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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鋒芒》第1章
楔子

  蒼穹攬的夜,是無盡的枷鎖,淡漠了時間,封鎖了驕陽。

  星神眷顧的無垠大陸,出鞘的長劍,割斷雄途與夢欲;鐵騎魔影,混亂了血魅和星光。唯一恆遠的,是淡雲明眸裡不屈的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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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 奇財 第一章 得賞

  下雪了,這是唐州國今年的第一場雪。

  紛紛揚揚的大雪將唐州裝飾得銀妝素裹,妖嬈多姿。在雪的襯托下,巍峨的艾斯特加山更添了幾分秀麗。

  唐州,地處艾斯特加大陸東南部,氣候溫和,幾年難得下一場雪,因此每次雪景都會吸引大量的遊人駐足觀光,今年自然也不例外。而艾斯特加山周邊的地區,更是唐州國賞雪的聖地。

  艾斯特加山,是艾斯特加大陸最高的山脈。大陸最大的河流——楚琴江,便發源於此。艾斯特加山海拔高達五千米,狀如圓錐,高聳入雲。其山常年被雲霧環繞,遠遠望去,恍若仙境一般。冰雪消融時,山頂的積雪便順流而下,源源不斷地注入楚琴江,進而貫穿幾乎整個大陸,而「艾斯特加大陸」的名稱也由此而來。

  唐州是大陸東部大國,有著整個大陸最稠密的人口。在一千三百九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生活著近四億五千萬的唐州人。該國以中央集權為主、府鎮制度為輔。全國共十七府八十九鎮,京都則為凌天城。

  凌天城,位於唐州中部,緊靠著楚琴江的一條支流「瑤水」——該河由東北經京都匯流至楚琴江,附近便是美麗而富饒的凌天平原。方圓千里的平原上,點綴了無數的秀山茂林,恬靜湖泊。凌天城便聳立其上要地,也因此地理優勢,成為了唐州的政治和經濟中心。

  在凌天城,你可以不知道最大的酒館在哪裡,可以不知道最有名的妓院是哪一間,但你不能不知道紫金道場。若論規模威望,歷史悠久的紫金道場無疑是非常知名的。

  紫金道場原為一文人所創辦,他在機緣巧合下得到了一本道家秘典《紫金訣》,學有所成後,隨即開辦了紫金道場。由於自小體弱多病,他創辦道場的最初目的在於傳授武術,強身健體,對那些囊中羞澀的求藝者,他也是來者不拒,甚至免費授徒。

  《紫金訣》是一門內外兼修的奇妙功法。修煉大成者,內外功均可臻達一流高手之境,所以慕名而來者絡繹不絕。隨著規模的急劇膨脹,道場的發展也漸漸偏離了初衷,當初單純的傳授武術,慢慢轉至為權與利而生。而對入門弟子,道場在實行了統一收費的同時,擇徒的標準也越來越嚴格。

  紫金道場發展到蘇展雲這一代,門檻已高得嚇人,求學者若想進入道場,不僅要具備極高的資質悟性,而且求學期間所需的開銷,幾乎是普通人家十年生活花費的總和。如此苛刻的條件,足以讓大多數求學者望而卻步。但唐州人好武成風,再加上如今天下不靖,戰亂頻起,人多尚武,所以求藝者依然眾多。紫金道場得此便利,自然愈加興旺。

  作為紫金道場的現任場主,蘇展雲最近很是春風得意。道場目前的大好形勢自不必說。大女兒蘇婉玉嫁給瑞清遠的愛子瑞佟後,就立即為他招來了一大靠山。道場的諸多事宜,少不了與官面上的人物打交道,而瑞清遠是凌天城的城衛軍總統領,掌管著凌天城的大小防務,有了他的照應,道場這幾年自然發展得順風順水。

  然而這些都還只在其次,對蘇展雲而言,與瑞清遠接觸越多,他就愈加確信瑞清遠此人大不簡單,否則他斷不會坐穩城衛軍總統領此一要職長達十年之久。若非上面有人照撫,光憑瑞清遠個人勢力,豈能坐得如此穩當?

  然而,給予瑞清遠照撫的又是怎樣的大人物呢?蘇展雲可是頗為急切地想要瞭解清楚。要知道當今唐州皇帝神仁宗已是暮年垂老之人,於朝政之事精力已是不濟,但貪戀皇權的他,又遲遲不願立定繼承人。這直接導致了各皇子為爭奪皇位紛紛拉攏各方勢力,結黨營私,以期為遲早到來的皇位之爭攬足足夠的籌碼。朝中一些重臣也趁機斂權,或投靠某位皇子以期輔佐新主,或審時度勢待價而沽,或居心叵測培植勢力。眼看朝野傾轍,已近混亂不堪。而此時唐州國周邊也是烽煙四起,分崩離析之危頻現。

  不過「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蘇展雲並不太擔憂內外的混亂局勢,因為他認為唐州數百年基業,非眼下蚍蜉之亂所能撼動。蘇展雲深信,只要新帝繼位,所有問題都會迎刃而解。何況他一介武夫,又能改變什麼呢?事實上,他對帝國的混亂,心中也有一種竊喜不已的心情:這對自己何嘗不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遇呢?

  走南闖北這麼多年,蘇展雲對現實的認知要比普通人深刻得多。所謂民不與官鬥,他在一般人面前可能是武藝高強、受人景仰的場主,但在那些達官貴人的眼中,也只能算是稍微有點份量的平頭百姓罷了!說到底,這都是「權」之一字使然。認識到這一點後,他對那些可以呼風喚雨的權利,早已生出了分外的渴望。

  尤其是與瑞清遠聯姻之後,那種依托瑞清遠凌駕在眾多武館、道場之上的超然地位,讓他在心中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舒坦而又暢快的感覺。這就是權利啊!蘇展雲享受之下,野心也急劇膨脹起來。在亂世之中,自己門下的這群高手,是哪方勢力都不會小視的吧!到時候只會飛黃騰達!瑞清遠近來不斷展露出的拉攏之意,立即勾起了他的雄心壯志。蘇展雲很想做出一番大事,雖然他已經五十歲了。

  已到了知天命年紀的蘇展雲,也是兒女滿堂了。大兒子蘇洪今年二十四歲,為人沉穩冷靜,武藝高強,在瑞清遠的提拔下,如今已是城衛軍的一個小統領了。

  大女兒蘇婉玉今年二十三歲,嫁去瑞家已有四五年了。紫金道場能發展到今天的局面,多少有她的一份功勞。

  二女兒蘇婉秋今年十九歲,蘇展雲兩年前為她定下了一門親事。可惜還沒正式拜堂成親,男方就突然暴病身亡。可憐這個貌美如花,天仙般的女兒從此便成了望門寡,因此一直深居簡出。即使是道場中人,也很難見上她一面。

  二兒子蘇潛今年十八歲,整天花天酒地,游手好閒,欺男霸女,無惡不作,是凌天城有名的浪蕩公子,也是蘇展雲最為頭疼的一個孩子。對他,蘇展雲從來也都沒有好臉色。

  蘇展雲最小的女兒蘇婉月今年才十四歲,機靈古怪,而且天性調皮。不過她天賦異稟,小小年紀武功卻已有了很高的造詣。蘇展雲最是寵她,對她的調皮搗亂也是和顏悅色,從來不加以責怪。

  今天正好是蘇展雲的五十大壽。三天前,道場便已停止了授課,所有的僕役包括弟子都在忙前忙後,為壽宴做準備。據說壽宴不僅宴請了唐州各地的武林同道,還有許多達官顯貴也將親臨到賀,可謂一次難得的盛事。

  此刻的紫金道場張燈結綵,充滿了喜慶的氣氛。大雪並沒有對今晚的壽宴造成絲毫的影響。馬車聲、歡笑聲、喲喝聲,在道場內外不絕於耳。斗拱飛簷,石刻磚雕的大門前,已是人聲鼎沸、車水馬龍,顯得好不熱鬧。

  蘇展雲滿面紅光地站在門前迎著各方來客。隨同他迎賓的,還有蘇洪與蘇潛……

  紫金道場呈長方形佈局,裡外共三重院落。透過巍峨豪華的門樓,入目的便是寬闊宏大的練武場,兩側是普通弟子的住宅區和一些教頭武師的廂房、精舍,以及各式各樣的兵器室。

  穿過長長的練武場,跨過朱紅漆大門,便是第二重院落,也就是此次壽宴所在的一排高大氣派的建築群了。這裡原是道場議會與會客的地方,因為今晚的賓客實在太多,裝飾一新後就整體作為了宴會廳。

  從門樓通往宴會廳的碎石徑上,極奢華地鋪上了紅地毯。在紅地毯的兩邊,均勻分佈著許多由形狀各異的紅色雨花石壘積而成的楷體「壽」字。

  雨花石在凌天城隨處可見,倒也算不上什麼新奇。但此刻這些用肉眼看去幾乎大小等同的紅色「壽」字一一對稱,並面對大門以半月形延伸到練武場的盡頭,在四周潔白如脂的雪地映襯下,卻使人眼前一亮。配合道場內外喜慶的氣氛,竟有種說不出的和諧惹眼。細數「壽」字的數目,整整五十,正與壽宴的主題吻合,可見設計者頗費了一番心思。

  蘇展雲早就注意到了這個獨具匠心的佈置,此刻趁著來賓漸少的間隙,回頭又細細觀賞了一番。在他看來,那透著紅光的雨花石,宛若艷麗的火苗,在清冷的雪景中散著勃勃的生機。

  這是不是代表著我此時勃發沖天,尤未晚矣?蘇展雲暢快地想道,禁不住舒心地吁了口氣:「生氣盎然,綿綿不絕!好!好啊!難為弟子們一番苦心了!洪兒,這是誰的主意?」

  蘇洪今天一直跟在蘇展雲身邊,身著一件紫紅色的絲綢華服,一雙虎目精光閃閃,明亮而銳利,氣勢懾人之極,渾身肌膚晶瑩通透,閃爍著炫目的光澤。乍看之下,也只有二十少許,這是《紫金訣》已練至大成的徵兆。

  聞聽父言,蘇洪微微一愕,順著蘇展雲的目光展目望去,這才顯出一副恍然的神情。在與身旁的僕役低語幾聲後,他恭敬地答道:「父親,是一個叫『小書』的僕役想到的。」

  「小書?」蘇展雲皺眉思索著,似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卻一時想不起來了。

  「父親,那個僕役全名叫『夏海書』,是孩兒院子裡打雜的。」見蘇展雲半天不言語,蘇潛忍不住插嘴道,同時在心裡暗暗想道:那狗奴才平時怎麼看都不順眼,沒想到今天倒給我爭了面子。

  「哦!」蘇展雲點點頭,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想起來,就忽然以意外的口吻充滿興趣地問道,「他怎麼不去後廳幫忙,反而跑到道場這邊來了?」

  壽宴之前,蘇展雲對道場諸人就做過明確的分工:所有弟子負責打掃大廳外圍,而僕役則負責宴會廳的相關事宜。如此大氣的佈置居然是出自一個僕役的手筆,這倒讓他有些意外了。

  「他現在正在大廳幫忙呢!張總管說他主動申請了要做兩份工,大概是想多討些賞錢吧!」蘇潛邀功似的搶著答道。蘇展雲少有對他這麼和顏悅色的,此時自然流露出的隨和神氣,讓他頓時有些受寵若驚。

  「嗯,倒是個機靈勤快的小子。潛兒,吩咐張總管一聲,賞給他十兩銀子吧!」蘇展雲似也同意了他的說法,輕聲說道。

  瞥了他身旁的蘇洪一眼,蘇展雲轉過身來,輕拍了拍蘇洪的闊肩,語重心長地道:「洪兒,你身在官場,切記要心細如髮,雖不用事必躬親,但一定要瞭然於胸啊!城衛軍中多為世家子弟,身世背景都不是你所能比的。為人處事,一定要如履薄冰,小心再小心,官場就如同戰場,一招失可就滿盤皆輸了呀!」

  蘇洪身材極高,卓然而立比蘇展雲高出不止一頭,見蘇展雲大手拍來,他立刻將上肢微微傾斜,配合著蘇展雲的動作,並隨著他的話,連連點頭稱是。

  蘇潛正一臉歡喜地向身後的僕役交代事宜,陡然瞧見蘇展雲對蘇洪親密的神態,眉宇之間即刻透出既羨慕又妒忌的複雜神色,對僕役的語氣也突然重了許多。

  那僕役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呆呆地看著蘇潛暗自思忖起來:二少爺剛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像換了個人一樣?未及多想,蘇潛眼中閃出的不耐煩讓他立即生出了警兆,二少爺的脾氣可是一向不好!於是慌忙向蘇潛躬身行了一個禮,倉皇朝大廳奔去。

  「等等!」蘇展雲把蘇潛的神色看在眼裡,卻沒有說什麼,突然又想到了什麼,出聲喚住那僕役道,「書房雖然整理過了,但我不甚滿意,反正時間還夠,你跟張管家說一聲,讓那個叫夏……小書的順便把書房重新佈置一下。二小姐正忙著招呼女客,你就叫三小姐去督促他吧!」

  「父親,讓婉月去不是添亂嗎?」蘇潛聽到父親說「三小姐」,臉上極不自然地抖動了一下,急忙說道。在這個妹妹的身上,他可吃過不少虧。

  「她添的亂會比你多嗎?」蘇展雲狠狠瞪了他一眼,苛烈的眼神嚇得蘇潛馬上噤若寒蟬地閉上了嘴。

  而這邊的蘇展雲一提起那個三女兒,竟然立即顯出了一副「嘮叨父親」的模樣,不自禁地嘟噥起來:「那丫頭年紀也不小了,該有個女人的樣子了……」

  她就是個小惡魔,想變成淑女,等著吧!蘇潛頗不以為然,不過只能在心中恨恨地想。對那個小妹,他是又愛又怕,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誰叫她是天才少女,武功直追父親蘇展雲,堪稱「蘇家第二」呢?當然,小妹之所以能在蘇家橫行無忌,也是因為很得父親寵愛的緣故。

  見眾人沒有了異議,僕役立馬直奔往大廳方向。

  大廳自是富麗堂皇,廳內傢俱均是上等紅木。張總管一走進客廳,便看到了正在拖地的夏海書。由於雪一直沒停,街上的雪已積了厚厚的一層。碎石徑上雖已鋪上了地毯,進入客廳的賓客,鞋子上仍或多或少地沾上了積雪,四下一走動,客廳便濕漉漉的了。為避免後來之人因此滑倒,夏海書不得不一遍遍來回拖著地板,如此勞作不多時,他身上已是汗淋淋的了。

  張總管來到他的面前,隨手遞給他一錠十兩重的銀子道:「這是賞給你的。我把你的事在場主面前提了提,場主很滿意,直誇你機靈。這不,剛剛點名要你聽三小姐吩咐,去把書房打掃一下。這裡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謝謝總管,謝謝總管的栽培。我一定盡心盡力地辦事,絕不給總管丟臉。總管若有什麼吩咐,小人一定盡心盡力辦好。」夏海書雖年剛十八,不過近一米八的身材,倒也顯出了成熟高大的架勢,長相雖算不上英俊,但稜角分明、略帶秀氣的面龐分明帶著堅毅,尤其那雙秀水淡雲般的明眸能給人留下頗深的印象。不過此刻他把銀子緊緊攥在手裡,欣喜若狂道謝的樣子倒更像是一個天真的孩子。

  也難怪他這麼興奮,他在道場裡,一個月的工錢只有將近二兩銀子。這十兩銀子,已差不多相當於他半年的工錢了。

  張總管似被他欣喜的神色所感動,又似對他大表忠心的話非常受用,於是親密地拍拍他的肩,語氣也和藹了許多:「小書啊,難怪場主說你機靈。不錯,以後好好幹,我不會虧待你的。現在快去收拾書房吧!」

  心情大好之下,張總管也不忘提點渾身髒兮兮的夏海書:「先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別把汗臭帶到書房裡,那樣三小姐和場主都會不高興的。」

  夏海書又連忙道謝,之後才飛跑離開。

  紫金道場佔地有兩百畝,分前後三進,正面是前面提到的練武場,與兩側三排廣大的學徒工房和一排高級弟子、教頭、武師住的小廂房及少許精舍;第二進是即是道場的議會廳與會客廳;最後是一進則是內院,是蘇家成員和內親的居所。這進院落也分三重:東側為蘇洪居住的獨院,西側是蘇潛的,居中且規模最大的是蘇展雲及女眷的正院。夏海書是蘇潛院內的雜役,蘇潛住在道場西邊的獨院,而他就住在該院落東北偏僻處的角房裡。

  夏海書的房間很小,僅容得下一張床及一張桌子,由於是背陽,屋內潮氣很重,青石地板上也在泥土的侵襲下,已分不清顏色了。

  回到房間,夏海書將房門扣緊,窗戶也上了栓。待確信安全後,夏海書才把銀兩從口袋裡掏出,躺在簡易的木床上,反覆把玩起來,嘴中還不時哼著小曲。有了這十兩銀子,那幾個小傢伙很長一段時間可以不用挨餓了吧!掂量著手中的銀子,他的心頭一陣寬慰。

  夏海書自小就是孤兒,心地善良的他,一直救濟呆在道場附近那片廢宅區裡的五個流浪兒。但是他收入微薄,而隨著那五個孤兒的日漸成長,所需的開銷也越來越大,他漸漸地感到了有些不堪重負。

  幸好紫金道場倒也興盛,因此一直頗多宴會節日,而每逢節慶,機靈的下人們都會有機會得到一筆不菲的賞賜。夏海書正是看準了蘇展雲五十大壽的這個機會,老早就盤算著怎麼得到一些賞賜,以解自己面臨的窘困了。所以他幾天前就開始收集那些在其他人眼中不值一文的雨花石,為的就是博得場主歡心,進而得賞。

  從三天前忙到現在,要不是從小就開始修煉一套殘缺但分明實用的武藝,恐怕他早就累趴下了吧!不過,顯然這一切都是值得的,死盯著手中沉甸甸的銀子,夏海書心裡一邊樂開了花,一邊又在紛亂地想著該給那五個孩子買些什麼東西……

第一集 奇財 第二章 書房

  「小書!小書!快開門!你怎麼還沒去書房?」

  急切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正是張總管的聲音。糟了,把正事給忘了!夏海書趕緊翻起身,慌忙把銀子塞到床底,跑去開門。

  房門打開,入目便是張總管那張滿是怒容的臉:「你是怎麼回事?剛誇了你幾句,就忘形了?」

  「對不起!張總管,對不起!剛才太累,不小心睡著了……」夏海書連忙道歉道。

  張總館不耐煩地打斷他,吼道:「還不快點?場主發起火來我也要被你連累的!真是……」。說完甩手就先離開了。

  夏海書連忙匆匆擦洗了一下身子,換了一套乾淨的衣裳,就向書房奔去。

  夏海書穿過蘇潛居住的獨院,轉向左側,進了正院徑直前行,走到底再向右轉才是書房。夏海書獃在道場多年,前後也只來過書房兩次。日常生活中,他進出西院,多是從角房邊上的破落角門,走不得正院大道的。不過他記憶力甚好,對於正院的門房路徑一直沒有忘記,所以倒也不至於迷路。不過此次他一路行來,卻微微有些疑惑了:最近幾年,遠遠觀望時,都能見到,明裡暗裡,越接近場主的住所,看守就越嚴密,今天怎麼倒過來了?到了書房的門前,竟然不見任何人影了。

  想不明白的事情,夏海書從來不會多想。當下他也就壓住心頭的疑惑,輕輕推開了書房的門,走了進去。

  書房是一大一小賓主相從的佈局,外間較大,為主人會賓之所,裡間才是主人修身養性的地方,中間用一排鑲邊紅木的屏風隔開。外間佈置清雅,偌大的空間,放了近十個精緻的木櫃,陳列著各式各樣的珍玩寶物及各式兵器,點綴著一些青松綠葉,分佈在賓主格局的十來把紫檀木椅中。

  書房的裡間只有夏海書住房的兩倍大小。這裡擺放的物品,以兵器為主,佈局簡單甚至有些單調,不過倒與主人武人的身份相符。四壁上擺掛的許多字畫,卻多是溫柔婉約的意境之作。擺弄在牆上,不僅破壞了書房整體威嚴的氛圍,還顯得不倫不類。

  夏海書站在屏風前,向那些字畫打量了幾眼,不禁覺得好笑:這個場主,想要表示自己並非胸無點墨,也不必這樣來糟蹋東西啊!

  這樣想著,心中倒興起了某種異樣的「同情」,心想權紳之家,也未必是毫無顧忌,生活裡多少還是要顧忌旁人的看法。於是不禁搖頭……正嘆然處……耳邊忽然重重地響起一個悅耳的女聲:「喂!你是不是夏海書?」

  夏海書直覺得脆弱的耳膜在這突如其來的喊聲刺激下幾近失聰,連忙狼狽地摀住了耳朵,心下自也嚇了一跳:進門之前就他已經仔細察看過了,除了他並沒有其他人。此女可以悄無聲息地接近他,當真可怕!不知是她武功著實厲害,還是自己的武藝太過低微?

  思慮之間,夏海書轉過頭朝聲音的主人望去。看清那女子後,他一時呆立在那裡,半天說不出話來。

  好美的女子!雖然眉目間分明熟悉,然而這種熟悉卻掩蓋不了他心底在發現這份美麗時所產生的驚訝。

  她的美完全出於自然的鬼斧神工:白皙圓潤的可愛圓臉,長長的眼睫毛,兩抹柳葉彎眉,高聳挺拔的瓊鼻,一對寶石般靈動的大眼睛,微微上翹的紅潤櫻唇,一頭烏髮如瀑布似的搭攏在耳後,直垂到削肩。臉頰張現出輪廓分明的優美弧線,梨渦淺笑,艷麗動人。

  唐州女子多喜歡將頭髮盤起,再配上各種髮髻或簪釵,打扮得花枝招展、雍容華貴。這女子只是披散著長髮,非但不使人覺得突兀,反而顯露出異樣的青春美感。她的身材嬌小玲瓏,卻豐滿協調無比,動人的曲線也在一襲緊身武士服的包裹下一覽無餘。她腰肢柔軟纖細,沒有一絲贅肉,臀部豐滿渾圓,雙腿修長優美,胸部飽滿高聳,顫巍巍的扣人心弦。

  而這性感惹火的嬌美身軀,此刻正隨著主人難以抑制的喘笑聲劇烈地起伏著。尤其是那圓盤似的傲然挺拔的胸脯,上下跳動著令人心醉著迷的勾人節奏,直看得夏海書滿臉發燒。

  看到她嘴角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惡作劇的笑容,夏海書忍住心中的悸動,心念轉電思考起來:張管家讓我來書房聽候三小姐的差遣,不會就是她吧?

  三小姐這幾年大部分時間花在練功上,幾乎沒怎麼出過蘇展雲及女眷所住的別院,關於她機靈古怪的脾性,也是從別院之中的丫鬟僕役口中傳出來的。

  夏海書只是蘇潛院內的雜役,而蘇潛一向不受眾人所喜,場主及小姐,都很少到他的院內去。夏海書以前倒是見過三小姐幾次,但那已是幾年前的事了,如今她應該也大變樣了。而眼前的女子,給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而她的舉止神態又是那麼的古靈精怪……夏海書暗嘆一聲,恭敬地向她行了個禮,答道:「回三小姐的話,小人就是夏海書。」

  「難怪爹爹說你機靈!不過你怎麼到現在才來?好了,不說這個了,快隨我來!」那女子興奮地拍手道。不等夏海書解釋,她便拉著他進入書房的裡間,絲毫沒有意識到主僕及男女有別,以及自己的笑容與動作給男人帶來的巨大殺傷力。

  果然是三小姐蘇婉月!果然是一個古玲精怪的嬌小姐!那在進入書房前,見不到守衛的人影,應該是她的傑作吧?可怎麼看她也不止十四歲啊!夏海書心中苦笑,同時也感嘆不已。

  蘇婉月在一旁指手畫腳著,夏海書則依照她的構思,將書房裡的兵器等什物搬來搬去。書房內並沒有多少沉重的物品,但能擺在這裡的,絕對稱得上貴重,隨便弄壞了什麼,他都賠不起。所以夏海書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行動著。

  蘇婉月的想法與夏海書如出一轍,看到四壁之上的那些靈秀飄逸的字畫,直嚷大煞風景。而對於書房內的其他擺設,她倒並沒有太多的意見,只是根據追求和諧的原則,或對稱、或均衡、或井然有序地把原來的擺設稍加改動而已。

  聽到蘇婉月構思的時候,夏海書眼前也是一亮。雖然還沒見到具體的效果,但他可以想像出改動後書房煥然一新、氣派的樣子。蘇婉月的構思相當精妙,如果沒有相當的才華,是絕對想不出來的。夏海書不禁對她刮目相看,怎麼也無法將她與剛才那個愛捉弄人的調皮小女孩聯繫在一起。

  倆人的整理工作很快遇到了難題,牆上的字畫高高在上,憑著兩人的身高是絕對夠不到的。夏海書雖身懷武功,卻不願在道場中人面前顯露出來,他裝作發愁的樣子四處尋找梯子。蘇婉月卻突然抖動起長長的睫毛,黑色的眼珠在眼眶裡骨碌碌地亂轉。在夏海書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人已飛身躍起,手中攥著早已準備好的替代品在牆上忙碌起來。

  夏海書抬頭看著蘇婉月,眼中滿是羨慕。像蘇婉月這樣提氣在半空飛動這麼久,而且呼吸依舊平穩,夏海書自問辦不到。是因為沒有名師指點,還是資質太差?想到自己勤學苦練了近十年,卻遠遠不及這個只有十四歲的小女子,他不由感到洩氣。

  「哈哈……」

  蘇婉月如飄落的雲彩輕盈落地之時,小手忽然張開,將從牆上沾染到的許多灰塵撒向夏海書。那些毫無重量的塵埃本來只會飄散在空氣裡,但蘇婉月用上了些許勁力,灰塵便如凝結的麵團,直襲到夏海書的頭上。夏海書正在搬弄一把墨綠色長劍,措手不及下,只聽「砰」的一聲,灰塵麵團綻放在了他的頭上。

  見他灰頭垢面的樣子,蘇婉月笑顏如花。一雙明媚的大眼睛閃動著欣賞自己傑作的得意神色,加上雙頰凹現的酒窩,直有說不盡的可愛動人。

  夏海書把長劍按照她的佈置擺好,四顧一眼,發現所有的任務都已經完成。他苦笑著坐到了書房中心的地氈上,同時接過她遞過來的手帕,不以為意地擦試著臉。

  蘇婉月雖三番兩次捉弄他,但夏海書實在生氣不起來。先不說他只是個下人,沒有對主人生氣的資格。再說他對蘇婉月大有好感,知道她這麼做也就是心性調皮了一些而已,其實本身並沒有惡意。而她處處顯現的天真爛漫,讓夏海書不自覺想起了那五個與他相依為命的孤兒,一股久違的暖意從他心裡油然而生。

  「你不生我的氣?」蘇婉月大大咧咧地坐到他的身邊,雙手托著腮幫子歪著頭看著夏海書問道。

  見夏海書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後點了點頭,蘇婉月把頭微微揚起,貼近夏海書仍有些灰塵殘渣的大臉,笑意盈盈地說道:「你真好,不像有些人那麼小氣,我不過跟他們鬧著玩的,他們見到我,像見到妖怪了似的,嚇得就跑。以後你陪我玩好不好?」

  夏海書趕忙把身子挪了挪,與她拉開了一段距離,滿臉通紅地支吾道:「我……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僕役,哪有資格陪三小姐玩……」

  他如此舉止,倒不是因為對蘇婉月的提議感到害怕,而是隨著蘇婉月吐氣如蘭,一股醉人的幽香輕輕飄入到他的鼻內,如蘭如麝,從鼻端順直滲到他的心中,直令他感到心癢難奈,一種從未有過的莫名躁動也在香氣地挑逗下蠢蠢爬升起來。看到她早已發育成熟的誘人嬌軀,他怎麼也無法把她當作一個十四歲的小女孩。

  「咦!你臉怎麼紅了?一個大男人居然臉紅了!」蘇婉月見夏海書面紅耳赤,馬上像發現了什麼新奇的事物一般,玉手指著他的紅臉興奮地喊了起來,並把嬌軀再次貼向了夏海書,擠擠眼,饒有興趣地問道;「快告訴我,你為什麼會臉紅?」

  「我……我……我……」夏海書滿臉紅了個通透。對於蘇婉月的刨根問底,他已尷尬得說不出話來,抬眼瞧見正對面牆上的一幅「大雁西歸圖」,於是趕緊岔開話題道,「這畫好漂亮!是三小姐畫的嗎?」

  「不是啦,是二姐畫的。二姐可有本事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人又長得漂亮,京都好多男人都在追求她,不過她一個都看不上。」蘇婉月到底是少女心性,見夏海書問起,似乎把剛才要追問的事情忘記了,略帶得意和可惜的樣子說道。

  夏海書情急之下才提及這樣的話題,並沒有認真看過那幅「大雁西歸圖」,而此刻見蘇婉月已轉移了注意力,他不由暗自鬆了口氣後,再次望向牠,開始仔細品位起來。凝神靜觀,他的眼裡不由露出驚奇詫異的神情。

  只見這幅「大雁西歸圖」畫筆寥寥,卻說不出的傳神動人。蒼茫昏暗的天空,孤寂翱翔的雁群,雁群的盡頭是一片灰濛濛的暗影。初看之下,頗覺壓抑,但細細觀察,會發現層層暗影之中,隱隱有一輪紅日被烏雲遮擋,淡淡散著動人心魄的耀眼光芒,意境悠遠綿長,引人遐想連篇。

  遮雲豈可蔽日!這畫是說只要心存大志,凡事皆有可能嗎?即使是像我這樣小小的僕役也可以?夏海書由畫引出諸多思緒,一時熱血沸騰,深埋在心底的傲然志氣也悄悄擴展開來。

  蘇婉秋一直呆在香閨內極少出門,夏海書至今只見過她兩次,都還是在孩童之時,她那時的樣子現在在他心中早已模糊不清了。愣愣地盯著畫卷,他不禁對這位二小姐感到了好奇:那個模糊印象中性格內向的二小姐,現在變成了什麼模樣?

  當他回過神來,見蘇婉月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夏海書的心當下一緊:她不會發現什麼了吧?於是趕緊暗自收攏氣勢,他裝作疑惑地問道:「哦,不是傳言二小姐足不出戶,極少見人的嗎?怎麼還有那麼多追求者?」

  「剛才怎麼感覺你好像會武功哦?」蘇婉月用美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皺眉思索著什麼,片刻才自言道,「真是奇怪,可能是我的感覺有些混亂吧。」

  夏海書暗鬆了口氣,思忖蘇婉月雖然現在沒有發現,但難保以後不會,日後要更加小心了!

  蘇婉月心中雖然仍有些疑惑,但顯然又被夏海書的話勾起了心事,苦惱地說道:「還不是爹爹做的好事!整天把那些惹人討厭的什麼公子啊、大官啊,通通往二姐面前帶,也不徵求一下她的意見。看到二姐的表情,我就知道她一點也不喜歡他們。唉……爹爹又不讓我招惹他們,要不然,嘿嘿……他們都別想舒舒服服地進道場的門。」

  夏海書啞然失笑。蘇婉月嘴角翹起,一副心有不甘的天真模樣簡直可愛至極。他斂起笑意,對那位二小姐竟無由地泛起了同情之心。蘇婉月口中的公子、大官,應是蘇展雲所要攀附的權貴吧!唐州國本就是男尊女卑,為了權勢,他怎麼會顧及二小姐的想法呢?她看起來風風光光、高高在上,實際上也不過是關在鳥籠的金絲雀吧!

  「一群小兔崽子!叫你們看守書房,你們跑到哪裡去了?三小姐人呢?」夏海書還在胡思亂想之時,門外突然響起尖銳的斥責聲,接著便有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書房外傳來,夏海書聽出那是張管家的聲音。

  「我們看到三小姐進了書房的,可能還在書房吧!」一個男聲怯弱地答道,接著便又響起了張管家的怒吼聲:「一群笨蛋,還不進去找?順便看看書房佈置得怎麼樣了,場主和客人快到了!」

  腳步聲急速地接近,夏海書還想起身為即將進門的眾人行禮,一陣香風就從身邊飄過,接著便被一隻溫暖細嫩的小手拉住,飛快地向書房的書架跑去。等到他看清身旁的女人是蘇婉月時,書架已緩緩移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棲身的暗格。不容夏海書多問,蘇婉月便把他拉了進去,等她關上門後,四周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暗道極窄,夏海書在裡面完全伸不開手腳。那原供一人藏身的空間,現在擠了兩個人在裡面,緊迫感可想而知。兩人緊貼在一起,蘇婉月動人的肉體緊靠在他的身上,雖然隔著厚厚的衣物,他還是可以清楚地感觸到她豐滿誘人的曲線。再加上蘇婉月身上散發出的陣陣體香,刺激得他幾近抓狂。他繃緊僵硬的身體一動不動,把呼吸調整得盡量均勻,內心裡卻已痛苦的掙扎起來。

  蘇婉月對此渾然不覺。她身形嬌小,費了很大勁才把頭挪近夏海書,將俏臉微微抬起輕聲道:「這是爹爹為自己設計的救命之所,除了爹爹和我,再沒人知道。哼!他們看到我就躲,我也躲躲他們,看他們怎麼找!」

  夏海書何曾與女子這麼接近過,此刻緊貼著他的溫熱軀體上散發出的青春氣息讓他心猿意馬,但也只能強忍著。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了,他感到自己漸漸有些控制不住心頭的騷動,暗自掐了一下自己後,趕緊把心神放到進門的一群人身上。

  腳步聲響過一陣後就消停了下來。夏海書剛回過氣,又有幾個人朝書架這邊行來,同時響起了一個洪亮的聲音:「親家是越來越有品位了!幾天不來,差點沒認出這是你的書房!佈置得很不錯,大氣!」

  暗格空間雖窄小,卻沒有氣悶的感覺,顯然設有巧妙的通氣設施。而斜對著書架,便有一個銅錢大小的通氣孔,透過那孔,從書房內傳來些許亮光。蘇婉月正透過那通氣孔側眼向外看,回頭對夏海書得意地一笑,小聲說道:「爹爹來了,還有瑞伯伯和那個討厭的傢伙!瑞伯伯誇我們把書房佈置得好呢!」

  夏海書大急,馬上做出噓聲的動作。憑蘇展雲等人的武藝,蘇婉月說話怎麼可能聽不到?萬一被他們發現自己和三小姐躲在這裡,可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蘇婉月微微笑道:「放心吧,這裡隔音效果很好的,外面根本聽不到我們說話。」

  「討厭的傢伙?」夏海書放下心來,不禁又好奇心大起,把頭湊近蘇婉月向孔外望去。

  正對書架的主位上坐著一個中年男子:一縷山羊鬍須,一對三角眼,雖然容貌看起來還算不錯,很有點大家風範,但是眼裡詭光波動,明顯就是個奸詐的角色。他的左首邊是蘇展雲,然後是蘇洪;右首邊是一個英俊的青年,身著一件華貴的淡藍色絲綢棉袍,鼻樑高挺正直、雙目神采飛揚,身形挺拔,風度翩翩。

  「那個長相還算不錯的傢伙是瑞伯伯的義子瑞博。他為了討好二姐,整天纏著我問東問西的,煩死了。爹爹又不讓我得罪他,真是可惡!」蘇婉月對夏海書說道,鼻中不時發出的冷哼聲說明她對此人非常反感。

  原來是二小姐的追求者,看他一表人才的,看來二小姐眼光很高啊!夏海書對瑞博上下打量了幾眼,尋思道。再看看那中年男子,夏海書確信他就是蘇展雲的親家瑞清遠了。

  「義父說得不錯,蘇伯伯的品位和氣度,實在令我們這些晚輩望塵莫及啊!」瑞博接過瑞清遠的話奉承道,惹得蘇展雲暢懷大笑。

  「賢侄是折殺我這把老骨頭嘍。這書房是婉月那丫頭擺弄的。那丫頭古靈精怪,這不,書房是弄好了,人卻不見了蹤影,怎麼找都找不著了,操心啊!」笑過之後,蘇展雲又連連擺手苦笑起來。

  蘇婉月聞言吐吐舌頭,神情似乎頗不好意思。夏海書側臉對她笑笑,又把眼睛朝向了通氣孔外。只見蘇展雲含笑道:「賢侄不必陪我這老傢伙了,婉秋在東廳招待女眷,你去同她聊聊吧,她也好長時間沒見到你了。」說罷就對蘇洪使了個眼色。

  蘇洪會意,站起身向瑞博作了一個請的姿勢。瑞博聞言早已形喜於色,見瑞清遠點了點頭,他才向瑞清遠、蘇展雲兩人躬身行了禮,滿心歡喜地跟在蘇洪身後走出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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