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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帥望系列》第245章
韋帥望的江湖 卷三 少年韋帥望之眾望所歸

第75章 秋園茶話

 納蘭在秋園喝茶:「能從賀蘭山到這兒,多承你相助。」

 冷秋微笑:「應該的。」

 納蘭笑問:「掌門大人近來可安好?」

 冷秋笑問:「你看呢?」

 納蘭道:「黑龍死了,韋帥望廢了,韓青把所有權力重新交回你手,稱心如意,無過如此。」

 這話好不刺耳,冷秋道:「黑龍無足輕重,韓青本來就沒拿走過我的權力,何談交回?」

 納蘭笑:「唔,是一條好狗不再為你看門了。」

 冷秋看看她:「你覺得韓青是條狗?」

 納蘭道:「別的時候都似條好漢,跟在你身邊時象條好狗。」

 冷秋咬著牙,輕輕轉動茶杯,他媽的,就是因為你這種態度,所以不能讓韓青跟你太近。

 納蘭問:「帥望呢?」

 冷秋冷冷地:「韋帥望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談不到開心還是難過。」

 納蘭微笑:「韓青又得罪閣下了?」

 冷秋做個不屑的表情,意思是,這點小事,還得罪不了我,不就是象小孩子似的發發脾氣嗎?

 納蘭笑:「可是,我剛進來時,見掌門大人一臉落寞,即然不關韓青的事,那是為什麼呢?」

 冷秋看他一眼,簡單地回答:「你看錯了。」

 納蘭的微笑裡有一點歎息了:「韓青給你難堪,可是最讓你困擾的竟不是他。你竟然也很喜歡韋帥望嗎?」

 冷秋揚起半邊眉毛:「呵,你總有驚喜給我,怎麼這件事我竟不知道。」

 納蘭露出一個美麗的笑容:「說謊時,你目光閃爍。」

 冷秋歎息:「又一個無法證實的傳說。」

 納蘭微笑:「那孩子總在秋園玩,日久有點感情也是常事,掌門何必否認。」

 冷秋無奈地,無語問蒼天啊。

 我做錯了啥事,這樣子整我?

 納蘭點點頭:「如果難過,就忍著,拒不承認,即使承認,也不改變,因為對你的生存來說,感情是個奢侈的東西,沒必要理會。」

 冷秋誇她:「你很瞭解我。」

 納蘭道:「我認識一個富商,中原人,督辦鹽道,窮苦出生,一生節儉,富可敵國,金子銀子埋在地裡發霉,每頓依舊一飯一菜一湯,身上衣服一穿多年,補了又補。」

 冷秋很高興她改變話題:「節約是美德。」

 納蘭微笑:「不過,即使他微微放縱自己享受一下人生,也沒什麼,對任何人,對他自己,對他的親人,對他身邊的人,都有益無害。那不是節儉,是一種習慣,是一種恐懼!掌門,有時候略微放縱一下自己,享受一點親情,饒過已經對你沒有威脅的人,相信你愛的人明白你並且會回報,有什麼不好嗎?戰爭時期已經過去,沒必要時間緊繃神經,你已經不需要更安全更安全,現在已經很安全。冷秋,除了活著,你還可以享受人生更美好的東西,試試打破自己的習慣,打敗自己的恐懼。」笑著看冷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輕笑:「那需要勇氣。」

 冷秋很想跳起怒吼:「滾滾滾,你他媽的給我滾,奶奶的,老子的心情輪不到你來管!」可是他不敢,納蘭對韓青影響巨大,不是必要的情況下,他不準備同這個女子爭奪她的丈夫,到目前為止,納蘭所做的,都還在他可容忍的範圍之內,光是說些讓他惱火的話,還不足以讓他翻臉。

 他只是用一張豬肝臉加一雙冰冷的眼睛看著納蘭,納蘭微笑,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別說是一張豬肝臉,就是冷秋真的跳起來暴罵也不能讓她變色。

 冷秋歎口氣,輸掉了,納蘭太瞭解他們,明知他投鼠忌器,故此肆無忌憚,他又不能真的同一個女子計較,所以,他除了認輸沒別的辦法。

 冷秋歎氣:「良辰美景,佳人在側,不該無酒,來人,酒!」

 平兒捧酒上來,笑著叫一聲:「納蘭姐姐。」

 冷秋瞪她一眼:「納蘭夫人。」

 平兒笑笑,低頭,放下酒具,給他們斟好,冷秋揮揮手:「下去吧。」

 納蘭笑道:「平兒真是好幫手,我都看中她,什麼時候掌門大人嫌她不知進退不懂事,要趕她走時一定知會我一聲,我重金聘她。」

 冷秋氣了個七竅生煙,媽的,我的人你也敢動腦筋!再一想,好啊,這是因為我剛才訓了那孩子兩句,是嫌我對平兒態度不夠好呢,你他媽的管的也太寬了!

 一杯酒倒進嘴,我忍,你總不能在我這兒吃住吧?隨你說什麼,等會我找個由子送客就是了。

 平兒送上下酒小菜,納蘭笑道:「平兒,我們布坊正準備開發一系列比現在產品稍低的面向普通富戶的衣飾,缺少一個總管,甚至,我對開一系列的酒樓,推廣你研製出來的那些美味也有興趣,年薪是三到五萬兩白銀,視發展而定,你覺得如何?」

 平兒愣了愣,看冷秋一眼:「夫人說笑呢,我一個奴婢,懂些什麼。」

 納蘭笑道:「管理一個園子是管理,管理十幾家布莊也是管理,看你把秋園打理的這麼好,一定沒有問題。不管什麼時候,你有興趣,我都有位子給你。你們掌門又不打算娶你,你又沒買身給他為奴,相信他大人大量不會阻攔你。」

 平兒端著盤子微微遲疑,冷秋咬著牙:「東西放下,你可以回去好好考慮!」平兒驚醒,接觸到冷秋憤怒冰冷的目光,立刻漲紅臉,放下菜,福一福退下。

 冷秋咬著牙:「納蘭,你今天到這兒來,有何貴幹?」

 納蘭笑道:「掌門容我在山下安身,納蘭特來拜謝,無論如何,我們相識多年,就算我有說錯做錯,想來掌門也不會趕我走。」

 冷秋快要噴血,你!先是指責我居安思危是因為恐懼膽怯,然後要挖走我手裡得力幫手,平兒雖然只是打理秋園,可是秋園沒有她難道要我自己去管鑰匙?你!你這是想整死我啊!

 納蘭笑問:「平兒多大了?二十多了吧?掌門想過她的終身大事嗎?」

 冷秋這下子可是徹底呆住了,什麼?嗯,一個女人,總是應該嫁人的,這他知道,可是——

 可是他沒想過,把平兒嫁給別的人,當然他也沒想過娶妾,他幹嘛要娶妾?反正院子裡的那些女人,全是他的女人。

 納蘭輕聲:「你甚至不敢承認,某個女子對你特別重要吧?冷秋,你這種時刻備戰與那位富商的時刻備荒,多麼相似?你真的覺得那是種美德嗎?富有天下,也不肯享受一絲一毫的吝嗇,對他來說,是金錢,對你來說,是親情。這種對自己的苛責,你真的覺得對?冷秋,你不但防著韋帥望,也防著你的兩個弟子,無論任何事,你首先想的是,如何保持你的權力你的控制,如果你不能享受生活,權力能帶給你什麼?你只要活著嗎?!」

 冷秋霍地站起來,過了,納蘭素,你說得太過了!他伸手把整張桌子掀翻,桌上東西全部在地上摔得粉碎,沉重的檀香木的八仙桌則飛出老遠,在牆上撞出個洞來又摔成碎片,冷秋怒吼:「送客!」

 巨響聲嚇得平兒直撲出來,驚叫一聲後,發現納蘭優雅純潔地站起來,臉上仍然帶著笑:「掌門真是客氣,人家不過是端茶送客,掌門連桌子都扔出來了。」

 冷秋瞪著納蘭,一臉憤怒變成哭笑不得。蒼天啊大地啊,是不是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根刺,每個人生命中都有荊棘。這女人平日在別人面前也人模狗樣的,怎麼單單對我冷嘲熱諷,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已決定不養任何女子,結果竟換成我徒弟的女人折磨我,這還有天理嗎?

 平兒見納蘭從容說笑,粉碎的桌子與震耳欲聾的巨大聲響一點都沒影響到她的好心情,而冷秋冷大人,發過飆之後,臉上明顯是挫敗的表情,一聲巨雷之後,啞然無聲了。平兒暗笑一下,默默退出。

 納蘭微笑:「本來婉兒有話要我轉告你,掌門這麼忙,那就下次吧。」

 冷秋沒有表情,可是如果你看著他的眼睛,就會知道什麼叫目光閃爍,那簡直是一道閃電劃過黑夜,不只是閃爍那麼簡單。可是納蘭看也不看他,當然不會被電到。

 納蘭微微福了福:「納蘭告退了,掌門留步。」

 冷秋終於歎了口氣:「納蘭,我哪得罪你了?」

 納蘭慢慢回身:「你害韋帥望斷了手,傷了韓青,傷了你自己,你得罪我很深。」

 冷秋慢慢坐回去,良久:「你要怎麼樣?」

 納蘭王妃是不會來發發牢騷算數的,她一定會提出一個可行性方案,逼他就範,所以,直說吧,我服你了。

 納蘭在冷秋身邊坐下:「我記得很久以前,你說過,你欠韓青。那時候,你說你願意將掌門的位子讓給他。可是韓青沒讓你為難過,你在冷家這些年,做的是稱心如意的太上皇,韓青不僅是尊重敬重你,你一直是他師父,不觸及他的良心,他對你言聽計從。你欠韓青的,不能算還了吧?」

 冷秋咬著牙,沒出聲。

 納蘭輕輕歎息一聲:「韋帥望那孩子,你要殺,在他四歲時就應該扔出去餵狗,你讓他在韓青身邊這麼多年,掌門,那是個活人,是個孩子,就算是一條狗都會養出感情來,你現在動他?」

 冷秋咬著牙:「我是那種會把四歲小孩兒扔出去餵狗的人嗎?」

 納蘭看了他一會兒,困惑地:「是啊。」

 冷秋望天,露出一個鼻子撞到門板上的表情,媽的,是啊!冷秋呻吟一聲:「好吧,就算是吧,可是如果我那麼做了,有些人,雖然不會像現在這樣對我嗷嗷嚎叫,可是……」歎息,無語。

 納蘭笑:「可是,會在內心深處,鄙視掌門大人。」

 冷秋諷刺:「笑得開心嗎?那個人一怒之下,說不定扔下你們母子帶著韋帥望就走了呢。」

 納蘭笑:「是啊,我為了自己考慮,剛剛問過韓青,不如乾脆把他師父殺掉算了。」

 冷秋再一次咬牙,媽的,我應該再一次讓你們共飲一江水。(君在江之頭,我在江之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一江水。)

 納蘭道:「韓青說他永遠不會做那種事。」

 冷秋怒瞪著納蘭,是,那又怎麼樣,我早知道,你不用你再來說一次!

 納蘭笑:「我同他說,那就別招惹你師父了,他倒是點頭了,不過看起來,還是一肚子憤慨。」

 冷秋再一次歎氣,這也不用你說,我猜也猜得到。

 納蘭笑道:「我想掌門人自覺欠韓青的,韓青又不過是一時氣憤,掌門大約不會把韓青怎麼樣吧?」

 冷秋沉默,這些不用你說,你這個小女人,我們之間的事,用不著你來多嘴。

 納蘭道:「既然如此,何必僵著這麼難看,掌門——」

 冷秋怒目,怎麼,你想讓我低頭道歉認錯?你這輩子見過老子低頭?

 納蘭輕聲歎氣:「雖然這輩子沒人見過冷掌門低頭——」納蘭彎起半邊嘴角,露出一個狡狹的笑:「可是,有些事,是不需要直說的,韋帥望是個很聰明的孩子,無論如何,會接受掌門的好意的,他是不會希望他師父遇到任何危險的。他斷了一隻手,再不是掌門的眼中釘肉中刺。」

 冷秋深思,這個彎子拐得真大啊,不過,倒也有道理。納蘭道:「帥望這次連他師父都怨上了,掌門解了他這個心病吧,他原諒韓青,韓青就不會同掌門你彆扭了。」

 冷秋默然,還是四歲時扔出去餵狗比較省事,下次我一定斬草除根。

 納蘭微笑:「如果韓青還是給你難堪,掌門就再退讓一次吧。」

 冷秋瞪她:「怎麼退?已經是前掌門了,還退到哪兒去?」

 納蘭微笑:「離開冷家。」

 冷秋變色,什麼?逼他走?

 納蘭淡笑:「掌門可以當我沒說過,不過,這招對韓青一定好使,如果你拿來對付我,結果當然是權柄全失,可是韓青是不會的,我想,掌門明白。」

 權力面前,沒有人是可信的,即使是韓青也可能受這個女人的影響與挑唆,不過納蘭已開價,這女子,確實對韓表有影響力,可是這麼多年來,她也是個信守諾言的人,她答應過用她的愛情換自由,這些年來,她沒有騷擾過韓青。

 這女人,很有意思,她很強勢,可是,並不貪戀權力。

 冷秋沉默一會兒,值得冒這個險:「看看你的秘密值不值這個價吧。」

 納蘭微笑:「黑龍死了,冷蘭有資格到冷家來做點事,是嗎?」

 冷秋抬頭,諷刺地:「他爹准她來?」

 納蘭笑道:「那孩子像是會聽父母話的孩子嗎?」

 冷秋哼一聲,氣得:「那女人該不會是讓你托我照顧她女兒吧?」鼻子裡冷哼出來,就差直說做夢了,奶奶的,你可別想用這句話換我的諾言,老子還什麼都沒答應你呢。

 納蘭笑道:「要是我,臉皮這麼厚,一定就這麼說了。」

 冷秋無奈地,求你了,你就說了吧。

 納蘭沉默一會兒:「婉兒可能攔不住冷蘭,所以,她讓我告訴你,高抬貴手——」

 冷秋把嘴扁得,那個不屑那個嘲諷。

 納蘭笑道:「因為冷蘭是你的女兒。」

 冷秋僵住,那一臉的不屑,僵在那兒摻上震驚的目光,別提多有戲劇效果了,冷大人已多年沒如此失態過,納蘭欣賞地看著冷秋的詭異表情,值回票價。

 什麼?

 良久,他慢慢回過頭,看著納蘭,說不出話來,什麼?

 納蘭輕輕揚起半邊眉,諷刺:「就是你強暴她那次。」

 冷秋氣得一張臉都猙獰地扭曲了,媽的,老子強暴她?她是我老婆,她——

 納蘭笑道:「冷蘭的脾氣,像你吧?」

 冷秋瞪她一會兒,我少年時,那可是個是純潔善良品格端正的好孩子,嗯,呸,我現在也沒啥不端正的。

 納蘭笑:「遺傳到掌門大人的天賦,除了一雙大眼睛象婉兒,別的都像是一個模子裡脫出來的。」

 冷秋沉默地計算時間,還真差不多。

 他緊抿嘴,婉兒是不會說謊的,那女子,是不會說謊的。冷秋默然,慢慢靠在椅背上,靜靜遠眺,青山綠水。

 婉兒,這些年,過得好嗎?一定很好吧,一個溫柔如水,一個真誠善良,求仁得仁,當然好。

 同我在一起,光是看著我沉默,已經是種折磨。

 那孩子到最後,看我的眼神竟是恐懼,她怕我。

 就像怕一個怪物一個魔鬼一隻野獸。

 冷秋微笑,是啊,這雙手殺死的人,比任何一個鬼怪都多。我確是一個怪獸,應該被善良純潔的天使不恥。

 冷秋回過頭:「我的孩子,當然應該像我。」偏執,固執,決不認輸。冷秋微笑:「你的秘密很值錢,你的要求我可以答應。」

 納蘭微笑:「你並不真的想殺掉韋帥望,也並不想廢了他。」

 冷秋無語地看著納蘭,終於輕輕歎口氣:「那沒有用。」

 納蘭點點頭:「是,那沒有用。」沒用,當年,那個善良倔犟的冷秋,已經死了,即使沒死,也已經廢了,那個脆弱的良心蜷縮在冷秋內心深處,被漠視被囚禁,微弱地哭泣無力地抗議,現在坐在這兒,從容微笑的冷秋,即看不到也聽不到,即使聽到,也不過當做巴山夜雨漲秋池,無聊的背景音,不必在意。

 納蘭輕輕拍拍冷秋的手:「對自己好一點。」

 冷秋沒有表情看看自己被拍過的手,那只被拍過的手,好像喚醒了他內心深處的那個孩子,那孩子得到同情越發大聲地委屈地痛哭起來,這一次,冷秋可是聽得清清楚楚,所以,他彎起一個嘴角,冷笑,對自己好一點?為什麼?我身體裡的兩個我,彼此仇恨,自己不喜歡自己,怎麼會對自己好一點?

 這世上有幾個人真的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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