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小誤會大誤會（下）

　　就像熱戀中的波折一樣——在一個特殊的環境，特定的時刻，如果有一個形象符合的人物出現，誤會就很容易產生。要是再加上先入主的觀念作祟，對不起，就算你智商兩百也沒救了。

　　金大頭悄悄的觀察著王老虎，一分鐘後他得出了初步判斷：來者是一個職業收賬人，他的形貌舉止簡直就是為收賬量身定做的，瞧瞧那沉重的大皮箱，也不知他到自己這裡前，已經為債主收回了多少欠款。

　　只是，他帶一隻狗來幹什麼？

　　雖然心有疑問，金大頭還是熱情的迎上去，滿臉堆笑道：「這位大哥，來此地有何貴幹啊？」

　　王老虎早就發現了金大頭，他也不點明，只是淡然道：「廢話，我來你這兒還能幹什麼？」

　　金大頭完全誤解了，他的心頓時一沉，勉強撐起最後一絲希望開口試探道：「這個月的保護費，我上星期已經交給辰哥了啊？」

　　「辰哥？保護費？」

　　王老虎氣的牙關緊咬，這有眼無珠的混球竟然把自己當街邊的小混混？他一把揪住金大頭的衣領，冷冷的說道：「瞪大你的狗眼看看，哥哥我那點像小痞子！」

　　王老虎凶悍的表情配上鋒銳的目光，比起槍頂在腦門的威懾力也相差不遠，金大頭打了個寒戰，趕緊陪笑道：「這是誤會啊，誤會！大哥您要是小痞子，我金大頭豈不是路邊的乞丐了，你消消氣……消消氣……」金大頭扭頭沖禿頭保安道：「禿子，還不趕緊把我那罐上好的龍井拿來，給大哥沏上。」

　　王老虎放下金大頭的衣領，他一向將自己標榜為有前途又有上進心的大好青年，既然對方已經認錯，王老虎也不打算繼續追究。

　　只是金大頭的反應很讓他意外，他嫌保安的手腳太慢，搶過茶罐親自給王老虎沏上茶，王老虎狐疑的喝了一口，滿口留香，確實是上等的好茶。與此同時，一個疑問浮現在腦海中：招待一個普通的客戶，用得著如此隆重麼？

　　更讓王老虎吃驚的事情還在後面呢，見他臉色漸漸平靜，金大頭誠惶誠恐的套出一個牛皮紙信封，遞在他的手中。

　　王老虎眉梢微皺，不知眼前的胖子在打什麼啞謎？他打開信封好奇的看了一眼。

　　如果他沒眼花，信封裡是三扎紅的刺眼的百元鈔票。王老虎徹底暈了，這他媽是什麼世道，那有租房子，房東反給租戶掏錢的，那可是三萬塊啊！難道這胖子吃飽撐的？

　　「裡面肯定有貓膩！」

　　王老虎不作聲色的望了金大頭一眼，將滿心狐疑壓在心間，他笑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位大哥，李麻子那裡勞煩您通融一聲，我明天親自把錢送去，你看？」

　　金大頭見王老虎收下了錢，頓時喜形於色。

　　「哦！原來是欠了道上的錢，當我是來討債的！」

　　金大頭的這一句，讓王老虎剛剛對他升起的一絲好感煙消雲散。

　　有好處的誤會，王老虎從不介意，他皺起眉頭，故意裝出為難的樣子，說道：「這可有點難辦！畢竟我是受人之托，要是今天這筆錢帶不回去，我的麻煩也不小。」

　　說道這裡，王老虎話鋒猛然一轉：「不過，你要是能幫哥哥我一個忙，我還是可以回去給人家說說好話，寬限你一兩天。」

　　金大頭死死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喜聲道：「您說，只要大哥能幫我這個忙，我金大頭就算把這顆腦袋揣在褲腰帶上，也一定幫你辦到。」

　　王老虎鄙夷的望了金大頭一眼，這傢伙看上去也是個人物，能屈能伸又和道上有聯繫，十有八九是個欺行霸市的主。

　　對付這種人，王老虎從不心慈手軟，他微笑道：「也不是什麼大忙，哥哥我有個熟人想開公司，地方還沒選好，不曉得你這裡有沒有合適的樓盤？」

　　金大頭長長鬆了口氣，雖然剛才話說的漂亮，若王老虎獅子大開口他還真未必捨得……精神大振的他趕緊讓秘書拿來資料夾，為王老虎推薦了一個地處鬧市的高檔寫字樓。

　　王老虎看了看資料，那個租間整整三百平方米，有一大三小四個辦公室，會議室洗手間也一應俱全，只是租金每個月竟然要10元/平方米/天，王老虎粗略一算，要是租下來，一個月的開銷就接近9萬，這可不是他能承受的數字。

　　「價格嘛，太高了吧！」

　　「您這麼照顧我，簡直是救了我一命，前三個月的租金全免，您看行不？」金大頭擦了把冷汗，以為王老虎不信，繼續補充道：「雖然我是做中介，不過這個租間正好是我名下的私產。以後的租金，我免你朋友三成。」

　　金大頭的如意算盤打的很狡猾——這些專門在道上討債的人背後都有不小的勢力撐腰，他們各個是亡命徒，即便是黑道大佬輕易也不願意招惹。曾經在道上混過的金大頭，對其中的歪歪道道頗為瞭解：他們收到賬並非立刻交給債主，中間還是有一點緩衝時間的。只要打發了王老虎再躲上一晚，明天把錢籌齊交給李麻子，想必李麻子未必知道自己逃了他的賬。

　　此時此刻，金大頭只期望能度過難關，只要王老虎不是讓他拿出大筆現鈔，再苛刻的條件他也認了。

　　王老虎不動聲色的試探了幾句，確定那是金大頭的底限，他笑著拍了拍金大頭的肩膀，豪氣干雲的保證道：

　　「行！你這人夠意思，這個忙我幫了！」

　　金大頭差點被王老虎的大巴掌拍岔氣，他見王老虎乾淨利索的在合同上簽了字，心中的大石終於落地了。每個行當中都有各自的規矩，討債最忌諱兩頭撈好處，只要王老虎簽了字，就不怕他不幫忙。

　　王老虎將合同與鑰匙收在口袋裡，與金大頭說了兩句客套話，拎著皮箱就向門外走，乖巧的「小環」彷彿也知道主人平白佔了大便宜，跟在他身後跑的屁顛屁顛的。

　　「終於應付過去……嚇死我了。」

　　癱軟的倒在沙發上的金大頭，長出了口氣。

　　可就在這時，已經走到門口的王老虎突然折回，笑著說道：

　　「忘記提醒你一聲，最近東海市不太平，有幫王八蛋打著我們的名號招搖撞騙，他們會事先調查行騙目標的底細，金老闆，你可要留神。」

　　說完，王老虎哈哈一笑，消失在熙攘的路人中。

　　……

　　金大頭回到辦公室，把王老虎祖宗十八代的女性親屬操了一遍後，心理才稍稍平衡了一點。說白了他也只能罵兩句，現在不比當初，要真讓他以後找王老虎的麻煩，借他個熊心豹子膽也不敢。

　　金大頭這輩子除了會縮著腦袋裝孫子，沒其他過人的本事，可是憑這一條，就曾讓他在東海市混的如魚得水。

　　好容易平靜下來，回想大半輩子，金大頭突然覺得自己很窩囊。

　　就在這時，沒眼色的女秘書又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大事不好，李麻子的人又來了？」

　　「什麼？」

　　金大頭趕緊跑出辦公室，當他看見來人時，頓時愣住了。

　　只見來人頗為矮小瘦弱，穿著乾淨整齊的短袖襯衫，打著領帶，頭髮梳的一絲不亂，胳膊上還夾著一個公文包，再看看那畏畏縮縮的神情舉止，根本就個膽小怕事的白領嘛。

　　「媽的，還真讓那混蛋說准了。」

　　一股怒火直衝腦門，滿目猙獰的金大頭指著青年破口大罵道：

　　「給我打，打的連他娘都不認識……操他姥姥，竟然騙到老子頭上……當我華北一隻熊的名頭是叫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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