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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姿物語》第250章
第三章·黃金龍甲

 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十一月 自由都市聯盟 香格里拉

  在目光接觸到天上明月後,妮兒有著短暫的失神,也不知道是為什麼,那皎潔的銀色光華,像是眩惑人心的寶石,當目光為其所吸引,某個停滯在心中的東西,彷彿開始迅速轉動了……

  當妮兒再度回復意識,她已經破屋而出,飛翔在市長官邸的上空,下頭有幾個人朝自己追來。

  (我……我剛剛怎麼了?)

  這個無解的問題,被妮兒暫且擱置,因為那股龍族特有的氣息,令她感到不快。之前已經從青樓聯盟那邊得知,黃金龍騎團目前歸於石崇麾下,以這個情報來看,石崇或許是目前掌控最多天位戰士勢力的人,自己對這些金光閃閃的臭蜥蜴本就沒有好感,現在就大發慈悲,幫他們削減人數吧!

  (咦……我今天怎麼搞的,殺意這麼強?)

  短短的疑惑在妮兒心頭閃過,當四名黃金龍騎士閃電掠至附近,她也擬訂好了戰術,那就是以重手法快速料理掉這四人後,立刻離開,畢竟石崇也有強天位實力,這裡又是他的地盤,如果戰鬥時間拖長,敵人數目變多,此消彼長,自己將趨於劣勢。

當黃金龍騎士靠近,妮兒忽然發現一件奇事,這四名騎士確實是運著天位力量,但卻並沒有騎乘飛龍,也沒有運使龍族「人龍合一」的秘術,取而代之的,是身上穿著一件金光閃閃的龍鱗重甲,連腦袋都覆蓋在頭盔下,只露出一雙閃爍殺氣的眼睛。

  「哼,雖然換了衣服,不過蜥蜴就是蜥蜴,沒什麼了不起的。」

  口中雖然自信滿滿,妮兒卻不敢大意,因為這四名將她包圍住的敵人,給她有如山嶽般的壓迫感覺,隱約結成一種陣勢、力場,令她領悟到,敵人可能已經將黃金龍騎士的戰力再作突破,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語了。

  (比中都皇城之戰更強了嗎?可是在天地元氣混亂不定的影響下,還能有幾分實力呢?嗯,先打再說。)

  即使對敵人的實力心存疑懼,妮兒也不曾出現退卻的念頭,猛一提氣,天魔勁由丹田源源而發,但在經過胸口時,卻突然一滯,整個情形就與早上如出一轍。

  (糟糕!又要昏過去了嗎?在這種時候……)

  妮兒心中一驚,但這次真氣只是微微一窒,跟著就順暢流轉,說得更正確一點,真氣運轉的情形不僅僅是流暢,甚至是爆發似的瞬間運遍週身。

  原本轟出的一拳,陡然間倍增了速度,以幾乎可以說超越物理限制的極速,眨眼間突破距離,轟擊在那名正面攻來的騎士左肩。

  (不好,攻得太急,這一拳的力道不足,我……)

  妮兒這樣想著,但事情的發展卻超乎她所預期。由於敵人身著龍鱗重甲,她事先有過覺悟,那就是敵人防禦力可能高得出奇,必須攻擊要害,或是以靈活身法游鬥,才有明顯效果。

  然而,這一拳下去,甚至感覺不到應有的反震力,妮兒還以為自己中了敵人故意露出的破綻或圈套,直到對方的左臂連同肩頭鏜甲,像是被剪刀剪開的薄紙片,瞬間斷裂飛出,這才意識到自己那一擊所造成的傷害。

  一拳中所蘊含的大力,令創口處筋肉扭曲、血脈鬱結,竟然沒有流出血來,直到片刻之後,痛楚的感覺才傳到腦部,大量鮮血從斷臂處激噴出去。

  「啊~~」

  慘叫聲遠遠地傳出去。那名斷臂的黃金龍騎士瘋虎般攻向妮兒,卻被她靈活一避,順勢一腳踢在背心,遠遠地飛了出去。腳力不重,但是從他飛跌的勢道與半途中斷的慘叫,顯然已斃命在這一腳之下。

  (這些傢伙不是起碼也有小天位嗎?搞什麼鬼?難道是天地元氣稀薄的影響,還是武功越練越回去,弱得不堪一擊了?)

  妮兒心中一陣詫異,不過卻沒有時間發呆,立刻應付三名攻擊過來的黃金龍騎士。這次對方有了戒備,聯手合擊的方式隱含某種陣勢,威力頓增,壓力也較之前大得多。

  可是,幾招一過,妮兒體內的天魔勁越轉越快,每當真氣行走至胸口,雖仍不免莫名一窒,但卻隨即激沖而過,陡然飆升至另一個高峰,就這樣周而反覆,妮兒的天魔勁越益增強,身法也更見靈動,雖然是被三名黃金龍騎士圍攻,整個人身形卻飄忽無定,如鬼似魅,反而不斷脫出外圍,將三人逼回中心。

  (真是過癮,打天位戰還是應該像這樣子,難怪天草和李瘋子總喜歡欺負弱者,如果是這樣作戰,那再打一百多場都不會累……)

  自己這邊戰況佔優勢,妮兒不禁略微分心,注意到下方的市長官邸燃起大火,濃煙沖天,似乎除了自己之外,還有別人在進行破壞。

  (嘖,黃金龍居然有這種變化用途,怎麼我之前從來沒聽說過呢?)

  一拳轟出,在震退敵人同時,感受到那股強勁的反震力道,泉櫻不禁暗暗心驚,謹慎地看著眼前的十數名黃金龍騎士。

  剛剛在濃煙中潛入,本來是要先尋找妮兒與有雪的所在,但混亂中卻聽到有人喊了一聲「這是市長大人要交給艾爾鐵諾人的機密物件」,栘目望去,有兩個身著衛士服色的軍官,正領隊運送著一個大箱子。

  騷動鬧得這麼大,妮兒想必已經脫困,以她武功,尋常的黃金龍騎士怎堪為敵?即使石崇親自出手,她也不難全身而退。這樣一想,泉櫻就改變主意,打算先把這箱子奪下,說不定裡頭就有與動力裝置相關的機密。

  只差那麼一點就要成功了,不過,就在泉櫻準備一把搶過那個大箱子時,一群黃金龍騎士出現在面前,將她四面包圍住。

  儘管換上夜行衣,泉櫻卻沒有蒙面,也沒有化妝,因為那樣一來雖然遮掩住真實面容,但看起來卻十足就是冷夢雪的形貌,還不如直接以真面目出現。也因此,雙方都認出了彼此的身份。

  「你們……最近還好嗎?」

  血緣天性,即使已經被驅逐出龍族,泉櫻仍是割舍下下這份溫柔,出聲問好。然而,不投機的敵人見面,一句對話實在太多了,沒等泉櫻把話說完,攻擊已經發動。

  在情感上,泉櫻不願意動手;但做起實際考量,眼前的十多名族人並沒有騎乘飛龍,連小天位戰力都算不上,她確實無需畏懼,所以即使被包圍起來,泉櫻仍是下以為意。

  不過,實際一動手,泉櫻就發現情勢比預期中麻煩得多,前後各有兩名族人,穿著一套包裹整個身體的龍鱗重甲,金光閃閃,一運氣龍族的獨門內勁,洶湧氣浪直壓迫過來,竟能發揮出小天位級數的出力。

  「這是……黃金龍?」

  泉櫻吃了一驚,但即使敵人戰力提升到四個小天位,感覺仍只是較為棘手,算不上什麼難關。她也不怕石崇會趁亂對付自己,因為只要石崇與自己動手,那麼妮兒就可以安全脫險,所以她一面閃躲,一面搶下柱子上的火把,掌勁一催,千百火星四散紛飛,灑落在市長官邸的大小角落,不一會兒功夫,火頭與濃煙四處竄起,倍添混亂。

  除非能練到織田香那樣的極速,不然包圍戰一旦人數懸殊,總是人多的那邊佔上風,泉櫻很快就被逼入死角,不得不出手還擊。由於只希望簡單把人逼開,泉櫻抖手打出升龍氣旋,想要藉此掃出一條出路。

  狂風急捲,地面上的花草泥土全被掀起掃開,龍族戰士們使勁站穩,卻像置身於怒濤中般顛顛倒倒,但是那四名身著金甲的黃金龍騎士,只是稍稍一晃,便穩穩站定,雖然靠得最近,但卻不受升龍氣旋影響。

  「咦?」

  雖說只使了四成勁,但是族人能以小天位力量抗拒氣旋,泉櫻卻覺得不可思議,心念一動,左手如電穿出,轟擊在正前方那名黃金龍騎士的胸口。

  甲冑很厚,一開始泉櫻就預期不易突破,所以當四成功力只能震得他後退一步,泉櫻瞬間再加兩成力,層疊連發,只聽見一聲悶哼,那人的眼中露出痛楚之意,似是要內傷嘔血。

  六成功力已經可以輕易將之擊傷,這套黃金龍甲似乎沒什麼了不起,然而細思一層,這樣的抗擊力,真是小天位應有的力量嗎?泉櫻心中一凜,暗驚於石崇一方可能又對黃金龍的力量研究有了突破,掌上卻驀地一震,傷在自己手下的族人競還有頑抗之力。

  定睛一看,是另一名黃金龍戰士閃到他身後,雙掌疊在他後心,合兩人之力,抗擊力竟能有所提升,抵住泉櫻的掌勁。

  (能夠這樣子合力?且看看你們有多少本事。)

  泉櫻掌勁再發,當催到八成掌勁時,兩名黃金龍騎士身上鐘甲發出的金光漸漸黯淡,身形也搖搖欲墜,明顯不支,但是被剩餘兩名黃金龍騎士從旁發勁,合併四人之力,爆發出來的力道,竟然能將泉櫻震開。

  退後半步,這在泉櫻來說,只是小小的錯愕,但看在一眾龍族戰士眼中,這卻是莫大的鼓舞,使他們更相信石崇曾經拍胸擔保的謊言——「只要四人合力,就能無懼任何強天位武者!」膽怯的心情一去,出手倍添幾分狠辣。

  幾招一拆,泉櫻登時發現,這四個人的攻擊殺傷力並不強,但只要自己還擊,他們憑著龍鱗金甲強化的護體勁,卻甚是堅韌難破,特別是在幾個人合力歸並後,自己倘若使勁未足,還會被震退出去。

  「你們……別太自以為是了!」

  當四名黃金龍戰士的攻勢益見狠辣,連連使出致命重招進逼,泉櫻終於動了真怒,肌膚上閃爍著一層淡淡的金芒,運起了龍體聖甲的護身硬功,先硬擋一記擊來的重拳,接著身形閃逝無定,在四名族人的身邊閃電穿梭,每經過一人,就在他腰側或背後印上一掌、掠上一指。

  只聽見悶哼連響,四名龍族戰士都傷在這一輪攻擊之下,這才令他們駭然驚覺,原來自己的黃金龍甲、合擊之術並非毫無破綻,當敵人能以高出己方的速度攻擊,令己方來不及合力抵抗,仍是很輕易就能將勝負分曉。

  「把整個身體裝在鎧甲裡,立於不敗地作戰,這樣就是強了嗎?武道修行是在修心,當心沒有空隙,外在才沒有破綻,這是龍族代代相傳的武道精神。像你們這樣,即使再多套一層盔甲,仍然到處都是致命傷……世上比我高明的武者還很多,如果遇上他們,你們就沒有這樣好運了。」

  泉櫻這話有相當的真實性,至少她就相信,如果是換作源五郎發招,速度上會比自己更快,集中的穿刺力也會比自己更強,他的「小天星指」、「星野天河劍」,本身就是專門克制護身硬功的利器。不過,自己已刻意施了重手,卻沒法令他們倒下,只能輕創他們,這套龍鱗重甲確實給人一種無處著手的感覺。

  如果要迅速分出勝負,使用「天叢雲劍」該是最好的方法,但考慮到體力的消耗,泉櫻不希望太過倚賴天叢雲劍。雙方一時間對峙不下,都在構思下一步該如何攻擊,突然一樣東西從天而降,打破了這異樣的靜默狀態。

  掉落下來的,是一條裹著金甲的左臂。自天上急墜落下,斷口處湧出的鮮血在空中畫出一道朱紅,硬生生掉落在泉櫻眼前。

  「咦?」

  突然掉下一條斷臂,泉櫻自是吃了一驚,而那條手臂墜地後,包覆在外的金甲產生變化,漸漸離散還原成一條龍臂,從那特有的指爪形狀、閃閃金鱗看來,正是黃金龍的前臂,泉櫻瞬間認出了這條斷臂的身份。

  手臂斷裂在此,那麼斷臂的主人呢?

  所有人不禁循著血線方向抬頭往上方望去,而當把目光投向天空,在濃煙較為稀薄的地方,有幾道人影快速交錯,隨著彼此的出招,不住灑下鮮紅血雨,而在那裡,龍族的戰士們看到了一個——魔女。

  長長的黑色秀髮,因為激烈的動作而掙脫了髮束,隨著她幽靈似的飄忽身法,態意飛揚;充滿活力之美的窈窕香軀,在空中輕旋飛舞,幻化出一個又一個矯捷的美麗動作。

  沉穩如山的黃金龍戰士,相較之下,顯得笨重而遲鈍,每一下攻擊尚未及身,就被她輕輕一下旋身,像蝴蝶般巧妙地飛舞避開。騰挪閃避的姿態,是那麼地輕盈好看,彷彿是一名態意徜徉的舞者,隨著某種無聲的旋律,在星空中踩著自己的拍子。

  可是那又確實是具有殺傷力的武鬥。

  由石崇一方苦心鑽研、令泉櫻倍感棘手的龍鱗重甲,在黑髮魔女的指爪下,像是連厚紙板都不如,隨便一撕,立刻肉裂血綻,老大一塊血肉被硬生生撕扯下來。龍族戰士的反應,由最初的不可置信,在劇痛狂襲著腦部後,發出一聲激痛暴喝。

  (為、為什麼?黃金龍甲對她一點作用也沒有?妮兒的力量,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強了?)

  泉櫻心中的震撼難以形容。截至昨夜為止,妮兒的武功仍與自己不相上下,認真相比,應該是略遜自己一籌,為何短短一日不見,竟然會有這麼大的變化?自己束手無策的黃金龍甲,在她手中竟如小孩玩物一般,這種飛躍式的實力進步,到底是……

  凝力於目,泉櫻看得很清楚,當雙方錯身而過,點點血雨就遍灑周圍,為皎潔星月披上一層朦朧雨霧,更在她雪白的嬌顏上,點下朱紅妝彩,淒艷華麗;她唇邊的那抹淺淺笑靨,似是天真、歡喜,但在血紅朱唇襯托下,卻邪異得教人不寒而慄。

  儘管勇悍雄猛,可是當肉體的傷勢越來越重,黃金龍甲再不能遮蔽心內滋生的恐懼,戰士們的如雷怒吼漸漸化成了淒絕的慘嚎,而當他們戰意崩潰,嘗試以傷疲身軀逃竄,與地面的族人會合時,一直像是以遊戲姿態戰鬥的魔女,也終於轉守為攻。

  一雙白皙的手掌,上下一錯,完美的弧線迅速形成金黃鋒環,掌上勁道一催,天魔刀激射而出,鋒銳無匹的金黃刀環,破風切空,後發先至,競沒發出半點聲音,待得驚覺,銳利刀環已經切割至背心,連一聲慘嚎都來不及喊,整個人就被天魔刀透體而過。

  除了泉櫻,沒有人察覺到那種傷勢的嚴重,只看見金黃刀環沒入那名戰士的體內便無影無蹤,那名戰士還能夠轉動,回頭看看背後傷勢,顯然這套由黃金龍化身組成的戰甲,確實有著強大的防護力。

  不過,這個喜悅並沒能維持多久,尤其是當那名黃金龍戰士身體突然一分為二,分兩邊墜下,面上卻猶自保持著那個平安脫險的喜悅笑容時,巨大的衝擊與恐怖,在每個人的心裡掀起同樣狂濤。

  分成兩半的屍骸,在血雨中墜地,另外朝反方向逃竄的兩名戰士,也沒有能夠逃過一劫。天魔刀環遙遙追截,從後斜斜破體斬殺;最後一人則是被她飛身掠至三尺之內的近處,手臂橫揮,彷彿產生突變的天魔刀勁,不再環狀發出,而是以直線氣勁橫掃,把整個身體從中切割出五爪刀痕,碎裂墜下,半途分解成數十個大小方塊。

  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戰鬥已告結束,假如戰鬥的一方是陸游、是多爾袞,甚至是大魔神王,龍族戰士們心中的震撼反而不會這麼大,但就因為締造戰果的,僅是一名他們之前不甚在意的少女,此刻的恐怖才會這樣強烈。

  漂浮在空中……漆黑的夜色……彷彿就是魔女的惡魔羽翼,無形地張開,覆蓋著大地,本來戰鬥時還看得十分清晰的身影,現在卻像是被黑暗所籠罩般,看不真切,如妖似魔。

  (……和奇雷斯好像……)

  泉櫻有些訝然於自己的這個想法,因為少女剛才的戰鬥模式,狠辣兼備,不似她過去一貫的豪爽,反而與那頭絕世凶獸有些相類,但泉櫻隨即浮現另一個念頭,那就是身體產生變化,失去作戰能力的海稼軒。

  (難道妮兒的變化是因為……)

  一絲警兆驚醒了泉櫻的思考。這個警訊感應得太慢,使她沒有充裕的時間應變,但她仍是搶在「敵人」到來之前作出反應。

  「不想死的現在就逃開。」

  短短喝了一句,泉櫻抽出天叢雲劍,飛身衝了出去。妮兒衝來的勢道好急,殺氣內斂,如果自己不挺身擋架,被她一下子闖進人群裡,周圍的族人肯定死傷慘重,而看她適才重手連斃三名黃金龍戰士的聲勢,不耗損真元動用天叢雲劍,只怕是抵擋不住。

  不只是力量增強,速度上也相應提升,妮兒出手如風,泉櫻只能連連橫劍擋架。當前方儘是一片黑霧,劍刀上承受了莫大的力道,手臂劇痛,泉櫻慶幸自己作了正確的判斷。

  要是沒有神劍助威,自己可能很難承受妮兒這一擊之力,不過,遺憾的是自己無法像楓兒姊姊那樣,發揮天叢雲劍的倍反異能,在接下敵人一擊後,把之前承受的力道雙倍反擊回去;自己所能使用的重力異能,倘使沒有傷到敵人皮膚,就無法發揮。

  (大好了……都跑光了嗎?)

  察覺到身後的族人散個精光,泉櫻並沒有失望或憤怒,反而相當欣喜,因為倘若他們這時還不識好歹,從背後偷襲自己,那麼不管自己再怎麼厲害,都不可能承受得住這樣的前後夾攻。

  第一輪力道碰撞,沒有分出明顯勝敗,泉櫻陡覺劍刀上壓力一輕,心中卻沒有喜意,知道這稍稍撤手之後,必然有雷霆萬鈞的凌厲攻擊連接而來,換作是別人,最佳策略就是趁著空檔搶攻,中斷她的攻擊;但對方是妮兒,泉櫻只能選擇最不利的做法,撤劍後退,拉開距離,預備承受衝擊。

  勁風聲響,泉櫻正要嘗試擋架,並且想向妮兒解釋、停戰,哪知道勁風卻擦身而過。

  (她要繼續追擊?)

  族人應該已經遠離散開,妮兒不知會往哪個方向追擊,泉櫻正要試圖阻攔,卻驚聞旁邊一陣巨響,妮兒沒有掠身追向已逃跑的龍族戰士,反而使勁轟向地面,兩記連擊,地上土石炸裂,泥塵漫天。

  「喂,你的蜥蜴族人都跑光了啦!你在那裡發什麼鬼呆?」

  塵土中看不清妮兒的身影,但是從這一句聽來,妮兒已經清醒過來,泉櫻不由得大喜。

  「妮兒,你清醒了嗎?」

  「什麼清醒?我一直都是清醒的,難道你以為我會睡著作戰嗎?」

  真是太好了,因為假如妮兒神智不清,以她現在的破壞力,自己真不知道該怎麼去招架,更別說擊倒她帶回去了。不過,如果說她一直都是清醒的,那剛才的戰鬥……

  「你沒猜錯,我就是認出了你,故意要痛扁你的,誰教你那麼不識好歹,儘是救一些早該去死的人,你以為自己是玉簽風華嗎?」

  除了苦笑,泉櫻無法爭辯,而且如果有下一次,她也會重複今日的作為,不管族人的態度是怎樣,這是自己心中不能放下的責任。然而,妮兒之所以撤手,就是因為族人已經離開,她無意繼續作戰,才把掌力轟向地面嗎?

  「想得美,我會對你那麼客氣嗎?本來打算趁這機會,順手把我幹掉,然後再假惺惺說幾句哀悼話的,不過……」

  不過什麼東西,泉櫻隨後也明白了,因為當塵沙漸漸消失,從那個被妮兒重手轟穿的地洞往下看去,在距離地面約莫七十尺的區域,並非單純地層,而是一個人工建築。

  儘管由於妮兒的破壞,讓這建築看來像是一處被砂上掩埋的廢墟,但從氣味、擺設來看,倒像是一座實驗場,而且還與魔法有關,地面上十數個交錯橫畫的魔法符文,正說明了這個事實。

  實驗場裡頭當然有人,撇除那些被土石壓著而哀嚎、抱頭鼠竄的人們不談,一個穿著青色斗篷,全身包裹得不露一點皮膚的怪人,正抬頭望向上方的兩名破壞者。

  「哼,最後還是女人的直覺有效,石崇這個鳥人的巢穴底下,儘是一堆妖魔鬼怪……」

第四章·對峙

  市長官邸的一場騷動,打得亂七八糟,煙火喧天,不過處於風暴中心的泉櫻與妮兒,一時間倒是完全忘記她們還有一個同伴正待救援。

  值得慶幸的一點是,有雪已經掙脫了身上的幾十圈繩索,逃離那座搖搖欲墜的牢籠;糟糕的地方是,他因此被迫與一名敵人同行,必須等待另一個逃脫的機會。然而,這到底是福是禍就很難說了,因為連他自己都無法肯定,當機會來臨,自己到底願不願意逃離這位美麗的致命敵人呢?

  「有雪老公,笑得開心一點嘛,我們難得一起合作,你如果一直哭喪著臉,奴家會很難過的呀!」

  在有雪耳邊輕輕吹氣,並且把高聳胸部緊貼在有雪背後的艷女,正是與他有解不開孽緣的郝可蓮。雖然在美艷惹火的人類外表之下,這位流著魔族之血的艷女,另外有個「鳴雷純」的芳名,但基於在人間界活動的理由,她仍是酷愛著這個可憐兮兮的名字。

  不久之前,有雪被團團捆著倒在地上,試圖撿回滾落他處的卷軸時,一隻雪白柔皙的手掌將之拾起。有雪一度極為擔心,但是想起以海稼軒之強,試圖強行拾起卷軸時,仍是給強烈電殛逼得縮手放棄,其他人想要強奪卷軸,恐怕下場好不到哪裡去。

  這個猜測果然成真。儘管有雪已經刻意閉起眼睛,但仍是隱約看見那股灼痛雙目的白曜電光,除此之外,當然也少不了一聲承受巨大痛楚的慘叫,直至電光消失,確認安全的有雪睜開眼睛,想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小賊慘遭電殛,卻驚見自己無時或忘的美人兒正捧著冒煙手掌,跳著腳叫痛。

  純以武功來論,郝可蓮比海稼軒差得遠了,連海稼軒都不免受傷的電殛,郝可蓮的纖纖玉手自然更是不堪。然而,她並不像妮兒口中那麼冷血,至少在強奪卷軸失敗後,她仍沒有忘記把有雪從層層綁縛中解放出來。

  從地上拾起卷軸,斜眼瞥向正從身上撕下衣襟、包裹泛黑手掌的郝可蓮,有雪猶豫著是否該把卷軸丟在地上,踩踏幾腳,說些憤怒的場面話,來博取佳人芳心,不過這爛招還來不及施展,美人兒已經淚眼汪汪地靠過來,請求協助。

  「有雪老公,你的小情婦被人給欺負了,你這麼頂天立地的大男人,難道坐視不管嗎?」

  「什麼?哪個不長眼的敢動你?是那個鐵面人妖假公濟私,終於對你性騷擾了嗎?可惡啊,我要……我要唆使雷因斯發動全面大戰,把他給……」

  還不用出動豐滿的胸部攻勢,單單只是淺淺迷湯,加上幾個唇印,已經讓雪特人神魂顛倒、義憤填膺,不過目標人物卻不是公瑾,而是石崇。

  「…這個不要臉的老玻璃奸臣,我就知道他不是好東西,我們立刻就去幹掉他,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沒有人情可講……喂,女人,你怎麼也不拉我一下?不會真的要我去幹掉他吧?」

  嘴上說得再漂亮,雪特人也還不至於完全喪失理智,衝出去找石崇自殺,郝可蓮自然也不期望這種奇跡發生,所以只是提出要他幫忙,一起探索石崇機密的請托。

  「通天炮的動力裝置,我們在找,你們雷因斯也在找吧?與其讓石崇兩邊佔便宜,居心叵測,不如我們先把動力裝置找出來,再各憑本事搶奪。」

  「聽起來是很不錯,不過我們兩個人的武功差那麼多,如果動力裝置被你看到,那你豈不是捷足先登了?」

  「這樣說也有道理,那……我們來訂個君子約定,這一次單純只是搜查,絕對不實際對動力裝置出手,如何?」

  「騙子和婊子有什麼君子約定好言?阿純,你也太沒誠意了吧?~」

  「不准……用這個名字叫我。」

  也許武功上有差距,但是當纖纖手指捏起雪特人臉頰時,那種痛楚是與海稼軒出手沒什麼分別的。

  立場敵對的雙方,雖然沒什麼誠信基礎,不過只要能多爭取到幾刻相處的時光,有雪仍是樂於幫助郝可蓮一把。也許她的目的只是為了有人使用那管卷軸,不過,很多事情如果想得太明白,就沒有夢可以做了啊!

  「石崇有幾個刻意把守的重要地點,探查不容易,但如果有……」

  「等等,先說好,別的地方都好商量,打死我都不到香格里拉的地穴去,那裡又是怪物又是旅行團的,我死都不會再去了。」

  看有雪死命搖頭的樣子,郝可蓮彷彿也感受得到那段歷險的驚心動魄,所幸,郝可蓮要搜查的地方,雖然也是需要靠著遁地而進入的所在,但卻不是像地穴那麼危險的地方,只是一處戒備森嚴的地下建築。

  堂堂市長官邸,地底下居然有那麼多見不得人的黑暗建築,這實在是很匪夷所思的事,但考慮到過去青樓聯盟的統治風格,這一切就沒有那麼不可思議了,而郝可蓮也大方地告知有雪一些情報。

  「……因為這些理由,所以其實我們也在懷疑,動力裝置可能不在石崇手裡。」

  「如果不在,那我們現在是去找個鬼?」

  「就是因為不能肯定,所以才要去探查啊!公瑾大人說過,石崇可不是一個普通人啊!」

  不論是哪一方勢力,都對石崇有著高度評價,但真實情形到底是怎樣呢?這是不實際探查就不知道的事,而郝可蓮之前潛入時,和朱炎聯手,已經把香格里拉之內的大小建築踩遍,雖有疑惑,卻是毫無所獲,因為幾個可疑的重點地帶,都無法輕易進去。

  「其實也不是進不去,只不過如果要進去,就要有硬闖的覺悟,假如闖進去毫無所獲,破臉是一回事,但打草驚蛇,增加往後探查的困難度,就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才需要卷軸。因為對付那些連天位武者都無法破解的警示法陣、結界,只有靠這管卷軸,才能夠無聲無息地潛入,不驚動旁人。

  「不過,你告訴我這些好嗎?我們的立場可是敵對,雪特人的嘴巴又很大,我可不會替你保守秘密。」

  「我也有我的考量啊!說不定我告訴你的情報,全部是謊話也說不定喔!能夠擾亂敵人的情報,我也就盡到我的工作了。」

  郝可蓮回答得很悠閒,有雪聽在耳裡,心頭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也許郝可蓮確實有著她的考量,這些情報包含著某些圈套和計策在裡頭,但有雪卻有種直覺的信任,知道這些並不是假情報,這名女子並沒有對自己說謊。

  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沉默下來,對彼此來說,這都是一個很尷尬的情形,因為如果不維持著口中喋喋不休,這對男女就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了。

  要潛入的密室,裡頭究竟放了什麼,有雪與郝可蓮都不知道,儘管他們很期望看到一堆太古魔道設備,不過當他們穿越層層結界,終於進入了那座密室,卻登時大失所望。

  「搞什麼鬼?這有什麼需要特別戒護的?」

  之前選擇搜索地點時,郝可蓮刻意排除了幾個守衛森嚴的地方,因為真正的秘密物品,怎麼可以讓一般人接觸到?所以這個不安置任何守衛、只是單純靠多重結界防護的密室,才成了她的首選。

  不過,眼前的情形又是怎麼回事呢?這間密室的內部佈置得富麗堂皇,看上去像是一間收藏室,偏偏又不是一個收藏金銀財物與收藏奇珍異寶的地方,只是一些平凡無奇的手帕、帽子、頭巾、面紗,有些樣式甚為典雅,一看就知道是高檔貨色,但有些卻平凡無奇,是地攤上隨處都可以買到的款式。

  「等等……這些東西,全都是女人用的,石崇收藏這些做什麼?」

  郝可蓮百思不解。難道這是石崇的愛妾所用,被他保留在這裡?但是石崇與性好漁色的白無忌不一樣,過去在艾爾鐵諾從沒聽過他有緋聞,想要試圖藉著女色來行剌他更是困難,他雖然並非完全不近女色,次數上卻少得可憐,實在很難想像,這一個縱容門下在領地內恣意燒殺姦淫的狂徒,在色慾上竟貧乏得有如清修僧侶。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天底下的男人,沒有不好色的。如果有,那一定不是正常的男人,要嘛就是我們家老三那樣的人妖,要嘛就是石崇這樣的變態人魔,總之,憋太久又沒得發洩,久了自然就變態了。」

  對於郝可蓮的疑惑,有雪慢條斯理地解釋。剛剛進來時,他一看到長桌與檣上的各種女性飾物,就衝進屋內深處尋找,不過在遍搜不著女性的內衣褲後,很失望地走出來,不屑地攤開雙手說話。

  「石崇真是變態,要搜集女人東西,居然只搜集手帕、面紗,不搜集真正有味道的好料。」

  「……你才是真正的變態。」

  「胡說,我是個正常的男人,我也只是做了每個男人都會做的事。」

  不管有雪的胡扯,郝可蓮再仔細尋找一次,結果卻是相當令人失望,這間密室沒有什麼暗門,也沒有什麼機關,不管怎麼搜索,都找不出任何有用之處,只是除了那些面紗手絹之外,又找出了一堆杯盤餐具,儘管裡頭有些是昂貴的藝術品,但卻也不是什麼稀奇物品,沒什麼重要價值,最後郝可蓮也只能放棄,宣告這次行動失敗,中了石崇的疑兵之計。

  「公瑾大人說得沒錯,石崇這個人果然不簡單。他故佈疑陣,讓我們花了偌大功天,把注意力放在一個全然無用的地方,其實真正的秘密可能藏在某處不顯眼所在。」

  作著這個結論,郝可蓮預備要離開,但是有雪卻不在身旁,轉頭一看,他正趴在一條手絹前面,猛力地深呼吸。

  「有雪老公,你在幹什麼?太難看了吧?你這樣是一條狗嗎?」

  郝可蓮倒是沒有說出「要聞味道的話,我的衣服給你」之類的挑逗語,不過這邊明明有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有雪卻抓著手絹猛吸猛嗅,這確實是很刺激人家自尊心的行為。

  「不是啦,這個味道有點奇怪,好像在哪裡聞過……不是普通的香水,這是……冷夢雪!」

  有雪陡然想起了這氣味的主人。那不是楓兒,也不是泉櫻,而是青樓聯盟在創造冷夢雪這個角色時,所同時調配出的獨家香水,所以楓兒只有在上舞台的時候,才會特別使用,而這條手絹上就有那樣的氣味。

  有了這個發現,再去聞聞其他的東西,無論帽子、頭巾、面紗、髮簪,甚至桌椅、餐具、地毯,都有同樣的氣味;從各種擺設的多元性看起來,這問密室無疑就是一間冷夢雪的主題館。

  「想不到會有這種事……或者該說,想不到石崇會做出這種事……呃,我都快吐了。」

  有雪一臉中了毒氣的表情,想像到石崇為何弄出一個這樣的收藏室,真是其心可誅;郝可蓮卻似乎還有幾分難以置信,不敢想像以石崇的精明狡詐,會有這麼膚淺俗媚的作為。

  「阿純,你剛才說,你們家的鐵面人妖特別囑咐,石崇不是一個普通人。」

  「是、是啊!」

  由於震驚過度,郝可蓮一時也忘了糾正有雪的用詞,只是順著他的手指,朝天花板望去,然後目光就像被磁石吸住一樣,呆呆地望著。

  「石崇確實不是一個普通人……他是一個大變態。」

  這間極度華麗的主題收藏室,頂端的天花板當然也不同凡響,不是單純的白板,而是用無數的七彩碎石,拼組出一幅栩栩如生的美麗版畫,畫中女子紗巾遮面,一雙明眸訴說著淡淡的寂寞與哀愁,一手側托在耳旁,撩撥著幾絡飄垂的髮絲。儘管看不見面孔,但這壁畫無疑就是冷夢雪的描繪。

  「……我家的人妖曾經說過,所謂的英雄豪傑,如果把豪情壯志拿掉,那麼也不過就是個超越凡人的變態了。」

  在郝可蓮摀住自己嘴巴的猛烈吸氣聲中,有雪冷淡的話語聽來充滿了諷刺。在某方面來說,郝可蓮的直覺與搜索功夫沒有錯,這確實是石崇費盡心思隱藏的秘密,不過卻沒有什麼實用性,誤闖禁地的兩人反而有一種看到不該看的東西的感覺。

  既然沒意義,那就得選擇離開,有雪取出卷軸,預備再次遁地離去,他邊從懷裡拿出卷軸,邊回頭說:「傷腦筋,第一次合作就出師不利,我看我們下一次還是……」

  回頭的有雪,並不曾擔心郝可蓮會否趁自己背對她時,偷襲自己一掌,可是在回頭剎那,卻見到郝可蓮的眼神中,由本來的歡喜,突然流露出一絲驚恐之色。

  「小心!有雪老公……」

  不愧是職業的地下工作人員,把該注意的事情放在稱呼之前,但即使這樣,也來不及改變什麼,有雪只覺得胸口一痛,強大的撞擊力險些連內臟都從嘴巴飛出去,而在劇烈痛楚延伸到腦部前,他看見前方出現了一面黑鏡,一隻手掌從黑鏡中伸出,印在自己胸口。

  「哇~~」

  鮮血從口中狂噴而出,雪特人幾乎是飛滾了出去,而敵人的攻擊也連接發出,只不過這時候郝可蓮已經搶上來,連發幾掌,將敵人的致命攻擊截下,救了有雪的性命。

  這一輪掌勁交擊,敵人也從穿越空間的黑鏡中現身。重傷的有雪趴在地上,只看到敵人的藍色長袍與白靴,但從那獨特的笑聲,他認出偷襲自己的人正是石崇。

  「石君侯,你這是什麼意思?」

  見到是石崇,郝可蓮反而不擔心,畢竟目前雙方立場壁壘分明,只要石崇沒有打算正面與公瑾破臉,他就不可能把自己怎麼樣。所以她一面喝問,一面栘到有雪身旁,一掌貼在他後心,為他導氣震傷,同時驅出入體的化石邪功。

  「這位不是郝可蓮郝大姑娘嗎?怎麼跑到石某人的寢室來?呵,還帶了一個胖子,雖然這間寢室是石某人的驕傲,但一聲招呼都不打就帶情夫進來,這樣太說不過去了吧?」

  石崇的語氣溫和,聽不出殺氣,全然不像是剛剛出過重手傷人,郝可蓮也懶得多與他言詞爭辯,目前有雪的傷勢相當嚴重,要盡快覓地救治,看來石崇也留了餘地,不然以他堂堂天位武者的實力,怎會一掌殺不死一個雪特人?

  「石君侯,今晚發生的事,他日自有公瑾大人來找你問個明白,現在我只問一句,你讓不讓我離開?」

  郝可蓮一面說話,一面運力掌上,任誰也感覺得出,她預備一戰的打算,而從那繞著她右臂飛繞的碧綠火焰,石崇自然看得出她的認真,也知道硬拚起來,對自己未必多有利。

  「豈敢豈敢,石某人不過出手懲戒小賊,可沒有傷到你分毫,周大元帥的金面,我怎樣都是要顧慮幾分的,郝姑娘若是想離去,現在就可以離開,石某人絕不加以阻攔。」

  石崇說著,面露微笑地讓開一旁,郝可蓮雖然不願意從他身旁走過,但少了有雪操作卷軸,自己又不會穿梭空間的魔法,這間密室的門就是唯一出路,當下抱起有雪,手掌不敢離開他後心,便要離去。

  但也就在她回身抱人的剎那,石崇眼中煞氣暴現,陡然欺近過來,一掌朝她背後拍出。

  郝可蓮本身也是此道行家,一聽見背後風聲響動,立知不妙,反手一掌拍了出去,掌風到處,腥臭難當,已經運起她的毒掌,期望能討到便宜。

  然而,掌力甫發,卻是一陣痛楚直透腦門,郝可蓮頓知自己中了敵人暗算,當下顧不得手腕骨痛欲碎,拼著損耗真元,同時催起碧火勁與毒勁,全力出掌,石崇不敢硬接,斜斜地拆卸散化,在一聲長笑中飄身後退。

  「石崇,你這頭大奸狗!用這等手段暗算我?」

  「是嗎?這句話從你口中說出來,還真是出人意外地有說服力啊!」

  胸骨碎裂,腑臟重傷,口中仍在不停地溢血,有雪勉力睜開昏沉的眼睛,只看到郝可蓮與石崇惡鬥不休,兩個人拳來掌去,鬥得異常激烈,「碧火勁」詭異莫測、「化石邪功」陰寒雄強,一時之間倒看不出哪一方佔了明顯優勢,只不過郝可蓮的右臂似乎運轉不靈,石崇幾次強攻,她都不敢硬接,被迫用險招扳回平手。

  (痛……好痛啊,人妖死老三死到哪裡去了?他再不來,雪特不死身就真的要死了……)

  勉強睜開眼睛,只看見郝可蓮明顯落了下風,尤其是不敢離開自己身邊,總要趁空輸來幾道續命真氣,顧此失彼下,情形更是惡劣。

  「真是可笑,眾人皆知的黑寡婦,居然給一個雪特人迷住,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笑的?」

  「嘿,堂堂一國重臣、當世梟雄,在這裡弄了間見不得人的屋子,豈不是一樣可笑?論身份,他是雷因斯宰相,比你尊貴多了。」

  「哦?是那個小丑嗎?今天我把你們兩個一起除掉後,會在你墓碑上加提『宰相夫人』四字的。」

  「石崇,你敢殺我?」

  郝可蓮的聲音陡然一變,似乎直至此時,她才終於肯定了石崇出手暗算的真正意圖,奈何負傷在先,實力大減,縱然極力反攻,也不免落在下風,連拆十多招後,給石崇一掌打在受傷的右臂,痛得眼前一陣發黑,整個人倒跌出去,被迫離開有雪身邊。

  (不好……)

  沒法再輸送真氣續命,郝可蓮心中焦急,無奈給石崇阻住,如果硬要闖過去,自己全身要害勢必暴露在他的攻擊下,當下只有極力拆招,籌謀突圍機會。

  「你的天份很好,既得名師,本身也刻苦鍛煉,我不得不承認,如果要殺你,我必須付出慘痛代價。但是……今天卻是你自絕生路,主動踩進陷阱裡來。從你沒有立刻逃走,而是選擇幫這小丑肥豬續命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今天必死無疑!」

  石崇的大笑聲聽來分外刺耳,而得不到郝可蓮的真氣補充,有雪全身越來越冰涼,在已經陷入昏迷的當口,胸口竟然生出一股熱氣,透入碎裂的骨骼,暖暖地護住腑臟,讓有雪的意識為之一醒,沒有進一步重度昏迷。

  恍惚間,耳邊除了聽見激烈掌風交錯,就是石崇與郝可蓮的對喝,看來鬥得相當激烈。

  「……讓你去潛伏在那個男人身邊,時間一久,你就得意忘形,忘了自己是誰,忘記是誰把你像撿狗一樣撿起來的……」

  是石崇的聲音,對話的另一方自然是郝可蓮。話裡的那個男人是誰?是指自己嗎?當初郝可蓮與自己的友好,一開始確實是為了間諜工作沒錯。

  「……既然能夠塑造你成才,當然就能把你打回原形……忘記飼主的恩惠與威嚴,想要有二心的母狗,就要有曝屍荒野的覺悟……」

  話聲斷斷續續地傳來,但意思卻有些亂七八糟。郝可蓮追隨的主君是鐵面人妖周公瑾,難道親親小阿純終於受到自己影響,想要背叛周公瑾了嗎?即使真的是這樣,那又關石崇什麼事?為什麼是輪到他在懲戒叛徒呢?石崇與周公瑾的合作關係有這麼密切嗎?

  「……別以為托庇在周公瑾身旁,你就可以平安無事,假如他知道你當初是為什麼被派到他身邊的?你說他會不會容忍身邊有一個間諜?還是會第一個就殺你?」

  小純純她……是被派去鐵面人妖當間諜的?這怎麼可能?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那麼,派她潛伏到鐵面人妖身邊的,就是石崇了?這頭大奸狗才是幕後的大魔頭?

  「不過你不用擔心以後被他發現的問題了,因為你今晚就要死在這裡,這就是你不自量力的懲罰!」

  這句重喝傳入耳裡,接著就是郝可蓮的一聲慘呼,有雪心中一急,剎那間如有神助,眼睛一睜,整個人精神抖擻地翻躍起來,也來不及看眼前的環境,立刻就是一聲大喝。

  「住~~手!」

  沒有內力作輔助,叫聲再大也有限,但對於在斗室內激烈生死格鬥的兩人來說,這聲大喝卻來得出奇。室內並沒有第四個人,至於倒地的第三人,傷勢之重,放著不管,片刻就會斷氣,誰知道這個連武者都算不上的雪特人不但突然翻身起來,還中氣十足地大叫一聲。

  (我怎麼搞的……一掌居然殺他不死?)

  雖說當初是故意掌下留力,讓這胖子一時不死,好牽制郝可蓮,但一段時間沒有真氣續命,他早該傷重斃命,怎麼還會跳起來?石崇心中一驚,攻勢稍緩,只見眼前一花,已經被有雪搶到身前,攬手環抱住郝可蓮,兩個人的身體開始迅速下沉。

  (遁地術?這胖子居然會這一手奇門功夫,難怪能無聲無息潛入此處,讓我絲毫沒有發覺……)

  驚見有雪的遁地技巧,石崇著實一愣,但隨即清醒過來。遁地的下沉速度雖快,但是雙方距離這麼近,只要他出手攔截,一定能把前頭這一傷一廢給截下。

  然而,石崇實在太低占眼前的雪特人,儘管不會武功,但無數次經歷生死險難的歷練,可絕對不含糊,沒等石崇揚手出招,有雪已經看穿了他的意圖。

  「石大奸狗,讓你看看本丞相的特訓成果。」

  有雪說著,手臂一抬,分別射出三道火焰,這是他從卷軸中學得的噴火忍術。沒有天位力量附隨,溫度與力量都稀鬆平常,對石崇根本沒有威脅性,準頭也是奇差,一出手就斜斜飛射,沒有一道能夠順利噴向石崇。

  但石崇本來微笑的表情卻突然轉為急惶,甚至是驚恐,全然失去了平時的悠閒自若,幾乎是全力以赴地出手,攔截這三道胡亂射擊、中途暴散成千百火星的焰條。

  「哦,干萬不要,別傷害我的夢雪小姐啊!」

  天位力量鼓蕩的勁風,瞬息間就把滿室火星在觸及各色收藏品之前,撲滅殆盡,卻仍無法阻止已發生的損失,而一旁頓悟了有雪用意的郝可蓮,也配合出手,熾烈的碧綠火球猛地擊出,突破石崇的掌風阻攔,準確地命中那座粉紅色的鳳柱錦緞大床,眨眼間就將那座木床化成一大片熊熊烈火。

  「不!不~~不可以這樣~~」

  「所謂的英雄豪傑,如果把豪情壯志拿掉,那麼也不過就是個超越凡人的變態了。」這句出自源五郎口中的感歎,此刻在得到最真實的寫照:石崇兩手抱著頭,十指用力抓著頭髮,完全忘記追擊敵人,只是兩眼死盯著前頭的一團碧綠烈火,瘋狂發出嚎叫聲的樣子,讓有雪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不過他才不管石崇的心情會怎麼樣。遁地的功能已經發動,在石崇轉過頭來殺滅敵人之前,有雪和郝可蓮已經沉沒人地底,遠遠地逃之夭夭了。

  當地底下這一段激鬥告一段落時,地面上的小小戰爭,也隨著晨曦的來到,莫名其妙地終結了。

  當妮兒感覺有異,重拳轟破地面,露出了地下的實驗設施,還有一名怎麼看都行跡詭異的青斗篷怪客時,妮兒摩拳擦掌,大有再用力破壞一番的打算,畢竟從過去經驗得到的教訓:如果今天讓該死的人活下去了,以後一定會形成麻煩,趁著今天一路戰得順手,就把這些妖魔鬼怪一次掃蕩了。

  不過,就泉櫻來看,下面那個詭異的怪人看來固然不是好東西,但身邊交握著手掌、弄響指關節做熱身運動,渾身縈繞著黑暗魔氣、滿面煞氣的妮兒,卻更像是危險人物。

  但這場戰鬥尚未爆發就告結束。

  那名青斗篷的怪客一聲不響地掉頭就走,轉身前一揚手,地下的一切就像遇到烈陽的冰雪,迅速消融蒸發,片刻間就不留半點痕跡。

  泉櫻先是一奇,繼而恍然。自己與妮兒聯手,敵方除了像多爾袞、周公瑾這級數的強人,剩下的根本不足為懼,敵人會立刻開溜,也不怎麼值得奇怪。

  妮兒本來想追擊敵人,但那名怪客消失的方式很奇特,地上只留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穴,雖然與有雪的遁地術不同,但也是魔道之術的一種,再看看他消滅實驗室的動作,說不定還是一個魔法師,為了怕吃暗虧,還是不追為妙。

  放棄追擊,那麼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搶到之前要送去給公瑾的那個機密箱子。由於市長官邸內亂成一團,石崇本人又不知道去哪裡瞎混,所以很輕易就把箱子尋獲,只不過一抬起來,就知道裡頭裝的不是機械。

  到底是什麼呢?泉櫻稍稍把箱子撕開,只見到裡頭放的全是卷宗檔案,儘管看得不是很清楚,不過從粗略瞥見的幾串字句,還有「天野源五郎」這個人名,泉櫻的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

  拂曉已過,當柔和的晨光穿透雲層,灑落在人們身上,泉櫻從妮兒倏地慘白的臉色,猜想到自己的表情一定很不好看,而緊跟著,就連泉櫻自己也意想下到,妮兒身體一軟,整個人往前一倒,就這樣昏死在泉櫻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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