。
一時漫不經心,他神情就有些怔怪,效率就慢了下
正好蔣堅進來送文書,見曹颙如此,猶豫了一下,道:“大人,莫非是在擔心江南水情?”
曹颙聞言,不由一愣。
走了,今春直隸雖沒有旱情,可江南傳來消息,降雨是去年的兩倍,查詢過地方志后,李衛就上書到御前,專程提及此事。
上一回如此雨水大的年份,是洪災泛濫的年份。
今年雖入夏沒多久,可苗頭已經不好。
長江中下游的水位都偏高,若是不在雨季到來之前做好防洪,真要是洪水泛濫,那兩岸民生就難安定。
李衛只是淅江總督,長江中下游流域卻還有湖廣總督與兩江總督轄地。
雍正不是個浮夸的皇帝,向來比較重視民生,加上這兩年,正是全國推行,攤丁入畝,、“士紳一體納糧,改革,所以他格外留意江南動態。
若是江南遭遇洪災,那糧錢只有減免的,那兩條新政難免也要中斷,這是他無法忍受的。
因此,他格外重視李衛的折子,除了免除江南數府錢糧,督促地方修壩防洪外;還專門從戶部撥了一筆銀錢,發往江南,并且命李衛督管此事,無非是怕有人不開眼,在防洪銀子上伸手,耽擱了大事。
曹颙不說話,落在蔣堅眼中更是憂國憂民,勸慰道:“雨雪干旱,氣候變幻,非人力所能逆轉。既是有李大人督管此事,那定是不會含糊,大人也不必太過憂心……”
曹颙點點頭,道:“非磷說的是,是我杞人憂天了……,
他面上不動神色,可看著神情枯瘦的蔣堅,只覺得耳根子發燙。
他之所以日子過的清閑,是因為有了蔣堅這個全心全意幫忙打理政務的幕僚。
若非真得有憂國憂民之心,蔣堅也不會放棄功名利祿,心甘情愿地留在曹府,做個默默無聞地六部文書……
就算不為了旁人,只為了不讓蔣堅后悔失望,自己也當從家事上收心,正經地為國為民近些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