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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眼的夏娜》第77章
(X-5)

鐫刻在金屬版上的一排排由纖細直線組成的文字正閃正光芒。

就在剛才還一直在運作中的「分解」,把字烤得焦黑後就沉默了。現在它的光芒已經轉移到了另一個文節「定著」上面。

由火焰、金屬板和棺木組成的燭台,其周圍的二重螺旋已經消失。已滿足了必要量的亞西斯和迪絲兩人的存在,宛如在火焰中凝聚一般增大著光芒,而且心跳越來越強烈。嶄新的存在——「兩界嗣子」,正不斷形成結晶,要在這個世界上出現。

懷有這股心跳和這個結晶的亞西斯的火焰已經變得非常巨大,並放出強烈的光芒。在光芒的映照下,「首塔」的頂端與「九垓天秤」的房間頃刻之間就化作一片令人恐懼的青色世界。

在這片青色世界中間,有一點異於青色的光芒,在閃閃散發著光輝。

「——戈比達捎來的口信,我要重新說一次。」

「……來了嗎。」隨著這聲音傳來,亞西斯的火焰也沉重地搖晃起來。

那沒有被青色世界所侵蝕,反而堅定地閃耀著光芒,從被梅利希姆的「虹天劍」打開的天花板上的大窟窿中緩緩落下。

「——『多納特已經對我說了』——」

「你到底在相信什麼!」「你又在期望著什麼!」「我對你所擁有的一切都不感興趣!」

這是,只有一個人在那裡大聲嚷鬧著,那就是留在那裡的「九垓天秤」——「凶界卵」加利。

熾紅色的亮光毫不理會他,繼續說道。

頭髮、眼睛、大劍和盾牌都閃耀著光芒的「炎發灼眼的殺手」瑪蒂爾達•聖米露,繼續說道:「——他說,『你的畫已經畫好了』——」

「——!!」

在蠟燭台的旁邊浮現出一個鳥籠,鳥籠中,依然在繼續編織著那首歌的少女,左眼忽然睜得大大的。

除此以外的部位……包括右眼在內的大半個臉以及她的全身,都已經浮現出被支配時出現的圖紋。雖然為了生成「兩界嗣子」,亞西斯已經沒有向鳥籠注入力量,但是少女豈止不能回頭,連一根手指都不能憑自己的意志來移動。完全變成了一個運行著「定著」自在式的名為「小夜啼鳥」的寶具。

亞西斯為了確認在他控制之下的「小夜啼鳥」是否出現動搖,說道:

「現在『小夜啼鳥』已經在我的掌控之下了。不管你呼喚它干什麼,都是白費力氣。」

「是嗎?那也無所謂了。」瑪蒂爾達象把他當成傻瓜似的回應道,然後降落在「九垓天秤」中的一個盤子上。

「作為對『天道宮』送我們到這裡來的回報,才被委託來傳達留言的。傳達之後的事,我就不管了。如果是為了阻止你們的暴行,我甚至會不惜消滅她。」

「小夜啼鳥」雖然知道自己處在危險中,但是,她只是轉動著那只睜開的眼睛。即使她能感覺到什麼,都不能移動被控制著的身體。

瑪蒂爾達的視線絲毫沒有看向那邊,並用斬釘截鐵的口吻說道:

「我乃『天壤劫火』亞拉斯托爾的火霧戰士『炎發灼眼的殺手』瑪蒂爾達•聖米露,也就是為你那種無道的惡行和瘋狂行為送葬的使者。」

青色火焰就像是埋在灰裡一般隱藏著自身的熱量,以平靜的口吻回答道:「我想回答的是,你來得正好……我們[葬式之鍾]最棘手的敵人。但是,現在你能幹些什麼呢?聽你的聲音,很明顯只是勉強在虛張聲勢而已吧?」

瑪蒂爾達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苦笑起來:「……被你看穿了嗎。」

經過接二連三的激烈戰鬥,她的身體已經跟空殼沒有兩樣了。為了想對方虛張聲勢而準備的空蕩蕩的大劍和盾牌,幾乎都已經無力舉起。要是在平時,她應該早就倒下了吧。而現在,支撐著她傷痕纍纍的身體的,是一半在亞拉斯托爾,而另一半則是自己的意志。

比任何人都熟知她這種好強而固執的性格的魔神,從指環上以挑釁的口吻問道:

「即使如此,你這樣主動把我們請進來,也未免有點寬容過度了吧,『冥奧之環』。」

「……我在這個地方,把你們這樣危險的敵人,敞開大門迎了進來。這裡面的用意,你們應該明白吧?」

聞言的瑪蒂爾達環視了一下四周,想確認這裡會不會有陷阱。亞西斯看到她的這一舉動,不由得漾起了一絲憐憫之心。這簡直就像當年的自己和迪絲的寫照。把使命感作為自己唯一的支撐點,竭盡全力全身心地投入無止境的戰鬥,最後落得無為徒勞,四處漂泊的下場。那樣一個火霧戰士的身姿。

於是,他把在那裡找到的唯一答案告訴兩人。

「因為我早就知道,你們倆相愛了。」

亞拉斯托爾一言不發,保持沉默。

「……」

瑪蒂爾達則露出與他期待相反的笑意,並且回答道:

「哈哈,你是想讓我們成為『第二個』,而借此把我們拉攏進來吧?」

像是被一下子射中靶心那樣,亞西斯知道被揭穿了。但他依然面不改色地回答道:「沒錯。在你們火霧戰士生存的終點,根本沒有任何東西。費勁心血,討伐別人,又被人討伐,到了現在只剩下死路一條的你們,也應該感覺到了這個世界的真相了吧。」

他在自己選擇的終點上懷抱著的更深於青色火焰的青色結晶,以及其心臟的跳動,映照字灼眼之中。瑪蒂爾達以自己的話回答道:

「那並不是什麼真相……僅僅是你個人得到的結果罷了。」

亞西斯對於在瀕死狀態也能保持如此頑強氣勢的她,感到極為不解。

「真不明白……到底是什麼讓你做到這個地步?難道是保護人類世界的使命感嗎?」

「根本不是那麼偉大的理由。僅僅是復仇……是對自己的復仇。明白嗎?」

這個耳熟能詳的火霧戰士戰斗的理由,卻被附加了一些奇妙的字句。

「什麼?」

「只要這樣子脫胎換骨,就可以獲得戰斗的能力。這是對被剝削了這一切的以前的自己的報復。所以,我絕對不會停步。我對自認為能做到的事從不猶豫,只會一直往前進。」

正如她所說那樣,瑪蒂爾達在天秤的大秤盤上慢慢向前邁步。然後,她仰望著一旁浮在半空的鳥籠裡坐著的那位少女。

「那個,身穿盔甲的鐵匠老爺爺……他好像認識你,還一個勁地發牢騷——『裝作是很痛苦的樣子,跟那家伙對著幹,然後自我滿足的乖僻的姑娘』——他這樣說哦。」

「……」

聽了這句話的「小夜啼鳥」,用那唯一能自由活動的左眼回望著瑪蒂爾達。那表情裡包含著一種微妙的險惡神情。

「我很討厭那樣的家伙。如果真的不想被殺的話,你就自己來想辦法解決吧。」

出乎意料的是,瑪蒂爾達似乎很開心的接受了少女的視線和其中包含的感情色彩,然後向著大殿中央燃燒著青色火焰的燭台走去。

「那麼,差不多該結束這些拖延時間的對話了。」

她站在天秤的大盤子一端,道謝說:

「謝謝你,『棺柩裁縫師』亞西斯——你真是個親切體貼的人呢。『九垓天秤』裡的怪物們,一定是覺得自己『那個樣子』,所以你這種更強的人表露出來的親切感,也在不知不覺間影響著他們吧。」

亞西斯聽了這突如其來的莫名其妙的話語,不由得警惕起來。

但是,這是的警惕已經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了。

「但是,我和亞拉斯托爾都不能回報你那種親切個體貼。那是因為……我們——」

瑪蒂爾達的炎發灼眼,突然間增大了光芒的強度。

「——是把自我滿足放在第一位的,殘酷無情的家伙啊。」

一下子,在這個空間裡響起了詭異的吱嘎聲,並變得越來越沉重,突然,原本青色的空間整個被替換成熾紅色。

「——?」「——?」「——?」

漂浮在天秤一角的加利,嚇得連驚訝的聲音也叫不出來,全身僵硬在這熾紅色的光芒之中,一動不動。

「——!」

鳥籠中的少女也驚愕地瞪大了她的左眼,看著眼前這充滿了熾紅色的視野,疑惑不已。

「……什麼,不可能——!」

在這個光景中仍然保持著青色火焰的亞西斯,卻為了抵抗空間的重量而不由得發出低沉的吼叫聲。他對這種儀式十分熟悉。這是自從「紅世使徒」開始活動以來從來沒有聽說過的事例,然而按照道理來考慮,卻有著十二分可能性的事。

「在現世……召喚『天壤劫火』的神威……這就是……你們的目的!?」

宛如要溶入熾紅色背景的雙眸,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亞西斯。

「沒錯。面對自己敵不過的敵人還是硬著頭皮上,然後鬱憤而死這種愚蠢的事,我們是不會做的。要干就必須徹底把一切都了結。」

亞西斯不由得戰慄得全身發抖。自從喪失了迪絲以後就一直沒出現過的恐怖感,如今令他的火焰整個顫動起來。

「就那樣子,把我的生命燃燒到盡頭。」

從大體上來說,幾乎來到這個世界的所有「使徒」,都相當於身在「紅世」的人類一般,而「魔王」也只不過是擁有更強力量的同種存在而已。

但是,「天壤劫火」亞拉斯托爾卻不一樣。他是在「紅世」的世界法規的體現者,是屬於超常存在的神格者之一。他持有的權力,是審判和斷罪的「天罰」。同時,他特別固執於身為火霧戰士的使命,也是其自身的神格和權力的使然。

然而,這裡卻有一個分歧點。

在類別上並不屬於神格的「紅世魔王」們,均應用召喚的手法與火霧戰士訂立契約的。但這並不是通過他們的權力來召喚,而是先令契約者捨棄其本身的一切存在,從而使其成為器皿以容納「魔王」自身的存在,這麼一種單純的作業。也就是說,「紅世魔王」們只是讓人類本身來召喚自己,從而進行跨越境界的移動而已。

而以相同的方法訂立契約的真正魔神亞拉斯托爾,也只是單純地移動了到這個世界而已,實際上他的神威並沒有受到召喚。如果只是處在賦予契約者以潛在力量這麼一種通常狀態的話,他是一個跟其他「魔王」沒有任何區別的存在。

然而,一旦進行了召喚神威的儀式,他就會顯現。

這是其他「使徒」和「魔王」所不具有的,只有身為神的他才能擁有的權力。

召喚他——「天壤劫火」的儀式名稱,就叫做「天破壤碎」。

熾紅色的光景中,青色火焰為了逃離險境而拚命地,但卻極其緩慢地采取了行動。

「主動選擇喪失和別離……這實在是有夠荒唐的舉動!」

要是讓沉睡的魔神本體覺醒的話,那過於巨大的真正的神的顯現,將遠遠超越人類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作為器皿的契約者將會被破壞。

在亞西斯看來,他實在難以相信他們會作出這樣的選擇。

「你們不是……一直互相愛著對方嗎!?」

毫無疑問,瑪蒂爾達•聖米露將要死亡。

但是——

「那一點,根本不能成為不分離的理由。」

瑪蒂爾達笑著說道。

臉上閃爍著此刻內心的充實。

「那麼,活供品在哪裡呢……」

(沒有……時間了。)

(……)

熾紅色的帷帳——這個迎接魔神「天壤劫火」的紅色世界,同時也是作為召喚代價而獻出活供品的場所。而作為目標被選中的——

「看來,像你這樣巨大的存在,就連熾紅色帷帳的干涉也會減弱……而且作為活供品的死亡影子顯得很稀薄呢。既然我現在還能勉強走動,那麼……」

(身體,好像在不停地沸騰著……好像要被蒸發了啊……亞拉斯托爾)

(……瑪蒂爾達。)

——並不是正慢慢想退開一邊的「棺柩裁縫師」亞西斯。

「嗯……果然還是這邊吧。」

(痛……很痛,好難受啊,亞拉斯托爾)

(瑪蒂爾達。)

「哦哦,山查子啊。」「你是、為了、殺他。」「而變成、青青的樣子。」

聲音的主人,是漂浮在天秤一角被迫靜止不動的「凶界卵」加利。

在他的背後,遮擋了從瑪蒂爾達身上發出的熾紅色火光而產生的影子,正黑乎乎地一直延伸到牆壁。這異常濃密的黑色影子,正是作為活供品的人獻出其存在的影子。

將其吸收後,進行轉換,就變成召喚神的供品,也就是作為動力源泉的「心臟」了。

「——奉獻身軀淨化混沌之世,於紅臉之紘乃罪孽之硬——」

(呼吸,越來越困難了,亞拉斯托爾)

(還沒行。)

瑪蒂爾達用嘹亮清脆的聲音開始念誦起禱文:

「——斷絕所謂其身之罪,於身復甦乃成血潮——」

(眼睛、耳朵、都很奇怪啊,亞拉斯托爾)

(還不行,瑪蒂爾達!)

漸漸地,周圍的火焰開始向加利的黑影侵蝕。

「……糟糕了,『凶界卵』……!!」

對於亞西斯幾乎是拚命喊出來的聲音,加利回答道:

「我並不想被。」「這樣的約定束縛在這裡。」「再見、了。」

一剎那,

帷帳之外響起了天崩地裂般的轟鳴。

(!?)

(!?)

在瑪蒂爾達和亞拉斯托爾感到吃驚之前,房間內的光景就開始傾斜了。

然後,一種伴隨著寒氣的下落傳來。

(什……麼——!?)

(把塔弄塌了嗎?)

展開著一個熾紅色帷帳的「九垓天秤」房間整個開始崩塌。也就是說,儘管遲鈍,但仍然能行動的亞西斯,以及其附屬物——金屬板和棺柩,還有「小夜啼鳥」——都能飛上天空。搞不好連加利也會逃掉。

(糟糕——!)

(太大意了!)

因巨大的「九垓天秤」的重量而被破壞了的塔的外側,可以看到無數的蒼蠅構成的大群「五月蠅之風」正呈現出一個旋渦。就是那看上去象堆黑霧的東西,聚集力量來讓「首塔」發生崩塌的。

操縱這大群蒼蠅的自在法,對於擁有一定的防禦能力的對手來說完全不起作用的。加利的本領就在於超廣的范圍內展開和控制自在法,而並不在於戰鬥。但是,正是因為如此,瑪蒂爾達和亞拉斯托爾才會被這出其不意的伏兵絆倒。

瑪蒂爾達已經沒有進行第二次這種儀式的力量了。

亞西斯也不會再中相同的圈套。

所有的一切都在失敗中結束了。

(可惡,嗚——哇啊啊啊啊啊!)

瑪蒂爾達在往下墜落的熾紅色光景中,內心正絕望地叫喊著。

(跟上次一樣,我不要啊!)

被奪走的東西——戰斗的機會——失去的同伴——被揭發的虛偽——短暫的光榮——敵意的視線——毫無道理的判決——還有處刑——過去,以人類身份生存時做過的噩夢又重現在腦海。

但是,她立刻就醒了過來。

(這次一定要)

就算是結束。

(直到最後)

在那一刻到來之前。

(也絕對不放棄,絕對!)

「那副畫——」

隨著「□」的一聲衝擊的聲音,突然所有的東西都停止了。

「我想看,我想觸摸,我想確認。」

在驚訝的瑪蒂爾達的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

那是第一次聽到的少女的聲音。

「多納特為我畫的那副畫——」

在亞西斯的面前,出現了這樣的一副景象,一個少女從鳥籠裡面伸出一隻纖細的小手,讓塔的崩潰在這一刻都停止了。

「就算互相愛著對方,也要分離嗎……啊啊,原來是這樣嗎……是這樣的啊。」

眼淚,順著那張已經消失了圖紋的臉頰緩緩淌下。

「我到底做了些什麼……我明明是愛著他的,但我們卻分開了。」

亞西斯看到了難以置信的景象。少女左眼一瞥,手上的圖紋在一瞬間被消去。然後少女把兩個手指抵在嘴唇上,馬上,頭以下的圖紋也一下子消失無蹤。

「他也按照和我之間的約定,為我畫了一副畫……那麼,我到底做了些什麼?」

花了那麼長時間和「存在之力」進行構築的,用以支配她的自在式,在幾秒鍾內就徹底被解除了。而且,還反過來,她自己一個人阻止了「首塔」的崩塌。

「我要去見呀,見那個我愛的男人。我要去看呀,看那幅為我而畫的畫。就是這麼一回事而已。」

在她的聲音和臉孔上,已經沒有了作為一隻被囚禁的「小鳥」的痕跡。

那沉靜的決心,那深藏在內心的喜悅,都充滿了她的全身。

「魔神啊……我們『紅世』中威名赫赫的真正魔神『天壤劫火』啊。」

從鳥籠中,她以一種滿溢著力量的聲音請求道:

「以這次協助為代價,請您允許我平安從戰場離開吧。」

她的語氣,仿佛如果有了這個承諾,就能很輕易地逃出去一樣。而且在場所有人,無一不覺得她是完全有可能做到的。

包括亞西斯在內。

因此,他的內心開始感到恐懼。

如果在這裡發動「天破壤碎」的話,那麼自己的存在就……

比起那個,如今要是讓這隻小鳥逃掉的話,他所懷抱的結晶及其心跳就會……

「住手啊——快給我住手!」

「以我的名義保證,允許你安全離開。」

亞拉斯托爾如此說道。

「你從籠裡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是跟我合力擊破共同敵人的朋友。在這因果的交叉路上,我就是你的朋友,所以我不會阻攔你前進的道路。飛出籠子吧,然後把寶具名字『小夜啼鳥』埋葬在深淵吧……我的朋友『螺旋風琴』連南希!」

「住手——」

輕而易舉,實在是輕而易舉地,鳥籠粉碎了。

然後與此同時,靜止在空中的加利的黑影也一下子全部被侵蝕掉。

連發出臨死前嚎叫的時間也沒有,並不屬於他的火焰顏色——熾紅色的火焰,發生膨脹。

在火焰的中心,帶著淒絕的笑意,瑪蒂爾達吟誦道:

「——『天破——壤碎』——」

在上空的「五月蠅之風」同時變成亞麻色的火焰熊熊燃燒,然後徹底消失於無形。

之後,在雲的間隙之間,只留下一個閃爍著星星的夜空。

烏利克姆米仰望著這一望無際的清朗夜空,不由得感慨萬千,然後決定了接下來必須為戰友而行動。

「……向剩下的軍隊傳令——發出撤軍的指示——」

一聽到這一指示,妖花就知道一切都要結束了。

「是要退守城內?……」

「並不向要塞方面撤退——而是要和繼續慢慢地後退的『化裝舞會』的部隊會合——!『千變』大人應該在負責殿後——我會以我的名義——拜託他們進行收容——之後的事情……『逆理之裁者』大人會為我們安排的——」

「主人的救援怎麼樣?」

雖然已經知道了答案,但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就算我們去了也幫不上忙——我們的『壯舉』——已經失敗了——!」

布羅肯要塞的頂端,就好像發生了火山噴發一樣,被染成一片熾紅色。

在旁邊膨脹起令人感覺到恐懼的大規模的青色光芒。

妖花想將自己的信念賭在青色的光芒中。但是,烏利克姆米身為率領軍隊的先鋒大將,並不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他以事實作出了正確的判斷——讓盡可能多的士兵活下來。

「到底誰會贏——那個『紅世』真正的魔神——還是將遭天譴的破壞神呢……沒想到會在這個世界——進行神威召喚——……」

深深的哀切與金屬聲混雜在一起。

「先鋒大將您打算怎樣?」

「我啊——在所有的戰友全軍完成撤軍之前——會一直留在這裡——」

「怎麼可以?」

烏利克姆米大力揮了一下他那只焦痕纍纍,凹凸不平,甚至被壟破了幾個洞的鐵臂,將開始崩潰的盟軍引導向撤退的方向。

「只要看到那個顯現——那些殺害同胞的家伙就必定會攻來——我們已經大勢已去了——……已經沒有必要把自己的性命也賠進這場戰爭中——『威震之結手』也會馬上前來吧——」

「嘎嘎——」可以從這裡看見遠處正在閃電。

真是來得快呢,烏利克姆米一邊這樣想著,一邊站好腿步,準備迎擊強大敵人的襲擊。

「你也走吧——到『逆理之裁者』大人那裡去——感謝她這次的參戰——」

妖花從差點被他揮離的肩膀上輕輕飛起,落在他的頭上。

「……請讓我與您同行?」

儘管如此,烏利克姆米還是把妖花揮離自己,然後說道:

「允許——但必須首先離開——」

鋼鐵的怒濤「涅薩鐵錘」在那個已經穿了好幾個洞的身體周圍開始旋轉舞動起來。

然後,閃電飛過來了。

在不斷燃燒起來的熾紅色烈焰之中,響起了亞拉斯托爾的聲音。

「這樣,這樣真的不要緊麼?瑪蒂爾達?」

「嗯,不要緊的,而且我已經接受了。」

漂浮在火焰中央的瑪蒂爾達回答道。禮服,大劍,盾,斗篷,一切包在她身上的東西都漸漸的變得稀薄,熔化在火焰之中。已經感覺不到痛苦了。只剩下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全部被吹飛的痛快感。

「來,我們去吧——」

在遙遠的下方,從腳的底部傳來了踏碎了要塞的觸感。

但是,這雙腳的主人卻充滿憂慮說道:

「我,到了現在,我終於明白到了……『冥奧之環』的心情了。」

好像十分困惑一樣,瑪蒂爾達向這個包裹著自己的男人開玩笑說道:

「真是的……人家好不容易裝了一下帥嘛,現在剛剩下你我二人,你就說那種話……你以為那樣子就可以一直貫徹你的意志嗎?還是說你的意志……誓言和決心……會因為和一個女人的一段感情而削弱?」

「——不。」

對於這一點,他仍然以確切而堅定的聲音回答。

對他那毫不動搖的決心,瑪蒂爾達懷抱著巨大的敬意。正因為如此,她才拿這個開玩笑。這正是她清楚地知道他的心而采取的行動。

「不過說真的,我也覺得有點可惜了呢。我明明是這麼好的女人呀。不過到最後,能跟我的心意相連的男人,也仍然只有你一個。」

就像往常一樣,瑪蒂爾達沒有聽到回答。

輕輕的一笑,以輕鬆的態度,還是一笑。

「所以呢,我覺得自己很幸福。不為別的,只是因為能為你而死……不,應該是能為了你而燃盡自己的生命。一直以來你一直陪伴我進行那悲慘的復仇,謝謝你。」

「……」

「還有,一直以來我沒有說出來的秘密……因為這是最後的機會了,我必須說出來——我喜歡你,永遠愛著你。」

稍微停頓了一會兒,傳來了剛才問題的回答。

「……哪裡是悲慘……那甚至是讓我產生憧憬的地步……你幹得很漂亮。」

在之前的那句話,只是瑪蒂爾達第一次把那個詞主動說出來而已,對他來說,那已經是再明白不過的事了。

「是嗎……唯一是那一點,令我曾經感覺到有點自卑……不過,真的太好了。」一絲的喜悅和安心掠過心頭。

「那麼,就算是為了你,也要好好記住哦。我,並不是為了那悲慘的復仇而了結生命,而是為了對你的志向的敬意而使盡了我的全力。所以,我覺得很幸福。」

記憶到此結束。存在,器皿都被周圍的火焰慢慢吞噬,越發變得稀薄。

感覺到這一切,瑪蒂爾達•聖米露說道:

「那麼再見了。願你的火焰永遠都這麼鮮艷。」

為了不給他帶來任何悲傷的記憶,瑪蒂爾達盡量將自己最開心的一面展現出來。

「就算是最後一次,你就讓我再說一遍吧。」

似乎要把自己的愛留下一般,她說出了衷心的話語:

「我愛你——『天壤劫火』亞拉斯托爾,愛你勝過任何人——」

地動山搖的聲音響徹布羅肯山,一個巨人聳立而起。

那就是「天壤劫火」亞拉斯托爾的顯現。

他的整個身體,是內部藏著一塊漆黑團體的灼熱火焰。在轟鳴聲中形成無數旋渦的熾紅色烈焰,包裹著把要塞踏破的粗粗的火焰之腳,還有張著撕裂夜風的勾爪的長長手臂,在任何人一看都會為之壓倒的厚實身軀上長著一個頭,頭上長出給人恐懼感的類似角的物體,背後張開一對蒙著漆黑皮膜的翼,無數熾紅色的火粉在天空飛舞散落。

在這個巨人面前,鮮明的青色火焰也在不斷的膨脹著。

「為什麼……?」

與那熾紅色烈焰形成鮮明對照的青色火焰,就像帶著顏色的風一樣流動著。

那就是「棺柩裁縫師」亞西斯的顯現。

這是一個以單膝著地的姿勢下蹲著的,擁有巨大的雙翼和巨大面具的「魔王」。像堅硬的羽毛一樣向外伸張的頭髮,尖銳而突出的角,雖纖細而結實的身軀,還有,甚至可以說是優雅的鳥類翅膀。在周圍象龍捲風一樣流動著的青色烈焰中,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這一切。

「為什麼捨棄了自己所愛的火霧戰士,卻要阻攔在我的面前?」

亞西斯在與過去自己正好相反的敵人面前,放聲慟哭了起來。

「為什麼你不選擇愛?為什麼你不選擇那世上獨一無二,無可取替的愛?」

亞西斯竭盡全力地進行著痛苦的咆哮,把在「都食」中得到的「存在之力」全部都用在顯現之上。

「相愛的兩個人為什麼不選擇共同生存的道路……為什麼!為什麼啊?」

亞拉斯托爾的回答就像是遠方的雷鳴一般,發出轟轟的聲音,連山谷也為之震動。

「你到底在看哪裡啊——」

他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是充滿了熊熊燃燒的怒火,同時也像是因為喜悅而顫抖著。

「我們就活在一起,共同存在於此。」

說完,熾紅色的魔神,對存在於青色天使胸部的——

仍然閃耀著光芒,心跳著的,即將成為「兩界嗣子」的結晶,

兩個特別的自在式——刻印上「分解」和「定著」的金屬板,

青色棺柩之中,已經永遠長眠的火霧戰士•迪絲。

——對這一切,以伸出來的手臂施以貫穿的一擊。僅僅是這一擊,就將其全部粉碎了。

「——————!」

「就讓你看看我的女人,瑪蒂爾達•聖米露的生存之路吧!」

在布羅肯山和圍繞在外的哈爾茲山系附近,熾紅色的火焰怒濤般捲起,發生了巨大的爆炸。

就像被雷擊中了一樣,身在身神輿上的赫佳特被震得跳了起來。

「——嗚,啊!啊——!」

「什,什麼!?」

在旁邊漂浮著的貝露佩歐露,驚愕得睜大了她三分之二的眼睛。

然後,她立即就理解了眼前的情景所包含的意義。

「——糟糕了!」

在巫女的腳下捲成碟子狀的鎖鏈,其中的一部分被弄碎了。

「馬上截斷共鳴。『達爾塔洛斯』!」

接受了主人命令的鎖鏈型寶具「達爾塔洛斯」,在蹲著發抖的赫佳特周圍形成了一個輪狀,然後把鎖鏈的環逐個解開,向外擴展。然後就那樣停留在空中,把巫女從特定現象切離出來。

「你沒事吧,赫佳特?」

讓鎖鏈的旋渦接近神輿後,軍師把身為巫女的少女扶了起來。

少女那張本來就十分白皙的臉孔現在變得更為蒼白了。她喘著氣,臉上滲出了一滴滴冷汗。

「……呼。」

在確認了少女平安無事之後,軍師開始向周圍四處窺探。比起敵人,她更懼怕身為自己人的將軍在附近。如果讓他知道本來由自己保護的巫女變成這個樣子,就一定會激動得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搞不好連自己的人身安全也成問題……她這樣擔心著,但當確認到將軍正在為準備收容[葬式之鍾]的敗兵而在後方作準備的時候,才終於放下心來。

然後,她終於向在她懷中的少女詢問道:

「赫佳特,是不是出現了什麼以外的情況?」

面對貝露佩歐露的懸念,赫佳特調整好呼吸之後,點了點頭,答道:

「是的——『御命詩篇』已經碎掉了。」

「……什麼……居然發生了這種事……」

就算是「逆理之裁者」貝露佩歐露也不禁全身顫抖起來。

貝露佩歐露帶著恐懼,抬頭望向那以一擊打倒了青色天使的熾紅色魔神。

她們[化裝舞會]秘藏著的自在式「御命詩篇」,並不僅僅是解讀和運轉困難那麼簡單。即使那只是很小的一個斷篇,一旦被刻印上,就將會成為不受破壞和干涉的名為「完全一式」的特別自在式。正因為這樣,手上持有詩篇原件的赫佳特,為了通過共振進行破壞,才特意出關來到這麼遠的地方的。

然而,那個魔神竟然用一擊就將它輕易的擊碎了。

「……看來『天罰神』的神格……果然是名不虛傳……真是的,這個世界,果然是不能事事如意啊。」

儘管冷汗已經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但她那個聰明伶俐的頭腦,已經開始對這個新的危險性有可能引發的事態以及對以後的影響進行盤算了。

(幸好[葬式之鍾]似乎沒有進行出處的查明……在現物因破壞而消失之後,那個逃掉了的「小夜啼鳥」,還是該先進行監視,以便到時候可以進行利用。)

整理好當前狀況之後,她再次小心翼翼地讓赫佳特橫躺在神輿上。然後,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立刻站起來,用尖銳的聲音喊道:

「加普!」

「是,軍師大人!」

軍師向帶著火粉出現在眼前的武裝修道士說道:

「向將軍傳令!我們[化裝舞會]對[葬式之鍾] 的敗兵收容工作現在結束,為避免遭遇火霧戰士的追擊,以最高速度脫離戰斗區域!!」

在遠方的戰場中,鋼鐵的巨人已經不能再站起來了。

(——「我想寫一首歌 熱情洋溢的歌」——)

在亞拉斯托爾的胸口中,響起了一首歌。

是來自瑪蒂爾達•聖米露的奇怪的歌聲。

如果是一般的神威召喚,如今應該是召喚主持續說出禱文的。

在火焰之中,過去曾經聽得入迷的一首歌,作為她內心的餘韻而不斷迴響著。

(——「風在吹 雨在下 雪在飄 在那之前」——)

被打得撞上了山的青色天使,在咆哮著。

「死了,已經死了,還說什麼生存只路!」

他一邊咆哮著,一邊把穿過自己胸膛的那只熾紅色巨人的手臂拔了出來。

在胸口穿開的大洞,被遍佈周圍的青色火流迅速填滿,傷口就此癒合。

(——「我的愛人啊 正要考驗我」——)

以灼熱的火焰熔化了要塞後,仍然踐踏於其上的熾紅色魔神,以顯現後的真正的灼眼睥睨著眼前的青色天使,在轟鳴聲中不斷飛散著烈焰,發出了咆哮。

「就和你一樣,契約者的生存之路,就跟如今的你——同在!」

然後,一塊烈焰的火彈從魔神佈滿尖牙的口中噴出,並發生了爆炸。

(——「我是多麼的 多麼的愛著他」——)

只是一瞬間,那青色天使伸出來的手就被炸得支離破碎,青色的火粉被壓倒性的熾紅色烈焰所吞噬。

「不是的,已經死了!跟我同在的,就只有迪絲的死!」

在那不斷膨脹的烈焰當中,天使把他的角刺了出來。

(——「無論怎樣散播爭斗的種子 也是徒勞的」——)

但是他的那只角,在熾紅色烈焰深處那漆黑的身體表面時,就馬上碎掉了。

「對那個討伐了無數『使徒』的迪絲,為了人類而將自己的力量耗盡的,我心愛的女人——」

踉蹌著站起來的青色巨人的傷口又慢慢的癒合,那到處往外溢出的青色血液逐漸變得稀薄,然後也停止了流動。

「——因為自己弱小而恐懼,為了私慾而利用,到最後還將她殺死的,就是那可悲的人類啊!」

(——「我不會解開 與你之間的羈絆」——)

青色天使慢慢地凝聚起他那漸漸變得稀薄的青色火流。

「所以我才將他們啃食掉!所以我才放棄了保護他們!而只希望與迪絲同在!只是,希望與她同在……如果那並不為世間所容許,那我就改變世間的法理!」

青色火流以他為中心,發出了艷烈的光輝,形成了旋渦。

(——「相反 我將會把自己的一切 奉獻給我的愛人」——)

青色天使大大地把背後的雙翼展開,並開始拍動。

「在新的世界響徹四方,葬送舊的法理,因此我們就自稱『葬式之鍾』!」

隨著天使之翼的展開,力量的旋渦消失,隨著巨大的拍翅聲響起,形成一股濁流。產生的青色焰流,像雪崩一樣撲向著他正前方的熾紅色魔神,連同大山一起,引發了炫目的爆炸。

(——「對 即使成為他的一部分 也毫不介意」——)

但是,在那種強烈的爆炸之中,出現了絲毫無損的魔神祇角。

「這種氣勢很不錯,『冥奧之環』……你,『棺柩裁縫師』!」

穿過青色火焰刺出的魔神祇角,把天使的胸壓成粉碎。

巨大的天使不斷倒退,山表面被削平,岩石亂飛,樹木也燃燒起來。

(——「請你不要 以為是我醉了」——)

拉開距離的兩個巨人的隆隆咆哮,響徹了附近的山巒。

「然而,世界的法理,是絕對不會放過錯誤的!」

「根本沒有錯!——我——還有我的愛!」

兩個巨人互相之間隔著被踩碎的要塞,同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雖然 我深深地愛著 那美麗的火焰」——)

從雙方的口中噴出了凝聚著全身力量的巨大火焰彈。

如同雙方的思想碰在一起那樣,在中間點上,熾紅色烈焰和青色火焰發生了激烈的碰撞,連一瞬間也沒能抵擋住,青色火焰就被打得飛散了。

熾紅色烈焰把青色天使炸成粉碎,連山地和要塞都被餘波所吞噬,被炸得分崩離析。

(——「沒有了他 我便不能生存下去」——)

正在撤退土中的「三柱臣」,

還留在戰場上的火霧戰士兵團,

從山麓起飛脫離了戰場的「天道宮」上的兩人,

全部都聽到了這聲宣告大戰終結的熾紅色號炮。

(——「但 為了他 愛 我不能留在 他的身邊……」——)

然後——

不知什麼時候,歌聲在中途斷絕,再也聽不到了。

然而,歌聲將繼續在一個人的心中,永遠響起。

直到永遠——直到永遠——

在戰場的一端。坐在一棵斷樹樹幹上的佐菲歎了一口氣。此時的她,身上的修道服已經破爛不堪。

在她的手裡,有一封剛由一個女性給她捎來的信。

視線掃過在布上寫的事項後,對其同伴——可怕的「紅世魔王」仍然生存——感到吃驚,但卻沒有采取任何對應措施。

(現在能夠為她做的事就只是這種程度嗎?……一個人的力量真是太渺小了……)

額頭上,刻著青色四芒星的刺繡中,傳來了建御雷之神清澈的聲音:

「我們贏了啊。」

借助這沉穩鎮靜的聲音,佐菲的心才稍微平靜了一點。正因為有他,這位統領一軍的將軍才能這樣說說洩氣的話。

「嗯,總算是贏了吧。不過似乎犧牲也太大了……無論是對敵人來說,還是對我們來說,也是那樣。」

她想到了殺死了的敵人,被打得粉碎的巨人及其散落的火花,死去的戰友,氣度不凡的青年,還有那率領著龐大軍勢的——那個偉大的……對,真的可以稱之為偉大的火霧戰士。

她把手放在胸前,猶豫了一瞬間後,卻又笑了一笑,然後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

「不,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佐菲•薩伯莉淑。」

「這也是多虧了你啊,建御雷之神。」

在這個時候,背後傳來了多尼和亞歷克斯的聲音。

「總大將,弗蘭索瓦說即將有暴風雨來臨,我們可以趁機進行抹消痕跡的作業了。」

「把那些大塊的瓦礫弄到別處去吧?不過,也沒剩下多少了。」

佐菲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埃,向著遠處那熾紅色的光輝,笑著說道:

「總有一天,你會再帶來一個非常出色的火霧戰士出現在我們面前吧……我實在太期待那一天了。」

山上,「螺旋風琴」連南希,緩緩地落在身上刮著灼熱烈風的魔神面前。

「向給我啟示的瑪蒂爾達……」

少女的臉上還沒有恢復一般的表情,仍然是一臉冷漠。但仿佛看到在她內心深處有一種極深的感情在緩緩的漂浮,蕩漾著。就像那長年冰封的長河即將要溶化一樣。

「還有為我砸碎阻擋我前進的牢籠的你,致以萬分感謝。」

亞拉斯托爾沒有說話,只是以一聲低沉的呻吟作為回答。

連南希仿佛看穿了他灼眼之中隱藏的內心一般,她緩緩地行了個禮。

「那麼,我走了……我要回到我愛的人身邊。從現在開始,我會試著自己想辦法解決的……再見了,『天壤劫火』我的新朋友啊。讓我們在因果的交叉路上重逢吧。」

少女沒有抬頭,隨著她深綠色的火粉飛散,從魔神面前消失了。

或許是以這個別離為契機吧,熾紅色的魔神那巨大的身軀,開始消散。

在如暴風雪般的火焰和飛舞的花瓣似的無數火粉之中,有一個特別巨大的火團。

那就像是在某處搖曳著的孤影般的熾紅色的火團,慢慢地,慢慢地往下落去。

就像是露珠滴下一般。

向著漂浮在半空,可以看到其破碎面的「天道宮」飛去。

向著那裡面的銀色水盤——「凱那」飛去。

在熾紅色火焰降落的地方。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正仰望著充滿了頭上天空的熾紅色火粉——那是「她」的碎片。

「不要碰它,威爾艾米娜•卡梅爾。」

第一次被自己所愛的男人直呼名字的威爾艾米娜心中一動。

「……!」

但是,當體會到他話裡的意思後,她的內心又立刻結了冰。她垂下了那只準備扶起他的手,癱坐在地上。

梅利希姆並沒有看她一眼,只是緊緊盯著從上方飄落的熾紅色火焰。他的臉上沾滿了即將風乾的自己所愛的女人的血。懷著一份愛情,以一種殘酷而僵硬的聲音說道:

「想一想我們如今在這裡的意義。」

說著,他的臉就像被蒸發了一樣,漸漸的變得稀薄。

「實現瑪蒂爾達•聖米露的願望吧。」

發誓以後不再啃食人類的他,為了盡量壓抑自己顯現的規模,改變了自己的存在形態。變成了最低限度的、只能行走的白骨姿態。

那漸漸遠去的聲音,帶著一絲殘酷,說道:

「我們……就只為了這個目的……而在一起吧——」

威爾艾米娜坐在了這個雖冷酷但仍然是自己所愛的男人身邊。她抱著雙膝,把臉埋在雙膝之間。像是要把聲音藏在裡面似的,小聲說道:

「討厭的……家伙。」

已經變成了白骨的男人,沒有回答。

熾紅色火焰在水盤上點燃的時候,「天道宮」起飛了。

飛向那依然漆黑的夜幕彼方。

飛向那沒有盡頭的時光之中。

抱著自己深愛著的那個人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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