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時分,由長安通往東方郡的官道上,一隊人馬揚塵蕩蕩,路旁行人都退避一旁,看著熱鬧。
有人指指點點的道:“看到沒有,那中間的皇輿之上坐在那兩個黑衣侍衛身前的白衣公子,就是治好了垂拱皇帝怪病的神醫蔣琬,瞧他不過二十餘歲的樣子,可是目前我長漢最為炙手可熱的年輕侯爺了。“
旁邊的人不住的點頭,顯然誰都聽說了神醫蔣琬的事情,長安城中無小事,一點風吹草動便能傳遍天下,更何況是這種曠世奇聞,隨著眾人口耳相傳,早已變得面目全非,越說越是邪乎,似乎蔣琬就是華佗再生、星宿下凡一般,不過這些蔣琬卻是一無所知,便是知道,也不過哂然一笑而已。
“嗚嗚”的軍號響徹數裡,最前面是兩面玄黑色大旗,迎風招展,一書“代帝出巡”,一書“國壽永康”,筆力酋勁,乃是當朝文淵閣大學士朱文禮親筆所書,專為皇家製作衣物輿服的禦剪用金銀絲線巧穰而竹,龍飛鳳舞,獵獵作響。
這隊士兵衣甲鮮明,全體黑色,手中執的俱是兩人高的長戟大槊,衝鋒陷陣這時最具威力,平常若非皇帝出巡,根本難以見到,走動之時,甲僮不髦聲鏗然,將當中蔣琬等人的車輿護在中央,前後各有一千名鐵騎,分別開道和壓陣,數十精騎不斷的往來其間,以防萬一。
蔣琬靜靜的坐在那裡,這次出巡他只帶了情兒一人,銷衣則留在長安府中,應付一些急務。當此之時,蔣琬身邊可以依靠信任的,也只有情兒銷衣二人而已,不過那中年醉漢倒是跟了來,他並不隨大隊而行,但每到入夜大軍停宿。
他卻似是早已算准等侯在那裡一般,每次都是一個模樣,一手木劍,一手酒壺。跌坐樹下,開道的那些士兵這幾日都見了鬼一般,清晨大軍開拔,他還在那裡醉臥而泥,顯然沒有個三兩天別想醒得過來,可是黃昏時分大軍投宿。這人卻早已等侯在那裡,仿佛已經等了半天地樣子。可一路上。也沒見到他超過去啊,這人難道是鬼,竟有縮地成寸的本事。
第一次第二次不覺得,第三次第四次只覺得碰巧,這人怎麼那麼眼熟呢。等到第五天傍晚,當大軍到達之時,徑直往早已包下的“紫福客棧”而去。卻見門前大槐樹下,一個破衣敞履,靠樹坐著的中年大漢正一身酒氣的拿著酒罈往喉中倒下,不是那酒鬼是誰?
這下就算眾士兵再遲純也感覺到不對勁了,便有兩個人想上去抓住他問他一番,是不是奸細,天下哪有如此巧合之事,不過蔣琬卻含笑揮手止住了,下車走到那醉漢面前,道:“明日便可到落霞山了,今晚可要大醉一番,據說這留仙鎮,最出名的,就是這紫福客棧地仙人醉,仙人都要醉倒,不願離去,先生可要飲上一壇麼?”
一聽“仙人醉”三字,那個一直眼睛混沌的中年醉漢驀然雙眼一亮,一甩手便將手中的酒罈扔出三十丈遠,“啪”的一聲在那個“留仙鎮”地石碑之上摔得粉碎,酒香四溢,有識貨的聞到那股冷冽的酒氣忍不住吸了吸冷氣:“殺人酒!這種酒也有人敢喝,喝一小口都如同割喉一般,只有塞北之地才有!”
那中年醉漢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蔣琬的肩膀:“你小子雖然不錯,不過也太小看我了,一壇哪裡夠,先上二十壇!”
其他士兵看得又驚又氣,而對剛才他不偏不倚那一手甩酒罈的功夫則暗暗驚駭,軍中也有高手,不過即使是號稱長漢第一將軍的戰神方,也未必能做到這一手。這中年醉漢到底
神聖,他若是對欽差不利,那……
一想到這裡,那些士兵便想沖上前將那中年醉漢與蔣琬分開,以防不測,如此近地距離再加上那人如此高的武功,若要刺殺,只怕蔣琬這樣一介文弱書生,絕對只有一擊斃命地份兒,到時他們回去,都只有掉腦袋的份兒了,居然在大軍眼前,輕易刺殺了朝廷命官,皇帝眼前的紅人。
可是讓眾人大跌眼鏡的卻是,蔣琬卻絲毫不覺,對那中年醉漢髒兮兮的大手拍在他那潔白地長衫之上沒有任何不滿,反而謙遜的笑著伸出左手道:“是琬的不是,不過這仙人醉可是號稱一壇即醉,還沒有人能喝上一壇而不倒地呢,先生真的要喝上二十壇!”
那中年醉漢一臉不屑,拉著蔣琬的手便向“紫福客棧”的大門走去,這時情兒已經從後面的馬車中趕過來,扶住那中年醉漢的另一隻手,三人走到大門口。
就在此時,忽然身後一個清冷如銀鈴一般的聲音說道:“店家,我要住店!”
那店小二早就接到吩咐過來門前侯著,陪笑道:“對不住,女官,家店給諸位軍爺全包下了,您另找一家吧!實在對不住!”
蔣琬與情兒回過頭,便看到一個黑衣女子正騎在一隻灰色的小毛驢之上,不知何時到了店前,面上蒙著一層薄薄的紫紗,使人看不清她的臉,那店小二只是不住的賠笑,卻是絕不敢放她進去的,早有數日之前便已經接到吩咐,這幾日都沒敢接客,因為這批軍爺可是要前往落霞山迎請祥瑞的,隨便拿一個出來也能把這裡的掌櫃的嚇死了,他們平常接觸的最高的也不過一個鎮長,連縣丞都沒機會見上一面,而此刻,這些士兵中最低級的,也相當於正七品。而且都是在長安呼風喚雨的角色,更何況還有一堆的欽差大臣,其中禮部尚書周妙誠,戶部尚書文紫山,只是副手,就已經他們這一輩子都沒見過的大人物,以往只在傳說中才能聽到,更何況,還有此次的主兒,關內侯太醫令蔣琬!
不知為何,蔣琬與情兒第一眼看到那神秘的紫紗少女的時候,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是明明那人卻又蒙著一層面紗,讓人看不清她的樣子,心中略微一怔,那邊廂已經鬧了開來,有幾個士兵粗暴的就想伸手去推那少女,蔣琬雖然一時想不通,卻還是揮手制止道:“算了,反正這客棧也那麼大,房間還有多,就讓她住這吧。我們此次只是為了聖諭,能不擾民,便不擾民。
”
蔣琬既然開口,眾人也就無法了,那店小二伸手替那紫紗少女牽過毛驢,邊笑道:“這位大人放你進去了,請跟我來!”
那紫紗少女跟著那店小二走向店中,自有人替她照顧毛驢,她一雙清水寒星一般的眼睛在蔣琬身上停留了片刻,淡淡的道:“适才多謝這位公子了!”
蔣琬還沒來得及說話,微微的一陣香風過後,那紫紗少女已經走入了紫福客棧之中,只留下一個窈窕的背影給眾人。
情兒向蔣琬低聲道:“公子,這女子來頭很是可疑!”
蔣琬點了點頭,心中也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尤其是那少女說話時的口氣樣子,那股熟悉感越發強烈起來,只是一時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不過也未太在意,有中年醉漢在側,這個世上還真沒有幾個人能威脅到他,微笑道:“我們進去吧,一切,隨機應變便是。”情兒點了點頭,三人這才進入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