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煙飄過,夾雜著令人崩潰的迷魂草灰燼,還有一圈又一圈的魔力波動,整個鐘樓都迴響著剛才的巨響。拉蒙多心跳加速,彷彿自己的心臟已經跳了出來,那一刻幾乎以為自己會死。
「孩子」老紳士越過馬克的身軀,看到了那裡的列儂,這位男爵驚愕的張大了嘴巴,雙眼失神,呆呆地看著上方陰暗邪笑的那張嘴臉。
「感謝光明神,還好你沒事兒。」拉蒙多抱住了列儂,瞪大了雙目,老頭怒吼道,「馬克伯爵,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噹啷!一顆彈頭掉落在地上,秘銀打造的彈頭包裹了一個四階的火系魔法陣,擴張出來的威力會如何,可想而知。只是,一隻大手就將這一切化為烏有。
呼……吹了一下槍管的煙,馬可不屑地說道,「真是美妙的聲音……」
精靈王女簡直不能相信,這個混蛋居然用手去擋住了槍管,並且抓住了子彈。這並不是普通的子彈,這是秘銀,這是破魔的秘銀。而剛才,無論如何,沒有感受到馬克的鬥氣或者魔力波動。
純肉體?這樣的強度,這樣的反應,已經超出了精靈的想像。
不過,不同於精靈的驚訝,水瓶座則是看到了馬克一閃而過的雙眼。剛才馬克的瞳孔,收縮變得的細長,就像……鷹眼。
「這下應該讓你清醒了吧?列儂女士。」伯爵大人趾高氣昂地一屁股坐在旁邊的禱告桌上,一隻腳踩在座位上,然後將嘴裡的煙頭拿下,手指一彈,半空中就熄滅。然後穩穩當當地落在了一個紙簍之中。
斑駁的牆壁。五彩流轉的琉璃,十色地玻璃透射而過地光線讓人覺得迷離。但是,這並非是讓伯爵大人過來炫耀的理由。又或者說,沒有誰願意沒有任何利益就跑到一千多公里以外的地方發呆。
他不是救世主,他也不想救贖任何人。
「夠了!馬克伯爵,你是在炫耀你的英雄事跡嗎?你是在對一對可憐的祖孫倆進行奚落嗎?如果你只是想這樣,那麼我可以告訴你,伯爵大人,你做到了。我們感覺到了恥辱,我們的自尊心被你完完全全地打擊到了!」拉蒙多就像是保護牛犢的老公牛,通紅著雙眼盯著馬克,這一刻,他不知道從哪裡湧出來了勇氣。這莫大的勇氣,使得他敢於面對羞辱他孫子的強大敵人。
強大地屠龍勇士,如今帝國的三巨頭之一,馬克伯爵。
「嘻、嘻、嘻、嘻……」馬克怪笑了起來,手裡的勃朗寧手槍轉著圈,快的根本看不出他的手速,水瓶座古怪地打量著馬克,她不能看透他。就像烏爾莉卡無法理解為什麼這樣一個狂人會那樣地褻瀆神明。並且,還是用理直氣壯的語氣。
「列儂.來剋星頓。可憐蟲,我鄙視你。」馬克將手槍轉了最後一個圈,然後扔在了地上。匡噹一聲,昂貴的矮人大師傑作成為了一堆零件,「一個需要年邁的爺爺保護的男人?很多人都對我說,貴族,之所以成為貴族。是因為他們有高貴的品德。勇敢。正義,忠心。頑強。啊……不過,列儂男爵,似乎我和你見面的幾次,您只是體現出了一位貴族應有的驕傲,而其餘地優點……我一點兒也沒有看到。」
馬克雙手交叉,手指嘎吱嘎吱地響著,「我應該不算是這個***中的人。或許,在貴族的羊圈中,我其實是一頭公牛。格格不入啊……」
伯爵大人忽然感慨了起來,不過,立刻又笑道,「可惜的是,當我以為某些人會做出一些附和他能力地事情,總是會與我的判斷背道而馳。貴族就是這樣的嗎?」
「馬克伯爵,您想要說些什麼?」列儂很平靜地問道,彷彿是一潭死水,毫無感情。
嘁!冷哼一聲,「帝國至今有五百多年的歷史,從法諾斯皇帝掌管這片土地,他們的管家就一直默默地在背後維護著這片安寧。算上查理,一共是三十位皇帝。平均每一位皇帝掌管這個國家,不過是區區地二十年不到。但是,你們來剋星頓人,卻一直風光了五百多年。」
馬克伸出了手掌,五根手指晃了晃,「低調,謹慎,和平。這是你們地家族的宣言吧?」不知道什麼時候,馬克已經走上了祭台,周圍地金牽牛十分旺盛,不是還有薰衣草的香味傳來,讓人覺得十分平靜。
安寧的地方。
拂過講台上的金屬書頁,擦拭了一下並不算厚的灰塵,馬克笑道,「看,你們的祖先提醒你們要堅強呢。信念與我同在。真是不錯的話。」
伯爵大人傲慢地在祭台上走著鵝步,就像是一名巡邏的士兵,雙手背在腰後,眼睛閉著似乎在思索著什麼。煙霧繚繞的鐘樓神聖無比,只是,一頭黑髮的伯爵總是透著詭異。
他是來說教的嗎?
「你們強盛過,自由過,風光過,愉快過。沒有永遠強大的家族,就像是法諾斯的帝皇之家,他們也並非一開始就在五百多年前就是天生的皇族。就像你們看到的那樣,皇帝也會死,帝國也會衰弱。」伯爵大人走到了一架皮艾諾琴跟前,點燃了琴架上的蠟燭,然後揮了揮火柴,「一點兒小玩意兒,安妮發明的。還不錯。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伯爵大人的手背在琴鍵上劃過,一陣琴音傳來,節奏明快。
水瓶座和精靈越發的不知道馬克要幹什麼。水瓶座陷入了沉思,有人告訴過她,馬克是難以捉摸的人,他是一頭永不停歇的公牛,草原之上。四海為家。而同樣一個人告訴她。用十年的時間看透他,找出他的弱點。
這樣地人……會有弱點嗎?水瓶座陷入了沉思,是地,沒錯。他會有弱點嗎?
「縱觀整個大陸歷史上的皇族興衰,他們的背後,從來就沒有像來剋星頓人這樣忠心耿耿的僕人,也從來沒有哪個家族會像來剋星頓人一樣不求回報,兢兢業業地工作。」
伯爵侃侃而談,臉上帶著笑意。他彷彿是說給自己聽的,而不是說給列儂和拉蒙多。老頭驚詫馬克伯爵對自己家族信條的熟悉,更加詫異的是,他不明白為什麼剛才還差點殺死自己孫子的伯爵大人,此時為什麼變得無比神聖。
傳言馬克伯爵是惡魔的化身。是公開褻瀆光明神權威地人,現在……能告訴我,哪個才是伯爵大人的真實面目?拉蒙多見多識廣,他數十年的經歷,見過無數不一而足的強者。但是,無論如何,從來沒有見過,像馬克伯爵這樣。讓人感覺眼前一團迷霧的人。
噹噹噹噹……
眾人錯愕地一剎那,皮艾諾琴清爽的琴音響起,而伯爵大人,則是坐在了琴身前。彈奏著一首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曲子。門外響起了一陣轟鳴,機械君王的藍色的雙眼閃爍著,兩個超大的喇叭應和著那韻律十足的琴音。這是二重奏?三重奏?四重奏?
管他呢……
沒有詠歎調,沒有女高音,沒有童聲大合唱。這只是一位不知道為何而來的伯爵。在那裡彈奏著神曲。悠揚嗎?輕快嗎?讓人潸然淚下嗎?
厚重感,層次感。雀躍,跳動,靈活,空明。婉轉而雋永,但是那種歷史感十足地滄桑,讓精靈王女也是臉色巨變,原本白皙如牛奶的臉頰,立刻浮現出了激動的紅暈。不知不覺,精靈的吟唱聲跟著曲子響起,機械君王地眼神顯得深邃,他看向了天空,然後淡淡地說了一句,「有機體讓人難以理解……不過,這,很好聽。」
彷彿是有人在林間穿梭,斑駁的陽光透過了樹葉,正好灑在灌木的叢中,動物躍過灌木,漿果,藍莓,野草莓,五顏六色的果實,色彩斑斕的花朵。
為什麼……這樣地男人會彈出這樣地曲子?
叮……伯爵大人按住了一個琴鍵,突然不再繼續彈下去,扭頭看著列儂,「哈哈哈哈……好聽嗎?」錯愕的人臉上帶著失望還有痛恨,一個人聆聽地快感被全身心調動起來的時候,卻發現音樂戛然而止,這種莫大的痛苦還有期待,讓人難以忍受。
「卡農。」伯爵大人將琴蓋蓋上,低聲說了一個詞兒,「有時候就是這樣,你不能因為音樂好聽就一直聽下去,總會有曲終人散的時候,但是,有時候曲子會有終場,而有時候,曲子在中間的時候就被打斷。沒人知道什麼時候停止,但是,同樣沒人知道,什麼時候曲子又會再次響起……」
「來剋星頓的男爵,你還覺得這個世界無法讓人心存活下去的勇氣嗎?」馬克伯爵微笑著,難得地微笑著,然後,緩緩地走下了祭台,揮舞著胳膊,「是不是覺得我很帥,是不是很崇拜我?!!啊哈哈哈哈……」
精靈眼眶含著淚,她痛恨打破美好事物的人,更加痛恨讓人欲哭無淚的人。她得承認,那一瞬間馬克的神聖,確實讓她迷失,甚至,她還應和著琴聲,唱著難得一見的精靈歌聲。
「那麼現在……接下來,告訴我,列儂男爵,一個人如果連活著都不怕,他難道還怕死嗎?既然不怕死,為什麼要自己殺死自己呢?一個男人,首先要做的不是如何打敗你的敵人,而是如何讓自己不成為一個懦夫。」馬克俯視著列儂,手指戳著他的胸口,「你要對得起胸口的族徽,沒人知道什麼時候一個家族又變得生機勃勃。」
「想聽我的曲子嗎?或許我什麼時候再會延續剛才的音樂,但是,你想要振興你的家族嗎?或許你什麼時候又再次變得驕傲地站在人們面前,而不是現在,像一個懦夫一樣,躲在陰暗的角落,吞槍自殺!」馬克高大威猛的身軀幾乎將門口透入過來的陽光全部遮擋住,列儂根本看不到馬克的臉,他不知道現在伯爵大人的表情是怎樣的。
但是他知道,他被說服了,他是一個男人,而且,是一個貴族。
既然音樂會再次響起,那為什麼家族不能再度振興?
如此淺顯簡單的道理,為何自己一直沒有明白?回頭一想,自己的爺爺不也正是在用同樣的道理勸說自己嗎?可是,為什麼敬愛的爺爺沒有讓自己獲得生存的勇氣,而這位……這位讓人畏懼的伯爵大人,可以讓人不知不覺地想通了呢?
需要有為什麼嗎?
「像個男人!」馬克拍著列儂的肩膀,「查理不會希望看到一個法諾斯家族的管家成為懦夫的。」
咧嘴一笑,露出了白牙,列儂突然覺得伯爵大人比看上去的還要高大,甚至……也不那麼讓人討厭,也不那麼粗俗了。
「北方聯盟需要一名非常傑出的內政人才來管理聯盟的物資。我想,內務大臣這樣一個職位,應該非常適合來剋星頓人的男爵吧?」說完,伯爵大人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一頂騎士帽,長長的火紅色尾十分醒目,帽簷遮擋住了他的眼睛,你只能看到一瞬間咧嘴的笑意。
「我……」列儂正要說什麼,馬克已經走到了大門,揮著手,在大廳內露出一個長長的影子。
「大人!」看著馬克意味深長的背影,列儂含著眼淚高喊了一聲,只是馬克已經走的很遠,「謝謝。」
「你為什麼不繼續彈下去?!!!」精靈王女通紅著雙眼盯著馬克怒吼。
「為什麼?」馬克反問。
「是,為什麼?!!」
「我做事情,需要為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