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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傳說》第117章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從1929年2月16日第一屆奧斯卡小金人被300人的晚會送出後,到1998年這屆奧斯卡,這個全世界影響力最大最知名的頒獎典禮已經舉行了70屆,期間經歷了戰爭、經濟危機、恐怖活動和許多國家民族的興衰。就這樣一個頒獎典禮,這麼搞下來,影響力越來越大,排場越來越大,一點衰敗的跡象都沒有,光這點就足以另人佩服。

  電影是光影效果疊加的藝術,經過一百年的反覆錘煉,終於從一門簡單的操作進化成舉世承認的藝術類之一,其中的曲折,稍微瞭解一點電影歷史的人都會知道,彷彿昨天人們還只能拿著攝像機拍工廠大門和火車進站,今天已經用相對成熟的電腦技術虛擬歷史上發生的種種事件了。

  聯想到現在新興的一些行業,才誕生幾年或者十幾年就迫不及待的拿出來和其它傳統行業攀比,便只有哀歎現在急功近利的人實在太多了點。事實上無論是網絡媒體還是電子遊戲,都是探索階段的東西,還沒足以承載太多人的夢想和希望,一撥又一撥的人在這個過程匯總不過是當了鋪路石子而已,任何行業的成熟都要經過反覆磨礪,短期成就很難看出什麼。

  奧斯卡經歷大約三個時期,就是戰前,戰後和新媒體時代。最早的時候這種晚會相當於一個圈內聚會,300到400人,在舞會中宣佈獲獎人的名字。由於當時沒有保密措施,通常是大家都知道獲獎結果之後很久才舉行頒獎典禮,一點懸念沒有,也沒什麼宣傳活動。後來搞得大發了,開始有宣傳,有各種規矩,戰後頒獎典禮進入到劇院和禮堂,慢慢的形成了規模和模式。儘管九十年代和二十一世紀初期很多人批評奧斯卡是一個越來越呆滯的晚會,但她的受歡迎程度一直不減。不管多少人酸溜溜的表示某某電影節才是正宗的藝術聖殿,卻從來沒有人能忽視奧斯卡所帶來的巨大商業效應。

  這麼說吧,就算有人喜歡拍藝術片,有人喜歡追求自己的愛好,錢這個拍電影搞藝術的基礎是沒有什麼人討厭的。除了上個世紀一些藝術家為了保持自己鑽研上進的心要求清貧一些的生活外,目前四處籌錢用來搞個人作品的大多數愛好者們都明白,有錢之後最少能讓一些事變得簡單方便,這是金錢社會的進步,也是悲哀。

  奧斯卡所承認的商業效應和藝術性的比例在不少影評人看來是三流甚至是不入流的,但它主導著世界商業電影的運作方向,這就讓人不得不服。

  ……

  三月的洛杉磯還挺涼,隋雲飛來接的我們。對於長途旅行已經習慣了的我和尚有些輕微暈機的張小桐這次乾脆直接住到好萊塢附近,靜候頒獎典禮的開幕。這一屆奧斯卡是七十屆紀念,從最開始的官方交過來的綵排手冊上可以看得出,這一次奧斯卡的主要調調是懷舊。我還能記得,今年應該是最「奧斯卡」的奧斯卡,得獎影片一個比一個商業,而且都是好萊塢常見的片子,商業片在這一年被推至頂峰,後來的一些三部曲基本上沒有超越這一年的作品。

  由於我們不發獎給別人,自然也不用參加綵排,樂得在洛杉磯諸個旅遊景點閒逛。張小桐和我比起來算是當地土著了,其實也就是半年前我們還來過加州的暴雪分公司,當然那時候我已經在盤算著如何拿這個奧斯卡獎了。

  這不僅是一個獎的問題,還有開門的意義。正如那年某個黑人女星在拿到奧斯卡最佳女主角之後流著鼻涕眼淚說:「今天,我在這裡為全世界有色人種的平凡女性們打開了一道門……」當時我聽著這個特別感動,如果說單純的種族歧視和偏見是隔閡民族之間交流的最大障礙的話,不斷在各個領域突破這些障礙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我的得獎感言也由此而生。

  到了三月十六日下午,奧斯卡頒獎典禮正式開始,我和張小桐在詹姆斯·卡麥隆夫婦和《泰坦尼克》劇組相關人員的陪伴下走上羅斯福酒店的紅地毯。我對這一切既熟悉又陌生,以前在電視裡看過,但現在身臨其境則又是一番滋味。

  尖叫和交談聲從來就沒停過,在涼得要死的風中,我勉勉強強陪著張小桐把這段路走完了,詹姆斯夫妻中途數次被記者和主持人攔下來,侃侃而談他對今年大獎的看法。我左右張望,今年是七十年紀念,還真是巨星雲集,以前只是聽過的一些名字從身邊匆匆飄過,包括曾經讓很多中國人YY了很久的莎朗·斯通,還有手臂比我腰粗的阿諾德·施瓦辛格等等。

  做為好萊塢最有權利的導演之一,詹姆斯受到了每個人熱情而友善的招呼,他帶著《泰坦尼克》劇組的成員,帶著自信的笑容,吸引了眾多媒體記者的關注,順帶著我和張小桐也備受關注。

  以前不是沒有中國人在好萊塢混過,但混到投資人的也就這麼一出,大家都得刮目相看一回。

  由於這次獲獎在我心裡基本上沒有什麼懸念,我也只能隨便看看這位女星的裸背和那位姑娘的低胸打發時間。張小桐看我的眼神直飛,偷偷用手插我:「看什麼呢,小色狼!」

  我們說的是中文,自然沒人聽得懂,不過好歹也要照顧一下四處安插的攝影師們,不能在這些人面前露怯。我微笑如常的用很小的聲音回答:「正看哪個能比得上我美麗姐姐的萬分之一呢……」

  張小桐低頭一笑,我們看著詹姆斯輕車熟路地對付記者和老朋友的問候,低調的跟在後面,希望別有人打擾我們淘氣孩子混跡於大人婚禮一樣地氣氛。

  然而終於還是沒有躲開萬能的媒體。《泰坦尼克》幕後故事被挖的七七八八,張小桐早就暴露在公眾面前,也就是因為國外媒體沒法來中國肆無忌憚的採訪,只能在美國草草抓了幾個代言的猛轟一番了事之後,詹姆斯蜜月就遠走中國,一直到現在才回來,這媒體當然興奮得像流浪貓聞著魚猩,順著就爬了上來。

  張小桐現在玲瓏八面,捏美國腔做中國狀都極盡讓人滿意之態,實在是連挑剔的美國媒體都不能找出什麼毛病來。由於之前美國媒體已經對這個去中國搞COL的少女進行了太多的報道,媒體也問不出什麼新鮮問題來,主持人隨口問了一句關於我的事情,張小桐只是笑著說這是我的表弟,這才有人認出我就是最近頻繁出現在中國太陽集團的某個神秘人物。

  接下來的事情就有點麻煩了,本來都是娛樂記者,忽然搖身一變成了財經記者,問題的方向也變了,圍著我問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問題。我小心翼翼的挑著不傷大雅的問題回答,一直到詹姆斯·卡麥隆過來給我解圍才算結束。

  我邊整衣服邊小聲跟張小桐說:「媽的,怎麼跟吃人一樣……下次絕對不來了。」

  張小桐嫣然一笑:「因為你看起來很好吃啊。」

  我瞄了一眼旁邊走過去的廚師,朝小金人巧克力撇撇嘴:「那個才好吃,不過據說大多數人拿回去都收藏了,想想真可怕。」

  張小桐笑著跟威爾·史密斯夫婦打了個招呼,低聲說:「你來之前喝水了麼?」

  「暫時還不想模仿阿甘,」我帶著可恥的微笑四處看,「最少人家是對著美國總統,對一幫拍電影的就算了。」

  「頒獎典禮的時間越來越長。」張小桐低低抱怨了一句之後,我們終於走過無聊而漫長的紅地毯,到達羅斯福飯店正廳。在那裡,金黃的光線中依然有一條紅地毯延展至二樓,即將開始的第七十屆奧斯卡頒獎典禮順著這道樓梯走上去就到了。我向上仰望了一下,本來很柔和的光線刺得我有點受不了,這是一種心態問題。好萊塢的存在使得洛杉磯平均消費水平高於加州其它地方百分之二十,每年政府還要貼上數額巨大的費用。所謂社會差距和階級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逐漸建立起來的,而在1998年,「關注」這樣的字眼兒還沒成為好萊塢專有的名詞。

  為了配合轉播,進入會場之後落座也有一番折騰。根據詹姆斯·卡麥隆在好萊塢的地位和《泰坦尼克》被提名的次數,我們坐到了第二排。張小桐低聲跟我耳語:「你說這一次能拿多少獎?」

  我笑笑:「超過10項吧。」

  當然,標準答案是11項。

  詹姆斯在中國學了幾句中國話,聽我說起10項居然聽懂了,扭頭過來問我:「周,你看起來很有信心。」

  我淡淡一笑:「任何時候都該有信心,也要有足夠的勇氣自嘲。」

  可惜這句話不應該跟身為美國人的大鬍子叔叔說,我覺得這句話更適合跟國內的許多同胞說。大多數的人,不正是缺了自信或者自嘲麼?

  奧斯卡頒獎典禮正式開始,全場掌聲雷動。我低頭看自己的手,這麼拍一晚上得紅成什麼樣啊?虛拍了幾下意思意思就行……

  首先是美國電影學院主席鮑伯上台祝辭,這奧斯卡就比學校舉行的開學典禮高明不知道哪裡去了,祝辭簡單有力,鮑伯說了沒幾句就被如雷掌聲趕下台去。接下來是主持人比利登場。說起比利中國人都有點疑惑這到底是誰,但這個人在美國卻是大大有名,曾經數次主持奧斯卡頒獎晚會,後來暫離奧斯卡之後還有很多人遺憾過。

  比利·克裡斯多口才算得上是近10年來奧斯卡主持人最好的了,聽他扯淡終於沒讓我昏昏欲睡。1997-1998年度奧斯卡的頒獎片花依然是他進入各個影片中搞笑,現場都是搞演藝工作的,自然明白氣氛地重要性。一陣陣哄笑和掌聲配合得恰到好處,讓人覺得很似《正大綜藝》裡導演舉牌子讓觀眾做出來的。

  我安靜地握著張小桐的手,看臺上的主持人口若懸河自由發揮,然後是從最佳女配角開始一個接一個地頒獎。

  從第二個最佳服裝獎開始,《泰坦尼克》的名字不斷被高聲讀起。詹姆斯·卡麥隆極力控制自己臉上的笑容,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笑得太燦爛,只是一個接一個地恭喜著最佳服裝、最佳錄音、最佳音效剪接、最佳視覺特效、最佳配樂、最佳剪輯、最佳電影歌曲、最佳藝術指導、最佳攝影等獎的朋友。在一部以追悼當年死者為主題的電影得獎的時候不能表露出太多的欣喜和興奮,從這方面來說詹姆斯·卡麥隆做得非常好,讓我十分佩服。

  所有領獎的都囉哩囉嗦地拿起一個電話單一樣的感謝名單,把從接生保姆開始的身邊的人一路感謝到電影學院。我心裡說這世界四十多個國家的觀眾也都是軟骨頭,非要浪費大把時間金錢來聽你們念電話本。然而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人在江湖混,總要給大家一個面子。拿了獎不能說自己做得好要說別人比自己更適合這個獎,得獎了要把所有能想到的人都感謝一遍免得得罪人。看來所有名利圈子都一個味兒,想想覺得有點煩。

  終於,輪到最佳導演了,基本上從前面的得獎可以看得出來,《泰坦尼克》是一次導演對演員戰爭的勝利。詹姆斯·卡麥隆再一次證明了電影需要好導演,哪怕沒有演技高明的演員,他一樣能拍出賺錢又煽情的電影來。

  最佳導演的得主喊出來的時候,詹姆斯站起來擁抱了凱特·溫斯萊特和自己的妻子。我站起來,輕輕握了詹姆斯的手,朝他點點頭,大鬍子露出一個會心的笑容,步履輕鬆地跑上台去。

  詹姆斯·卡麥隆的得獎感言稍微中聽一點:「我在感謝今天沒到場的萊昂納多、感謝凱特·溫斯菜特、感謝美國電影學院,謝謝他們發給我這個獎……當然也要感謝我的妻子琳達,謝謝你一直以來的支持,能遇見你真好。」

  台下大笑,坐在張小桐身邊的琳達稍微表示了一下喜悅和羞澀,被拍了一個特寫。

  「說實話,我今天一直在恭喜別人,終於有人來恭喜我了。我一直相信,電影是一門嚴密到每一禎的藝術,我有一個優秀的團隊,有一些勤奮合作的夥伴,沒有你們,這部電影無法完成。當然我更希望我們今天所有人能為泰坦尼克死去的人們默哀,我把我剩下的發言時間獻給他們。在我們胸口的心跳,是我們所擁有的最好資產!」

  全場起立,沉默了近一分鐘。當所有人坐下之後才有雷鳴般的掌聲響起,這足以證明詹姆斯不僅是一個優秀的導演,也是一個控制現場氣氛的高手。當詹姆斯·卡麥隆揮舞著小金人下來之後,戲肉到了,已經沒有什麼遺憾的大鬍子也有點緊張地坐直了身子。

  我悄悄握了一下張小桐的手:「該你了,美女。」

  張小桐揚起下巴,側過頭給了我一個自信的微笑:「我知道。」

  台上,肖恩·康納利已經讀出最佳影片的名字了:「《泰坦尼克》!」

  我衝她點點頭:「親愛的,我愛你,去吧。」

  張小桐笑著站起來,猶如一隻蝴蝶,翩然飄到台上,詹姆斯和劇組其他人隨後跟上。

  接過小金人之後,張小桐很隨意地甩了一下頭髮,對幾乎伸到她面前的攝像機笑著說:「既然是最後一個獎項了,樂隊可不要太早奏樂。」

  一句話把全場都逗笑了。

  張小桐收回目光,正視台下兩三千雙眼睛慢慢說道:「謝謝大家,真的非常感謝。傳說的沒錯,這個小金人握起來還真有一點沉。」

  全場繼續笑。

  「今天,拜偉大的電影工業進步所賜,我們能站在這裡紀念第七十屆奧斯卡。從世界誕生電影到現在,已經渡過了100多年的時間,無論哪個國家的人都在孜孜不倦地追求著光影魔術的極限。到今天,我們終於能重現一些苦難、重現一些幸福、重現一些辛酸、或者重現一些笑容。在電影工業,或者其他的表達方式上,我們慢慢成熟,成熟到可以通過各種手段去打動人,創造感動,引發思考。」

  一個19歲的中國女孩站在那裡,用漂亮的英語字正腔圓地繼續娓娓道來:「我希望感謝很多人,這些人有一些在場,但他們當中地大部分的人都不在場。我們今天之所以能站在這裡,不是因為我們有可以無窮揮霍的資金,不是因為我們有超越前人的創意,也不是因為我們有以假亂真的技術。正像詹姆斯·卡麥隆先生說的那樣,我們胸口的心跳,是我們最好的資產。我們今天站在這裡,更多的是要感謝全世界所有還在為成功努力的人們。他們沒有獲獎,有的人甚至沒有錢拍電影寫劇本,但他們都在努力,他們的天分不差,他們的作品也很好,有時候我就很想問,為什麼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呢?」

  「當偶然我走進歐洲古老城市的圖書館,翻開那些兩三百年前作品,寫著不為人知的名字,我腦海裡就能浮現出他們拚命佔用自己的休假時間,在劣質麵包和沒有衛生保障的飲食條件下,在沒有明亮燈光和按摩浴室的家裡,用鵝毛筆寫下一個一個字,記錄下我們今天需要的知識。」

  「也許,經過時間的流逝,會證明出有一些記錄下來的東西對我們有用,有一些則沒有用,但是今天站在這裡,我很想感謝一直在做出這一切的人們。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許多這樣的人,我不能一個一個去瞭解他們,我只能盡我的能力去幫助一些這樣的人。正如今天我們頒發電影學院的獎也要感謝那些在生活中給我們提供素材的人們,我們的生活是全世界的血肉累積而成,不能抽離一分一毫。」

  「在現在世界上的許多國家裡,有很多優秀的創作者為明天累積知識和經驗,我在這裡要感謝他們,也希望更多的人給他們以關注。我覺得奧斯卡上最值得誇獎的獎項就是最佳紀錄片,儘管《泰坦尼克》也可以表達一些生存的意義,但我覺得這還不夠——我知道,也許我們終生都無法窺見真理的極限,但我們也許就該如此不斷嘗試,成為傳承知識的一部分。正因為我們也是這當中的一部分,我更希望所有人多拿出一些關注,去瞭解更多。」

  「今天,我站在這裡,拿走的獎代表了愛情和尊嚴,高貴和卑微,但我並不是感到很高興。因為我對這部電影尚有一點失望,詹姆斯先生沒能在生存與死亡的表達上更加深入,更加震撼人心。當然我承認,這是為了讓更多年輕的孩子也來接受這種關於磨難的經歷,我們不得不作出妥協。然而我始終堅信的是,我們的表達,我們所創造出來的文化和感動,並不僅僅在我們已知的範圍內存在。我們的目光應該跟我們散播的文化一樣寬容而沒有界線,廣闊而沒有禁制。」

  「套用一句很老的小說裡的台詞就是,『你們來看,這裡有很多人。』我覺得這句話真是太好了,如今不就是有很多人在注視著我們嗎?那麼我們是不是應該用同樣的目光去回敬這個世界?我們應該怎樣做?我想我沒有答案,只能說我們依然在追求答案,或者無限趨近於答案的回答。今天我已經浪費了大家太多時間,再次感謝大家能聽我說完這番話。感謝電影學院,感謝全世界所努力傳承知識的人們,你們的偉大,超越了人類已知的定義!」

  經久不息的掌聲在羅斯福飯店裡響起。詹姆斯·卡麥隆扭頭對我說:「聽了她的話,我自己覺得有一點慚愧。」

  我笑了笑:「不過是一個發展中國家九流藝術愛好者發的一點牢騷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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