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V-2)
* * *
坐落於禦崎大橋附近的廢棄大廈.舊依田百貨被封閉的一層樓裏——
在那裏,就像小山一樣堆滿了各種人偶和玩具。這些東西是過去曾經把這層樓作為策源地,在這裏考慮如何對禦崎市展開謀略的“紅世魔王”所留下的遺產。
位於其中央部分的,就是精巧的模仿禦崎市的構造做成的縮小模型。這同樣是那個“魔王”留下的,用於監視“存在之力”的寶具,名字就叫做“玻璃壇”。
“嘿嘿,似乎已經‘跟上’了呢。”
在模型中的一座高樓上,身穿西服禮裙的女傑——“悼文吟誦人”瑪瓊琳.朵正傲然聳立。
“看來進展到這一步,也可以算是超高速度了,嘻嘻嘻!”
從夾在她右腋下的“格利摩爾”中,傳出了馬可西亞斯的輕浮笑聲。
在她面前,站在一座稍矮的建築物上的佐藤啟作,正一臉認真地俯視著緩緩地向著車站前移動的三個光點,說道:
“阪井那傢伙,不會有事吧。”
瑪瓊琳已經預先把分別注入了防禦自在法和攻擊自在法的兩枚書簽交給了悠二。作為一個光點顯示出他所在位置的,是防禦用的書簽。
並不是讓自在法發動,而是利用對自在法本身具備探知和顯示功能的“玻璃壇”來窺視敵人動靜,這是一種獨特的把握狀況的方法。
只見那三個光點重疊在一起,其中的兩個閃爍了三下就消失了。這只不過是預先約定好的信號,彼此之間並不會進行可能被察覺的通訊,完全是計畫中的行動。
“說起來,他們竟然在這個日子來這裏,還真是夠賣力的呀。”
瑪瓊琳笑著說道。佐藤也接著她的話說道:
“就是啊,我們有空自然是無所謂,但是對其他人來說,這也實在太給人添麻煩了。”
兩人笑著看向的位置——瑪瓊琳的斜前方,也就是佐藤對面的那座建築物上,並沒有任何人。
看到佐藤掠過一絲寂寞的神色,馬可西亞斯立刻說道:
“呀哈哈哈!啟作啊,你可別對人家的幸福燃起妒嫉之火哦!”
“我,我剛才這麼看,也不是那個意思……”
“那麼,是什麼意思呢?”
瑪瓊琳隨意的捉弄了一句,佐藤馬上就沉默了。
在二十分鐘前,田中氣喘吁吁地趕來佐藤家,給無所事事地在平安夜傍晚消磨著時間的兩人到來了“使徒”來襲和悠二被擄的報告。
瑪瓊琳絲毫沒有在意田中內心的隔閡,馬上就按照預先定下來的方式進行了聯絡,然後理所當然地叫他和佐藤一起同行。
可是——
“不行……我是不行的啊。”
田中剛才揮走的是面對悠二的危機採取回避態度的那個丟人的自己,而不是從憧憬的女傑和朋友身邊脫落的那個沒出息的自己。無論佐藤怎麼勸說,他也還是沒有答應,只是一味地向瑪瓊琳低頭行禮,然後像來的時候一樣飛跑著離開了。就好像僅僅是留在這個地方也感覺到痛苦似的,飛也似的跑走了。
身為“悼文吟誦人”的兩人領悟到,他這樣子飛奔而去的目的,其實是想要從即將要爆發戰鬥的車站附近,把緒方真竹帶到盡可能遠的地方。
“如果真竹生氣的話,你就說這是我的建議好了!”
“那麼,你們倆就好好過一個甜蜜的平安夜吧,呀哈哈嗚噢!?”
於是,他們就分別向著少年的背影如此說道。
面對以通情達理的態度待人,同時也能迅速體察他人心思的兩人,佐藤至今也感到非常羡慕。為了揮走著這種不甘心的感覺,他俯視著眼下的“玻璃壇”,說道:
“自在法,似乎完全沒有被用過呢……這種情況還是頭一次。”
至於瑪瓊琳和馬可西亞斯,則各自對事態的不明確提出了疑問——
“嗯,剛開始我還以為前面準備了什麼機關陷阱,但是在悠二的前進方向上,卻沒有看到類似的東西呢。”
“也不可能在平安夜裏長途行軍吧。這恐怕是什麼別的手法吧。”
佐藤不由得對那緩緩移動的虛弱光點感到一絲焦躁。
“在敵人採取行動之前,我們就不能救出阪井嗎?”
那是對朋友的擔心,以及只能等待敵人行動的現狀這兩方面的焦躁表現。於是,年輕的他就自然而然地把這種焦躁感轉移到了眼前的兩人——在他心目中是強上加強的兩人——身上。
“而且,‘只有’瑪瓊琳小姐留在這裏,這也太……”
當然,兩人也不會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就算要狠揍對方一頓,也是要按步驟行事的。”
“嘻嘻,就是這麼回事,就是這麼回事啦。現在這種狀況,可不允許因為一時焦急而失敗呀。”
然後,兩人以認真的口吻,對剛才佐藤一時衝動說出的話作出回應。
“準備周到地布下陷阱的敵人,也不可能沒有對這個城市的氣息進行探查吧。所以我就在這裏作為一個“在被請出來之前完全沒有發現的愚蠢討伐者”的角色老矇騙敵人。而且我也準備了萬一遇到危險時的保險,悠二應該不會有事的啦。接下來,只要觀察對方動靜就行了。“
“唔,現在是為了狠揍一頓而尋找著對方額骨的階段啦,呀哈哈哈!“
聽了兩人的說明後,佐藤抑制住激動的情緒回答道:
“是的。”
大姐頭和跟班一起俯視著“玻璃壇”的狀況,等待著事態的進一步發展。
* * *
“已經到了。”
薩羅比若無其事的宣言——
“是這裏……嗎?”
悠二以慨歎的口吻確認的聲音——
“嗯,有什麼不方便的嗎?”
以及接下來的這個不懷好意的回答(薩羅比根本就不知道悠二今天晚上的安排,所以這只不過是被害妄想而已),全部混入了周圍的喧鬧聲之中。
(竟然偏偏就在這個地方嗎!?)
悠二露出了一副仿佛嚼碎了苦蟲似的表情。
薩羅比的目的地,竟然是重建後的禦崎市車站北面剛開通的大門——也就是禦崎市燈飾節的會場。作為開張紀念,今天晚上還跟新建好的店鋪一起構成一條購物街。
最重要的是,這個地方正是跟夏娜和吉田約定的會面地點。
購物街的全景,是位於禦崎市車站北邊向兩端分叉的高架線路下面,呈直線狀相連的半圓形拱廊。雖然形狀和構造本身跟普通的商店街類似,但是裝飾部分卻具有高貴的風格,並沒有通過顏色來過分加以強調。另外,其體積比通常拱廊相比也顯得相當廣闊和高大,這種充分預空的開闊空間,能夠給來往的人們到來放鬆悠閒的心情。
本來的話,應該是這樣。
可是現在,聖誕平安夜,整條購物街的開張優惠特賣,以及首次行的燈飾節活動——在這三重的慶典同時展開的情況下,在這裏來往的人們根本沒有半點悠閒可言。
相反,高高的拱廊更清晰地把一浪接一浪的人潮呈現在眼前,寬敞的道路上彌漫著濁流般的人潮熱氣,產生了讓人望而生畏的反效果。在頭上放射著明亮光芒的豪華燈飾,在這種狀況下也無法靜下心來觀賞,變成了空虛地照射在因擁擠而心情煩躁的人們頭上的,明亮地有點多餘的路燈。
在這種策劃者看到的話一定會抱頭後悔當初預計失誤的人潮裏,面對著互相不斷誤踩別人的腳,彼此肩膀相碰的來往人流,悠二和薩羅比卻要故意闖進這裏面去。
(說起來,他們命名要跟能夠自在飛行的火霧戰士戰鬥……)
被一個看樣子是沒完東西回家的主婦推了一下,悠二不由得一個踉蹌——
(竟然故意選擇遮蓋著空中視野的場所,這不就是……好痛!)
接著又被某對情侶中的男人踩了一腳——
(不就是自殺行為嗎……還是說,那個守候在這裏的巡迴士,是擅長在這種封閉空間裏進行戰鬥的類型?)
他看了一眼帶路的薩羅比,只見他也很艱難地慢慢往前挪動著步子。從他的視線就可以看出,目的地就是相當於這條拱廊中心部分——也就是建在向兩頭分叉的高架線路的中央大廈——的底層區間。
“的確,可以用作人質的人類,實在多得要爛掉;餓啊。“
聽了悠二的自言自語——
“要爛掉……還真是粗暴的說法,很難相信這是保護者說的話。”
在前面拼命地推開人群的薩羅比答道。
“你不用擔心,我一定會好好展開封絕的。不過,因為被啃食而缺落的存在是無法修復的。對這方面的顧慮,也請你不要忘記。”
(怎麼又油嘴滑舌起來了……難道是到了目的地,開始輕鬆起來了嗎?)
悠二一邊感到奇怪,一邊繼續說道:
“你們打算把火霧戰士們引到這裏來嗎?”
走在前面的薩羅比晃動著肩膀,大笑起來:
“呵,呵,呵!你總不會只知道搜索獵兵,而不知道巡迴士吧?當然是先要引到這裏來,然後再展開戰鬥了。”
看他突然變得多話起來,悠二的奇怪感馬上轉變成了疑念。
(他似乎……在圖謀著什麼。)
為了不放過周圍出現的任何變化,身為“零時迷子”密斯提斯的少年,把自己的感應嫩努力提升到最大限度。然而表面上,他卻裝出跟這個突然多話起來的“使徒”談話的姿態。
“在這裏的火霧戰士們,每一個都是即使找上一百個你這種傢伙也無法抵敵的強手啊,可你卻擺出一副輕鬆的樣子。難道那個巡迴士真的那麼強?”
“呵,呵!這是當然的啦……那畢竟是戰鬥的專家嘛。”
“專家麼……”
就這一點來說,火霧戰士也不是一樣嗎?正當他想到這裏,要說出口的時候——
卻突然察覺到一件奇怪的事。
(位於最後面的第五個薩羅比竟然停下了腳步……?)
至今為止,以相隔最大距離跟著來的第五個分身——那唯一沒有露過面的薩羅比,在購物商場的入口附近停住了腳步,彼此的距離開始越拉越遠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為了慎重起見,讓其中一個人先躲起來避難嗎?)
作為一個弱小的“使徒”,這或許可以說是理所當然的舉措。
但是——
(為了避免在強力攻擊下被全滅,而故意拉開距離……不,不對。)
卻感到有點不對勁。
(如果要躲避到戰場外的話,就應該到更遠的,以公里為單位的距離之外才對……可是那五個分身為什麼會在這個購物街的人群中站住了腳步呢?)
難道分身之間相隔的距離是有限度的嗎?還是說,在他站住腳的那個位置上,有什麼特別的含義?
(而且,他站在那麼近的地方,只要展開一個稍大一點的封絕,不就連他也包裹在內了嗎?)
在感到疑問的同時,也不忘繼續進行對話。
“就是那個強力的戰鬥專家來展開封絕,然後開始戰鬥嗎?”
“不是啦,正如我剛才所說的那樣,封絕就讓我來展開。”
背對著悠二的薩羅比,以包含笑意的聲音作出了回答。
在他的語調中,悠二感覺到他正在隱瞞某件事……正確來說,是通過隱瞞這件事來讓什麼騙術和企圖得逞……那樣一種 流氓般的喜悅感。為了確認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再次問道:
“明明有這麼厲害的傢伙在,又為什麼要由你來展開封絕?”
“沒什麼。這只是一種類似習慣的做法啦。”
在他的聲音中,的確是蘊涵著“隱瞞的那件事讓他覺得很好笑”的意味在內。
(果然,由這傢伙來展開封絕,這件事本身是有什麼意義的嗎……唔?)
悠二察覺到,剛才的薩羅比所說的話,和他一系列的行動是矛盾的。
(——“如果合我們五人之力的話,我完全可以覆蓋城裏的一個區給你看看。作為一個戰鬥的舞臺,你肯定不會覺得狹窄的。”——)
那第五個分身的距離如此接近,根本不可能從封絕之中脫離出去。以他們四人展開的封絕大小,想來也不會有多大。這樣的空間,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讓強大的火霧戰士和巡迴士在裏面充分施展力量。
(明明如此,薩羅比卻這麼強調自己來展開封絕……到底是怎麼回事?)
只擁有極小規模存在的五個薩羅比,還有應該是潛伏在某個地方的巡迴士,就連自己也無法感應到的,最多也只是在心裏有一層蒙朧感覺的氣息。在現在這種狀況下展開封絕的話,火霧戰士們就應該會認為裏面就是戰場,於是向這裏集中而來。
那跟平常一樣的——正如薩羅比所說——是一種類似習慣的東西。
可是,就算集中到這裏,也不過是薩羅比這種程度的傢伙展開的封絕而已。根本就小得沒辦法進行正常的戰鬥吧。他該不會期待著這種狹窄的場地會給火霧戰士們帶來不利因素吧。如果說恰好就是到後面第五個分身那個位置那麼大的話,直徑最多也只有——
(——啊!?是……這樣!!)
悠二的腦海中突然閃出了一個念頭。
如果……那“並不怎麼大的封絕”,就是他們戰術上的一個必要條件的話……
(一旦出現封絕的話,火霧戰士們就自然會為了消滅在裏面搗亂的“使徒”而趕來……這種習慣和前提,不就正是這幫傢伙的圈套中的根幹嗎?)
以直覺得出的想法,得到了事實的證明——
(小型封絕……在這個難以把握外部情況,斷絕了跟外界聯繫的隔離空間……這東西本身,不就是引誘火霧戰士前來的一個小小的牢獄嗎?)
圈套的輪廓逐漸在事實的證明中顯露出來——
(這個牢獄——反而會成為從外界以大威力攻擊進行一網打盡的最佳目標。)
把自己學習過的知識跟推測聯繫在一起——
(由薩羅比自身來展開封絕這種做法,其理由並不僅僅是封絕體積小,恐怕還有一個原因是巡迴士並不在場吧?如果要從外界發動攻擊,而本人並不在近處的話——難道是遠距離攻擊?)
薩羅比的舉動中隱含的意義也逐漸明確起來——
(對了,第五個分身停住腳步的那個地點,就是接下來展開的封絕的境界線……是外側!)
最後終於正確地把握了目前的事態。
(那傢伙,是為了自己最後能夠逃脫,才把第五個分身安置在封絕之外啊!)
然後,悠二在思考著最後一個疑問的同時——
(等一下。如果是這樣的圈套,那麼為什麼不在河道那邊展開封絕,而移動到這裏來呢?)
在一瞬間內把自己的巨大力量凝集起來——
(那是因為……負責攻擊的那個巡迴士,雖然擁有巨大的威力,但卻是移動不方便的那一類嗎……)
發動了自己掌握的某個自在法。
* * *
禦崎市車站的東側,跟分佈著主要百貨商店和鬧市區的西側不一樣,主要是由辦公樓街道構成的。在今晚的聖誕平安夜裏,燈光也比往常少得多。聳立在黑暗中的高樓建築群,跟車站一邊的喧鬧形成鮮明的對比,就像一堆林立的墓石一樣。
“來了……嗎。”
在其中的一幢——跟遠處的車站前購物街之間形成一條直線的大樓上,“吼號呀”比弗倫斯正在那裏嚴陣以待。那看起來就像一根不合時宜的煙囪的身體,如今則向著前方倒了下來。
(我也要儘快……準備好,才行。)
從那長長的身體兩側,伸出了幾對昆蟲般的腳,支撐起橫著倒下來的身體,而下端就好像跟屋頂粘連在一起似的扭歪了形狀。
這時候——
“——唔,喝啊啊啊!”
仿佛在深呼吸似的,比弗倫斯發出了呻吟聲。
跟屋頂相連的身體根部開始膨脹了起來,不斷地往身體上部吸入填充物。位於他下面的,最接近地面的那層樓的辦公室,就好像裏面刮起了颱風似的發出轟隆聲,窗戶的玻璃窗向著“內側”碎裂了。上面的樓層也是一樣的慘況。
“——唔,咕啊啊啊!”
他的身體有九成長度已經膨脹了起來。呻吟聲繼續把填充物從根部向上方移動。這樣子重複了好幾次之後,他的身體就幾乎比在鐵路車庫出現時大了兩個圈。
那看起來既像橫躺著的巨樹,也像塞滿了東西的長形袋子的東西,用昆蟲般的腳抬起身體,開始進行瞄準目標的微調整——儘管他也只能夠進行粗略的調整。
(只要,“聚散之丁”薩羅比,展開引誘討伐者前來的,封絕——)
客啦客啦客啦……響起一陣金屬碰撞般的聲音,身體的頂部……或者應該說,位於前端的那個類似頭部的部位——仿佛用鐵做成的拷問器具一樣的東西——開始旋轉了起來。沒過多久——
(接到那個信號後,只要我解開隱身蓑衣“塔倫卡貝”的封印——)
咯噠——
那東西帶著楓樺色的火粉滾落到下麵去了。剩下的是一個前端燃燒著同色火焰,橫著倒在地上的胴體。從整體上看來,那就像一門等待著發射時刻的怪異大炮一樣。
(等他……帶著那個什麼“密斯提斯”逃開之後——就馬上全部殺光!)
這正是主要執行破壞工作的他們採用的慣用伎倆。
(還沒行嗎——那全部殺光的信號,封絕……)
首先由薩羅比展開一個小型的封絕,不管用什麼方法也好,總之就要把目標留在裏面。
接下來,薩羅比就跟留在封絕外的第五個分身合體,脫離現場(這一次是帶著“密斯提斯”一起)。
看准那個瞬間,比弗倫斯就從外部發動具有強大火力的一擊必殺的攻擊。
在封絕內部,對外界的氣息最多也只能感覺為一個模糊的印象……在察覺的時候,就已經為時已晚了。
能夠採取應對措施的,就只有從隱身蓑衣“塔倫卡貝”的解封到發炮為止的十幾秒鐘。
這是至今為止負責破壞了幾十和組織的兩人採取的百戰百勝的作戰方法。
(信號——)
這時候,他的話語——
(——封絕!?)
卻突然轉化成了一陣驚愕。
從炮口對準的目的地——計畫中的命中地點——本來應該會展開一個小型封絕的購物街那裏,猛地冒出了一個遠遠超越了預計規模的彩霞色半球體——切斷內部與外界聯繫的因果獨立空間.封絕,就連他自己也被包裹其中。
“嗚噢,噢——!!”
火焰的顏色,是燦然閃亮的——“銀”色。
悠二憑自身知覺展開了一個盡可能大的封絕。
這樣一來,就可以把那個不知道潛伏在哪里的巡迴士也包括在封絕之內,首先讓他因為無法按照作戰計畫進行而產生動搖。更重要的是,本來要被引到封絕中來的火霧戰士還沒有來到,他的攻擊就沒有任何意義。既然如此,他就應該暫時不會發動攻擊。
同時,通過展開封絕來向火霧戰士們發出開戰的信號,就可以期待她們前來協助自己。把敵人的戰術歸於白紙,這就是“比薩羅比展開的規模更大的封絕”的意義所在了。
(控制構成我自身的“存在之力”——)
面對這樣的突發事態,紅色領巾的薩羅比——
“什麼!?“
在靜止的人潮中“優哉遊哉“地發出了驚訝聲音。就在這時候——
(把力量集中在拳頭上,使其具體化——)
悠二的手上已經湧現出了銀色的火焰。
“要幹,什麼!?“
絲毫不理會光在那裏叫喊的薩羅比,悠二把第一次向著敵人發出的破壞力量,火焰彈——
(把這團火焰,這股力量,毫無保留地向著目標——放出!)
對準了剛才集中感應力時捕捉到的目標,也就是離得最遠的第五個薩羅比獨自呆站著的——位於本來計畫展開的封絕外側的——那個地方。
(去吧!!)
正當他這樣想的瞬間,跟細長的力量紐帶相連的終點——混入了人潮之中的桃色領巾的薩羅比,被宛如流星般的銀色火焰彈正面擊中,立刻粉身碎骨——跟周圍的人們一起。
還剩下四人。
“為什麼!?“
眼前的薩羅比,把依然驚慌失措的心境化作聲音來確認目前的事態,甚至還提出了不可能有回答的問題。
悠二充分利用敵人給自己的時間,用心感應——
(已經沒有時間再生成火焰了。)
在做出判斷後,就毫不猶豫地向紅色領巾的薩羅比發動了襲擊。他抓住了連逃也沒逃地站在自己正面的老神父,往手裏注入了相當程度的“存在之力“——
“咕,嗚!”
還沒等他使出那股力量的一半,薩羅比的腦袋就已經像紙屑一樣被捏碎了餓。在其屍骸化作黃褐色的火粉飛散的瞬間,悠二不由得對手中的噁心感覺產生一絲懼意,同時也明白了這種級別的“使徒”只需要用這種程度的力量來對付。
還剩下三人。
(我能行!)
手上還殘留著剛才沒用出來的一半力量,現在就有使用火焰彈的餘力了。向著感覺中離自己最近的薩羅比,在他們醒悟過來,採取啃食人類的威脅方法之前,放出一個特大的火焰彈。
(沒關係!)
火焰彈在一秒之內就發生爆炸,彌漫四周的銀色火焰,以衝擊和熱量吞噬了四周,在薩羅比啃食之前先將其破壞。悠二自己則反射地以掛在脖子上的驅火戒指“藍天”保護了身體。受到了火焰直擊的一個,以及其 的另一個薩羅比的氣息,現在都消失了。
還剩下一人。
在感應到這一點的瞬間,他的耳邊——
“嗚哇,啊!?”
傳來了最後一個薩羅比——由於置身於悠二的背後,同時也因為處在“藍天”的結界後面而得以倖存的薩羅比——的叫聲。
(可惡!)
在心中咂了一下嘴的悠二,感覺到距離太遠而不能飛撲過去的瞬間——
(我要把從夏娜那裏學來的……)
從自己胸口的口袋裏,拿出了瑪瓊琳交給他的書簽之中作攻擊用的一枚。她以手指夾著書簽,用力向前扔出——以發出火焰彈時的同樣要領,讓其向著感應的敵人所在位置飛去。
(所有的一切……)
高速飛來的書簽,在一瞬間內化作了大劍“吸血鬼——布羅特薩奧格”,插進了最後一個薩羅比的腹部。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他發出叫喊聲的同時,悠二馬上接近他——
(全部使用出來!!)
在四處飄散的黃褐色火粉之中,勉強以雙手抓起那本來是供單手握的劍柄,使出全身的力氣向下壓去。
“啊啊啊啊啊——……——……”
嘭!手上感覺到的阻力突然消失,只見“吸血鬼—— 布羅特薩奧格”深深地刺進了地面。
搜索獵兵——“聚散之丁”薩羅比的五人,已經被全部消滅了。
所用時間,只不過是十幾秒。然而——
(還沒完。)
悠二拼命地在內心警告自己還不能放鬆警惕。難以形容的焦臭味道,滾落在地面的碎片,被破壞的,熊熊燃燒著的購物街……如果這時候把意識轉移到這些東西上的話,並不怎麼堅強的自己恐怕馬上就會陷入混亂——他非常清楚這一點。在麻痹了似的感覺中,悠二四老了起來。
(現在,我還不能恢復成人類。)
]沒錯,薩羅比只是一個搜索獵兵,他純粹只是把人帶到這裏來的領路角色而已。原本負責戰鬥的敵人——巡迴士,現在也依然毫髮不損地生存著。
然而——
(果然是這樣,現在,他並沒有襲擊我。)
如果是潛伏在拱廊內部的話,在自己和薩羅比戰鬥的時候,那個巡迴士就應該來阻止吧。可是,他卻沒有。現在這個能夠有思考餘力的現狀,恰好證明了悠二剛才作出的“巡迴士打算在封絕之外發動大威力遠距離攻擊”這個推論的正確性。
(從河道移動到這裏來,是因為巡迴士雖然擁有巨大威力,但卻具有移動不方便的特性——如果這個推論正確的話……之所以選擇這個拱廊,就是為了不讓人從裏面發現他嗎?)
把狀況跟推測相結合之後,悠二終於確信了自己的結論——那個“本來打算以遠距離攻擊把被引到小型封絕內的火霧戰士們一網打盡的巡迴士”,正潛伏在這個城市的某處,現在也依然把目標對準了這個地方。
(如果這樣的話,巡迴士就很可能處在一個雖然相隔很遠,卻可以看得見的地方。)
在數秒鐘內整理好思路的悠二,出於“對田中的信任”,大聲喊叫道:
“夏娜——!!”
“悠二!!”
就像一呼即應似的,傳來了回應的聲音。
從頭頂被打碎的燈飾骨架上,一個身穿類似跳傘服的白色衣服的巨大身體飛舞而下。那件外衣——隱蔽氣息的裝束——在一瞬間內解開。出現在裏面的人,是戴著面具的“萬條巧手”威爾艾米娜.卡梅兒,以及從她的背上跳下 ,眼瞳中凝聚了熾紅色光芒的“炎發灼眼的殺手”夏娜。她們剛才接到了瑪瓊琳的緊急報告,馬上就跟上了被“使徒”領著走的悠二。
“悠二,對不起。”
夏娜為自己沒能在跟薩羅比的戰鬥中幫忙而向他道歉。
“我明白。”
她們兩人應該是考慮到強大的巡迴士有可能潛伏在這裏,因此才作為後備力量,為到時能幫助悠二才一直躲藏起來。悠二明確地理解了這一點,回以點頭。
威爾艾米娜看著兩人的樣子,把內心感到的一絲感歎,隱藏在面具之下。
“形勢的分析如何?”
取而代之的,是以嚴肅的聲音提出了問題。
悠二再次點了點頭,以較快的語速說道:
“從遠距離發動攻擊的巡迴士,應該就處在從這裏能直接看的地方。”
夏娜稍微看了一下覆蓋著頭頂的拱廊——
“這就是為了隱藏身姿用的障礙物嗎……威爾艾米娜!”
首先,夏娜燃起熾紅色的雙翼,飛上了空中。
“明白是也。阪井悠二,你要用心維持著封絕。”
“明白——嗚哇?”
緊接著,威爾艾米娜用緞帶把悠二卷起,也飛上了空中。
輕鬆地突破了拱廊天花板的她們,在燃燒著銀色火焰的封絕之中,以背靠背的姿勢在空中迴旋,環視著周圍。
還沒過幾秒鐘——
“——發現了!!”
夏娜就以灼眼捕捉到了敵人的所在。
在車站另一邊稍遠的地方,染撒著一團本來不可能存在的楓樺色火焰。
悠二感覺到那股氣息開始急速地增大起來,馬上叫道:
“已經要開始攻擊了!”
那是一股令人難以相信是突然出現的,就連肌膚也能感覺到其巨大破壞力的“存在之力”的膨脹。
楓樺色的光芒,正逐步把亮度提升至白色。
“——”
威爾艾米娜也只以視線回答。
“咦,啊!?”
悠二發出了有點丟臉的聲音,然後直直地往下掉去——跟威爾艾米娜和夏娜一起。
“出動是也。”
“投射姿態。”
二人一體的“萬條巧手”各自說完,就用無數的緞帶纏卷住斜前方的拱廊鐵架,而且所有的緞帶都同時繃緊了。“
“什,什麼——“
就在悠二把握狀況的時候,視野就向著緞帶展開的前方高速移動了起來。
嘭!在至近距離展開了熾紅色雙翼,揚起火焰的夏娜,在化成了彈弓裝置的威爾艾米娜的輔助下,以超高的速度向著前方飛翔而去。
“——可惡!“
炎發飄舞,夏娜在高速飛行中稍微眯吸細了灼眼,然而卻一直盯視著位於自己飛翔方向上的敵人。
比弗倫斯所點燃的楓樺色光芒,已經超越了發射的預兆階段,開始向外湧出來了。
(差一點,來不及了。)
夏娜作出了判斷,在突進途中開始集中自己的力量,然後全力釋放出來。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飛翔的最前端噴出了猛烈的火焰,和正好在這一瞬間從體內放射出破壞光芒的比弗倫斯的炮擊,發生了激烈的碰撞——
“!?”
那些被壓縮了的,似乎是從大廈內部吸進來的各種瓦礫和物體,都在高熱之下被蒸發,燒成了灰燼。儘管如此,兩股凝聚起來的能量之間的較量也持續了好幾秒鐘——
發生了大爆炸。
發生在重重包裹著身體的自由變化的黑衣“夜笠”保護下,被遠遠轟飛的夏娜附近。
發生在離大樓屋頂上遭到這次大爆炸直擊的比弗倫斯更近的地方那長長的炮身狀身軀上,覆蓋著全身的隱身蓑衣“塔輪卡貝”有一大半都發生了碎裂,化成了焦炭筒子的比弗倫斯——
“——咕,啊!”
在已經炭化的昆蟲腳同時折斷的瞬間,就從屋頂上掉了下去。就在這一下衝擊的作用下,被吸光了內部物件而失去了耐久力的高樓開始崩塌,以巨大破壞力為豪的巡迴士,也消失在自己的火焰和彌漫西周的粉塵之中。
夏娜在爆炸的反推力作用下飛越了購物街和線路,最後落在一座繁華街的大廈屋頂上。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黑衣,很滿意似的眺望著那個被自己設法阻止了炮擊的攻擊者的下場。
“呼……”
然後又舒了一口氣。
在拱廊之上,把剛才作彈弓用的緞帶當成繩索來支撐身體的威爾艾米娜,也看了看身邊那個被緞帶團團纏卷著的悠二——
“原來如此……從能力上來說,的確是足以提出同行的要求,是這樣麼。”
“勉強承認。”
兩人各自說出了別有深意的話。
悠二去餓不明白她們在說什麼。
“咦?提出同行……是什麼意思?”
兩人固然是裝糊塗,把臉挪了開去。
“唔,到底是什麼是也?”
“不必深究。”
(真是的,老是擺出這種過分嚴厲的態……度?)
悠二想到這裏,突然感覺到內心還殘留著一絲異樣感。
(真奇怪,明明搜索獵兵和巡迴士都已經被收拾掉了啊。)
從早上開始就感覺到的那種蒙朧感,至今也沒有消失。
(總不會到了這個時候,才明白到這是對夏娜和吉田同學的事苦惱的感覺吧……那樣的話,對“使徒”發火的我不就像個傻瓜嗎?)
在混亂之中,他感覺到遠處有某種東西。
(嗯?到底是什麼呢……在那個夏娜和巡迴士發生衝突時形成的那個大洞裏……)
雖然他試著去把握,不過可能因為是度過極度緊張的一刻吧,心情已經變得鬆弛,很難再集中精神。更重要的是,內心被一種巨大的感慨所佔據,甚至有點興奮了。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啦。)
鬆弛下來的內心,對剛才發生的一連串事情進行了回想。
(雖說是弱小的一類……可是我……我這個“密斯提斯”,畢竟是殲滅了“使徒”啊。)
悠二打算先暫時忘記現在渾身被緞帶卷住,懸掛在威爾艾米娜身旁,從旁人眼裏看來就像個傻瓜一樣的字一,稍微沉浸在成功的充實感之中。
不管如何,戰鬥總算結束了。
夏娜把“贄殿遮那”收進了“夜笠”中,對剛才把自己轟飛到遠遠離開威爾艾米娜和悠二的地方的爆炸威力,感到了一絲戰慄。
“好危險。”
“唔。在接近之前發動先制攻擊,是個正確的判斷。”
威爾艾米娜把悠二拋上了拱廊的頂部,舒了一口氣。周圍的拱廊在爆炸熱風中變得殘破不堪,華麗的燈飾也被打穿了一個個洞子,慘不忍睹。
“好痛!請,請不要老是這樣粗暴對待別人好不好……”
“你可不要隨便亂說是也。”
“不當指責。”
在遠處的舊依田百貨大廈中,瑪瓊琳很沒趣似的伸了個懶腰。佐藤也對這次緊張的追蹤和反擊在沒有什麼障礙,沒有什麼犧牲的情況下結束而感到由衷的安心。
“啊~啊,這次也沒有出場機會嗎……真沒趣。”
“就是說,對方在我們找額骨的時候倒下了嗎。偶爾也會遇到這種事拉,嘻嘻!”
“不過,真是太好了,總算是平安無事地結束了。”
各人在不同的地方,都有著同樣的感想。
就在這一瞬間——
“暗紅色”的火焰——以令人難以置信的規模,在悠二展開的覆蓋了禦崎市全城的封絕中心,仿佛要把一切燒成灰燼似的——那團巨大的暗紅色火焰,正是在這一瞬間發生了爆炸。
“什麼!?”
在夏娜腳下,穿破了大廈屋頂刺出了無數刀刃——
“!!”
一下子吞沒了威爾艾米娜和悠二的熾熱火焰——
“嗚!?”
把瑪瓊琳和佐藤的藏身之所擊碎的爆炸——
以一擊引發了這一切現象的,
是內部躍動著無數刀刃的暗紅色火焰構成的怒濤。
“……”
不知過了十秒還是幾十秒——
“嗚,咕……”
悠二才把遠去的意識拉了回來。
“什麼……”
在他的整個視野中——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放眼望去,只見裂開的高樓建築物,崩落的拱廊,破碎的高架線路……從這一切破壞的痕跡和裂縫之中,都湧出了氣勢洶洶的暗紅色火焰。
在火焰之中,還有無數大小不一種類繁多的劍影——或許可以稱之為尋求著鮮血的混沌狂宴——正不斷地舞動著。
面對這即使說是淒慘也過於膚淺的光景,悠二的心胸——
“——好痛!”
突然產生了一種尖銳的痛覺。
“怎麼——”
劍。
眼前——完全是突如其來的,有什麼人正在用劍尖對準了自己……不,是把胸前口袋裏的那枚注入了防禦和通信自在法的書簽給燒掉了,只留下了一點焦痕,書簽就消失了。
“!?”
被劍影舞動的火光映照出來的那個什麼人,沒有說話。
“是……誰?”
依然一言不發。
披風和硬邦邦的長髮在熱風中翻飛,重重卷在脖子上的圍巾式的布片蓋住了臉面……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卷著脖子的布片末端卻長得出奇,看上去就好像翅膀和尾巴一樣。
從披風間伸出來的劍,就像雕像一樣靜止不動。
(很危險。)
悠二並非對自己所處的情況,而是對這個毫無疑問是“紅世魔王”的存在,感覺到了一種難以抑制的戰慄的巨大危機感。薩羅比固然微不足道,即使是剛才引起爆炸的那個“使徒”,在這種危機面前也完全不值一提。僅僅是從外表上就能感覺到的那種“紅世魔王”的威壓感,以及對“存在之力”的控制力,這一切,都以猛烈的氣勢從他的身體中滲透出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即使擁有悠二的判斷力,也難免混亂起來。
(竟然還有另一個……而且還是擁有如此巨大力量的“紅世魔王”潛伏在這裏,我是不可能察覺不到的!!)
正當他焦急起來的時候,劍尖的壓力慢慢開始增大。
“你……你究竟是誰?”
在無計可施的狀況下,悠二勉強地叫嚷道。
男人沒有回答。只是無言的把劍往前推。
這時候——
“——‘壞刃’薩布拉克。”
一個熟識的聲音作出了回答。
“——強大無比的‘紅世魔王’。”
劍尖停止了推進,在卷起來的布片中閃亮的雙眸,尋找著聲音的主人,暫時把目光從悠二卷了起來。
“嗚哇!??”
悠二被一股極其猛烈的力道拉上了空中。
在他的前面——
“——是專門接受委託而抹殺目標的殺手。”
在燃起暗紅色火焰的世界的上空,在時而閃過的銀色火焰的彩霞壁面之下,一位在惡夢中不可能出現的,宛如夢中人一般的戴面具女性,展開了無數鬢毛般的緞帶,漂浮在空中。
她無視看得出神的悠二——
“——是我的朋友‘彩飄’菲蕾絲和‘永遠的戀人’約翰的仇敵。”
被譽為戰技無雙的舞姬,以凜然的聲音向著下方宣言道。
“你的對手,就是我——‘萬條巧手’威爾艾米娜.卡梅兒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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