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誰?」我吃了一驚,能讓張小桐說滿意的人可不多,短短時間內天上掉下來一個這樣的人?
「不告訴你。」
「姐姐……您幾歲了?」
「馬上18了!」張小桐把那個「了」字拖得老長,明顯的撒嬌口氣。
我不得不以乾咳一聲來結束這種沒營養的對話:「咳……姐姐,我們還是說點別的吧……您打算什麼時候回來?」
「聖誕前吧。」
「好啊好啊,今年聖誕咱們又能一起過了。」
張小桐用鼻子輕輕哼出一聲滿足:「哼,我要生日禮物。」
「沒問題,我把自由女神買下來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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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頭來,魯倩的新片,付曉飛執筆的《似水無痕》開鏡了。
蔡青最近去歐洲跟運營商們談網絡遊戲的合作問題,之前已經談過三四次,這一次應該是最後一次。按照太陽電子的開發計劃,聖誕節前後三個月內包括Online計劃在內的諸多遊戲項目都輪到檢驗成果的時候了。體育遊戲,RPG遊戲,動作冒險遊戲,音樂遊戲和模擬經營類遊戲均要各自發展出自己的品牌。在已經收購的公司當中,暴雪的成績最好,《Diablo》在宣傳上有著無可比擬的優勢,單畫面一項已經是96年底最期待遊戲的最高峰。
《Diablo》的遊戲樂趣在於,即使你通了最高難度,這個遊戲對於你來說也才剛剛開始。搜集樂趣在這個遊戲中得到了極強的體現——反正現在連eBay都是張小桐旗下的了,將來虛擬裝備販賣這一塊還不是我們自己的天下?將來老子也學習《UO》創始人一樣穿一套高級裝備去橫晃,然後偷偷賣個幾百美元給自己花花……當然,這個想法也就是隨便想想,說出去就太丟人了……
為了給歐洲市場鋪路,蔡青很是辛苦了一陣子。歐洲那些糙老爺們對數字的敏感程度不亞於張小桐對俺的手指,反覆估計反覆預測,彷彿歐洲之前因為這種預測逃過很多劫難一樣。事實上我們也都知道,歐洲是一個從鼠疫到戰爭每一次大事件均慘不忍睹的地方,歐洲人的謹慎作風在很多時候沒給他們帶來任何好處,譬如當年的馬奇諾防線。
好在網絡遊戲計劃比較有新意,而且是一個巨大的利潤點,不少人還是挺願意成為周扒皮家的小工,只是一個公司一個公司跑,苦壞了我們的蔡姐姐。
蔡青在歐洲,國內的宣傳重任幾乎都是我一力肩挑了。我的日子過得要多苦有多苦,魯倩多次通過她姐傳話,聲稱如果我再不去看她就要罷工,為了照顧員工情緒,我只好忍辱負重去看小美女。
跑了幾次拍攝現場,我覺得我早早把劉寧提出來幹活是比較正確的選擇。作為一個獨立的製作人,劉寧顯然是有一定水平的,但做為導演,他需要熟悉的事還不少。現在這個團隊基本上是香港人和美國人拼起來的,有著不倫不類的經驗和互相對立的觀念。劉寧在拍片的同時也要學到怎樣去領導團隊,這是我安排他早早就去幹活的另一個原因。
按照付曉飛的劇本,魯倩這個片子拍三個月就能完,後期製作卻至少要半年。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宣傳。對於電影這種東西,只要核心內容不暴露出來,怎麼宣傳都無所謂。正如女明星只要不露點,露的再多也只是「性感」,都露出來就成AV女星了。
我一直希望魯倩主演的電影能在《泰坦尼克》之後上映。有詹姆斯·卡麥隆這一部登峰造極的電影墊底,《似水無痕》再怎麼差也一定會大賣。從時間上考慮,如果詹姆斯·卡麥隆能拍得再快一點應該沒問題。想得再好一點,甚至可以考慮角逐一下1997-1998年的奧斯卡最佳外語片。
這些事情搞到11月底,Tony帶著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們從香港回來了,鳳凰衛視開始在香港猛推「蔚藍少女」組合,一群適合各種年齡人士YY的大姑娘和小姑娘們迅速佔領了大多數人的眼球,內地一些活動也開始頻頻邀請「蔚藍少女」參加。
就在國內媒體驚訝於太陽集團造星活動之迅速,一切順利的當兒,付曉飛給我打電話,說是要找我喝酒。聽他的口氣,很有一點半死不活的意思。
他剛說了三個字我就聽出來到底發生什麼了,這他媽不就是失戀麼?每個人一輩子都要痛一回的First Time。我熟,也經歷過。
我過去看付曉飛的時候,這個平時西裝革履牙齒都閃著光出現在媒體面前的著名主編正窩在床上抱著被子發呆,嘴裡不停地喊著「老婆」之類的字樣。從小到大我也算見過不少失戀後抽瘋的了,我自己也是遭受過此類痛苦的一員,所以特別能理解這種階級友誼。
我拽了張凳子坐在房門口,掏出《With You》開始玩,這樣過了大約半個小時,呻吟不斷的付曉飛慢慢抬起頭來。
「不打算勸勸我?」
「豬還吃飽了才有力氣叫喚呢,同理可證,你小子還死不了。」我把遊戲存盤,揣懷裡,「現在這種時候,我說什麼不都跟放屁似的麼?起來吧,別抱著被子說胡話了,你這個被捲控!(注1)」
「起不來。」付曉飛有氣無力地說著國產電視劇裡的台詞,一點也不像能寫出精彩劇本的作者,「讓我死了算了。」
「也行。」我說,「媽的我還正在愁你這版稅怎麼發呢,乾脆都折現給大家買春去算了,也算能安危你在天之靈了。」
聽我說到錢,付曉飛稍微來了一點精神,翻了個身:「我才捨不得死,我還有幾十萬FANS……」
「那就起來。」我一把拽起被子,「你打算一輩子拿這個當自己的絕世美女嗎?」
被我奪走被子的付曉飛手腳並用地撲騰了幾下,爬起來了。
「怎麼回事?」我問他,「前段時間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說散就散了?」
「從來也沒好過。」付曉飛像殭屍一樣游下床,「那次來了之後呆了幾天就走了,去美國了。」
「我操,你不是說你那天真什麼都沒干吧?」
「都跟你說這是純情故事了……」付曉飛用我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嘟囔,「其實那天晚上我被打擊了。」
「嚇?被打擊了?還能有人打擊到你……?」我其實本來想說「你那臉皮」的,看付曉飛這副德行,忍住了。
「在你這幹了這麼長時間的編輯,我總覺得自己知道的不少了,結果啊……」付曉飛一聲長歎,「媽的,一個徹夜長談,我就敗了。」
我有點吃驚:「你……你就坐而論道來著?」
「是啊……結果我就敗了……」付曉飛中了魔障一樣重複著一樣的話,「我就敗了……」
「媽的,說重點。」我推了他一把,「別丟了魂似的,你還得活下去。」
「唔……」付曉飛被我一推,似乎清醒了點,「我覺得我配不上她……」
「什麼意思?」
「我從來沒見過那麼聰明的姑娘……」付曉飛清醒一點之後說話也順溜多了,「我第二次這麼全面被打擊。」
「哦?第一次是什麼時候?」
「第一次是跟你姐聊天的時候……」
「……」我無言,繼續追問下去,「她的意思呢?都肯來看你了,還對你沒意思?」
「她說她比較失望……」付曉飛耷拉著腦袋喃喃說,「希望我再磨練幾年……」
「呵,好大的口氣。」我想起跟詹輕兒的匆匆一面,似乎沒什麼太深刻的印象,「你就這麼放棄了?」
「我是那種強人所難的人嗎?」付曉飛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那幾天我都是自己睡的,後來她回去了,臨走送了我一個吻……」
說到一個吻的時候,這個沒精神的少年居然有了一點幸福的德行從臉上飄蕩出來,雖然滿淫蕩,看起來還是很能讓人被感染——這個世界上,大多數的幸福都是相通的,只要靠得夠近,還是很容易感受得到。
我忍住了沒去追問是吻嘴還是臉,畢竟這兩種意義不同的吻代表了不同的意義。還是讓付曉飛自己去體會那種幸福吧。
付曉飛回味了一下幸福之後又從雲端跌落下來,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那衰樣讓人看了就覺得難受。
我坐在床邊,慢悠悠地對付曉飛說:「付曉飛你聽著……」
「嗯?」
「我聽過有句話,可能說得不對,不過我覺得有些道理——男人的成熟不是靠和女人上床來完成的,大多數時候,靠的是失戀。」
「……唔,你這是安慰人嗎?」
我低頭歎了口氣。
「算是吧。」
看付曉飛不說話,我問他:「要不要聽故事?」
「什麼故事?」
「土得掉渣的愛情故事,我朋友的。」
「嗯,說來聽聽。」
「我盡量長話短說吧……我一個朋友以前家境不是很好,出來找工作,認識了一個姑娘。」我悵然看著失魂落魄的付曉飛慢慢講一個很熟悉的故事,「……他用了很大的心思去追這個姑娘,當時這個姑娘還在讀書,他為了能跟姑娘一直有話說,自己也開始自學姑娘的課程。」
付曉飛沒出聲,安靜地聽著。
我繼續說下去:「那時候他工作已經不錯,不算窮,就是沒有時間,每天加班要加到午夜之後……」
「回到住處,他總是很想一頭倒下去睡死算了,但是一想姑娘,半大小子身體裡的荷爾蒙高速分泌,他就捧起自己丟下多年的課本努力讀書開始努力了……就這樣,他在兩個月內讀完了初級心理學。」
「當時我還在想,有這麼追姑娘的嗎?能成嗎?結果後來他就證明給我看了,原來這也能追到姑娘,還追得姑娘死心塌地。」
「他跟姑娘在一起之後才知道,姑娘原來也喜歡他,讓他看課本是想激起他再次學習的熱情。兩個人的關係慢慢穩定下來,他工作,她上學。」
「這樣過了大約半年,姑娘的家裡人希望她去香港讀書,為了不讓家裡人失望,她去了。」
「她在香港半年,平均一個星期回來一次看我那個朋友,兩人的感情沒有因為分開而變淡,反倒更好了。」
「後來,姑娘終於忍不住了,回來和我那個朋友同居。姑娘家裡很有錢,為了我這個沒什麼錢的朋友,她不惜跟家裡決裂。呵呵,聽起來是不是很像三流言情劇?」
付曉飛搖搖頭:「沒有,我覺得挺好的。」
我神飛遠方,繼續說下去:「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兩個人保持了很好的感情。一直到某一年秋天,那個姑娘忽然在我朋友面前消失了,只留下一封信。信上有兩句話。」
「哪兩句?」
「忘記我,好好活下去。永不解釋,永不抱怨。」
「然後呢?」
「然後我那朋友再也沒見過那個姑娘,他四處打聽,聽說那姑娘已經跟自己的父親搬到加拿大了,我那個朋友找遍了所有的人也沒找到她的聯繫方式。」
付曉飛看著我,臉上很有一些作為男同胞的感同身受,關切地問道:「後來呢?」
「後來,我朋友放棄了尋找。」我看著他的眼睛說,「但是他告訴我,他除了曾經難過和失望之外,從來沒有恨過。」
付曉飛搖頭:「我不信。」
「不信就對了。」我放慢聲音說下去,「他也確實恨過,不過他清醒的比較快,很快就能明白愛情在性衝動之外還有什麼意義。」
聽我說到性衝動三個字,付曉飛面色古怪:「聽,聽你說這些總覺得有些奇怪……你繼續說。」
現在讓我自己去回顧那些事,自己感覺已經很淡然了,然而心中依然會有一點點的揪痛,我不明白自己是在說服付曉飛還是在釋放內心的痛苦,或者兩樣兼而有之。用力吸了一口氣,我說:「所謂愛情,可以說是人在給自己的生理衝動找一個藉口吧——不過有的人能在其中感覺到幸福,有的人卻只記得愛情之後的恨。怎麼想完全是你自己的事,正如性格決定命運。我問你,你曾經覺得幸福嗎?」
「一點點。」
「你已經得到一點點了,難道這還不如之前沒得到嗎?」
付曉飛沒吭聲。
「付曉飛你聽著,人生的經歷都是財富,幸福是財富之外的贈品。假如有一個人曾經給過你幸福,你為什麼非要把這些幸福轉成恨?對自己,對別人,對一切一切,你覺得你自己是那種希望把所有問題都推到各種原因上就是不肯承認自己幸福過的人嗎?」我斥道,「你告訴我,你這樣對誰好?不是還有希望嗎?不就是學問不如人家姑娘嗎?你這就萎了?以後他媽的你還能不能硬起來了?」
付曉飛被我說得臉色青了又白,我不管他的反應,自顧說下去,也算是給自己的回憶牆上再抹一把泥了。
「愛情是個好東西,這東西比抓鬼還有難度,」看付曉飛臉色不好,我又放慢口氣和顏悅色,正是一緊一鬆的談話方式,和九淺一深一個道理,「抓到了,努力了,全力以赴了,剩下的也就不要強求。你要始終記得一句話。」
付曉飛滿臉迷茫無助地看著我:「什麼?」
「勉強沒幸福。」我閉上眼睛,怕的是自己的淚水被付曉飛看見「永遠記住,你要留住的是幸福,不是痛苦。你有的是人生,不僅僅是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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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付曉飛談過那一次之後,他用了差不多一個星期恢復過來,速度也算快的了。要知道我恢復艾琳離開帶給我的痛苦用了超過10年,至今心裡想起還是會有一點睡不著覺。由此可見大家在心靈和肉體上都比我強太多,最廢的人還是我。
付曉飛出宮開始幹活,太監了一半的出版計劃和其他人死活不敢定奪的一些決定都慢慢落實下去。我頓時覺得輕鬆不少,專心等Tony帶姑娘們四處如妖蛾子一般從這個地方飛到那個地方,宣傳、造勢、演出……不是走馬觀花,是走花觀馬。
忙了一段時間之後,Tony開始清閒下來,11月中到12月底之前沒有什麼大型活動,聖誕和元旦肯定是要忙的,我趁這個時間把邵科王易他們介紹給Tony,讓他想辦法把這群人也推一推。
經過在日本的大規模宣傳之後,加上遊戲大賣,王易帶領的樂隊也算有了相當的知名度,Tony一看王易他們幾個叼著煙、人人臉上黑眼圈的扮相,眼睛立刻就亮了:「不錯不錯,有前途。」
我私下裡拉著邵科叮囑來又叮囑去:「千萬看住他們幾個,不要亂搞女人,不要出去嗑藥,記住,不是不許,是不要出去……媒體永遠是明星面前最大的兩人刃劍,一定要小心,尤其是上升期的明星。」
邵科表示明白:「放心,我能管得住他。」
「那我就放心了。」我低頭想了一下,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們幾個都對日本有點意見,不過搖滾本身就是這麼個東西——它要是被大多數人接受了,社會也就快完了。所以我建議你們往日本發展,中國搞搖滾的自搞他們的,文化這個東西,還是輸出的好。」
「我知道。」邵科說,「每次看外國人在中國放電影我就不爽,能往外賣咱們自己的東西總比等別人往咱們這裡賣好。」
「日本現在還在玩曼森玩剩下的那點東西,努力日翻他們吧。」
「我們盡力。」邵科說話從來都留三分餘地,適合做事而不適合宣傳的人。
我放心地讓邵科去了,Tony負責樂隊在東南亞地區的宣傳,日本方面有另外的專業團隊等著他們。出乎我意料的是,王易他們對搖滾商業化沒有任何意見,本來我還以為這幾個小爺都得鬧上一陣來著。我算看出來了,原來大家都不抗拒商業化,只是需要適當手段一樣。好比兩個人出去開房,有了結婚證就光明正大,哪怕是假的也沒關係。
借口嘛,宛如喝酒擋臉,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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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底,收購Maxis成功成了我最高興的事——由於要幫忙整改工作室,重新組配人手和交接北美地區的工作,張小桐忙得沒什麼時間跟我電話。我也經常勸她多休息,畢竟在身體健康和多聽聽她的聲音兩者中讓我選擇,我要選擇前者。我不是很久以前的那個我了,現在的我知道,別人的健康快樂才是我能得到更多的基礎。
不過跟張小桐通話的同時,我也想到了一個問題,Mirabils現在已經上市有一段時間了吧?美國在線由於忙著給隋雲飛投資,暫時沒有閒暇來管這個以色列的小公司。經過我提醒的張小桐就趁機而入,把Mirabils一口吃了個乾淨。
COL在中國的第一次衝擊,就是大力發展即時通訊軟件。
1996年底,中國的網絡環境還沒好到能支撐即時通訊軟件發展的地步,我也沒打算以國內為主要發展目標。此時Windwos95才剛剛在國內開始流行,電腦配置都比較低,如果不是為了幾個特別好的遊戲,幾乎沒人會裝這個200多M的操作系統。
亞洲地區發展的主要目標就是日本和韓國。日本人對網絡不是很熱心,一直到2000年之後才後知後覺地開始重視網絡遊戲和網絡資源,韓國相對來說起步比較早,也比較有錢。
至於其他國家,依然按照最初ICQ的發展趨勢慢慢推廣,這個東西在歐洲蔓延速度最快,北美稍微差。不過有Yahoo!的推廣和張小桐的努力,想穩住也是很容易的。畢竟網絡發展到今天,太多人希望出現一款能夠代替聊天室的通訊軟件了。
在沉默與躁動中,我拉開架子等著12月的到來。屬於我們的那個聖誕節,它,又該回來了。
注1:XX控,泛指對某種事物有特殊偏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