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蒼穹之冠 第四十三章 世界之靈

　　平凡的時候渴望偉大以榮耀凸顯自身，非凡的時候又會想念普通人的生活以調劑生活。慾望與生命等步，只可調控而沒有盡頭。

　　這樣的說辭，是羅凌給自己總結的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興許是早年的逃亡讓他見識了大千世界的魅力，當失去了情感的羈絆，當『家』這個概念變的模糊，黑暗天堂、邪冰城塞，乃至現在的流浪巴士，便成了羅凌安之若素的篷車，像古時的吉普賽人那般漂泊，成了一種習慣和理所當然。

　　當天光放亮，乘客們紛紛從睡夢中醒來，鏈區的兩個衛生間成了最惹惱的區域，因為那裡除了方便，還支持洗漱。羅凌看那人往來于通道間磕頭碰腦的情形，感覺就像到了8、90年代上海的筒子樓。

　　當乘客們消停下來的時候，巴士已經開動。這車平時也就是50公里/小時的速度，速度不高但穩當，而且遠沒有現代坦克、拖拉機行進時的轟鳴聲，再加上隔音的恆定法陣，已經夠的上『靜音行駛』這四字的評價。

　　維羅妮卡的眼中透露出愜意的神色，這說明羅凌心情不錯，隨著主人快樂而快樂，隨著主人憂傷而憂傷，嚴格的說，像維羅妮卡這樣將自己完全奉獻給羅凌的人，是沒有屬于自己的真正性格的，或者說，沒有不可扭轉的執著與堅持。

　　顯示屏可以呈現車窗效果，摺疊縮放的儀器具備多媒體電腦的功能，但這些都不是羅凌現在的興趣所在，他的興趣集中在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身上，因為這婦女正在布道，再直白些說，就是給她信奉的神做廣告。

　　還在上學的時候，羅凌就不止一次進出過教堂，並對那類由信民們口述的『神蹟故事』頗具微詞，而到了今日，這一套現身說法的把戲仍給他種換湯不換藥的感覺。當然，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對同樣一件事的理解結果或者深度也會不同，俗套和行之有效往往結伴而生，否則這種形式早就被淘汰而銷聲匿跡了。

　　最令羅凌感興趣的是，末世在顛覆了很多現代人的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的同時，也誕生了大量的質疑派，頭腦中擁有大量的知識，又對一切事物持懷疑態度，這使得他們遠非古代的矇昧小民可比，而經過了最初的對惡魔的恐怖而畏懼之後，到了現在，很多人已經將惡魔們跟『以不同體系的運作方式使用魔能的異世界生命』掛鉤，如此一來，便是『神』，也變得沒那麼神秘威嚴了，尤其是見證了『人成神』的過程，更是拉近了人與神之間的距離，那口德不好的，甚至會說：什麼？秩序之神夏農？不就是夏家那三小子嗎！早年爺還幫他把過尿、給爺磕過頭領過壓歲錢呢……

　　羅凌饒有興趣的看著幾個乘客跟那個布道的四旬女子據理力爭，心中感嘆：「在這個世界，要想維繫神的威嚴，使世人誠信信服，確實很有些難度啊，簡直就是披荊斬棘，信仰開荒。」

　　「信吾主得祝福，信吾主身康健，信吾主死後上天國……」

　　「天國很了不起嗎？那麼多浮空城，不都是天空中的國度？」

　　「那是不一樣的，神建立的國度，可不是單純的空中城市，它在世俗的世界之外，不是凡人所能輕易抵達的。」

　　「外位面嘛，我知道。你家神主要是敢把神國的坐標公佈與眾，而且3年之內未被惡魔們摧毀，我就信他。」

　　另一個更損：「現在的人啊，披個馬甲就當自己是神，好嘛，多如牛毛，都說自家好，簡直就是另一種形勢的軍閥割據拉壯丁。」

　　「你敢侮辱神祇！」布道者的聲音高了幾個分貝。

　　「得，您可別給我扣這帽子，我是比喻，可沒針對誰啊！」打嘴仗的頗為油滑，曾經有過念某惡魔的名字，結果被其施法殘害的例子，人們都很長記性，論事不論人，從不指名道姓。

　　「要說啊，現在的真神也就那麼一位，就是把高舉王座上天空的那位。聽說這位真神在現代就被魔崽子們滿世界的追殺，跟惡魔始終誓不兩立，那惡魔殺老了去了，是世界上第一位，也是目前唯一的一位深淵之子，代表著我們這個世界的意志。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叫羅凌。凡間的教會，也才剛建立，規模不大，入會超級嚴格。這說明什麼？」一名打嘴仗的乘客賣起了關子。

　　「說明什麼？」有人聽的有趣，馬上給架上台階。

　　「說明人家根本不稀罕那點信仰的力量，人家是靠自己的能力往上爬。這可是有事實為證的，去年，重慶、廣安一帶的好多基地被連人帶物洗劫一空，這你們都知道吧？」

　　「知道知道。」

　　「放著那麼多的大地方不洗劫，為嘛洗劫那兒？是因為那裡是這位真神當年活動的區域，有熟人！那時候人家已經是『不差錢兒』了，帶上自己的朋友熟人，一起吃香的、喝辣的、去過幸福日子去了。這叫什麼？說句不敬的話，這叫會咬人的狗不叫，這才是真正的潛力股。」

　　「羅凌神確實是真神，吾主同樣是，神力賜福、神術，這些不可能有假！」布道者辯解。

　　「我又沒說不是。只不過人有三六九等，神也有高低之分。只有真神才能建立真正的神國，而且是超級消耗的一件事。你家的神國，嘿嘿……」

　　一個乘客插嘴，「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當然有渠道，網上。」

　　「切……吵成一鍋粥，那也值得信？」

　　「這世界從來都不乏真貨假貨，就看你有沒有鑑別的眼力勁兒了。」

　　「這麼說你是專家嘍？」

　　「不敢，鄙人不才，卻是捨得花精力砸錢，我是真理會的成員之一，這下知道我的信息來源了吧！」那人頗為得意的說。

　　羅凌在一邊微微笑，真理會，是網上的一個私人網路會所，內中擁有海量的視頻和資訊，很多視頻都是實景拍攝，囊括了一些有關公司聯合、惡魔等秘辛級的內容，可以說超級爆料庫，這個會所的幕後老闆本來是軒轅明月，後來同褒姒的類似網站合一，一舉成為頂級的私人資訊網站。

　　「吾主之道必將廣佈于世，吾主對世人之愛，必將換來世人的擁戴。普度眾生才是大義、大仁、大愛，無信者，死後將墜地獄。」

　　「還用墜嗎？這裡已經是地獄了？」一個乘客呵呵笑著說。

　　布道者臉有些發紅，辯解道：「你們不懂，事物的形成都是相對的，混沌分開，有了天，就出現了地，現在有了真神的國度，地獄幽冥也自然就有了。」

　　「哦，這麼說我們這個位面體系的冥河已經顯現，那敢情好，想要穿過扭曲虛空實在有難度，到不如整條船去冥河當個倒爺，假如這冥河已經跟其他位面體系的冥河接通，那就大發了，我估摸著咱們這魔科武器還是很有市場的，像什麼其他主世界位面的狗屁國王、大魔導，一顆破魔狙擊彈，就讓他在5公里外喪命。」

　　另一個道：「要是真已經形成地獄冥界，我看去抱那個亡靈屍巫的粗腿不失為明智的選擇，剛獲得神力，離著咱們還不遠，就在呼和浩特那邊鬧騰呢。5階能殺6階，現在有了神力了，還不得屠神？如此彪悍強大，再往上爬爬，就鐵定是亡者國度的掌管者。人死後，除非狂信徒之類的存在，否則少不得去冥界溜一圈，現在世道這麼混沌，以那位的膽子，未必就不敢截留靈魂，規矩沒立起來之前，怕是神都得跟這位說好話……」

　　羅凌在一邊聽著，不得不承認，這幾個辯論者說的確實比較靠譜。每個位面體系，就像是一個自建設的模塊，它的模樣或許不盡相同，但功能部分卻是統一的，這是晶壁系的規則所決定的，就像雞蛋孵出的必定是雞，而不會是鴨、鵝。

　　惡魔們的到來，對這個世界的衝擊影響不僅僅是物質形態的，還有精神形態的，這就好比家教，一個小孩放在李家長大，雖然它是王家的種，但性格上講，卻是李家的路數。所以，當這個位面體系卵內主世界位面的諸智慧生物（地球人及各進化體），普遍認為體系構架將是A形態時，那麼這個體系構架就會基本按照這個格調發展。

　　所以，有的人說三千世界，個個不同，有的人又說，宇宙間存在著無數個平行世界。實際上，前者更為準確，後者也不能說全錯。一粒屎壞漫鍋湯，那些位面旅行者，或者不經意的位面穿越者，就是這粒屎，受其影響，位面體系將或多或少的因之改變而出現雷同點。

　　比如，在某個位面，人類本應該是在未來某時滅種的，結果一個地球人來了，又是煉鋼、又是火藥，又是改良農作物，調整人類飲食結構，又是推動生產，搞科研發明，改革吏治、推動文明……好了，人類崛起了，打的其他智慧種族哭爹喊娘，不但沒滅種，反成了霸主，主位面世界的格局改變，而且走向受穿越者頭腦理念影響巨大，那麼這個世界的未來未必就是神系，而很可能是科技系，要麼就全部成為其他低等文明生物眼中的神，要麼就在這之前自掐毀滅。

　　所以說，惡魔的到來，受其影響，人類開始自發的、不自覺的將神話體系套在了自己身上，包括羅凌這些人在內，也理所當然的認為成神論的正確，認為位面體系的發展會像其他位面體系一樣，外層位面、主世界位面、內層位面、冥河、亡者世界……于是這裡最後也成了『李家崽』，不但是雞，而且是『行為舉止』都很相似的雞，然後，某一日，咔噠！位面體系成長到與其他已知位面體系接壤了，那麼，就像一塊漂移的島嶼受某大陸的吸引而加入了這個大家庭一般，片，連成了，物以類聚。

　　任何位面體系，在誕生的過程中，都是以主物質世界為核心，都是以主物質世界的智慧生命為靈性根源的，說心想事成有點誇張，說神是信仰的集合體有些片面，但要說智慧生命讓這個位面體系變成有自己特色的存在，卻是完全符合事實的。

　　羅凌想以方舟拯救人類，就是希望儘可能的保留自己的體系特色，一個新的世界，科技再次主導世界，曾經的事實再次變成了神鬼亂談，這便將惡魔的影響減到了最輕。幾個世紀、十幾個世紀之後。人類還是人類，而那個世界，也會因人類而發生深遠的改變。我心安處是故鄉，那裡，便是新的地球，或者說真正的地球正統，這就是文明之種的意義。

　　在神國『東方』，3000枚晶體位面探測梭已經起航，進入了茫茫位面虛空，它們將尋找那些新的位面體系卵，不達目的不罷休，理論上，它們將會成就未來的三千主世界。

　　在地面，以褒姒的意志載體為領袖的團隊不僅聯繫人脈，為教廷成立，信仰體系的建立鋪路，同時也在進行人類的篩選，那些執著的，受末世思想污染較輕的，將會成為未來方舟的種子選民，這些人並不是特別難找，因為他們往往顯得與現下的世界格格不入，而且大都因無法適應而困頓于社會底層，在生存的壓力折磨下一點點的改變著自己。

　　羅凌已經具備了相當的條件展開他的宏願計劃，這個計劃從無到有，從模糊概念形成到實現，正是羅凌成長過程第一個見證，他讓羅凌明白，首先要變得強大，才會誕生偉大。一如吃飽喝得了，才有心思吟風弄月、譜曲作畫。

　　流浪巴士從西邊的巴彥淖爾向東，終于在這日晌午時分駛入了包頭西的包鋼廠區。曾經國家一級的重要鋼鐵廠，如今是沾滿了灰燼的鏽蝕鋼鐵的廢墟，但就在這下面，有著一個極為巨大的基地——新昆都倫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