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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記》第19章
第八章 活學活用

  唯一可以營救我的,就是死了不知多少年的孫子,現在他是法娜顯外我最尊敬的老人家。法娜顯對我有養育之恩,孫子則有再造之德。

  首先要「知彼」。

  秀麗為何能一眼看穿我不是韋典拿,答案在她一直壓抑情緒的行為上看出端倪。她與韋典拿該有不不尋常的關係,而這麼熟悉夢還,正因她曾與韋典拿有過親密的接觸,故只須看我對她的神態,便識破我是冒充的。

  「故善出奇者,無窮如天地,不竭如江河。」在目前的情況下,只有孫子此招出奇制勝,方可收奇效。

  我露出一個善意的笑容,欣然道:「破綻就是我根本不是韋典拿,而是最後一頭候鳥。大公滿意這個答案嗎?」

  虛者實之,實者虛之。

  我再不後悔踏足此艦。只有置自己於絕境,我才能學會如何活用孫子兵法。如果我再遇上歌天,戰法肯定截然有異。

  看到我的笑容,秀麗微露錯愕的神色,到我表露最後一頭候鳥的身份,她更無法掩飾震驚,雙目采光閃動,狠盯著我。她以比芙紀瑤低沉卻帶點放任的聲音,道:「不要胡說,如果你仍不說出如何得到夢還,莫怪我不客氣。」

  我沉聲道:「候鳥被滅族了!」

  說出這句話後,心中不由的充滿哀傷憤概的情緒。這是我首次「對外公佈」候鳥亡族的事實。我代表的不僅是候鳥族,且是全人類。我的興亡,就是兩族的興亡。這個想法令我感到莫以名之的傷痛。絕色和芙紀瑤,誰是我最後的歸宿呢?又或只是我一廂情願的幻想?最後我會變成候鳥神的咒誓的完成者,令兩族重新振興,還是樹王預言中宇宙驚懼的復仇者?連自己也不敢下定論。

  秀麗神情驚異的審視我的眼神,皺眉道:「你肯定是因對候鳥神的無知,方敢說出如許胡言。候鳥神的盾,是宇宙最強大的防禦武器,以當年大地帝的超卓能力,亦坦言沒法攻破候鳥神之盾,你竟要我相信你的無知之言嗎?」

  我回復冷靜,淡淡道:「那力能殺死奇連克侖的神秘兇手又如何呢?」

  秀麗呆了一呆,秀眸蒙上一層水霧般的光澤,輕柔的道:「你究竟是誰呢、若真的是預言中那最後一頭候鳥,請拿出證據來。」

  唯一的證據,是眾候鳥母親們給我的心盾,但可以拿出來嗎?「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怎可以自揭底牌?直至掌握元子能量,我仍沒法弄清楚心盾是什麼奇異的能量構成,故而心盾是我終極的秘密武器,絕不可輕易洩露其存在。

  讀過《孫子兵法》後,我曉得徒逞勇力是智者所不為,必須與宇宙各族建立正常的關係。而既不能依賴銀河人的身份,只有借助最後一頭候鳥的特殊情況。這就是「上兵伐謀,其次伐交。」中的講外交,一切由秀麗開始。

  我踏前兩步,到再踏一步便可和她動人的真身相碰的近距離,登時清香盈鼻,還感覺到她噴出的芬芳氣息,深切體會到雌性和雄性的吸引力,想起絕色,也想起芙紀瑤。誠懇的道:「我沒有任何證據,卻可以告訴你,我們候鳥是如何滅族的,讓大公可自行判斷。」

  她先是嚴峻的看著我接近,沒有退縮,可是在一瞬間,她明亮的金眸像打開了個神秘的窗戶般,傾灑出隱含野性和挑戰的異芒,似要搜索我靈魂深處某些隱藏著的東西。

  秀麗忽然舉起纖手,撫上我的臉,輕輕道:「你真的很像韋典拿,不是外相的相同,而是氣質的肖似。究竟是夢還令你變成如此,還是你根本是這樣子?你令我想起以前的歲月,記起曾得到的快樂,也憶起曾受過的傷害。」

  我沒想過她會忽然有這般親暱的動作,看著她纖美的手摸過來,竟有無法抗拒的感覺。她的手溫熱柔軟,每一下撫摸,都能觸動內心的最深處,她接觸到的再不是我的肉身,而是我的靈魂。宇宙裡雌雄的肉體接觸,是不是就是生命存在的最高境界?不用任何理性,無須任何想像,直截了當的深切體會存在的真義,活著的樂趣。正神魂顛倒時,能量閃電般從她指間射往全身,控制了每一條能量輸送管道,更克制心核,我立即從九地之上重重摔落九地之下。假如她的能量比我強,在我只能守不能攻的情況下,肯定生死完全落在她的手上。這時自責已沒有用,我錯在因她的美麗誘人而忽視了她的身份地位,能在阿米佩斯王國高居大公之位,怎會不是厲害腳色?這便是不能「知己知彼」了。  

  秀麗神色不變的接下去道:「韋典拿教會了我愛的真諦,可是他變了,每一次的重聚,他都變了一點,變得更像銀河人,與我的距離愈來愈遠,最後沒有交代一句話的離開我,離開了王國。在失去韋典拿的消息近三千萬個宇宙年後,忽然你又回來了,連女王亦沒法分辨你是不是韋典拿,這是多麼奇怪的事?當思古通知我你回來了,我不顧一切的去見你,漠視王令的窮追魔洞部認定惡暗子飛艦,一直追到這裡來,才發覺你不是韋典拿,然後你告訴我你是樹王預言中那最後一頭候鳥,這是多麼令人難以相信的事。你憑什麼可以擁有韋典拿的特質呢?那是沒法冒充的。夢還怎會落在你手上,且視你為另一個主人?真正的韋典拿在哪裡?你的能量很強大,但仍非我的對手,如果你的解釋不能令我滿意,不論你是什麼東西,我會立即殺了你。 」

  在「知彼」一項上,我對她的掌握有新的進展。與忠心為國的思古不同處,是秀麗乃性格獨力的阿米佩斯貴族,有很強的自我,在某些情況下更會獨斷專行,視王令如無物。所以只要我能說服她,或可以得到她的支持。

  我同時進一步瞭解韋典拿,更明白為何思古和芙紀瑤沒有懷疑我是冒充的。韋典拿確實在不住的進化裡,如芙紀瑤般逐漸演化為新一代的異種銀河人。所以當韋典拿變成了「我」,在阿米佩斯人的眼中是自然不過的事,就像得到人類精氣前的芙紀瑤之於現在的芙紀瑤,沒有人會疑心她是異類。

  阿米佩斯人是擁有高度智慧的生物,擁有以億年計的經驗,秀麗更是其中出類拔萃者,要騙他們談何容易?我可以利用的,是她對韋典拿未了的餘情。

  我壓下冒險反抗的衝動,苦笑道:「殺了我,你將永遠不曉得真相,噢!」

  秀麗湊過來以香唇輕吻我一口,動人處不在絕色之下,溫軟濕潤,令我忽發奇想,假如有機會吻芙紀瑤,可否從這種肉身的親密接觸,鑒定絕色和芙紀瑤,誰才是真人類呢?我更知道她不是要和我親熱,而是一種借吻探測我心核情況的功法,非常厲害。

  秀麗既可愛又可怕的手,從面頰滑落到我咽喉處,溫柔的捏著,能量卻是有增無減,香唇移到我耳旁,溫柔深情的道:「失去了的日子,又回來哩!你擁有韋典拿吸引我的一切特質,但又有本質上的不同,真是令人難解。不過如果你是韋典拿,當不會用這麼蠢的方法威脅我,有什麼事是我秀麗不敢做的?你絕不是候鳥。我給你最後一個機會。說吧!你究竟是誰?」

  我幾乎要屈服投降,她的能量層次,是我不明白的糅合了正空間和光明空間的能量,純比階次,或許及不上我的新能量元子,但在運用的技巧和火候上,就如我和法娜顯在微子運用上的分別,我落敗的機會遠大得多。我該怎麼辦呢?最後腦海仍是孫子教的那句話,虛者實之,實者虛之,出奇才能制勝。

  我歎道:「殺了我吧!我的負擔太沉重了,雙手沾滿銀河人的鮮血,有時閉目便看到銀河人和他們聖土灰飛煙滅的可怕情景。如果不是想找浮游世界,搞清楚大帝為何要毀滅銀河人,我根本不會繼續生存。」

  秀麗嬌軀劇震,俏臉移到我的面前,皮膚粉紅的色澤稍退,代之是一片蒼白,嘴唇顫抖的道:「韋典拿?」

  她奪命之手仍捏著我的咽喉。

  兵不厭詐,何況是為了保住小命。秀麗的唯一弱點就是韋典拿,於是只有韋典拿,能救我一命。孫子所說的智、信、仁、勇、嚴,是用在自己一方的人身上,入用於敵人身上,只是愚蠢。沉重的道:「我一直希望你能忘掉我。三千萬年了,為何你仍忘不了我呢?」

  秀麗呆瞪著我,俏臉忽晴忽暗,顯示在她芳心內,殺我或不殺我兩個念頭在劇烈鬥爭。我更可從她的能量變化探察出她內心的激動,因為她對我的控制放鬆了,令我能作出一個她意料之外的動作,頭向前移,吻上她變得冰寒的艷唇。

  五千多萬年來,這還是我首次主動去吻另一個美麗的異性,感覺動人,轉瞬間,我完全投入,幾乎忘了為什麼要這樣做。但在內心最深處,我感到莫名的悲哀,原因在我曉得自己永遠不會愛上她,不會愛上非同類的雌性。

  她的香唇很快溫熱起來,卻不肯作出任何反應,只是身軀抖得更厲害了,忽然她的手離開我的咽喉,移到我胸口處,猛力一推,我立即往後拋擲,她則踉蹌後退,到背脊貼上晶牆和透明牆外的壯麗星夜,無力的挨在那裡,嬌喘連連。

  「蓬!」

  我重重掉在地上,仿如從甜美又悲壯的夢境裡直摔回現實世界去。

  我勉力爬起來,剛站穩,還未來得及說話,後方晶門升起,四個戰士直闖進來。

  秀麗回復冷靜,淡淡道:「請為我送韋典拿大公到貴賓室休息。」

  我坐在貴賓室的晶背椅內,陷入沉思。

  離開九月星後,我一直和時間競賽,務要在最短時間內,學會能與滅族兇手爭雄鬥勝的戰鬥技巧。在能量上,憑著神奇的元氣,有一個好的開始,可是在能量的運用上,我仍停留在小候鳥的階段。

  我好比一個主將,擁有實力龐大的軍隊,可是只有組成防禦陣勢和直線進軍兩種戰鬥方式,一旦給敵手摸清底子,肯定被按著來打,完全違背孫子「兵者詭道也」的戰爭法則,如何爭雄宇宙?

  想到這裡,心中一動。

  首先我須完全掌握心核內元氣,微子、明子、暗子和元子五種能量的特性,然後進一步掌握他們間的相互作用,再看如何與磁元和夢還配合,或可達到孫子所說的「故善攻者,敵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敵不知其所攻。」

  想到這裡,有如發現了另一個九月星,就在心核內測試各種能量的特性,重新組合和分解,試行身體不同的能量管道,磁元和夢還也因得到新的動力,熱烈的投入秘密的演練中。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晶門升起,秀麗神色如常的走進來,在我身旁坐下,晶門落下來。

  秀麗像從沒有發生過任何事般,平靜的道:「你不是韋典拿。」

  我點頭答道:「對!我不是韋典拿,也沒有見過他,只是從穴蟾星的地穴裡得到他遺下的夢還,藉夢還之力殺死穴蟾。後來為躲避魔洞部人,誤闖阿米佩斯星河,被思古截著,又以為我是韋典拿,接著發生的事,大公該比我清楚。」

  秀麗不滿的道:「女王太軟弱了。」

  我心中一震,看來阿米佩斯王國的內部並不是上下一致的,在孫子的角度看,便是缺乏「道」,未能「令與上同意,可與之死,可與之生,而不畏危也。」

  秀麗朝我看來,冷靜的道:「韋典拿死了嗎?」

  我道:「大概已葬身穴蟾星的地穴內,否則不會丟下夢還,以夢還的個性,只要他仍然在生,當誓死追隨。」

  秀麗目光投往地上,兩手抓緊晶椅扶手,好一會後才放鬆,除了這個動作,她的神態全無異樣。

  我試探道:「大公打算怎樣處置我呢?」

  秀麗淡淡道:「你解釋了如何得到夢還,我也相信你沒有說謊,但如何解釋你擁有我們阿米佩斯貴族獨有的『真命元神』呢?」

  難關來了,我該如何答她呢?孫子有云:「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總言之是不可直問直答,被她抓到謊言的漏洞。道:「我想先問大公一句,為何不會相信我不會說謊?」

  秀麗不悅道:「不要岔到別處去,我自有方法核實你說的話。」

  我微笑道:「大公不用故作神秘,你該是剛和阿米佩斯方面通過消息,比對我的朋友哈兒哈兒說出來的事實經過,判斷我沒有講大話,對嗎?哈兒哈兒有沒有告訴你們,初遇我時我的背脊還有雙候鳥的翅膀呢?」

  秀麗朝我看來,雙目閃閃生輝,沉著的道:「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你還沒有答我的問題。」

  我故作愕然道:「大公吻過我,在這麼親密的接觸下,仍摸不透我的底子嗎?」

  秀麗露出嗔怒的神色,瞪我一眼,狠狠道:「你再敢取笑我,我會教你永遠沒法離開我的秀麗號。」

  我歎道:「請大公息怒,連我自己也不知為何擁有類似你們的元神,或許候鳥族內的長輩可以給你們一個解釋,只恨她們已在八萬多個宇宙年前,被處心積慮的敵人破掉她們的防禦盾。兇手最厲害的手段,是先截斷我們的連心術,再猛攻族中能力最低的候鳥,令我們沒法以鳥盾聯防,當我們在不明情況下重建連心網,兇手乘機循心網射出四十八枝能量箭,命中每一頭候鳥的心,毀了她們。當時我仍處於長輩的照拂下,幸而避過此劫,現在我已成了最後一頭候鳥,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我也沒有辦法。」

  說到這裡,我的呼吸緊促起來,忍受著心中的傷痛。我絕不會放過那個兇手,不論他是誰,我誓要報復。

  秀麗呆看著我,半晌後別過頭去,目光透視晶牆看著外面的星空,沉默著。

  我一時說不出話來。

  不知過了多久,秀麗道:「所有候鳥的確在八萬年前忽然失去蹤影。所以我暫且相信你說的話。可是你憑什麼反擊和報仇呢?假設你真是樹王預言中最後一頭候鳥。」

  我苦笑道:「但願我能知道,你們把哈兒哈兒關到哪裡去了?」

  秀麗往我瞧來,平靜的道:「告訴你只是件小事,但請先告訴我,你有什麼可用的價值?」

  我從容道:「我身藏類似你們的元神又如何?你不要弄清楚嗎?沒有我的合作,全面開放心核,你殺了我都沒用,對嗎?」

  秀麗聳聳肩胛,無可無不的道:「很快可以看到你有沒有合作的誠意。你很關心你的朋友,希望你明白,沒有我在旁協助,你的朋友將永遠沒法離開隆達美亞,明白嗎?」

  我心叫救命,如果大黑球真的受到這麼隆重的招呼,被關在隆達美亞星上某個囚牢,有芙紀瑤這般的超級獄卒守衛,如何劫獄?

  秀麗長身而起。姿態優雅平靜的柔聲道:「我要帶你去見一個人,看你的態度,再決定我們究竟是敵人還是夥伴。空間跳躍即將開始,你最好到宇眠床去,作好準備。」

  言罷逕自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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