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之主 第十三卷 凌行天下 第八十六章操縱者（二十五）

　　對能量體來說，羅凌操控的秘偶就是一架到處漏氣的破皮筏子，它只需要將那些跑汽兒的破洞貫通，就能形成一張張大口子，在這能量洪流中，這口子不斷的受能量的衝擊，基本沒有癒合的可能。

　　而對秘偶來說，能量體就是一塊粘合性極強的油脂，最有效的手段莫過於拿他當三文魚對待，一片片的削下來，可以小片，但一定要斬開的徹底，只有這樣，能量體的肉體才會消融在能量洪流中，否則在很一段時間裡，能量體都將是沒有死穴、劈不死、打不爛的怪物。

　　你死我活的戰鬥，無論是羅凌、還是能量體，都沒有交流的心情，況且大家都比較忙，若是不為有個結果，在這裡耗個什麼勁？

　　戰鬥隨著一次對沖而展開。

　　雖然這兩個傢伙不是海洋生物，但介於他們的技藝本領以及身體的特殊性，使得兩人的外表和姿態，都要比美人魚還美。能量泥石流就彷彿是有青色隕石不斷墜落的海洋，而兩人，則是真紅的、熒藍的兩道流光，游曳、碰撞、交錯、劃出道道銳痕、爆出朵朵閃光、促成一個個堪稱能量與技巧巔峰運作的驚心動魄。

　　羅凌的優勢在於他本身很習慣水域式的作戰，從當年跟席朗在偽水領域中一戰，數次大戰都有類似的環境，而且他最先掌握的完整獄印，寒冰獄印，便是水領域，可以說經驗豐富、頗有些戰術心得。

　　能量體的優勢在於它的特殊體質，如果說這能量泥石流是一種水，那麼能量體絕對比羅凌更像魚，在能量泥石流中，能量體便是如魚得水，論到靈活多變及對環境的利用，它要比羅凌高上一籌。

　　不過，兩人其實在開打之前對結局就有了相當的估測，總的來說，他倆都是悲劇，斷掉傳送通道和被斬開能量鏈，結果就是兩人都像是流星，此刻的璀璨不過是一種帶著不甘的隕落宣言。

　　「人為一口氣，做人要爭氣！」秘偶有他的堅持，斃掉眼前這個傢伙，就算對方能再開能量通道，時間也趕不及了，他必須保住晶植傀儡對能量柱的完全控制，形成短時間內回天乏力的既定事實。

　　「佛為一柱香，能量柱便是我的香火。」能量體也有他的苦衷，如果他一早就能正常活動，何止於眼睜睜的到現在這般地步，爭這以隅的得失？能量柱是它的牢籠，同時也是它的希望，打破了是為了重見天日，可如果不能掌握在手裡，那麼就算見了天日前景更糟。

　　不能輸！

　　執著的理由讓這場只有不到一分鐘的戰鬥格外的慘烈、格外的緊湊、意義也格外的深遠。

　　戰到第17秒。

　　「厲害，這傢伙在此刻比自己更清晰的看到了大局！」秘偶終於明白了能量體的老謀深算了，因為他在這時感應到了分身神魂崩散時的波動。

　　羅凌立刻明白，分身遇到危局，而只能通過犧牲自己來解決問題，同時，將阿修羅城冒險的最後一段的重任交給了這個秘偶，可是，這裡面對的同樣是捨命的危局，這是分身不知道的，能量體的本體卻是知道，所以一旦秘偶也毀滅，那麼自己就等於完全喪失了參與這次冒險的資格，失去了自己的掌控，晶植傀儡、邪魔植物、幻陣、再犀利也不過是件工具，反倒惹人覬覦，荊盟內部也很有可能土崩瓦解。

　　秘偶真的是一肚子牢騷。「什麼原因，竟大過對荊盟的支配、值得將寶壓在這麼具傀儡的身上？不對！我可沒那麼蠢，熱血歸熱血，沒腦子的事可從來非我所為……明白了，原來如此！原來是分身先一步看出了這樣一步棋！」

　　嗤！在新一輪的碰撞之前，秘偶改變了路線，逆流而上，衝向晶植傀儡所控制的能量柱底部。

　　羅凌分身的神魂波動，能量體同樣也感受到了，見秘偶動作，以為對方想要保留殘軀，以謀後事。「想逃？哪有那麼容易？」

　　能量體確實早有預防，一直未戰力全開，就是憋著等這一刻呢，雙手一張，手中金剛杵化作了萬千極細卻有清晰可見的光芒絲線拋出，那模樣就彷彿是絲絛在水中揉擺，曲折纏綿，而實際上速度卻是極快的。

　　隨著這光絲的漾動，能量洪流中，亮起萬點光斑，如夜晚抬頭所見的蒼穹眾星般璀璨。那是能量體之前射出的萬枚黃金獨鈷杵，它們並未消亡，而是如同隱匿的浮標般漸漸散於整個戰場上空，現在它們被激活並釋放出最後的能量，形成一張星空織網，堵死了秘偶的退路。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星空織網看似漏洞大，卻足以在關鍵時刻擋得秘偶一擋，而只要有了這麼一擋，能量體便能後來居上，對秘偶發動絕狠攻擊，而與此同時，先手已經完全落入能量體手中，秘偶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在短短十幾秒時間裡，擺脫糾纏，而沒有了這十幾秒，秘偶的消亡將成為定局。

　　然而讓能量體沒想到的是，秘偶的這個動作竟然只是個假象，又或者說，秘偶的真正目的並非逃逸，而是為引出能量體的後招，能量洪流中星芒一現，羅凌手中的鬥劍槍便化作一道蒼白色的火光直射而去，並成功穿網而過，與遙想呼應的能量鏈撞在了一起。

　　這年頭，誰不留點後招呢？秘偶的後招，就是這能量鏈，他沒有辦法讓能量鏈主動生長、並以『自動尋地』的功能穿過星空織網、重新同秘偶連接，但他有辦法讓能量鏈在那裡飄蕩，並以鬥劍槍命中，將最後的命令信息傳達給晶植傀儡。

　　投出鬥劍槍的秘偶以違反常理的反加速，猛然從上衝改為了下衝，直向撲上的能量體而去，身體都未轉一下，看那動作就彷彿是從高空躍下、去踩能量體的臉。

　　傀儡本身就不受人體骨骼前後上下的侷限，是可以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動作的，羅凌一直中規中矩的戰鬥，為的何嘗不是這關鍵時刻的一擊？

　　『太反常』遇到了『未了到』，碰撞成為了一種不可避免，秘偶整整踩在了能量體頭臉上。可能量體又號稱『一灘泥』，人的形態不過是出於主控意志的本能影響，能量體實際上可以千手千腳，也可以無手無腳堆成一坨，更何況它滑的像泥鰍，秘偶的踩擊說起來並沒有給它造成多麼大的傷害。

　　事情不會那麼簡單，羅凌的殺招從來不會只是一個步驟，而且很少重複，這一次，他採取的是邪惡的『合體』！

　　在踩到的一剎那，秘偶的身體自腳踝的部分突然折斷，整個身體摺疊而下，與人形的能量體呈69式貼在了一起，與此同時，秘偶身體上之前被黃金獨鈷杵射到密佈的孔洞、每一個都成了強力的抽吸裝置。

　　緊貼、抽吸、合體！

　　羅凌不但經常愛擺弄些章魚的觸鬚態，就連這擒抱、榨汁、洗髓的伎倆也是學了個十足十。

　　能量體不是沒有反抗，它在瞬間凝出了十七八條臂膀，而且每條臂膀的最前端都是能量物質化了的黃金杵，這種武器其實跟神官們愛用的釘頭鎬、棱刺鎚一樣，看著鈍、實際上相當歹毒，破甲性極強不說，造成的傷口怎麼縫都不合適、而且力道沉猛，砸哪兒哪就是一片爛地兒。

　　咚咚咚！

　　實際上，就算有個耳朵特別靈的人站在不及兩人1米遠的地方，也無法聽到砸擊的聲音，聲波早就被能量的洪流瓦解了，不過，有的時候，聲音是可以『看』出來的，那爆起的白光、那蕩漾的波動、那隨著白光和波動而變得破爛、凹癟的外殼，都彷彿讓一種聲音直接敲在了人的心上，那種狠戾、那種巨響，可以看的出來。

　　在能量體一票手臂的給力狠鎚之下，秘偶已經連當篩漏笊籬的資格都沒有了，只是很短的時間便連人形都看不出來。然而即使如此，抽吸都始終沒有停止，這一刻，秘偶中的神魂已經用盡了所有能力，再無任何保留。

　　另一端，鬥劍槍將最後指令通過能量鏈、第七晶體柱、傳達給了晶植傀儡的晶控終端。沒什麼好說的，這是最高指令，只要羅凌製造的體系沒有造反、哪怕下一秒能再造世界，這一刻也會立即終止所有工作，以這指令目的為第一優先。

　　改變震盪頻率，反震盪！

　　如果說之前能量柱的震盪，被晶植傀儡控制的上部是一種相對忍讓妥協的姿態，在不喪失自我的原則下、儘量保持協調一致的話，那麼現在，則絕對是唱反調，你往東、我就往西，你讓偷瓜，我就抓雞。

　　經過個把小時的操磨，能量柱早就到了水深火熱、奄奄一息的程度了，這一反震盪，立刻要了卿命了。

　　咔嚓嚓……

　　這次聲音是聽的到的，整個阿修羅城都能聽的到，聲音如天上的行雷猛然落地般，脆的讓人心慌，烈的讓人心悸，阿修羅城、殼子還在、但主軸斷了！

　　這可不是斷根柱子那麼簡單，能量柱並非是阿修羅城這個巨大建築的頂樑柱，它毀了阿修羅城並不會到處石如雨下、天塌地陷。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上講，它勝似頂樑柱，因為拜赫人的能量循環體系就是以它為主軸構成的，更形象些理解，它對拜赫人的意義，就像羅凌建的生態圈中，太陽水晶對整個生態圈的意義。

　　現在，它毀了！法則體系也隨之崩潰了！那些平時不曉得隱在哪裡的黑霧般的代表著法則力量的能量團，以一種極速膨脹、隨後煙消雲散的模式出現在阿修羅城的各個地方。而隨著這一情況的出現，所有生存在這裡的智慧生物，都有種天地忽然撤去了一層紗幕的感覺，亂歸亂、險惡歸險惡，但明顯更真實了。塵封的就是塵封的、腐朽的就是腐朽的、金光燦爛和富麗堂皇褪色還原成了久經歲月的本色。按照地球跟這裡的時間換算，那裡都好幾年了，這裡得經過多少年？

　　黑色，不再是阿修羅城的主色調，能量亂流湧動的同時，將七彩的光帶給了這個黑暗的世界，那種帶有水質效果的蕩漾，使得這裡彷彿就是傳說中沉陷在海淵中的亞特蘭蒂斯遺蹟、珊瑚與廢墟並存、游魚與殘骸共舞。

　　只不過，這裡並不是個適合在瞻觀遊覽的所在，能量不是水蒸氣，就算阿修羅城的重力系統因為能量柱的下半部分完好而依然在，仍是沒有上浮一說，這些繽紛的、氤氳若霞煙般的光其威能絕不比同量的雷電遜色多少，任何生物被這種光長時間的貫穿，都是對自己生命的極端不負責任。這些飄飛的能量最終會以某種不被大多數生命所瞭然的方式消失或構成幾個生人勿近的死亡區域，但在存在的這段時間裡，卻已經造成了難以計數的殺戮。

　　嗷……

　　雄吼聲進一步給阿修羅城中的不和諧添亂，讓在這裡的智慧生命們心中更添了幾分沉重，這樣的吼聲、這樣的貫穿力，除表達了醒覺、脫困、憤怒、要殺生等意願外，還告訴了所有人一個信息，偶是神！

　　只要不是神棍，不管是神什麼，都將是在未來足以影響到自己的巨大威脅，沒有誰會為此而開心，冒險者不會，因法則力量喪失而脫困與拜赫人主的束縛的那部分狂熱者不會，拜赫人主也不會。

　　「蠢貨！蠢貨！看你們幹的好事！這下完了，我們都得死！」拜赫人主力精銳部隊的臨時領袖氣急敗壞的嚎叫。

　　這位領袖閣下口中的蠢貨此刻已經比他們先一步向死亡邁進了，而且是很徹底的那種，在幻陣中，神魂的波動已經持續了3秒，兩秒之後，將徹底泯滅在強橫的三昧真火中，另一頭，秘偶在用實際行動告訴能量體，什麼叫做比地獄更炎熱！

　　你怕死嗎？

　　我不怕！

　　從出生的那一天，便是在一步步走向墳墓，哪怕是神祇，也不能與宇宙同壽。

　　活著度過的每一天、每一個小時、每一分、每一秒，我都無悔無愧、都精彩，所以我不怕。

　　你怕！你的眼神這麼說。

　　所以就算是下一次較量，你仍不會是我的對手。

　　可惜，你沒有機會將這個訊息傳達給本體……

　　這是一次跨越十幾公里的墜落，同時也是羅凌自打存在以來最最高速的一次墜落，無限接近光速，無限接近永恆，比流星更璀璨！隨著在能量泥石流中崩潰的能量柱一起，直奔第二層頂端的爆炸帶，這一去，有死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