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五章 與書記一同微服私訪
李與王梅上北京做手術去了,安排,聯繫醫院,聯繫醫生什麼的,這些很麻煩的事由她出面,丁寧相信一切會進行得很順利。
洪山小學已提前放假,學生大多都回家,而村民們利用臨過年還有兩個星期的時間,日夜兼程地忙活。
第一期工程結束,學生新學期來上課的時候至少可以在一個安全有保障的地方認認真真地讀書,丁寧心頭的大石頭終於落下了,剩下就是看小李的手術情況如何。
北京那方面不需要丁寧,洪山小學現在也不需要丁寧,甚至他那一畝三分地--宣傳部的差使他也可以做徹底的甩手幹部。
喧鬧了一陣之後,丁寧心頭忽有空落落的感覺。這種空落落丁寧想了半天,終找到了原因,他發現是因為自己身邊缺乏像小李擁有的王梅那樣愛人的緣故。丁寧想起王馨的話來,的確,小李雖然是不幸的,但又是最幸福的,因為他有能讓他執著的事業,有他心心相印,不離不棄的愛人,這兩點對於現代人,殊屬難得!
丁寧有些哀傷地想到,如果有一天,自己要面臨這樣的絕境,是否也會有一個女子願意付出她的所有來拯救自己?!
這已經是非常嚴肅而又有些神聖的思考了,淺白一些的是在他丁寧的周邊,是否有這樣女孩?丁寧覺得沒有,雖然有非常優秀的諸如周倩、王馨等。但是丁寧骨子裡對漂亮女孩不信任,惟有像王梅這樣樸實無華地女孩的身上,才可能看到驚人的堅持。
在這個冬天的末尾,丁寧有些自怨自艾的時分,天氣終於開始像樣地冷了起來,丁寧於是更加不願意出門了。
日子真快,馬上就過年了。真實生活當中給丁寧帶來的只是機械的重複,而剛剛上行政班那種新鮮勁也已蕩然無存了,若沒有網絡生活。他丁寧的生活依然是何等的枯燥與單調。
韓雪兒地善良,韓雪兒的大方,這些都讓丁寧感到吃驚。他甚至有一種非分的感覺,因為自己似乎在韓雪兒心目中的地位頗重。這種感覺讓丁寧很是自得。但他很快對自己有這種感覺而自責,試想,在他沒有認識韓雪兒之前,沒有這個別人不知與大明星來往地途徑之前,洪山小學的修建,小李老師的疾病,這些深重的災難他是完全、完全無能為力的,如果是這樣。那麼現在的他又是處在怎樣焦慮的境地?恐怕,會把他一向具有的憤世嫉俗一切勾出來,他這個人很可能會心理失衡。丁寧第一次認識到。錢對於人以及人生來說那麼地重要,一個人認識另外一個人也是那麼的重要。
丁寧無以回報,惟有夜以繼日撲在網上工作,他要做到最好,至少他應該有這個目標。在所有的博客管理員當中他要做到最好,惟有這樣他才能「配」得上韓雪兒,當得起韓雪兒這麼「幫」他。
在一個還算冬日暖陽地日子。丁寧決定從他那個窩裡出來。他準備把自己曬一曬,以防霉變。
當他再次屹立在春州街頭時,他感受到撲面而來濃烈的人間氣息,與此同時,他的眼睛湧入了大大小小成片成片各式各樣的紅。
這些紅是春江集團十週年慶典廣告牌,是大紅,像火一樣在這個冬日燃燒,極度的喜慶。
春江集團地老總自然就是李清梵老爸,這該是他個人十年一次總結啊。一個人的總結,是如此的轟轟烈烈,是如此地人盡皆知,丁寧想,十年後的自己,也會有這般的成就嗎?
他搖了搖頭,像李清梵的老爸那樣縱橫商場的人他是學不來,周倩的父親那樣的人物他更學不來。
雖然,丁寧也心憂國民,這種情懷有的,但卻屬於間斷性的,不過是偶爾冒上來刺激一下他漸漸麻木的心靈而已,更多的,他仍是那個嚮往自由的知識分子。人生百年,爭鬥身外之物幹什麼呢?
丁寧沒什麼目的逛逛,看看人的表情,看看他們急匆匆的腳步,他甚至對乞丐感興趣,看到這些人,丁寧就越發覺得自己正幸福著,因為他健康著,因為他至少不用為一天三餐奔波。
丁寧來到一個公交車站台,隨便上了一輛車。
丁寧一眼就認出了市委書記周輝同志。丁寧差點樂出來。
應該說,周輝同志的外貌有了很大改觀,顯然是經過一番精心裝扮:一身略顯有些肥大的呢子大衣,這種衣裳應該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主流,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的;他還戴了一副大墨鏡,頭上更戴了一頂鴨舌帽。看不到領導式的後背頭,周輝書記和一個普通幹部沒什麼兩樣。可是,丁寧依然是一眼認出了。丁寧當時甚至有一種古怪的念頭,那就是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過獵人的眼睛。當然,這種比喻相當的不恰當,而且,還很不太禮貌。
周輝看到了丁寧並沒有打招呼,而是很自然地把頭扭向窗外。丁寧抓著頭頂上扶手,蹭了幾步,故意站在周輝書記座位旁,也把頭扭向窗外,心想:書記大概是在進行微服私訪吧。這樣一來,本來漫無目的地瞎逛,忽然變得有趣起來。
人來人往,丁寧終於等到書記後的一個座位坐下。這個時候,公交車路過一個招呼站,丁寧看到有一位客人在那招手,不知怎的,司機卻沒停車,而是把車呼
過去。丁寧眼睛掠向後看去,發現那個站在站台的罵。丁寧扭過頭,正好看到周輝書記的臉在發沉。丁寧猜測,周輝書記微服出訪大概是在考察本市的公交車運行狀況。
平時不怎麼覺得,丁寧現在這一觀察。發現這位司機大哥果然是個牛人,在春州街上可謂橫衝直撞,速度那是開得很相當,然後這個剎車也是踩得很相當,基本上屬衝浪型前進方式,更缺德地是到站時不等客人站穩就猛開車,搞得來不及抓扶手的人東倒西歪。在這樣一種情況下,卻沒人抱怨,想是老百姓都已經習慣了。丁寧站起來。把自己位置讓給一個老同志,因為他看到周輝書記也讓了位,他當然得跟風一下。
沒人抱怨,丁寧就來事。他丁寧來抱怨。當然,這本不是丁寧所為,但丁寧也是個俗人,知道今天架勢不同,後面有個市委書記了,正好表現一番自己出自公義的憤怒。於是,就在司機再一次猛加速讓眾人站不住腳的時候丁寧操著本地方言發彪了:「司機,你會不會開車。怎麼一路在抖啊?」丁寧第一次玩橫的,畢竟顯得有些底氣不足。
「蓬」的一下偌大的公交車忽然停了,司機轉過頭吼道:「說什麼呢?我就這樣開車!」
丁寧心裡開始打鼓了。但這架勢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說道:「我說你不會等人家都站穩了才開車。」
「你小子是誰啊?」
丁寧旁邊有好心的大媽連忙拉丁寧的衣服,那意思要他不要跟司機吵。丁寧雖然有些畏懼,但同時心底也冒火,準備再接口,就看到司機忽然離座。身材「騰」地展開那個叫高大,臉上那個叫兇惡,然後他吐出四個讓人膽戰心驚地字:「找抽啊你!」
這個時候。丁寧反倒是一副不怕的樣子,眼神顯得非常認真、誠懇並帶著點同情之色地看了司機一眼,然後說道:「司機大哥,我看你的心理壓力太大了,得找人調調。」
司機聞言,立即分開人要擠過來揍丁寧。丁寧嚇了一跳,雖說有市委書記在身後撐腰,但市委書記不等同武裝部長,撐腰也是事後的事,看來饒舌果然遭是非,古人誠不欺也!
丁寧連忙往後退,來一個好漢不吃眼前虧,邊退邊說道:「司機大哥,你也不容易,現在人都不容易,一個飯碗後面就是老婆孩子一家子,凡事不掂量一下行嗎?」
司機這麼一聽,心裡忽然怯了,旁邊地人也開始勸,司機借這麼一個台階,憤憤嘀咕回到駕駛室,繼續開車,這回開得稍微那麼平穩一些。
公交車到了新市政中心站,周輝書記拍了一下丁寧,然後他下車。
丁寧聰明啊,迅速想到書記已知道自己認出他來了,拍他那意思是要他一起下車,丁寧立即屁顛屁顛地跑下車。
新市政中心還是一片熱火朝天的工地,除了建築隊的車輛在這進進出出,就屬公交車了。
市政大樓已經接近封頂了,動作蠻快,據丁寧的瞭解,五月份的時候市政大樓完全交付使用,年底周圍配套的建築也都建起來,市裡依靠遷政府打城市擴張戰役也就完成第一步。
周輝書記背手往前走,丁寧自然跟著,看來市委書記這是親察工地啊。走了一會,周輝書記轉過來對丁寧說道:「小丁,你怎麼認出我的?」
丁寧笑了笑,說道:「憑直覺。」
「感覺,呵呵,好啊,你也講直覺,剛才你在車上的表演,恐怕是另有所指吧?」周輝書記問道。
丁寧訕訕一笑道:「什麼都瞞不過書記大人。」
「說說看!」周輝揮了揮手。
「呵呵,我瞧書記這情形,估計是收到公交車司機態度惡劣地反映,所以,您想親自來看看,結果一看,果然是這樣,這就牽扯著怎麼個處理。我想,事後亮出您的身份,然後把司機批評處分一頓,再召開相關領導批一通,是不是就能扭轉行業風氣呢?」丁寧小心地看了看書記大人的神色,沒看出有什麼不快,繼續說道:「我覺得這樣只是治標不治本。我覺得,應該站在司機同志角度去多考慮,他為什麼會態度這麼差?一兩個人這樣,那可能是人品差,這樣地人該清退出去,但是如果是行業普遍的情況呢?那就得考慮整個公交車司機群體他們的生活、工作狀況了。」
周輝書記點了點頭,鼓勵道:「說下去!」
「所以說。接下來應該深入到公交車司機這個群體,看他們有什麼話要講。我想,一方面,可能是他們的工資福利待遇差,而工作強度又大地緣故,另一方面,長期開車在擁擠地街道,人的心理的確能夠出現一些問題。」
「那小丁你說說具體應該怎麼做?」
周輝書記這麼一問,丁寧也不客氣。當當這麼一說,怎麼深入司機群體內部進行調查訪問;想辦法解決他們地實際困難,把公交車的班次想辦法定得更加科學合理一些;借鑒大城市裡的經驗,給司機開設一些普通心理學常識的課。讓他們瞭解和意識到自己身心上現在可能出現的毛病,以及應該採取什麼方式來舒緩。
聊完這個話題,周輝書記顯得很高興,誇讚丁寧看問題不看表面,想得深入,搞得丁寧很不好意思。其實,以上急
出來。當然,也是因為丁寧與司機同志是同一個階大多老百姓都選擇沉默不抱怨?不都是因為不願惹事,更主要是因為大家都是老百姓。都過得不容易,相互都帶個體諒,所以,那個鬱悶脾氣暴躁地司機想過來和丁寧玩武鬥的時候,丁寧一說他老婆孩子他就洩氣了。現如今工作難找。出了事丟了飯碗那就苦了一家子,所以,那麼一個脾氣暴躁的漢子。為了家人為了飯碗,也得生生忍下丁寧這細胳膊細腿酸秀才的挑釁。
周輝問丁寧有沒有空,丁寧自然說有空,於是,周輝帶著丁寧開始在新市政中心工地轉悠。在這個過程中,市委書記充當起導遊起來。丁寧有些受寵若驚,但同時感覺到這春州市地一把手現在有一種向人傾訴自己經營發展城市宏偉藍圖的衝動,這種傾訴完全不是報告式的,而是帶著激情的。丁寧有些鬧不明白,這些話該是給親近信任的講,譬如秘書小黃。
周輝書記講得意氣風發,帶有指點江山的豪邁。不管講的內容,衝著這股勁,丁寧還是佩服的。這個時候,丁寧想到小李老師,他過幾天就要做手術了。他和周書記就這方面而言,都是執著自己理想地人。周書記是是大處著眼,全盤做局;小李是小處緊抓不放。
「小丁,怎麼樣?」周輝的問話打斷了丁寧的遐想。
丁寧哦了一句。
周輝笑了笑,說道:「你有些心不在焉啊。」
丁寧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不知怎地,周輝倒喜歡丁寧這種心不在焉。在春州市上,沒誰在聽他說話不「聆聽」生怕漏過一個字的。丁寧的這種心不在焉來自真誠,周輝就是喜歡丁寧的真誠。
丁寧只聽了個大概,說道:「我們小老百姓的,就喜歡看實實在在地。」
周輝看了丁寧一眼,爽朗地大笑起來:「你說得對,老百姓就看實在的,市政中心遷移就要給老百姓帶來實實在在利益,沒有這個,報告上做得天花亂墜,市政中心修得再好也是勞民傷財的工程。」
「書記您有這個心,那春州地老百姓就有福了。」丁寧恭敬地說道。
「小丁也會說恭維話啊!」
丁寧臉一紅,的確說這些話很不習慣,但還是堅持說道:「這些是真心話,若是別人,官再大,我也不會這麼說的。周書記確實有為民謀福利之心。」
丁寧的話很直白,周輝雙目望著依然熱鬧的工地,瞳孔微縮,說道:「小丁,我知道你的意思,有心還不行,還得有力,有方法有對策,辦一件事不容易啊!」
很周書記說話果然爽快,不需更多的廢話,丁寧忽然有一種為周書記效犬馬之勞的衝動。
這個念頭剛浮起,馬上就打消了,這樣的念頭不能起,一入官途再無自由身,而且,自己是不是那塊料還難說不定了。
「還是說說你的看法吧,小丁,我很想聽。」周輝書記轉過頭來雙目凝視著丁寧。丁寧禁不住一陣激動,臉色依然平靜地說道:「周書記,我說不好,我還是過去的觀點,一個城市發展,一定要走個性發展之道。如城市擴張,自然有其人口增加的壓力在,但現在許多城市人口、就業壓力並非是主要動力,更多是出自政績觀,唯上而不唯下的施政觀點,最終的結果是本末倒置。」丁寧看出周輝書記臉色有些不悅了,卻繼續說道:「書記,您看這大片工程,您的角度是看出這個城市蒸蒸日上,日新月異的一面,可是,在商人和有些政府官員面前就是一塊塊巨大的蛋糕,坦率地說,這個工程對春州市未來發展意義我覺得並沒有報告上說得那麼多,但是,如果借這個機會,培養出一支高效、廉潔幹部隊伍,建立起相應的機制起來,一個地方的民風是這個地方長遠吸引力所在,而民風的關鍵在於改造官風,上行下效,這是中國歷來的傳統,所以,我建議!」丁寧停頓了一下,然後說道:「建議整個過程全部停下來進行整頓,好好查一查,這裡面有沒有以權謀私,有沒有腐敗問題,進行思想整頓,讓真正為人民謀福利的人上位。」這般大膽的話,也就丁寧說得出來。他所說的若是書記採納的話,立刻引發一場強烈的地震。但是,丁寧敢說出來,實在是因為他無所求,好聽一點是站在公益立場,而更主要的原因是丁寧和這地震完全沒關係。
周輝書記說道:「小丁,若是讓你來當這個糾風辦主任如何?」
丁寧一聽這個就不行,連忙說道:「剛才我說的話收回!」
周輝苦澀地一笑:「你所說的也是我正在做的,從工程一開始,我在做這方面的事,希望通過這一工程,把大家辦事的風氣扭轉過來,但是,雷聲大,雨點小啊。」
丁寧道:「書記,一步一步來,水至清無魚嘛,有些事還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咱們這個地方的官員,我有這麼一個提法,就是貪慾要像咱們內陸省份官員那般保守謹慎的克制,辦事卻要像沿海省份官員那般有效率,親民親商。」
周輝書記笑道:「小丁,你這個提法雖然上不了文件,但很符合現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