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渡眾生》 第十一章 決裂
相信不少人也曾在私下問過自己的心:
這個世上,除了海枯石爛終不悔的男女之情外,一男一女之
間,到底會不會還存在著另一种超越男女私情的感情?
一种惺惺相惜,不含個人欲念及占有欲,不含任何雜念的
知己感情?
會的!這种知己一般的男女感情,相信仍會存在!只是......
人間迷茫,人心更是迷茫,看不清前路,也看不看不透自己及身邊
的人,一個人縱使心中存在著這种微妙的感情,也是甚為复雜難明......
正如聶風,他此刻亦很不明白自己的心。
聶風不明白,不明白何以自己在惦記著“夢”的同時,會喜歡另
一個對他一往情深的幽若!
他真的喜歡她!,她真的一愛她!
是的!聶風可以十分肯定的告訴自己,他,愛她!他今生今
世世,也將會無法忘記幽若曾一片苦心地為他所弄的豬肺湯!也將
會會無法忘記幽若為救他而不惜舍棄自己生不如死的性命!然而
絕望!憤怒!悲哀!不舍!已經占据了聶風的整個心坎,幽
若之死更把聶風的感情推向巔峰。在這個完全失去理智、激情欲
絕的時刻,聶鳳可還能分辨,自己對幽若的是那一种的感覺?感
情?
盡管他不舍幽若离去,正如當初不舍“夢”离去時一樣,惟是,
“夢”對聶風來說,是一种原始的、簡單的,互相傾慕的、互相希望
守終生的男女感覺,但幽若……
幽若對他來說,卻是──异常复雜!
他疼惜她前半生的寂寞,怜愛她的回頭無岸,他甚至可以對她
說,他喜歡她:然而他對她的感情,并不是一般男女間的感情……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奇妙!硬是差了那一點點,硬是那么遺憾!
幽若与聶風之間,還未至男女之愛,即使他愛她,亦是知已一樣的
愛…
許多人都把紅顏知与情人混為一談,其實那是兩种截然不同
的愛。
可惜,正因幽若之死而陷于失掌的聶風,他已無法再分辨清楚
自己,他以為自己喜歡幽若,如今正因為自己喜歡上兩個女孩而极
度內疚、懊惱……
甚至混亂!
不錯!他很亂,亂得無以复加,亂得他──
快要瘋了!
然而他可知道,他錯認了自己的感覺、感情,可能會為已經可
怜的幽若制造另一次悲劇?另一個遺憾?
當孔慈与步惊云赶至三分教場的時候,惱人的秋雨已經停
了,只是,在二人眼前所出現的情景,卻比那場秋雨更惱人!
孔慈簡直不敢相信,此際在三分教場上的會是聶鳳,而步惊云
目睹此情此景,更是眉頭深皺!
他皺眉,只因三分教場之上,此刻正充滿不哭死神所一直欠缺
的一一
淚。
熱血漢子的淚。
聶鳳的淚。
赫見教場之上,此刻正有不少天下徒眾在好奇圍觀,所有人的
臉上盡皆流露無限詫异,只因目下給他們圍觀著的人,是被江湖人
譽為天下會兩大戰斗工具其中之一的──
聶風!
平素鎮定自若的聶風,此際竟似變了另一個人,孔慈只見聶風
一頭給雨水打至濕透的散發,正凄厲地洒在他的臉上額上,他的雙
目之下更滿布淚痕,混和了猶未干透的雨水,也不知是雨還是淚?
然而最令孔慈擔心的,是聶風此際的神情竟有少許痴迷,他只是緊
緊抱著劍舞的尸体,瑟縮坐在三分教場上的其中一角,一片死气沉
沉,任由其他人駐足圍觀,完全旁若無人。
孔慈關心聶風情切,槍惶走上前察看他与劍舞,步惊云卻仍是
仁立原地,漠然地眺著聶風,仿佛在看著一個他從不認識的人。
是否,在死神的眼中心中,聶風,向來都是一個克已自持的人?
死神如今正在奇怪他的失常失態?眼前的聶風,看來比不哭死神
更為死寂!
而事實上,聶風确實有點失常!當孔慈步近聶鳳之時,死气沉
沉的他還未有抬首一看來人,便已沉聲一喝:
“給我站著!”
“任何人也不得接近我和劍舞!任何人也不能拆散我和劍
舞!”
孔慈應聲而站,惟瞧見聶風這反常的神態,更是擔憂,她异常
關心的道:
“風少爺,是我!孔慈呀!我……是特地前來看你和劍舞的,
云少爺也來了,風少爺,我……可不可以再走近一點?”
乍聞孔慈二字,那份親切的感覺似乎在聶風心里牽起一陣漣
漪,聶風不由緩緩抬首一看孔慈,死气沉沉的臉上迅即泛起一片迷
惘,道:
“是……你,孔慈?”
孔慈瞧見聶風如斯頹喪,私下甚覺心痛,不禁鼻子一酸,飛快
點頭答:
“是!風少爺,真的是我!孔慈說來也算是劍舞一個朋友,我
怎會不來?何況,我永遠也會站在你身邊的,風少爺,你…別要嚇
孔慈…。
孔慈雖是如此說,惟一面說已一面替聶風擔憂,她愈步近,便
愈覺聶風的神情痴痴呆呆,他看來受了很大的刺激才會如此,他到
底受了什么刺激?
再者,孔慈還見聶風怀中的劍舞,臉色一片死魚般發灰白,毫
無半點血色,臉腹之間更是渾無起伏,似已沒有了气息,她....真
的死了?
然而無論她是否死了,的嘴角猶浮現一絲無限滿足的笑意,是
因為她終于逃出了她的牢籠?抑是因為,她想不到自己竟能有幸,
為自己心愛的男人而死?
孔慈驟見劍舞如此,不禁又是眼眶一紅,就在此時,聶風募然
朝自己怀中的幽若一瞄,凄然地對孔慈道:
“孔慈,你來了……便好了……”
“只有你,才較為清楚劍舞与我之間……的事,孔慈,是不是
……你教劍舞弄那鍋豬肺湯的?”
孔慈看著毫無气息的劍舞,黯然點頭:
“是……風少爺,那鍋湯…确是劍舞求孔慈教她弄的,劍舞
她……她實在待風少爺太好了,她熬了數夜不眠…方才弄成這鍋
湯,孔慈…很佩…服…她……”
這是真話!孔慈說話之間,喉頭亦不免有點哽咽。
聶鳳聞言,复又痴痴的道:
“既然劍舞……待我那樣好,孔慈,你認為……我該怎樣感激
她才是?”
孔慈的心在猶豫著,不知如何去應對聶風,然而最后她還是咬
著牙答了一句真心話:
“若我是男子,能遇上一個……像劍舞如此死心塌地待我的女
子,我……一定窮一生的心力去保護她,甚至愛她!”
她這句話答得非常痛楚,痛得她一顆芳心也要碎了,聶風是她
一直暗暗戀慕的男人,她居然鼓勵他去愛另一個女人?怎不教她
心痛?
但孔慈還是誠實的答了,事實上,她也認為,劍舞是一個值得
聶風去愛的女人!
只有步惊云,依舊毫不投入地靜看著這一切的人情冷暖,不過
他那雙如給冰封了千年万年的眼睛內,似乎隱約閃過一絲欣賞之
色,他也在欣賞孔慈的勇气与誠實?
“不錯孔慈,你…說得對!我确是該盡我一生的心力來報答
劍舞,可是,你,可知道……我曾怎樣待她?”
面對聶風的再度相問,孔慈已不知該如何回答,她支吾道:
“風……少爺,你…怎樣…待劍舞?”
聶風抱著幽若,霍地一站而起,极度痙地仰天暴喝:
“我不是人!我非但不体諒她!還把她重重掃在地上,掃得她
重傷吐血,最后更因我不小心中了死神之吻……”
“而連累她為救我而死!我……我………”
“我真的不是人!我真的不是人!…”
暴喝聲中,聶風的淚,不禁又源源自他的眼眶,狠狠划下他的
雙頰,他的嘴角,也因過度暴喝而在出血,血在他的俊臉上凄厲地
交織著,可知他如何后悔!
為怕聶會心神大亂而走火入魔,孔慈凄惶地緊緊拉著他,高聲
哀求道:
“風少爺!別要……這樣!劍舞已經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
何苦……要逼自己如此怪責自己……”
聶風聞言复再暴喝:
“不!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所有人……”
他霍地翹首看天,過去与現在所有的抑郁如山洪爆發,恨极
狂呼:
“天!你為何要這樣折磨我聶風?為何要這樣折磨所有對我
聶風好的人?”
“你為何偏偏在我爹聶人王覺悟前非的時候,你要他老人家
死于凌云窟?要我聶風無法侍他終老?讓被娘親如廢物一般遺棄
的他晚年得到少許安慰?”
“你為何偏偏要奪去夢?為何偏偏要奪去我一生中的摯愛?”
“你如今為何還要奪去劍舞?一個一生被囚禁、從沒得過半點
溫暖的劍舞?”
“為什么?為什么偏偏天不從人愿?為什么所有對我聶風好
的人,你都不會放過,你還要帶走我身邊什么人,你才開心?死心?”
“天......”
聶風一反常態地向天怒叫,那种壓抑多年的沉郁与憤怒,教在
場所有天下門眾震惊,沒料到素來溫文、看來毫不斤斤計較的
聶鳳,私底下竟有如期沉重的痛苦!
孔慈更是惊駭不已,一來是因為見聶風怒叫若此,她怕他會抵
受不住自己的痛苦而瘋了,二來,是因為她听見聶風其中一句無心
快語,他,原來心中一直有一個執愛,喚作──夢……
步惊云則是整個三分教場上最冷靜的一個,痛苦,悲傷、不甘、
不仇、不平,他已嘗得太多,也太有經驗應付,他只是在私下奇怪,
到底劍舞的真正身份是誰?為何她的死能令聶風如斯痛苦?
然而步惊云很快便知道黑衣的劍舞到底是何方神圣了,就在
聶風暴聲問天之后,不遠處也有一個人在暴喝:
喝聲響如龍吟,仿佛天地亦給其喝聲一震,在場所有人等,包
括冷靜的步惊云,,乙頭亦是隨著天地一震,可知暴叫者的功力
如何深厚?也可知暴叫者如何著急?
對!他是龍!一條在江湖翻滾多年、經歷無數大小激戰、依然屹
立不倒的蚊龍!
而這條身經百戰的絞龍,此刻已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直
向抱著幽若的聶風扑去!
是他!是他!
他正是江湖第一絞龍一雄霸!
他終于也為了自己的女儿……
來了!
不單雄霸,還有秦霜与丈丑丑,亦緊跟其身后而來。
幫主驟至,場中所有人無不緊張起來,惟更令人緊張的是适才
雄霸那句“還我幽若”的話,一眾門下當場面面相覷。
幽若?原來黑衣的劍舞便是雄霸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掌上
明珠幽若?孔慈步惊云,甚至一直不明所以地緊跟著雄霸的秦
霜及文丑丑,心頭盡皆冒一陣不祥感覺,血肉至親的女儿為了聶風
慘死,這個在江湖中呼風喚雨的雄霸,將會如何?
他的怒,龍的怒,會否把整個三分教場焚毀!
沒有!所有大家正在擔心的事情并沒有發生!當雄霸扑至聶
風身前五尺之位時,陡地站定,他威嚴無比的臉上仍是木無半點悲
憤的表情,他只是冷冷盯著聶風,伸出右掌,沉聲道;
“風儿,幽若已經死了……”
“把!”…“她!”…“還!”“給!”“我!”
他所吐出的每一個字是那樣的冷硬,硬得像冰,仿佛不帶半點
感情,雄霸真的已對許逆他旨意的女儿不存半點感情?還是,為了
不能在一眾門下面前有失威信,他唯有把自己的心深深隱藏?
聶風聞言,呆呆的抬首看著雄霸,看著他精光充沛,卻不含半
點悲傷的雙目.沉痛的問;
“你親生女儿死了,你居然可以……不流半滴眼淚”
雄霸依舊冷酷無情的答:
“男儿有淚不輕彈!這里是三分教場,是一個用來練兵的地
方,并非用來練習流淚,只要是站在教場之上,便絕不該流淚!”
“但,她是你唯一的……骨肉至親,難道……你對她沒有.....半
點感情?”
“情?”雄霸冷笑:
“哼!問世間情為何物?倒不如眾人皆醉我獨醒,待老夫操控
眾生,再笑看江湖群雄,怎樣膝為我玩物?”
好可怕的豪气!雄霸,在女儿死后仍能說出這番話,不愧是一
代梟雄!
他又繼續自以為公正嚴明的說下去:
“風儿!我不知你与我女儿之間發生了什么事,但她本已應承
老夫,今夜一定會回去湖心小筑,卻斗膽食言,她如今無論為了什
么而殆,都是罪有應得!風儿,你与她的緣分已盡,快把她給我!”
雄霸真的不為幽若之死而感到傷痛?未必!否則又怎會聲嚷
著要奪回幽若尸首?
然而聶風气的傷痛似乎比他深,他竟然直言不諱道:
“不!我絕不會把幽若交給你,為了你自己的霸業,你只懂得
把她像一支寵物囚禁,從來也沒關心她在想些什么,即使她…死了,
我相信她這只籠中鳥,也絕不想───”
“回到你的身邊!”
聶風無畏一切直斥其非,雄霸聞言臉色陡變!聶風這句話語
气相當重,一直在旁觀的秦霜眼見師父的臉愈來愈是鐵青,暗暗
替聶風擔心,不由分說,在雄霸未有回應前,搶先勸聶風道:
“風……師弟,你這樣做又何苦?幽若畢竟是師父親生女儿,
師父要回她的遺体也份屬應該,風師弟,別要令師父難于下台.....”
秦霜一番好意,惟聶風仍是堅持已見,緊緊的瞪著雄霸,斬釘
截鐵的道:
我早說過,幽若絕不會愿意回到他的身邊,苦他真的要我有
違她的心愿,把她交回給他,除非──”
“殺了我吧!”
他決絕的一句話!此言一出,雄霸更是難以下台了!
而就在眾人還未及為聶鳳的決絕擔憂時,雄霸一張臉已气
得通紅,他的怒火已達至前所未有的頂點,霍地皆目吆喝:
“鳳儿!為師對你的勇气十分憎厭!既然你執迷不悟,好!那
我就”
“成全你!”
喝聲未歇,雄霸的右掌已挾著排山倒海的怒火,猛向聶風迎頭
砸去!這一掌之急之猛,縱使面前是一座數丈高小山,也非要
灰飛煙滅不可!更逞論是聶風的人頭?
雄霸這回痛下殺手,完全是因為聶鳳反常的倔強令他下不了
台!他其實早已因幽若之死,心中异常悲痛,可是為免讓門下看見
他這個江湖的未來霸主,會為了女儿之死而露出感情破綻。故面上
依舊不敢泄露半點風聲,口里亦硬,惟在聶風一再堅拒之下,他
由喪女之痛變為老羞成怒,他也再顧不得那句什么“一遇風云便化
龍”的鬼話,反正如今連他的女儿也一命嗚呼了,眼前的聶風既触
怒他這條人中蚊龍,便得──
死!
死!
死!
良頂!
霎時之間,場中所有人,除了步惊云外,皆不免為了幫主的狠
下殺手而膛目結舌。步惊云看來并不感到詫异,且一雙眼睛更散
發一般极具信心的光芒,他似乎對聶風极具信心,他認為以聶鳳比
聲音還要快的輕功,未必不能避過雄霸此快絕的一掌,但……
他錯了!而且大錯特錯!
步惊云赫見聶風的身未動,腿未動,臉上卻僅是泛起一絲絕望
的苦笑,一絲万念俱灰的苦笑……
不妙!步惊云遂地眉頭一皺,聶風原來并不打算……閃避?
他想……尋死?
步惊云翟地記起聶風适才悲槍問天的話,他既認為自己一直
連累了所有對他好的人,一時心灰意冷之下,尋死并非全無可能,
否則天性溫順的他,對雄霸的態度也不會如此倔絕,他是故意的!
他是刻意要死在幽若之父手上,以還幽若一段情!──條命!
“蠢材!”饒是冷如死神的步惊云,心中也不由暗罵聶風一句。
他自己曾遭逢滅門慘變,失去了最敬愛的繼父霍步天,他曾那樣悲
痛欲絕,那樣欲哭無淚,還不是苟全殘命于亂世,活至今天?
“聶風!我偏不讓你死!”
步惊云不知為何,淬地出手!
但見他斗蓬一幌,身形已如奔雷搶前,雙掌齊翻,死神,決為聶
擋此轉天一擊!
可是,雄霸這毫不留情的一掌已劈至聶風眼前兩尺,步惊云,
可曾与聶風一樣,具備比聲音更快的速度?及時擋此排山倒海的一掌?
以他目前功力,又能否擋雄霸一掌?
聶風的生死就在此彈指這間,步惊云在自己身形急速上前的
同時,猶可听見孔慈的高聲惊呼:
“風少爺!云少……”
最后一個字,步惊云已經听不清楚了!因為,他只听見了一
聲兩掌相擊所發出的“隆”然巨響!一聲足令風云色變的巨
響!
他終于及時擋著了!
不!步惊云陡地動容,硬接雄霸這一掌的人……
并不是他!竟不是他!竟不是他!
原來就在步惊云決定飛身替聶風擋招之前,已有一個人更快
搶先動身,而這個具備足夠實力為聶風擋此一掌的人,啊!赫然是
……赫然是……
她!
赫然是絕不可能有實力擋此奪命一擊的──
孔慈!
兩掌霹靂互拼,所激發的爆炸力甚至比十石火藥更為凌厲,
就在“隆”然一響同時,圍在雄霸与孔慈五丈之內、功力較低的
徒眾,亦當場給這雙掌互拼的反震力,震個紛紛噴血當場,霎時血
花鋪天,形成一片血霧,情景駭人非常!
所有人都因這一掌而呆住了!
秦霜呆住了!
文丑丑呆住了!
步惊云呆住了!
雄霸呆住了!
就連一直失常的聶風,亦不禁為孔慈舍命救他,卻又真的有能
力救他而呆住!
而孔慈自己,更是呆上加呆!她本因眼見聶風喪命在即,一時
情急之下,才會毫不考慮自己究竟有沒有能力接雄霸一掌,第一時
間為聶風擋了再說,即使為了聶風而死,她也是心甘情愿的,幽若
不也是能舍命救他?難道她就不能?殊不知……
她竟然可以!
她竟然可以!
孔慈遂地發覺,也許适才黑瞳在她夢里所說的一切,都是千真
万确!她,真的是黑瞳主人的──
惡魔這眸!擁有滅絕力量的惡魔之眸!
极度的震惊,不僅令孔慈及聶風陷于紊亂,縱是一派冷靜的步
惊云,亦不由在心里閃過無數猜測和念頭,然而此刻心內最是波濤
起伏的,還是──雄霸!
“不……可能!老夫這一掌,即使……讓惊云接著,他……也
非要出盡九牛二虎之力不可!但…怎可能給一個…黃毛丫頭…接
下?這.....怎么可能?”
一念及此,雄霸一雙霸目精光更盛,橫眼向孔慈一掃,喝問:
“丫頭好雄渾的掌力!你真的是哪個服侍步惊云的孔慈?”
孔慈被雄霸如此喝問,芳心更亂,惘然的回望身后正呆住的聶
風,与及正站于不遠處不斷冷靜推想的步惊云,喃喃反問:
“是了!我...真的是孔慈?難道...難道...黑瞳在我夢
里所說的話,都是......千真万确的?我...真的身怀死亡...一般
的力量?啊......”
“我到底...是誰?”
孔慈愈是聲聲自問,一眾人等愈是滿腹疑團,惟就在此際,眾人
身后突然傳來了一個相當肯定的聲音,一個答案:
“惡魔之眸!”
“孔慈,是我們主人所選的”
“惡魔之眸!”
聲音听來平平,完全沒有抑揚頓挫,相當妖异,是誰發出這樣
妖异的聲音?是誰也知道孔慈是惡魔之眸!
所有人等不禁都回頭一看,只見說話的,原來并不是一個人!
而是一只鸚鵡!
一只正由遠飛近的鸚鵡!
“是鸚鵡?有人早已教它說這些話?”
雄霸或然,此時那只鸚鵡已在人群頂上一列而過,惟仍不忘把
所學懂的說話傾囊吐出:
“蠢材!蠢材!所有人都是蠢材!”
“若想知道我黑瞳還有什么話說,就看看你們足下吧……”
任務既成,這支鸚鵡隨即揚長而去。
黑瞳,又是黑瞳?
沒料到黑瞳的布局如斯精巧,她甚至早已教曉一支鸚鵡,代她
傳遞說話,而她卻仍有一番話,就在眾人腳下?
然而,眾人足下那有什么說話?有的,僅是三分教場上的滾滾
黃沙!
步惊云牢牢盯著腳下的地面,遂地似有所覺,冷冷道:
“所有人……”
“讓開!”
說著雙掌一合一開,凌厲無濤的排云掌勁已如江河缺堤一
樣,暴然而出!
他這一手排云掌使得相當到家,掌勁過處,竟把地上無數黃沙
卷得漫天飛舞,雄霸見之亦不由私下暗贊,步惊云這一掌絕不比他
遜色,大有力拔山河气蓋世之霸气!
不過無論步惊云的掌使得何等出色,雄霸亦不曾為自己會被
超越而擔憂,事實上,他自己多年前早已超越了身身,如今他的進
境,實非一般江湖人所能想象……
只是一般江湖,還是一相情愿,以為他僅身負天霜拳,排云掌
与及風神腿這三种絕學而已,大家似乎早已忘記,雄霸在十年前已
開始沒有真正出手,實力成迷,若他再次出手的話,這個江湖,恐怕
未必有多少人能与他匹敵,适才他劈聶風的一掌,也僅是隨意所使
罷了!
地上黃沙被掃,三分校場的地面之上,登時出現一幕出乎意料
的景象!
卻原來,黑瞳老早于教場地上刻下她想說的話,只是一直被厚
厚的黃沙掩蓋。
但見黑瞳所刻的每個字,均為半尺見方大小,明顯是以指勁所刻,
可知黑瞳的功力,絕對不容小看!
而當雄霸,秦霜,文丑丑等人閱畢這篇刻文之時,目光都不約
而同落在聶風,步惊云与孔慈三人身上,原來這篇刻文,与他們三
個有莫大的切身關系!
但見地上這樣刻著。
“聶風,你一定很他媽的傷心吧?哈哈在!不過你不用過早傷
心,幽若并沒有死!死神之吻,僅會令她假死數天而已,我只是故
弄玄虛,故意要看看你的感情到底有多脆弱吧了。
但你也別要他媽的笑的太快!幽若縱是假死,她也會昏迷整月,
若得不到我死神之吻的解藥,一個月后,她便會全身融化,難逃
一死!
我老早對你說過,我會在嵩山少林隨時侯教,若你真的有救幽若
之心,便叫雄霸那貪得無厭的老匹夫,給你達摩之心,到少林物歸
原主!
還有,步惊云与及我們的惡魔之眸孔慈亦必須同行,否則我絕
不會現身見你,我很想見一見他們,特別是步惊云我知道步惊云也
很想見一見我的,他老早已為擒我而准備了一個繩鉤,哈哈!是不
是呀?你這個自以為是、他媽的步惊云?
好了!
風神腿!
不哭死神!
還有我們的惡魔之眸一一孔慈!
我黑瞳就在少林等候你們,少林与天下之間長路汲漫,可別他
媽的誤了行程,否則們不單救不了幽若,還會喪失一個知道我黑
瞳神秘身份的千載良机!
忘了告訴你,聶鳳!你那個多管閑事的所謂好兄弟斷浪,他,
也已落在我們手上,我這次引你們去少林,明顯是一個局,但,你
們可以不來嗎?
哈哈!哈哈!哈哈……
混帳!
秋風呼呼,儼如怒號,雄霸登時怒不可遏,亦不由怒號一聲!
“好狂妄的魔女!她所布的每一著,都只為引你們三個前赴少
林,除了要奪回達摩之心,她究竟還有什么目的?”
雄霸如斯憤怒,只因為以其足可脾神州的天下會,居然會在一
夜之間,被一個來歷不明的變態女子。
玩弄于她的纖纖玉手之間,就連他的女儿,也被弄至半死,他更
險些与其第三入室弟子聶風決裂,試問如何能夠不怒?
一直死沉沉的聶風,默然看了自己怀中的幽若一眼,遂地道:
“無論黑瞳有何陰謀,無論少林是什么刀山火海,我也會
“去!”
他的語气是如斯的斬釘截鐵,可知為救幽若,他什么危險已不
怕!
然而,正如黑瞳自己所為,這分明是一個局,一個陷阱,此去只
怕……
在場迄今不敢貿然插咀的秦霜,此時見自己的三師弟對幽若
的內疚若此,也不由插咀道:
“風師弟,霜師兄明白你的一片苦心,但…少林是已響譽武
林數百年的佛門大派,近數十年更閉關自守,与江湖人斷絕來往,
它的實力一直成疑,故師父一直皆未有向少林用兵,也沒此需要向
一個已不涉江湖的佛門用兵,只是......”
“正因為我們對少林的真正實力并不清楚,在未弄清楚敵人的
底蘊前,你若貿然單獨冒險,恐怕……總而言之,要救幽若,以我們
天下會人強為壯,大可另想一較為妥善之法……”
秦霜向來較為成熟悉,所分析的亦不無道理,惟他猶未有再說
下去,此時已有一個人的說話比他更為有力,打斷了他的話:
“他,將不會單獨冒險……”
“因為……”
“我亦會去!”
秦霜當場語塞,他當然知道這句活是誰人所說。
而場中所有人此時亦不約而同朝這個說話的人回望,但見步
惊云的表情似笑非笑,冷而詭請的道:
“若然沒有記錯。”
“我,亦是黑瞳邀請之列。”
此語一出,一直只顧低頭瞧著幽若的聶風,不禁抬首一瞄步惊
云,雙目綻放著一种似懂非懂的光芒:他似乎有點懂步惊云的心,
但又似乎不太懂……
然而死神莫測的心,又有誰真的會懂?
也許他真的是為了應黑瞳的挑戰而去……
也許他是被聶風為救幽若的一點“痴”触動而去,縱使幽若是
其仇人的唯一女儿!
唯一的女儿!
他并不發計較,他的仇人只有一個雄霸,已經夠多;幽若并不
是!
一切都只是也許!誰能,誰敢确定他的心?
惟是,聶風不懂的,似乎不僅是步惊云的心,還有另一顆他一
直以來皆忽視的心,一顆對他不變的也一顆時常祈求他能快樂的
不變心~一
“我亦會去!”
孔慈這地咬了咬牙,勇敢地凝望聶風,很難想象,外表看來脆
弱的她,會有如此勇敢的時刻!
“風……少爺,我也很想…知道,自己為何突然擁有那种力量?
為何自己……會是黑瞳所說的,惡魔之眸,所以,我……也想与你
───起前去!”
是嗎?孔慈真的想知道這其中一切?抑或,她最主要的動机,
還是害怕聶風會有危險,因此才會与他一起前去?
“孔慈……”
聶風不知應對孔慈說些什么,他向來皆忽視了平凡而不數目的
和、孔慈,不虞到了重要關頭,孔慈的決定,卻是如此的不平凡!
這個被黑瞳喻為“惡魔之眸”的可怜女孩,背后究竟還有什么
不平凡的身世?
“好!”
在旁的雄霸眼見三人均有去意,那顆剛烈無情的霸者之心,似
亦有一剎那間的軟化,他摹然張口:
“聶風!總算我女儿沒有錯看你!雖然适才你斗膽冒犯為
師,今次你前赴少林,就算是你將功贖罪的机會吧!”
“還有……”雄霸說著斜目朝聶風一眼,續道:
“若你此去真的能把幽若救活,為師應承你,幽若以后都不用
再囚在湖心小筑,希望的光芒,就連一旁的孔慈,亦不由自主靠近聶
風,雀躍的道:
“風……少爺,那。。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她是由衷的
為幽若感到高興。
是的!實在是太好了!
雄霸如此一說、此行不僅為救幽若的命,也為救幽若脫离苦
海。
然而,此去凶險重重,孔慈未免高興得太早了,也許,他們三個
根本便無法可救回幽若的命,更不要說令她可以重獲自由……
可能正因如此,雄霸才會夸下海口,作出這個承諾,反正他的
女儿此刻正處于半死之地,在這一個月內生死難卜,那何不作個
“順水人情”?令聶風此行的求胜之心更為旺盛?更要他非救幽若
不可!
故此,即使聶風与孔慈對雄霸這個承諾如何高興。
步惊云仍是無動于衷,他太清楚他這個老謀深算的仇人,他從
不會輕信這個仇人半句說話!
此時雄霸又道:
“好!既然你們去意甚堅,那便──”
“隨我來吧!”
剛已涌起少許希望的聶風不由納罕,愣愣問;
“去哪?”
雄霸答:
“你們似乎早已忘已,今次的事,一切的禍端也是由達摩之
心而起,它亦是你們此行必需攜帶的主角………”
“如今,為師就帶你們去取這顆黑瞳一定要奪回的──”
“達摩之心!”
“也會為你們解釋,這顆達摩之心──”
“到底是什么......”
“惊世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