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之主 第十三卷 凌行天下 第四十七章 發現者（二十七）

　　活命之機的份量總是大於尊嚴的份量的。這句話適合絕大多數五階，到不完全是『爬的越高越怕死、得到越多越怕失』或一些比較賤格的品性在作祟，主要原因，實力達到這個層次，往往對『生命』這個詞的認知更為深刻，血性衝動漸去、理智謹慎增多，而且，幾乎每一個五階都具備一項共同的品質，堅韌頑強、永不服輸。若不能如此，他（她）很難達到五階的實力高度。

　　「殺出重圍！」有名五階甲士氣勢十足的一聲雄吼。

　　它不僅是個口號，還有鼓、激勵、提升士氣的效果，聽到這如雷吼聲，廝殺的所有冒險者都覺得精神一振，心神凝定、激情澎湃。

　　「殺！殺！殺！」冒險者們紛紛疏洩心中激憤，喊到第三聲時已經非常整齊，一個戰鬥的小高潮隨即醞釀而生，狂熱奴僕們被砍的人仰馬翻，兩個人主都險些在這強勢的反擊波潮中命喪陣前，最後是在其他人主和眾多狂熱者的護援下才帶傷逃得了性命。

　　通訊定位器上的紅點就是茫然時的希望，黑暗中的光明，海洋中的航標，有了它，人們再次有了目標，有了可以休憩的港灣，匯流、凝聚，整體戰力恢復了至少2成。

　　黎明前的一刻總是最黑暗，終點在望的戰鬥也總是最慘烈，一條真正的血路，處處都是由敵之血、自己的血綻放的最豔麗的花。

　　「堅持一下，我們就快到了……」就算是壞蛋都有幾個臭味相投的損友，戰場上一同出生入死所建立起的感情，有時候比親兄弟都要深厚。

　　『愛護你的戰友，就像愛護自己。』很多戰士都懂得這個道理，哪怕是曾經的菜鳥，曾經的孤家寡人到了這刻也清楚，每少一個戰友，便少一分活命的機會，守衛他，便等於守衛自己。

　　然而，還是有一個又一個的生命在看到曙光之前死在了路上，死在了戰友的懷中，生命燃燒殆盡，堅持變成了奢侈，他們率先抵達了另外一個終點。

　　「連同我那份，活下去！」簡單的告別詞，往往意味著一種不得已的決然。負了傷、沒了力，跑不動，甚至走不動，要麼兩個一起死，要麼以自己的死給戰友添一份活命之機，轟烈，榮耀，歸宿，再留戀也要說不再見，神情間有悲色，但拒絕流眼淚，呼喊聲中燃燒生命，高舉武器，一個衝向敵群，一個衝向希望。

　　戲劇源於生活，影射現實，而現實有時候比戲劇更富戲劇性，十字軍同盟的突圍之戰是可以雕刻在大理石的廊壁上、供人遙想思憶沙場之慘烈殘酷的長篇血戰畫卷，而自傲貪婪和剛愎錯估等因素糅合而成的、充斥著可悲可嘆可惜味道的損失慘重，同樣值得記載、發人深省、引以為戒。只是，並非全然是悲壯英雄式的落幕，並非儘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也並非人人善於自省檢討，自私者總是有辦法將別人的付出弱化，自己的付出強化，然後找些類似『神明永無錯』之類的理論來自辯、詭辯，自欺欺人。

　　「一幫廢物！累贅！拖後腿的傢伙！」有人心中謾罵，神色怏怏。

　　「衝過去！殺了他們！拿出男子漢的血性！」有人仍在頤指氣使，鼓動他人衝鋒賣命。

　　「xxx是個勁敵，現在是個很不錯的除掉他的機會，但要讓他看起來像力戰而亡，還得仔細謀劃謀劃。」有人即使在這刻都心懷鬼胎，滿腦子得失算計……

　　便是這樣的一個群體組合，一路血戰廝殺，經過長達40多個小時的艱苦戰鬥，終於衝進了第三層的能量柱區域。而這時，已經是羅凌完成能量截流陣的第62個小時，再過不到10個小時，能量截流陣的效果將達至肉眼可辨，並正式顯現它的威能。

　　「情況、似乎、很嚴峻！」古斯塔夫望著前邊密密麻麻的狂熱者大軍，喘息著說。到了此刻，就算是五階也幾乎是體能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說一句話都要喘兩三口氣，

　　「我倒是覺得恰恰相反。」不像古斯塔夫，光是兩個泰坦之握就200多公斤的份量，老k算是技巧流五階的典型人物，戰到現在，至少表面看起來，不是那麼狼狽。

　　「怪物如此密集，前方還有異常浩大的能量光華在閃耀，顯然是數量眾多的精銳部隊，你的論斷依據在哪裡？」問話的是神秘的隊長，他是十字軍同盟中有限的幾個至今都讓人看不出實力深淺的存在之一，深灰色的罩袍裹著軀體，一柄水晶般的剔透冰劍如靈蛇般舞動，不僅殺起狂熱者來速度不差，而且始終蘊含著相當強度的『能』，好幾次人主的異能偷襲，都是由他在關鍵時刻化解的，否則，以他為核心的這支五人小組，就絕不是現在這樣儘是疲憊、掛綵這麼簡單了。

　　「勞師動眾，效果寥寥。」老k回答很是簡練。

　　好在大家都是聰明人，很快就理解了其中意思。風火和糰子都很贊同老k的說法，怪物們的勢力龐大，恰恰顯示出久攻不下這一情況。

　　古斯塔夫還有些不服氣，泰坦之握分別攥住兩個狂熱者的頭顱，咔嚓！咔嚓！捏了個粉碎，問道：「你怎麼知道是固若金湯，而不是危如累卵。」

　　咻！老k的細劍貫穿了一名兩米多高的魁梧狂熱者的頭顱，劍一抽，黃色的光霧噴洩，老k的甲冑上被沾染了不少。若是往昔，老k是不會讓敵人的血液濺到自己身上的，但現今，每一點體能氣力都是無比寶貴的，別說是血液，就算是糞便，也不會專程躲避。

　　對於古斯塔夫的問題，老k的回答仍很簡潔：「勢弱。」

　　見古斯塔夫仍一臉迷惑，風火補充道：「想想我們的營寨壁壘被攻破時，怪物們的反應。」

　　這下古斯塔夫明白了。雖然都是被重兵圍困，但怪物們的表現出來的氣勢是不同的，簡單的說，十字軍同盟的營壘前，怪物大軍氣勢如虹，越戰越盛，因為營寨在它們的攻打下已經是搖搖欲墜，轟塌在即；而這裡，怪物的兵力比攻打十字軍同盟時的更勝一籌，不但多，還有大量的精銳頂在最前線攻堅，但卻顯得死氣沉沉，毫無狂暴熱血的激戰氛圍。

　　其實也怨不得狂熱奴僕，實在是這些時日來，圍繞這荊棘叢林已經死了太多的人。如果不是荊棘叢林是典型的吃人不吐骨頭，怕是用戰死者的屍骸，都能將這第三層勻稱的鋪個四五層了。

　　狂熱奴僕們雖然已被狂熱化，但智商還是有一些的，面對每前進一寸土地平均都需要幾千甚至上萬人命連填的這種消耗戰，看著一支支部隊開上去、然後全員陣亡，他們不可能一點想法都沒有。

　　人主們同樣很畏懼，畏懼一個越來越強大、可以不受這裡的法則限制的卑劣怪物，這頭怪物擅長潛伏、擅長高速襲殺，到現在前後已經有23名人主喪命在他的手中，被他盯上的，沒有哪個能夠逃脫，100%的擊殺率使其儼然就是死神一般的存在，以至於到現在已經沒有哪個人主敢親赴一線，更別說明目張膽的站在顯眼位置了。正是有這樣一個傢伙，人主們不得不頂著奴僕大量折損的壓力，一點點的剷除荊棘叢林。

　　隨著時間的推移，造物岩石和淨化這兩種異能拜赫人的死亡所帶來的後期影響愈來愈凸顯，如果再有一次選擇的機會，人主們寧肯湊20萬精銳奴僕，用它們的命去換取兩位人主的不死，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它們只能看著被淨化的黑沼重新恢復污染泥濘，還連帶著之前挖的溝渠和水池也變成了污染之地，這種區域雖然不像之前的黑沼那樣危害巨大，但狂熱奴僕們在這種土地上戰力降低2成，並且能量消耗特別快這是不爭的事實，若非如此，羅凌一方未必能將戰鬥區域拖在荊棘叢林的中層圈至現在。

　　「看！狂熱者後陣似乎起了騷動。」正趕上輪值戰鬥的雲志遠的氣息感應能力在這受限制的阿修羅城中，要優於大多數人的魔能感應，糾其原因，不外乎仙道者和拜赫人在遠古時期有些往來交流，以至於能的轉化性質類別上，更貼近一些。

　　軒轅冽水也是仙道一脈，自阿修羅城探險以來的鏖戰不但紮實穩固了靠快餐式的提升獲得的五階實力，還因羅凌的指點而清晰了道路，明悟了不少技法要領，以至於現在已有邁入五階中級的徵兆，不用雲志遠提醒，她已經看到敵軍後陣的異常。

　　「這幫傢伙，還真有臉來！」軒轅冽水也是無意發現通訊定位已經再次開啟，說實話，她不太贊同羅凌的做法。

　　「我就是看不慣他們！不願意加入我們這我能理解，可他們反手就仗著人多勢眾大肆掠奪我們的勝利果實，這種行為不可原諒。一幫養不熟的白眼狼，自生自滅最好。」軒轅冽水曾為此事這樣跟羅凌說過。到現在，她一想起來都覺得心裡堵得慌。

　　羅凌不會堵這個氣，尤其是現在這個時候，他知道十字軍同盟的損失不小、很多冒險者能熬到這裡已經是在燃燒生命，每拖延一分鐘，都可能造成一個或幾個死在最後的這一段旅途上。

　　「我寧肯翌日多費一番周折將這些人一一斃於陣前，也不會選在這裡見死不救。在這裡只有兩類人，拜赫人，地球人。」這是之前羅凌在軒轅冽水問起定位標記時給出的回答。這回答，絕不僅僅是說說而已。

　　兩千多名聖戰士衝出了荊棘叢林，它們的戰鬥力一般，防禦力不錯，自爆威力很大，雖然沒有喊『啊拉！啊拉！』這樣華麗的口號，但他們的英勇絕不比任何一個伊斯蘭教的爺們兒差，他們是思想單純的棒棒，比狂熱者更狂熱的一群存在，他們就義的一刻所綻放的燦爛華美的像是神品級別的魔法煙花，五彩的螢光液體崩碎瀰散，當這些晶瑩在空中璀璨的時候，範圍更大的光霧就像是傳說中仙境中的彩雲，翻滾著捲蕩向更廣闊的範圍。

　　炸死一批、灼燒一批、毒倒一批，華麗之後便是這樣的定義，聖戰士們都是好小夥，他們以優異的表現完成了自身的使命，尤其是狂熱奴僕戰陣密集，效果不是一般的好。短短的十幾分鐘，聖戰士們硬是在狂熱奴僕的萬馬軍中開出一條數十米寬、2000多米長的螢光污染帶。

　　「可惡的傢伙，衝！沖上去，哪怕是用命填，也不能讓這些低賤生命輕易會面！」人主們紛紛發出了類似的咆哮。在這裡，他們實在已經丟了太多顏面，多到早已惱羞成怒，對著干、死磕、不計成本，人主們恨的咬牙切齒、不管不顧。

　　狂熱奴僕們貫徹實施著人主的意志，哪怕這條路上根本沒有敵人，它們還是衝了上去，試圖彌補這條縱深的死亡裂縫。螢光的光將一個個狂熱者照的形似鬼魅，強橫的腐蝕力更是將它們燒的鬼哭狼嚎，但他們仍然義無反顧。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被人主們咬牙切齒的稱作『災厄邪魔』的羅凌出現了，他的右手在虛空中用力握緊，一道虹光從其手中噴射而出，瞬間貫穿2000多米的螢光污染帶，以一種形似點燃引爆的方式讓恐怖達到了最高潮。

　　魔能輻射絲毫不遜於核輻射或宇宙射線的，產生這種輻射的物質魔能廢料，與核廢料有著很多相似之處，在六大元素池產生元素能量結晶的時候，便會大量的出現此物。按物理狀態，它分為固態、液態和氣態，羅凌的點燃就是在很短的時間內，使所有液態魔能廢料升溫，不但氣化，還要疾速激發，從而達成可怕的瞬間輻射釋放。

　　羅凌為這一技法命名為『陽光地帶』，意思是在那個瞬間，魔能輻射充足的就像晌午的日照射。

　　魔能輻射沒有核輻射穿過物質時的電離效果，但它的激發效果卻是非一般的強，他甚至可以將人體中的水直接還原成氫2氧，並且促成燃燒。無數個類似的細微變化，綜合在一起的效果就是爆炸，而六大元素能量一起作亂，便是物質分解，能量大爆發。

　　轟隆隆！最先受魔能輻射作用的就是生物，這些身體中含有大量能量的存在內構架遠不如岩石之類的物質穩定。在強度瞬間達到恐怖高度的魔能輻射作用下，發生了瓦解式的身體大爆炸，而大量的這樣的爆炸，堆砌出的就是行雷滾滾、魔光浩蕩的情形。

　　羅凌顯然並不甘於這樣的成績，攢魔能廢料挺不容易，連續多少天瘋狂式的吸納開採，也才這些些，如是就這樣放個大砲仗般的完事，實在太過奢侈，於是，頂著已經開始出現反噬效果的法則力量，羅凌玩了把大的，他以注能的方式，通過工程魔法陣，一次性傾瀉了100立方的能量結晶。

　　很多人目睹了那一刻，就見羅凌的雙掌中，六大元素的光芒頻閃，然後出去的是一束束液態的能量流，這能量流已經被羅凌的工程魔法陣激活，以恐怖的速度膨脹著、還原著最初的光形態，在這個過程中，它們穿過了魔能爆炸區，就彷彿是將超濃縮炸藥整捆整捆的扔進了高溫熔爐，能量結晶的激活程度再上一個檔次，以近似於當初羅凌使用水淵領域激活水元素的程度爆發開來，再加上高出千倍正常含量的元素量，其爆發的威力絕不遜色於單兵核彈。

　　不止一顆核彈，而且不止一個種類，六大元素齊集，高激活度大爆炸，相互碰撞，形成了類似於核聚變的效果，六大元素被硬性統一，重新回歸於混沌能量狀態，這個過程中釋放的能，已達到了摧毀一切、坍塌空間的程度。

　　瞬間達至這樣強度的破壞，已經等同於一個中等神力的神祇在以自己的得意奧義級神術摧毀阿修羅城，性質雷同於神國的阿修羅城自動保護機制啟動，法則力量達到了空前強大的程度，自能量柱的下方，類似於井噴的效果猛然爆發，能量柱上的能量流都在瞬間形成了倒流之態。

　　能量之間的超級大碰撞在那一刻完成，在羅凌不斷的釋放能量結晶的過程中升級，最終，形成一場按照羅凌的釋放方向而次第擴散的超級閃光，在這閃光之內，一切在瞬間化作齏粉，不管是狂熱者還是人主，大不過這能量的瞬間爆發、下場只能是被引爆，被毀滅。

　　最終，壓著超級崩毀的臨界點，羅凌停止了能量流的釋放，但法則的力量以溯源而上，找到了他這個始作俑者，神祇級的針對性能量反噬，羅凌在閃光中破布偶般飛了出去。

　　玩火終是燒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