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隴西烽煙 卷八 征伐四野 【第141章】 懷技其罪
公元前403年,韓、趙、魏三家得到周威烈王的承認,正式位列于諸侯,韓國建立。韓國的開國君主是晉國大夫韓武子的後代,建都于陽翟(今河南禹縣)。
公元前375年,韓哀侯滅鄭,遷都新鄭。
韓國是戰國七雄之一,起源于三家分晉︰春秋末年,晉國大夫趙襄子、魏獻子和韓宣子于公元前433年先行暗殺智伯,然後再將晉的領地瓜分,成為三個諸侯國。後世歷史學家將韓、魏、趙三國與秦、楚、燕、齊合稱戰國七雄。
韓國初都陽翟(今河南省許昌市禹州),滅鄭國後遷新鄭(今河南省鄭州)。韓國國勢最強是韓昭侯在位時,他用法家的申不害為相,內政修明,韓國成小康之治。由于地處中原,韓國被魏、齊、楚和秦國包圍,所以完全沒有發展的空間,國土也是七國之中最小的一個,使韓國成為第一個被秦所滅的戰國諸侯國,于公元前230年滅亡。韓國最著名的人物是法家代表人物韓非,他是韓國貴族,其思想卻為秦國所用。
韓國北臨魏趙,東有齊,南有楚,西有秦,四面受敵。幸而韓國以其著名的兵器--弩,為各國所畏懼。所謂“天下之強弓勁弩皆從韓出”,韓國的強弩據說能射800米之外,“遠者括蔽洞胸,近者鏑心”。除此以外,韓國出產的劍也異常鋒利,皆“陸斷牛馬,水截鵠雁”,“當敵則斬堅甲鐵幕”。
根據後人考證,商鞅變法之後秦軍武器裝備的制造能力和制造工藝得到提升的一個重大原因。便是秦國從韓國獲得了相關的技術。(一再有讀者對此解釋抱有歧論,認為秦國的青銅兵器在春秋時期便已稱雄,但此一事實確實是發生在商鞅變法之後。)
經過一月的急行軍,無敵所率領地迎親隊伍終于抵達了韓國陽城。陽城位于新鄭之西,乃是韓國商貿大城,按照先早便擬好的兩國交函,秦君嬴無敵是不能率領大軍直抵韓國首都新鄭城下的,只可駐足陽城,等待韓國君上仁敬將齊國使者送至陽城。
韓國國君韓仁敬,便是日後史書中韓昭厘侯。也稱韓昭侯或韓厘侯。韓氏本是出自姬姓,後以國為姓,如魏國魏。
此次韓侯之所以欣然應允無敵率領大軍赴韓迎親,並非是給秦國或無敵本人面子,真要找一個說法的話,或許他是想給慎到一個天大的面子。韓國地處魏、趙、齊、楚、秦五國的核心地帶,等同于夾心餅干里的那個“心”,想要對外擴張謀取土地,這五國它是誰也打不下。想要發展經濟富國強民。無奈土地狹窄礦產匱乏,若不是他韓國手中掌握著制強弩和利刃箭矢的手藝作為屏障壁壘,只怕早就被各大國兼並了。
以此,在土地窘迫,物產貧乏的客觀條件下,想要強盛國家或艱難守成,便需要在很多方面下苦工,例如︰邦交。
(魏語︰刀架在脖子上,下手之前的動作謂之邦交!)
韓仁敬四年(公元前362年即位)九月二十二,新鄭王宮。
韓國第六代君主韓仁敬。是一位戰國時代著名地節用之君,處處惕厲自省,簡樸不奢。便如此時即便招待上賓齊國特使,身上所穿著的也是一領極為平常的綠色袍服,頭頂一方竹皮高冠,面色淡然而恭敬。似乎他此時並非是一國之君,而是學官之內的普通學子一般。
只听他聲調柔和的向上座的齊國特使慎到詢問道︰“今魏王欲以軹道(太行山的交通要道,今河南省濟源西北)及鹿(今河南省湯陰南)換我平丘(今河南省封丘東)、戶牖(今河南省蘭考北)、首垣(今河南省長垣東北)及馳道(馬車交通線),慎子以為可行呼?”
慎到听聞。略為沉吟之後答曰︰“此事韓侯當問國臣。慎到身為齊臣,不敢論之!”
(公元前359年。韓國將平丘(今河南省封丘東)、戶牖(今河南省蘭考北)、首垣(今河南省長垣東北)及馳道(馬車交通線)給予魏國,魏國將原為韓國的軹道(太行山的交通要道,今河南省濟源西北)及鹿(今河南省湯陰南)給予韓國,史稱“韓魏易地”。)
平丘、戶牖、首垣三地位于韓國東部,恰好地處魏國大梁之東,距離大梁極近。
從魏歸地安邑,平定公子之亂後,魏心中也動起了遷都大梁地心思。大梁(今河南開封)是魏國的第一大城,地處魏國的東南之地。雖說大梁不是都城,但大梁的城池規模與街市氣勢卻比安邑大上太多。且論地利之便,大梁地處豐腴的華北平原,北臨黃河,南依逢澤大湖,不論水路陸路皆是四通八達,經由李悝變法,使得此地成為了魏國乃至整個華北、中原地區最大的商貿物資集散地。
魏國當年之所以沒有將大梁作為都城,僅僅是因為韓趙魏三家分晉時,魏氏勢力範圍內的南部平原尚是貧瘠荒蕪的原野,大梁城也還只是一座小城池。而當時的安邑卻是魏氏的勢力中心,地處黃河汾水交匯處,農耕發達,城池堅固,自然便做了都城。不想自魏文侯起用李悝變法,盡地力之教,全力在黃河南岸發展農耕,大梁所在地華北平原地區自然得到天時、地利與人和,迅速富庶了起來。隨著農耕興旺,士農工商紛至沓來,大梁城只用百多年的時間便發展成為了一座文明天下的水陸大都會,重築大城池,工商雲集,店鋪林立,形成了天下第一大市魏市。
然而,讓魏國有些無奈和惱火地是,大梁的西面是韓國國土。東北面是韓國的平丘、戶牖、首垣三地,三地連成一線,被魏國的大梁地區呈彎月型半包圍著。因此,魏國若想遷都大梁,首要只是便是要將平丘、戶牖、首垣三地拿在手中。權衡利弊之下,魏這才派出特使,許以魏國東北部地軹道和鹿這個魏韓趙三國接壤處的土地進行交換。
韓魏兩國的領土分界,在戰國時代看來也屬于十分地詭異。從地圖上看,韓國就像一根拔地而起地竹筍,而魏國則如一塊覆蓋在竹筍上的面團。中部被高高頂起,整個韓國地北部幾乎完全被魏國包圍著。(戰國地圖請自行前往百度搜索!)
當然,從交換土地面積而論,無疑韓國佔了便宜,僅“鹿”這塊土地的面積就已經是平丘、戶牖、首垣三地的兩倍有余,更別說還送上一條連貫整個太行山地區的交通要道。可話說回來,眼下齊國正在攻魏,以齊軍目下勢態,齊魏之戰事態很不明朗。是否與魏國交換土地顯然還需仔細商榷。而慎到作為齊國送親特使,他地口中也就自然肯定有韓侯想要的信息。
韓侯見慎到對此事不欲幫助韓國置評謀劃,只得悻悻然自斟一爵,又問︰“齊與西秦,當真欲修秦齊之好?”
戰國時,“秦晉之好”這句成語並非是褒義的,而是一句隱晦罵人的話。
昔日秦穆公為求霸業,巴結強晉以求婚好,晉獻公既就把大公主嫁于穆公。後晉獻公年邁昏庸,立子為國君。殺太子申生。晉獻公二子夷吾、重耳別逃他國避難,後夷吾得穆公助,即位晉君。然不久夷吾就與秦國失和。發兵攻秦慘敗,只得割地求饒,還叫兒子公子圉到秦國做人質。秦穆公為了聯絡公子圉,把自己的女兒懷贏嫁給了他。然而公子圉听說自己的父親病了,害怕國君的位置會被傳給別人,就扔下妻子,一個人偷偷跑回晉國。第二年夷吾一死。公子圉就做了晉國君主。便跟秦國不相往來。沒想到公子圉又是一個忘恩負義的夷吾,秦穆公當然很生氣。立即決定要幫助公子圉的叔叔重耳當上晉國國君,于是把逃到楚國地重耳接過來,還把已經嫁給公子圉地女兒懷贏改嫁給他。
于是,此時秦穆公與晉國的關系可就很微妙了︰他是夷吾和重耳兩人的姐夫,又是夷吾的兒子公子圉的舊老丈人,還是自己的舅子重耳的新泰山。
最後,秦穆公的舅子兼女婿糟老頭子重耳在秦穆公的幫助下,如願以償的趕走公子圉,當上了晉國地新國君,成為有名的“春秋五霸”中的晉文公,秦穆公也在重耳死後不久,借機打敗已經成為中原地霸主的晉國,也成了“春秋五霸”之
因此,“秦晉之好”這句話以及等同含義的“秦齊之好”,在當時的某些場合說出來,等同于當面打人耳光,吐人唾沫!
當即慎到神色一變,漠然冷道︰“吾王固所願耳!”
韓侯听來暗暗冷笑,卻也不想冷場,當即持爵道︰“請!”
慎到隨禮持爵掩袖豪飲,以袖抹干酒漬後,腦中思念電轉,卻是突然揚聲問道︰“齊魏交戰,勢成拉鋸,今秦齊修好,共抗強魏,韓君以為如何?”
見慎到受激發飆,本就欲以從他口中探尋消息的韓侯自然高興,當下依舊淡然道︰“當以和為貴!”
慎到聞言,卻是面露不屑道︰“韓君可知,魏國上將軍龐涓曾有治國策論獻于魏,書雲首滅秦,次滅韓,則魏可謀天下。”
龐涓欲滅秦謀馬,滅韓謀弩之事天下皆知,自然不會被慎到捅出的危言給嚇壞,不過韓侯既然能當上國君,自然也還是有兩把刷子的。當下便見他呵呵笑道︰“魏國新敗,滅秦尚力有不逮,韓有何憂?”
韓侯這話地意思便是說魏秦戰事剛歇,既然魏國尚且不能滅秦,便必然不可能跑來滅他韓國,以此韓國沒什麼可擔心地。對于此點,慎到自然有所把握,便笑道︰“韓君可知,魏何以敗?”
韓侯搖頭,面色誠懇。拱手道︰“願聞其詳!”
“皆因秦有強弩!”慎到侃侃而談道︰“天下強弩,皆自韓出!今西秦所持強弩,是否為韓所出?”
“非也!”韓侯立即澄清道︰“天下諸侯皆卑秦,韓怎以國器資秦?”
慎到當即笑言︰“韓君此言,只怕魏人難信也!”
“哦!”韓侯听來,立時便知了慎到言下之意,卻還爭辯道︰“然秦人得墨者之助,墨者既有強弩,何以獨責韓弩?”
慎到笑言︰“墨者之弩,不易謀!韓國之弩。取之甚易爾!”
兩人這番對話,換做白話便是慎到告訴韓侯魏國為什麼滅秦失敗,原因之一便是秦國手中突然有了強弩。而天下人都知道,韓國造的強弩那是名聲在外,因此這秦國手中地強弩顯然是你韓國造的。對于這點,韓侯自然澄清說天下各國都鄙視秦國,我自然不可能冒著被天下各國譴責制裁的風險去資助秦國武器裝備乃至技術。慎到便說韓侯這話說出來別人只怕不信,尤其是吃了敗仗的魏國人,韓侯立馬表態說這次幫助秦國地墨者也會制強弩。為什麼非得污蔑是我韓國資助了秦國咧?
慎到便說從墨者手里搞這個制造強弩的技術。很難!但要從你韓國謀取這個技術,就簡單多了︰滅了你的國家便可!
換言之,慎到婉轉的點出了一個有可能被魏國拿來攻打韓國的借口。
韓侯腦門上有些出汗了!
韓國被五國包夾,要錢沒錢要地沒地,若不是手中有一票工匠能制造強弩用來保家衛國以及換取外匯,只怕早就被五國瓜分了領土。魏國有多強大,國土被包夾在魏國懷抱里的韓國自然是最明白的,或許魏國的十萬魏武卒要滅秦國還需跟秦人血拼個三五七日、二四八年,但要踏平韓國卻是輕而易舉,分分鐘便能擺平。
身為一國之君。雖然韓國沒有國保也沒FBI,但安插在各國政治圈附近的細作密探自然是有的,魏國乃至天下各國欲謀韓國強弩地事早就不是什麼新聞了。若不是各國間都自私自利企圖獨自謀取韓國制弩工藝而互相牽制的話,韓國還就真沒辦法找到這麼一個平衡,生存在各國的夾縫之中。而龐涓這廝打韓國主意的事情韓侯知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便說現在即便龐涓窩在魏國華山大營,可安邑方面已然有消息傳來言道此次魏國欲和韓國交換土地,便是龐涓謀劃為日後滅韓在做準備工作。
制造強弓重弩的工藝,或許在天下各國看來那是一項有利的技藝。可在韓國國君看來卻是保全國本的重中之重。若要以制弩工藝去換取敵國的不征。顯然等同于與虎謀皮,而眼下雖然魏國征伐秦國的戰役失敗。但其實力卻未損耗多少,要征伐韓國顯然還是大有勝算地。
因此,用一個韓國私下售賣強弩給秦國導致六國伐秦聯盟兵敗地罪責借口而攻韓,簡直就是名正言順的事情!
思謀再三後,韓侯自然不是笨蛋,既然慎到能點出這個問題,想必他也應該有解決之道,當下韓侯急忙起身離席,來到慎到面前大禮躬身請道︰“本侯愚鈍,還望慎子不吝以教!”
慎到當仁不讓的安坐在席位之內,坦然受了韓侯之禮,撫須直言道︰“秦齊修好,韓當效之!”
“慎子之意?”韓侯听來心中一動,當即明白慎到言下之意,不由心中忐忑道︰“韓秦雖非夙仇,以何利驅之?”
韓國和秦國向來並無齷齪,也無世仇,可若是結盟的話,用什麼來保證盟約?現在秦齊聯姻,秦國國君要娶齊國公主,韓國自然不能在插一腳,也嫁個女兒去插足吧!
慎到忽然起身,作勢親撢衣袖,笑道︰“刻下秦君便在陽城,韓侯可隨本使前往一晤!”
韓侯一思之下,點頭道︰“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