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五章 壯士斷腕

　自從周輝書記在常委會拍桌子把「對付」林業公司的事定下來的時候，事情的結果已經是可以預料的了，丁寧分內要幹的事也就基本完成。

　事實上，這原本就是一處在斜坡上的巨石，之所以沒有滾下來是因為有人用石頭或者別的東西臨時給卡住了，這強大的勢能存在遲早是要發洩的，丁寧所做的僅僅是把那些個石頭搬去，那巨石在沒有阻礙物後自然也就順勢滾下，當然，丁寧能稱得上高妙的是他把巨石滾下來滾到何處去也已經設計好了，挖好了所謂的軌道，甚至還在前面準備一大堆需運轉的物件，只等這巨石滾下來狠狠撞一下，一切運轉起來。當然，這種把破壞力巧妙轉變成動力的藝術活不是丁寧一力能完成，丁寧謙虛地想，他在其中只是出謀劃策了一些而已。

　無論如何，在這勝利的前夕，春州的網絡，春州的大街小巷都在積極地討論著，而蕭薔都及時設置各式各樣的平台，讓老百姓能夠暢所欲言提高他們的意見以及建議，一時間，春州市的輿論真的出現前所未有的好光景：自由、熱烈、積極。

　對於這種光景，丁寧雖然謙虛，但多少還是有些自得。

　他依然沒閒著，轉而在忙自己的活，也就是他與老楊以及高凡在李村的傢俱加工廠對外宣傳的工作。丁寧相信，這個時候。傢俱廠的出現，實在是解決外出務工人員返鄉地最好的典範。

　高凡他們第一季度的跟蹤報告已經出來了，各方面的成績可以說是非常振奮人心，光那些數據就足以打動周輝書記了。丁寧心頭激動了一番，卻最終按捺下向領導匯報成績的衝動，因為還沒到時候。傢俱廠現在看來依然還很稚嫩。更主要的是這個事一說出來。自己這幕後老闆地身份也要牽出來，那麼原本設計好在李村過上閒適無擾地生活可能就有些變樣。

　先埋頭做事，讓廠子一切上了正軌，真正具有了良好發展態勢之後。時機合適了再拿到周輝書記案頭上「顯擺 」一下，然後在周輝書記親自關心下，樹立成春州市返鄉農民創業的典範，丁寧甚至有信心，這樣一個典範甚至可以入到更高層次領導的目光裡面，而這對老周也是一種別樣的報答不是。

　丁寧知道接下來周輝書記會很忙，對林業公司要用上威逼利誘等等手段，整個過程完成怎麼也得用個兩三個月。

　由傢俱廠地例子。丁寧進行了更深層次的思考。

　在春州歷史上，曾經一度手工業非常發達。比如木工，漆器，制茶，制鞋都很有歷史，到現在依然還有一些老手工藝人存在，把這些人聯合起來，以丁寧他們的木工傢俱廠的模式複製推廣起來，是不是會有更加遠大的前景？

　事實上。現下木工傢俱廠之所以紅火異常。就因為他們的產品極富創造性、個性，這些東西往往具有高附加值的。而之所以會這樣，就因為有石伢子爺爺以及喬紅這兩個不可替代的人才地存在。

　石伢子爺爺掌握幾近消失的傳統木工絕藝，而喬紅具有至少國內一流地設計理念，且非常瞭解現代都市白領金領們的口味，這兩相結合起來，市場上想不紅火都難。

　想著想著，一個完整的個性化手工產業的想法在丁寧心頭漸漸清晰了起來。

　正當丁寧以及高凡老楊的李村事業獨好的的時候，李清梵這頭形勢很是不樂觀，這也是她最近與高凡「混」得比較近的原因所在。這樣一個緊急時分，那些個兒女之間地私情很自然地暫時拋到一邊，李清梵所在家族事業，現在地確急需高凡這樣的智力支持。

　就春州大酒店而言，內部管理因李清梵上位之後出台了一系列措施，李清梵自信不會比省城甚至一些大都市地星級酒點差，但是，外部環境卻是她完全無能為力的。

　酒店的生意好壞往往取決於當地的經濟總量，發展速度，以及與外界交流的頻率，春州市是傳統農業大市，工業不發達，商業來往也不頻繁，以往好在還有其他諸如體育，會展，文化交流方面來補充，春州大酒店的生意還是能維持下去，但是，自今年開春以來，李清梵就明顯感覺到酒店的聲音那是大不如往年。那些個政府人員可以看不到市場上的變化，繼續在各類經濟主題會議上大唱形勢一片大好，而李清梵這等商業屆人士卻是直面市場的風雨，感觸最直接也最深刻。

　情況不妙啊，李清梵立刻著手進行調查分析，想尋找出其中的原因。不得不承認，那些打小就在市場裡面摸爬滾打的人，或者從小在家族企業浸淫之中的往往會培育出對市場信號具有超乎一般的敏感，許多企業就是依仗著這一點而迅速發展壯大起來的，但是，這些老一輩的企業家們，卻又由於理論知識的缺乏，更主要的是眼界的局限，往往對宏觀經濟分析的忽視，而這往往成為家族企業現在的致命傷，平時不覺得，一旦進行大力投資的時候往往面臨巨大的風險。眼下，李氏企業在春州就面臨這樣巨大的風險。當然，李清梵的春江大酒店還沒到這麼危險的一步，危險的卻是來自她老爸全力從事的房地產。

　她老爸應該說很早就進入春州的房地產業，賺了盆滿缽盤，但僅僅是小試牛刀，就在去年，老爸把春江大酒店完全交給李清梵管理，而一心一意投入房地產，而那一塊春州最好最大的一塊地皮幾乎把他們家所有的現金都擠進去了。即使這樣，完全開發起來。還存在巨大地資金缺口，以李清梵老爸在春州的影響力，銀行自然樂意幫忙，而這一些原本都是從來沒擔心過的事，但是，現在進入下半年了。銀行說據央行緊縮銀根的政策。暫停發放貸款，要對項目重新進行風險評估，這樣一來，一個原本看起來龐大正在欣欣向榮的李氏企業忽然被人拆去其運轉的最關鍵一個部位。於是乎一下似乎所有都停頓下來，李清梵驀然發現，其家族企業忽然進入到一個非常危險地狀況。

　事實上，當李清梵進入大學系統地學習經濟知識以及掌握其分析方法的時候，就存著彌補老一代生意人不足之處的想法。

　老爸教給她非同一般的魄力以及敏感，而在學堂裡學到先進地理論知識，這些知識不管是否真的有用，至少外界的主流是依靠這些經濟知識來分析來的。諸如政府的政策，無非一手貨幣。一手財政，因此，在李清梵而言，那些經濟學知識與其說是「真理」，不如說是現實經濟世界的遊戲規則，而對於規則，李清梵知道，那是她不得不學的。這也是她有可能超越父輩們的地方。但是。現在看來，她所學還遠遠不夠。特別是宏觀經濟方面。

　房地產經濟從去年就開始降溫，今年一開局更是局勢不妙，但是李清梵卻沒有感覺到太大地威脅，這裡面固然因為她的知識不夠，眼界不寬，更主要卻是如今地她還沒有站在整個家族企業去考慮問題，而只是專心去經營自己這春江大酒店一畝三分地去了。

　對於老爸在春州房地產歷史以來最大的手筆，李清梵沒有想到去規勸，或者說讓老爸稍微清醒一些，相反，她也興奮，甚至還是有些自得，而這其中的感覺李清梵現在思考卻是完全不理性的，純是自小到大那個「無敵」老爸強烈印象導致。想通這一節關係，李清梵就想到自己那個要在春州這個小地方做出讓世人側目的商業成就的強大抱負，現在看來，那實在是可笑得很。從未吃過敗仗的老爸現在顯出有些身心疲憊，意氣消沉的模樣，這連帶著李清梵也意氣消沉，於是乎，向來驕傲與堅強地李清梵似乎也脆弱了。是地，她脆弱了，也就是無力，很需要一個人來幫一下她。而這個人的不二之選，自然是英明神武、智若天人一般高凡。

　如果說李大小姐地天空現在烏雲密佈的話，那麼與高凡老師聊過幾次之後，李清梵很有些撥雲見日之感。不過，高凡給李清梵開出的藥方也非常生猛，那就是讓李家果斷放棄現在正在開發的房地產，盡量減少損失，然後集中精力放在有機農業方面。

　這麼大的主意李清梵無法做，只得讓高凡見她父親一面。

　高凡與李清梵老爸兩個人關起門來聊了一個多小時。聊完之後，李清梵老爸就下定決心撤出房地產業。

　這一大動作足讓李家傷筋動骨，甚至有一下回到解放前之感。

　沒和這個傳聞中的春州大學區域經濟研究所的高人高凡聊過之前，李老總對房地產是失去信心，但還抱有一絲希望。他希望自己的資金以及自己的關係撐下去直等到市場回暖的時候，但是高凡給說了一通形勢之後，他就想透了。的確，房地產在經過一段漫長的且瘋狂的上行階段之後，回落自然也是相當漫長的，要想等到春暖花開的那一天，估計那個時候他們李家也死透了，再加上高凡把這國際國內金融形勢一說，李老總也是聰明絕頂的人物，很多沒想通的問題這下都想清楚，知道撐下去沒有倖免下去的道理。這個時分，李老總雖然想清楚，但是還是下不了這個決心，高凡於是就說，李總年輕時候不也是一白丁，不也是白手起家，有什麼好怕的？這麼一說，李老總當年的雄心壯志一下就回來了，立刻下了壯士斷腕的決心。

　這是無比慘痛的教訓，是血淋淋的，但對自己的寶貝女兒是難得經驗教訓，她看得清楚，看得明白，只要有她在，李家就還有希望。

　兩個男人關起門來商談的時候，李清梵這個引薦之人倒撇到了一邊，搞得她很有些心煩意亂。她知道老爸的脾氣，說一不二，高凡的脾氣，也是直來直去，小女孩的心思也就上來，腦袋裡晃來晃去的就是兩個男人言語不合在裡面大打出手，倒沒想到有可能是英雄惜英雄的美好場面局面出現。

　時間過得漫長，李清梵就回自己辦公室。可是，在辦公室也呆不住，文件看不進去，頭腦也不清晰，等啊等，最後發覺自己的心態倒有些像第一次把未經過老爸審查的男朋友帶給老爸過目一般忐忑不安。想到這層，李清梵又禁不住心中哀怨起來。這一趟，高凡下力出謀劃策，大抵也是自己之前照顧他們那個商業咨詢公司的回報，按照高凡的話說，那就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這樣一來，兩個人關係也撇得乾乾淨淨。高凡同志，從前自己就是指著他心裡對自己多少有些虧欠而一直糾纏著，而從現在開始，這個理由開始變得非常非常牽強。

　終於談完了，高凡老師離開春江酒店，李清梵連忙問老爸結果怎麼樣。李清梵老爸只說了一句：這小伙子非常不錯，如果做你老公，我就徹底放心了！

　這一句話，頓讓平時在老爸面前大大咧咧有男人行事風範的李清梵又羞又惱，不禁輕跺一腳說道：「爸，說什麼呢？人家高老師早有女朋友了。」

　李清梵老爸於是把眼睛一瞪：「他就是現在有老婆又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