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夏娜
夏娜第二天上課,依然和第一天相同,不斷上演老師遭到學生頂撞後,出現悲慘的崩潰這種滑稽,甚至帶有殘酷性質的表演秀。
老師提心吊膽、學生戰戰兢兢,這種情況持續至第三節課,然而到了第四節課情況急轉直下,演變成一面倒的局勢。
負責這堂課的體育老師(男性33歲、獨身)似乎以從同時口中得知這幾天平井緣這名學生所造成的風波。
雖然開學只有短短一個月時間,因其陰險傲慢的性格,並且老師一色咪咪的眼光注釋女學生的惡劣行經,因而惡名傳遍全校的這名體育老師,可是個決不縱容狂妄學生的典型。他早已想好對策,準備在自己的課堂上要挫敗那個平井的銳氣。
一上課他便突然要求全般同學跑長距離馬拉松。
根據這一個月的記錄,平井的體育成績並不優異。想必很快就會舉白旗投降。即使學生精疲力盡,卻仍然被迫繼續跑下去,體育老師一邊享受淩虐他人的快感,同時命令面露不滿的學生們繼續跑步。
豈料和當初預期完全相反,平井若無其事的繼續跑步。
上課時間已經過了一半,但這名看起來跟小學生沒什麼兩樣,感覺整個人埋在運動服內的嬌小少女,仍然以相同的速度踩著腳步。
體育老師雖然焦慮不安,但因為它一開始的目的就是要修理她,所以除非她累垮,否則不會讓眾人停止跑步。包括悠二在內,不幸被抓來跟火霧戰士較量耐力的學生們,實在是倒楣到家了。
終於,一名身體比較虛弱的女生在操場的跑道上蹲了下來。
情緒焦躁的體育老師放聲大吼:
“喂——吉田!你敢偷懶!!”
“吉田同學!”
“一美”
同班同學立刻湊近這個按住胸口氣喘吁吁、名喚吉田的女生。
她平時就很容易貧血,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嘛?學生們責難的視線,體育老師完全感受不到。
喂!你們全聚在那裏幹嗎!”
“老師,請讓一美休息吧。”
一名女學生拍撫著吉田的背部提出要求,體育老師見目標物件平靜緣,完全不為吉田的狀況所動,仍然故意繼續跑步(他覺得),於是情緒激動起來。
“閉嘴!老是藉口偷懶,難怪體力會這麼差!站起來!”
此時,冷不防有人脫口而出:
“說來說去,為什麼突然要跑馬拉松?”
體育老師被區區一個小角色踩到自己的痛處,不自覺當場翻臉。
於是他靈機一動,猛地抓住吉田的手,硬是用力把她拉起來。
“都是你偷懶,害大家都不跑了!給我站起來!”
“……!”
只能以嘴巴呼吸的吉田發出無聲的驚呼。
詫異的學生們大表抗議,悠二也同時克制著“快要踢出一腳”……
以上這些情況還來不及發生之前。
體育老師被人猛力往臀部一踢,往前沖了出去。
突如其來的意外情況讓所有學生頓時愣住,隨即回過神來一看,平井緣也就是夏娜正挺著身子抬高一條腿,向眾人展示他的運動鞋鞋底。
呼吸一絲不亂、汗水頂多只有一滴、結實毫無贅肉的身軀。
身後綁成一束的柔亮黑色長髮,順著一踢的餘韻飛揚而起。
(.......哎呀——真的動"腳"了.......!)
無法成功制止夏娜的悠二緊抱著頭。
夏娜會踢開體育老師的其中大半理由,是因為體育老師正好擋住了她的跑步路線,但她仍然牢牢的以單手扶助吉田。
“從一上課就一直跑步.....這是哪門子的‘體育課’?”
看來她原本是想瞧瞧體育課在上些什麼內容。見她瞅著靠在自己肩上,上氣不接下氣的吉田,眉心全攢在一起。
(反正,一定不是覺得很可憐,大概是在想:實在太沒效率了。)
悠二精准地猜出她的想法。
果然不出所料,夏娜說道:
“無聊透頂的訓練。拼命活動身體只會造成疲勞而已,一點用處也沒有!”
“你,你.......!!”
擦拭沾了滿臉的泥巴後,體育老師站起身來。髒兮兮的臉因憤怒而漲得通紅。
夏娜自然是絲毫感覺不到對方的怒氣。
“喂!你來結實這堂課到底有什麼意義!”
僅僅開口如此質問。
(哎呀呀!果然、又變成這樣!)
“......夏娜。”
篤定山雨欲來的悠二小聲喊道,夏娜則把靠在肩上的吉田放開並交給他。
悠二接過少女,對少女纖弱的身體已經氣若遊絲的呼吸大感吃驚,不禁探向她的臉。
“你不要緊吧?”
吉田臉色蒼白,卻仍然微微點頭。
看來情況還不至於太嚴重,悠二松了一口氣,隨即把吉田交給其他女同學。
在眾人身後,體育老師語氣激動地扯開嗓子大吼:
“你好大膽,居然敢踢老師!”
體育老師完全不理會夏娜的質問,逕自逼近她。雖然同事們早就頻頻勸告他這招“對平井緣根本沒用”,他還是企圖施展淫威。
“你這個不良少女!!竟然對老師施暴!停學!不,我要讓你退學!!”
面對狂吠亂吼的大塊頭體育老師,雙手抱胸泰然自若佇在原地,身材嬌小的夏娜只淡淡地說了一句:
“連說明也不會嗎?”
“聽清楚了!有問題!這就是問題行為!!”
完全牛頭不對馬嘴。
這也難怪,因為體育老師根本不想好好談。這個人只知道一味發洩自己的情緒罷了。
更遑論圍在他四周的學生們,目睹他失控的模樣實在失望到了極點。
於是到了後來......
(礙眼的傢伙!)
夏娜的細眉轉為平直,這是宣告她即將開始戰鬥的表情,一眼便看出端倪的悠二以他自認最適當的時機大喊出聲:
“用踢的!”
夏娜正要採取行動之際接收到這個奇怪指示。
“?”
倘若高喊“住手!”夏娜一定不予理睬,絕對會一拳往眼前吠個不停的廢物臉上揮過去。不過,既然一切尚未開始,於是她便按照悠二的知識,狠狠地踢飛這個廢物。
就她的動作來看,她只是輕輕地甩出一腳,然而這對常人來說威力驚人的一踢,讓體育老師像搞笑漫畫一樣整個人飛了出去。
體育老師畫出一個完美的抛物線,接著重重摔向地面,發出咯嗓一聲的怪叫。
“哎~呀呀..........”
雖然是自己的指示,但悠二眼見這一踢的恐怖怪力不禁歎了一口氣。他在同班同學的注目禮之下,先抓抓頭再深吸一口氣,故意拉開嗓門大喊:
“老師!‘突然闖進’跑道太危險了!”
夏娜一臉莫名其妙。
眼鏡怪人池不愧是結識多年的老朋友,第一個意會悠二的企圖,於是也同樣故意以大家都聽見的音量大喊:
“被踢開也沒辦法呀!”
佐藤咧開嘴一笑,揮動雙手作出煽動身旁同學的手勢,幫腔道:
“就是啊——!因為平井同學跑得很快!”
面面相覷的田中,最先提高音量:
“所以,沒辦法說停就停嘛!!”
終於恍然大悟的同班同學們開始不約而同高喊。
悠二與池肩並肩,佐藤與田中一搭一唱,操場跑道響起一陣聽似歡呼的喧嘩聲。
“我剛剛看到了,導師正好沖到平井面前!”
“我也是!”
“啊哈哈!老師,你好倒楣哦!”
“我的眼睛模糊,看不清楚前方!”
“好象發生車禍一樣哦!”
在這場完全沒有自己置嘴餘地的鼓噪聲中,
“....你...你們...這些傢伙.......”
體育老師仍然以趴倒在地的姿勢,發出像是咒駡的聲音。
為了平息這場喧嘩,悠二網身旁的夏娜靠過去,低聲問道:
“能不能恐嚇一下?”
自己大概是受了夏娜的影響,個性愈來愈惡毒了!悠二試圖推卸責任。
同樣的,趁著眾人喧鬧之際,藏在運動服裏面的亞拉斯特爾悄聲說道:
“對了,就用我們‘收錢’時常用的那個方法怎麼樣?”
“有道理,這個看起來只要恐嚇一下,就會乖得跟貓似的。”
經過這段在一般生活中也很容易想像得到的危險對談後,夏娜再次邁出步伐。
簡單一個動作就讓全班同學再次鴉雀無聲。
體育老師發現,在冷不防降臨的肅靜之中只剩下腳步聲,臉色立刻刷白。
“‘你現在,正好在跑道上!’”
令人不寒而慄的對白。
“唔.....哇.......”
體育老師拼命掙扎想要逃走,只聽見磅的一聲,一隻腳往他鼻頭前方的位置用力一踩,貼在地面的肚子也被震得搖晃。接著踩在地上的這只腳再度舉起。
眼前,牢牢固定在地面的跑道多了一個深達五公分,與鞋底同寬的腳印。
體育老師驚愕與恐懼地瞠圓雙眼,悠二則不忘加上最後的提醒。
“老師,‘以後要小心點,否則會有危險哦!’”
“.......聽明白了?”
夏娜露出兇狠至極的笑容如此說道,體育老師使盡渾身解數點頭如搗蒜。
悠二面帶微笑地補充了一句詢問:
“請問,現在應該可以下課了吧?”
體育老師隨即用力點頭。
“接...接下來是、自修時間!”
隨口回應之後,便踉踉蹌蹌地逃之夭夭。
這次,學生之間終於爆出毫無顧忌的歡呼。
其中,悠二看向身旁。
“動作真快...等一下等一下!不用追了!”
他連忙制止打算沖過去的夏娜。
“為何?..一定要乘勝追擊才對吧.....!?”
此時全班同學將兩人團團圍住。
大家隨手勾肩搭背,不管是語氣興奮的讚賞有加,或玩笑性的戲弄挖苦,兩人被眾人又推又擠。。一同上課只有短短一個月的同班同學,,在此時所有的人頭一次抱著相同的心情,大肆喧鬧起哄。
悠二既驚又喜,同時也擔心夏娜的反應,這時身體被重重打了一下,不禁哀叫出聲。
夏娜翻著白眼,被這股硬將她團團圍住的歡呼與善意的碰觸淹沒。
當中,池輕拍了一下悠二的頭,隨即離開群眾的眾人,並呼喊同樣拍了悠二背部一掌但力道卻猛烈非常的田中。
“喂——田中!麻煩你來背吉田。”
“好,就來了。”
粗壯的手臂輕背起原先躺在其他女同學膝上的吉田(佐藤羡慕地看著,同時以手帕扇著吉田的臉。),送往保健室。
就在一連串的騷動之後。
接下來的時間,悠二一群人舒服地躺在春天的草皮上睡了一個好覺。
於是,平井緣——也就是夏娜,在無心插柳柳成蔭的情況下,成了班上同學的人氣焦點。
她的人氣旺到連在換衣服時,其他女生甚至會拿著梳子,幫她整理先前因為躺在草皮上而沾了一堆雜草的頭髮(大概是看不下去她不修邊幅的模樣吧)。......只可惜,悠二看不到這個讓人倍感溫馨卻又膽戰心驚的情景。不過據說,幸好夏娜並未多說什麼,乖乖任由眾人擺佈。
話雖如此,並不代表夏娜變得平易近人,從此大家和樂融融。程度最多只是從“無法無天的學生”,跳級晉升成為“貼身保護老師”罷了。
不過今天,再體育課之後的午休時間,已經不象昨天那樣有一堆人離開教室了。有近半數的人留在了教室裏。
對悠二而言,不論是出自有意或無意,他其實並不清楚,讓她與班上同學打成一片的這種行動究竟有沒有意義。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經過前天與昨天的事情,悠二的膽子變大了。經過巨大的玩偶、鐵球、大批卡片與爆炸之後,只會叫囂的體育老師就跟一隻家蚊沒啥區別,根本沒什麼好怕……不對不對,不能有這種自大的想法,不能因為自己沒有未來就自暴自棄,必須有效利用剩餘的時間,只是這麼做有什麼用……
閑著無聊胡思亂想之後,接著目光在教室裏游離。
(反正總比孤獨地被拋棄在這裏好吧。)
不假思索無法下結論的事情,悠二決定坦然面對事實。
跟昨天一樣,他大口嚼著便利店的飯團。順帶一提,他之所以吃飯團,主要是緣自少年愛逞強的心理,覺得吃拜託媽媽做的便當太丟臉了。
“對了,今天還要留到傍晚再走嗎?今天的課比較少,可以提早放學。”
悠二卡吱卡吱地咀嚼海苔,邊對隔壁座位說話。
“不,必須在傍晚之前離開。因為這次的敵人比較棘手,起碼要找個對我們比較有利的地點應戰。”
夏娜還是老樣子,津津有味的吃著鳳梨包,購物袋依然裝的滿滿當當。
到底是吃到哪里去了?(很不禮貌餓...)悠二盯著她那一手就能掌握的細腰心想。(我靠..)
“你在看哪里?”
被夏娜一瞪,悠二連忙別開視線。
“呃,沒什麼......對了,你說的有利地點在哪里?”
“總之就是人煙稀少的地方,誰叫你一個不注意就擅自行動、礙手礙腳!”
“原來如此,謝謝你了。”
悠二由衷表示謝意。
“囉嗦囉嗦囉嗦(最喜歡這句了~)!我說過,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而已。”
夏娜粗魯地把剩下的哈密瓜麵包全部塞進嘴巴,接著,從帶子裏拿出兒童專用的加糖咖啡鋁箔包飲料,一面隨手轉動很難打開的包裝口,一面道:
“最起碼只要查出你體內的東西是什麼,我們的辛苦就有代價。”
“我體內的東西有這麼神奇嗎?”
悠二身處日常生活之中,差點就忘了異次元世界的事。
自己其實是死人的替代品“火炬”。
同時也是體內藏有“紅世使徒”寶貝的寶庫“密斯提斯”。
或許是潛意識,想忘記也說不定。
仿佛不允許他忘記一般,異次元世界的證明——夏娜就站在眼前,散發出不容質疑的存在感。
“嗯,好像是蠻棘手的東西,對吧,亞拉斯特爾?”
亞拉斯特爾難得遲疑了一下才回答。
“......恩,為了確認你體內的東西,首先必須讓你消失。”
正與鋁箔包包裝口搏鬥的夏娜並未察覺這一點,一逕補充內容。
“可是還沒查出寶具的性質就貿然打開的話,後果不堪設想,以前曾因為這樣而踢到鐵板。”
“喂喂,原來我的安全只不過是這種程度啊!”
“對,就是這種程度而已。”
夏娜特意促狎似的講明事實。
不料悠二卻泰然自若的予以回應,應該說他總算有辦法應答了。
“哦~這樣啊?”
“……看樣子,你已經不象剛開始時,那麼在意自己的生死問題了。”
“恩?不,其實現在想到自己距離消失的時間越來越近,我還是害怕,不過,話說的再多也無濟於事。”
“……”
悠二釋懷的模樣讓夏娜燃燒起一把無名之火。
這個“密斯提司”只是個道具,既然如此,不管他有什麼想法都與自己無關,那為何自己會有一肚子火氣?她到底在期待什麼?不喜歡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感覺嗎?
夏娜對於內心浮現的眾多思緒,以及對思索這些的自己,產生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怒,並在胸中盤旋不去。於是不自覺的用責問的語氣說道:
“那你放棄了嗎?”
所得到的仍然是從容不迫的答復:
“不曉得,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不過,你跟亞拉絲特餌願意陪我,我真的很高興……只有這一點可以肯定。”
“……?”
出乎意料的一番話,讓夏娜好象看見什麼異形的眼光盯著悠二。
悠二臉上仍掛著掛著平靜的微笑。(心動了嗎?娜娜?)
“身旁有瞭解實際情況的人陪伴,對我而言就是很大的心靈支柱。”(HOHO 算是告白嗎?)
“我們是你的心靈支柱?”
夏娜抱以訕笑。
這個人對自己有所期待。這個想法與自己剛才的念頭似乎有所雷同……一發覺有種即將跨越彼此界限的感覺,她突然想要撇清關係。
“你把我們這兩個將要送你上死路的人,當成支柱?”(好狠的話.....)
“你們只是告訴我真相而已,要殺掉我的又不是你。”
悠二在這一點上極力否定。
“哼!還不都一樣。”
“不,不一樣。”
“一樣!”
“不一樣。”
“一樣!”
“不一樣。”
爭論到最後,倆人面對面彼此瞪著對方。
“……”
“……”
在這場看似平靜但感覺即將迸發出火花的對峙中,傳來一個非常拘謹的聲音。
“……恩……那個……”
兩人轉過頭,只見一名含蓄的少女,正滿臉通紅的低下小臉站在原地。
就是先前在操場上昏倒,被夏娜(以結論來說)所救的同學一美。看樣子,她剛從保健室回來,臉色已經沒有那麼蒼白了。
“吉田同學?”
意外人物的出現讓悠二稍稍吃了一驚。
夏娜從存在的殘渣搜尋到關於這名少女的記憶,看來是平靜緣的朋友,不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交情。
“那……那個,小緣,剛剛,體育課的時候,真……謝謝你。”
吉田的聲音太小,而且講話又斷斷續續,實在很難聽清楚。
夏娜的心情沒恢復,再加上與悠二爭執被人打斷,讓她更加煩躁,所以故意冷冷的詢問:
“什麼事?”
“喂,笨蛋!人家和你道謝,你起碼也得回一句‘不客氣’吧!”
“你說誰笨蛋!!!”
見到悠二出面解圍,夏娜心理很不是滋味。於是用和吉田天差地別的強硬口氣說道:
“我只是,出手教訓擋我去路的傢伙罷了!”
“啊~~是,說的也是……”
悠二很清楚這個女孩說話向來不留情面,不過也聽的出她現在的口氣,比平常來得更厲害。
吉田本來就很膽小,現在被夏娜的語氣嚇的更是要縮成一團。
看到吉田幾乎是因為自己與夏娜的爭論而受池魚之殃,悠二開始同情起她來,再思索如何出言安慰她的時候定睛一瞧,發現她的手上,拿著一個單手就能遮住的小型便當盒。
“啊……便當。要一起吃嗎?”
“恩,好,好的……”
吉田聞言,臉上綻開笑容。她的笑容如同原野的小花受到雲間的陽光照耀一般,讓人有種意外驚豔的感覺。
她的微笑讓悠二松了一口氣。
(跟夏娜差十萬八千里啊……)
身為火霧戰士的夏娜(除了嘲笑別人之外)的笑容就跟火焰一樣,一種能自行散發耀眼光芒的力量。
(怪了,我是在比較什麼啊?)
悠二無緣無故的感到難為情,為了掩飾這種情緒,他幫吉田拉了張空椅子過來。
“夏……咳咳,平靜同學,反正沒什麼大礙,大家一起吃飯聊天沒關係吧。”
其實同班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悠二與吉田幾乎不曾說過話。包括剛剛的事件在內,總共只有兩次還是三次吧。她給人的印象就是,一個總是坐在自己位置上,乖乖讀書的女孩子。
不過,跟女生交朋友感覺還不錯。
(況且,吉田同學仔細一看還蠻可愛的。)
想到自己還保有一般青少年健全又有點不正經的心態,悠二的表情緩和許多。
而夏娜方面........
(她是想借著剛才的事件,再次跟因“存在之力”薄弱之顧,而疏遠的平井緣搏感情嗎?)
她在內心冷靜作出判斷,同時語氣粗魯地回答:
“隨便你。”
何必用這種口氣講話?悠二嘟囔著,吉田則以同樣細小音量答道:
“謝....謝謝....”
此時.......
“喂~.......”
傳來熟悉的呼叫聲。
位在吉田身後,包括出聲的池在內,佐藤跟田中也戰戰兢兢地舉起手。看來他們一直在旁邊觀察事情演變。
悠二面露苦笑向他們招手。
於是這三人加入,展開一場熱鬧的並桌午餐聚會。
田中開始大聲說話,佐藤跟著插科打諢、池在一旁吐槽、悠二由加以補充。吉田偶爾輕笑出聲,,但只是專心吃著便當,並未加入聊天行列。
夏娜對眾人置之不理,默不作聲從自己的購物袋拿出豆沙包、肉包、巧克力不斷食用。過了一會兒,等到悠二離開聊天行列,她扯著悠二的衣袖,把臉湊過來抱怨。
“這樣我沒辦法跟亞拉斯特爾說話。”
“有什麼關係?偶爾也跟一般人類相處看看嘛。”
“你管那麼多幹嘛?”
“沒有啊,之前大家圍著你的時候,你不也是很開心嗎?”
“我只是搞不清楚狀況罷了。”
“要改善這個情形,最好還是多跟大家接觸。”
“改善?什麼意思?”
見兩人把臉湊近低聲交談,吉田首次開口:
“.....你們兩個....好、好像.....感情不錯。”
“沒、沒這回事!”
面對窺探般的視線與質問,悠二揮著手拼命否定,不過池等人也帶著有些羡慕的語氣,異口同聲說道:
“哎呀,好羡慕呦!”
“嗯,嗯,真羡慕!”
“實在太羡慕了!”
放學時間比昨天來得更早。
悠二表示一定要趁著池等人還沒找他逛街之前離開,於是跟著夏娜如脫兔般一溜煙跑出教室。
田中與佐藤一臉詫異的從教室窗口探出頭,目送兩人快速離去的背影。
“嗚恩恩,這兩個突然一起溜掉哦,是要去約會嗎?不可原諒!”
“先別管原諒不原諒的問題,真麼想到會是那個平靜,果然那小子有特殊愛好。”
說著說著兩人相互點頭,打算找他們去逛街的池此時站起身來。尚未開口便看見吉田正四處左顧右盼。
“吉田同學,平靜同學和BJ同學一起回去了。”
“啊……和小緣嗎》”
池注意到彼此對話的主語有些不同。仰起頭片刻,接著向吉田提議。
“對了,吉田同學……”
此時,離開學校的夏娜和悠二,走進由學校通往禦崎大橋的大馬路上,擁擠的人群中。
太陽依然高掛,距離黃昏有段時間。
“這下子,一定會被他們誤會的。”(已經不僅僅是誤會了啦)
悠二配合身旁大步往前走的夏娜,稍稍加快腳步。
“你在說什麼啊?”
“沒有,一點私事而已。”
“?”
當初說要找人煙稀少的地方,不知為何夏娜卻往市中心走去了。
兩人來到連接住宅區和商業區的禦崎大橋。
悠二如第一天晚上那樣,環視周圍有沒有火炬存在。
兩端鋪有寬廣人行道的大鐵橋上,果然有許多名胸中懷抱著靈火的火炬熙來攘往。現在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比剛開始集中注意力看的更清楚。大概是因為已經掌握到集中注意力的方法,即使靈火本身非常微弱,相隔也有一段距離,他還是可以看出來。
在這種叫人灰心喪志的景象中,悠二開口到:
“對了,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要問什麼?”
“你說過有一群胡來的傢伙,專門在這個世界吃掉存在之力,完全不顧世界會產生扭曲對不對?可是他們為什麼會一絲不苟的把殘渣變成火炬呢?”
一名年齡與他們相仿的女孩經過行走中的兩人身旁。
“……我記得,火炬可以緩和世界的空白所造成的衝擊,沒錯吧?就算不費這些工夫,只要拼命吃人累積力量的話,根本就不怕火霧戰士不是嗎?”
夏娜搖頭。
“我們火霧戰士,會在感受到世界的扭曲或是對方的‘自在’發動力量後追蹤使徒,一旦有人毫無節制的濫捕,導致世界的均衡嚴重瓦解,全世界的火霧戰士便會聯合起來,採取行動追殺那個傢伙。”
胸口的亞拉絲特而繼續接話。由於夾雜在人群中,所以並未引起注意。
“例如法力亞格尼那種程度的‘魔王’,自然擁有一般使徒無法比擬的力量,很不巧,包括我在內,給予火霧戰士力量的全體使徒和都是魔王。一旦雙方交戰,勢必無法輕易收場,有些人不能以單純的力量來衡量。”
夏娜再次開口:
“一般濫捕者都會儘量避免與火舞戰士交手,因為棘手難纏又得不到好處。還不如花點時間設個火炬比較省事。”
“哦~原來如此……那麼,如果想給那個法力亞格尼好看的話,要怎樣才能找到他?如果那傢伙很有名的話,可以和其他火霧戰士交換情報,試著推測出他的根據地或企圖……”
“哦,這是不可能的。”
夏娜斷然推翻悠二的提議,輕盈的躍上鐵橋的扶手。
“哇!你這樣太危險了……對了,你剛剛說什麼?”
在周遭人們投注的好奇目光中,夏娜水準張開雙手,其中一隻手還抓著書包,像在表演雜技一樣輕鬆自在的走在上面。
“我說不可能,除非偶然遇到,否則根本沒有聯絡方式。”
“啥?”
踩在細長扶手的步伐宛如跳舞一般充滿韻律感。
被每一步的跳躍嚇的手足無措的悠二,模樣看起來很好笑,於是夏娜故意用力往前躍出。
“就是……每位火霧戰士之所以加入戰鬥,是出於各自不同的背景和理由,加上大家一向只相信自己的力量,所以不適合團體行動。”
彈跳的動作引來的好奇目光讓悠二滿臉通紅,點頭應了聲恩。
“這一點看的出來?”
“你說什麼”
“沒有,沒有什麼。”
“……總之,在世界各地到處巡視,自然就會發現‘使徒’的殘渣也就是火炬,根據靈火的強弱就能分辨出新舊程度,接下來只要埋伏在附近就行了。”
“真沒想到作法是這麼籠統……沒辦法直截了當抓到敵人嗎?”
“只能憑大概的感覺,猜測‘好象就在附近’,等到敵人來到近距離或者使用‘封絕’,就能鎖定位置。發現你時也是這樣,火速趕來,看到一個一臉呆樣的火炬哇哇大叫,害我忍不住笑出來。”
望著夏娜說話時一臉瞧不起人的模樣,悠二也不甘示弱的反擊。
“……裙子。”
上下飛揚的裙擺內側飛出一腳,掃過眼前。悠二的眼前一暗,連忙捂住鼻子,隨後才發現夏娜已經跳下扶手,站在一邊。
“當對方使用封絕準備要吃人時,我就乘機闖入,要是對方發動攻擊,我就把對方打倒,事情就是那麼簡單。”
“總之,火霧戰士就是個人行動,到處打遊擊戰就是了。”
“沒錯,以‘紅世使徒’的立場來說,潛伏在這個世界吃人是他們的自由,而追殺殲滅他們是我們的自由。”
亞拉絲特而有些不悅的說道:
“話不能說的這麼簡單。我們之所以來到這個世界,殲滅愚昧至極的同胞,最重要的是擔憂這兩個世界的平衡遭到破壞。”
“是、是、我明白。”
夏娜開懷的笑容以答。只有在面對亞拉絲特而時才會露出這種可愛的表情,摩挲著鼻子的悠二有種不公平的感覺。
“可是,從我一來就覺得……這個城市有點古怪。”
夏娜抬頭望著成排矗立眼前,充滿壓迫感的商業大樓。
連接數條道路,以包含大型共車總站在內的禦崎市車站的車站大樓為中心,包括市政府、公司行號、百貨公司、地下街在內的鬧市區在兩人眼前一字排開。
悠二也邊仰望邊問到:
“哪里奇怪?”
這麼一提才覺得,好象什麼事都不太對勁。
在此之前從來不曾留意過這個司空見慣的景象。然而在那層薄薄的表像之下,或許是連接到另一個既深且又廣大的異次元世界。
“以那個法力亞格尼一個人的普通食量來說,火炬的數量實在過多。”
夏娜認為,悠二也許可以從一個意想不到的觀點,提出足以讓他們當作參考的意見,於是抱著期待說道。由於與自己的使命息息相關,這分期待的心情不能如同在學校之際那般焦躁。
“燃燒程度方面,從約在昨天被吃掉的新火炬到即將消失的舊火炬,老實說數量實在太多,假如不是定居在這個城市,數量不可能這麼多。”
“……然後呢?”
聽到這個摸不著頭腦的答復,夏娜大失所望。
“你的反應還真遲鈍。”
擅自期待又擅自失望……一直在意他人想法,完全不像自己平常作風的這個事實,如今讓夏娜感到惱火。即使明知是自己任性,語氣仍然藏不住不悅的心情。
“想要啃食、使用、玩弄力量,其實去哪里都可以,一般‘使徒’都是這麼做,數量如此龐大的火炬如果逐漸在同一個地點消失,世界的扭曲將會因此擴大。既然法力亞格尼寧肯冒著被火霧戰士發現的危險……想必這個城市一定有什麼東西,或是他想在這裏進行什麼計畫。”
“那會是什麼?”
能不能講點別的啊!夏娜心想,邊口氣粗魯的回應:
“我哪會知道這麼多!據說那個法力亞格尼的手上有很多寶具,一定跟這個有關吧。”
不曉得夏娜為何會這麼不高興,所以悠二只好詢問最底限的問題:
“那……那你打算怎麼辦?”
“黃昏之前先在這附近繞一繞,接著再到你家中嚴正以待。”
“搞半天,還是要等對方先行動嘛!”
悠二下意識說出一針見血的話。
夏娜更是一肚子火,不再開口。
悠二再次眺望高樓大廈,看著並非找人也不是找東西的方向。想像著位於這個司空見慣的景象,這層表像另一端的異次元世界。
“當我們站在這裏時,是不是有人正被啃食,或是靈獲熄滅被人遺忘呢?”
對於這個多此一舉的問題,夏娜簡短表示肯定。
“沒錯,全世界從以前就是這樣。”
她抱著莫名的報復心理故意說道:
“這就是你所知道的‘真實’……害怕嗎?”
兩人身邊,又路過一名女性,體內懷抱著一縷即將熄滅的靈火。那是年約20出頭,身穿粉紅色套裝的美女,原本正值人生之中的黃金時期。
然而,她馬上就要消失了。
這就是——真實。
自己在不久的將來,無可避免的也會和她一樣。
悠二心中如此思索,卻抱著平靜的心情回答:
“我不是說過,我當然害怕,只是,這麼說好了……我現在感覺很輕鬆。”
這個不可思議的回答讓夏娜不由得忘卻了剛才的不愉快,抬頭望著悠二的臉。
悠二注意到了她的視線也回望著她,微微一笑。那是自然,放鬆的笑容。
夏娜連忙移開視線,用力踩著步伐快速往前走。
“……走了啦!”
“上哪兒去?”
“你問我我問誰!”
悠二完全摸不著頭腦。
“……喂,你從剛才就一直在生什麼氣啊?”
“我才沒有生氣!”
這句話她絕對不會說出口。
絕對不會告訴他,她覺得他現在的表情看起來好看多了。[好嘛……]
對於浮現這種想法的自己,覺得困惑又不知所措……[女孩子第一次被打動都這樣滴……]總之先以怒氣掩飾。不然她根本不知道除此以外的做法,也不知道該如何面隊。
“你的確在生氣啊……真是個怪胎……?”
“說沒有就是沒有!”
“好,好……”
拉住斜著頭的悠二,夏娜邁開大步穿越人群。
人潮洶湧的大橋……
距悠二與細娜所在的橋邊位置稍遠的橋柱暗處,四名少男少女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兩人。
“哦,總算往前走了。”
最前頭的是眼鏡如同觀測儀一樣閃光的池。
身後的吉田探出略顯不安的臉龐。
“可是……可是,這樣偷偷跟蹤,沒關係嗎……?”
聽她拘謹的語氣,左藤輕笑回答,他完全不躲不藏。
“別擔心那麼多啦,吉田,我們又沒破壞他的好事。”
“啊,哦……”
“他們相處愉快、我們人畜無害,總而言之就是萬事OK啦!”
雖然語氣顯得親昵,卻不可思議的並不令人討厭。,這就是這位美少年的特質。
在佐藤與吉田的身後,田中挺直身子佇立在原地。偌大的臉上毫不掩飾好奇心,放聲大喊:
“沒錯!為了日後參考之用,我們必須從頭到尾觀察阪井與平井同學之間溫馨感人的交流!走吧,吉田同學!”
“知、知道了。”
面對緊握拳頭的極力勸說,吉田不得不用力頷首。
“喂,不要太大聲免得被發現。阪井就算了,平井可是很恐……呃,抱……抱歉。”
池正想把臉轉向田中之際,感覺自己的肩膀撞到一名穿著紅色套裝的年輕女性。(*那個是火炬)
“嗯?怎麼了,池?”
佐藤納悶地詢問。
池呼地轉過頭,剛剛我的肩膀好像撞到什麼東西……到底是什麼?
“呃?沒有。”
池自己也歪著頭。
站在眾人身後的吉田遊移不定地小聲說道:
“那個,他們兩人走遠了……”
“偶,快點快點!不然會錯過決定性的一刻!”
“你在興奮什麼啊?”
有點無可奈何的回應田中的呐喊,池接著緊隨兩人身後離去,吉田等人也尾隨在後。
沒有人留意到,此時有個火炬熄滅了。
沒有人注意到,此時一名女子突然消失了。
世界仍然照常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