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遙想初戀(上)

　　讓丁寧大跌眼鏡的是，周倩與李大明兩個相見完全沒有了尷尬，丁寧心頭禁不住驚歎，這一代人，心中的芥蒂一旦去除，就能如此迅速地拋到九霄雲外，果然牛啊。

　　李大明活過來的嘴臉迅速可惡起來，他把丁寧所謂失戀的感覺立刻向周倩轉述了，這引起了周倩同學的極大興趣，於是，剛剛還是要死要活的驚險無比的場面，迅速變成絮叨饒舌討問的場面。

　　丁寧費了老大的勁搪塞他們，最後看著李大明被他的輔導員老師領回去，看著周倩坐上黑亮亮的小車開遠，等回到自己的小屋後發現已是凌晨三點了。

　　丁寧打開了電腦，點開雪兒的QQ，想對她講講最近發生的這些事。可是楞了半天，丁寧的手指終究沒有動。

　　丁寧胸口終究有一種氣血翻騰的感覺，李大明這臭小子的破事終究是把丁寧內心陳年的爛事給全揪了出來！

　　丁寧長呼了一口氣，嘗試著把那記憶浮現出來，經過這麼多年了，自己該不再害怕面對了吧。那麼，就讓它來吧！

　　蕭薔，丁寧心頭終於成功浮現出這個名字，心裡立刻伴隨而起的一陣尖銳的疼，以致於臉上的肌肉都抽搐了一下。這麼多年過去了，這疼依然還是這麼清晰。

　　那時候，他可是真正的鄉下土包子，和李大明一樣。

　　當他走到離蕭薔二十步遠時心裡就開始強烈地自卑起來；

　　當離十五步遠時，心與腳就一起打抖；

　　十步遠時，嘴唇就開始哆嗦，然後拚命努力說話，然後，每一次都是不可避免的結結巴巴。

　　就現在看來，蕭薔與丁寧現在所認識的周倩、王馨美女們比起來也都不差，當然，那個時代的大學生打扮回過頭去看會覺得土氣，但是，蕭薔卻好像是個例外，她的美，似乎具有一種超越時空的力量。當時她就很妖艷，但現在回過頭去想，又很純淨，這是很奇怪的一種印象。

　　說起來，丁寧與蕭薔的相識是源自圖書館閱覽室的一次猛烈碰撞。那一次，真把丁寧的靈魂整個給撞出來了。

　　以丁寧在當時化學系的畏縮、膽怯形象，對於自己班上的那些花朵們尚且遠遠怯怯地觀望，至於校花級別的人物更是想也沒想過。折磨人的是青春年少的生理上的飢渴，丁寧只能在遐想中、夢中與那些相貌其實一般的女孩牽牽手，或者，想像偶爾一次意外碰到一起，軟軟的身軀於是能夠短暫地抱在懷中，這已經是無比的奢望了，丁寧萬萬不敢想像，有一天，他會校花來一記猛烈的碰撞！

　　當時，就在圖書館閱覽室門口，丁寧整個人「嗡」了一下，不僅僅是腦袋的，是整個身體，整個靈魂！

　　無比溫軟的身軀碰在身上的感覺美妙、微妙極了。等丁寧赫然發現被碰的人竟是學校無人不知鼎鼎大名的校花蕭薔時，心裡簡直幸福得要暈過去。

　　有時候，一個人傻傻的樣子和色色的樣子實在是難以區分，於是，就在丁寧發楞之際，一句響亮的耳光在他的臉上奏響。耳光是如此響亮，以致所有的人都看向這邊。幸福感剎那間消失，整個人也倏忽從天上掉在地上。丁寧呆了，他的眼角甚至委屈地要濺出淚花了。丁寧可向來是老實孩子，從來沒受過這樣的冤屈。

　　蕭薔瞪了他一眼，然後揚長而去。

　　超級美女，行走社會往往具有許多特權。

　　如果是現在的丁寧，他一定會先「靠」一句，然後尾隨過去，一定會把美女按在地上啪啪甩回兩個耳光，至少會梗著脖子大吵一通，可那個時候的丁寧整個人就像點穴了一般站在那閱覽室門口。

　　第二次見到校花蕭薔是在三個月後一天深夜，天空上正下飄著小雨。那是冬夜，冷極了，對丁寧這樣早早需自食其力的窮小子而言是尤其的冷。空氣都像凍住了。丁寧家教完了回來，正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回學校的路上。

　　路通往學校的後門，那是一條漫長而狹長的巷子，路燈像老人昏黃的眼睛一般眨著。

　　丁寧心頭有些害怕，這條街曾傳說過女生被流氓欺負的事，當然，他是男生，本不應該害怕，可他依然害怕，手在褲袋裡死攥著剛剛發的錢不由得腳步走得飛快。就在這個時候，在一個路口旁邊巷子忽然跑出一個人。這個人直撞到丁寧身上。丁寧差點沒摔在地上。那人向地上斜斜地倒下，在丁寧眼裡有些像電影裡放的慢鏡頭一般。他趕緊扶住她。不！不是扶，而是接近抱那種。丁寧在抱到對方腰的時候就感覺到了，雖然隔了很厚的羽絨服，還有毛衣，丁寧依然能感覺對方細小滑嫩的腰，那肌膚。

　　很快，對方小鳥依人一般被丁寧抱在胸口，非常短暫的大概0.5秒，讓丁寧第一次與女生是如此接近，他完全茫然不知所措。

　　女生猛地推了他一把，才讓丁寧警醒過來，同時他也看清楚對方，正是蕭薔。他的心臟，猛烈地跳動起來。

　　蕭薔的手指著他，身子在左右晃動，看樣子像是喝醉了。丁寧傻了，下意識地跳開，以防對方再一個耳光甩過來。蕭薔卻笑了，咯咯地笑，十分的不雅，丁寧卻聽得莫名的煩躁。

　　「我，我知道你是誰？」

　　丁寧不說話。

　　「你是那個那天想佔我便宜的流氓小子。」

　　丁寧臉立刻漲紅，連忙道：「不！不是的，那天我不是故意的。」

　　蕭薔的手在空中像個學生會主席一般用力地一揮，說道：「不要解釋了，你！說，是不是喜歡我？」

　　丁寧瞠目結舌了，不知道怎麼回答。

　　「說啊！如果你說出，我就給你一個追我機會。」蕭薔說完，一雙艷眸閃耀著動人的光芒射了過來。

　　這樣一個冬夜，這樣一對平時八桿子打不著的男孩與女孩。

　　也許，那才是丁寧人生道路中第一次比較血性，比較man的行為，發生在這麼一個寒冷冬夜裡。

　　風吹過，丁寧分明聽到自己顫抖的聲音：「我喜歡你！」

　　這句話在小巷子裡飄啊飄，是如此的清晰，以致丁寧覺得這不是自己所說的。

　　蕭薔像蝴蝶一般撲了過來，拉著丁寧的手說道：「那我們走吧。」

　　那時場景，丁寧現在回想起來，事實上，當時的丁寧就有這種感覺。

　　寒夜，孤陋的巷口，他與蕭薔，分明是《天龍八部》四大惡人的老大段延慶落節為乞丐的時候，突然有一天晚上，仙女一般的刀白鳳從天而降找上他然後讓他「上」的那種感覺。

　　當然，接下來發生的故事沒有武俠小說裡面那麼放蕩。蕭薔一路牽著丁寧的手到了女生宿舍，然後十分鄭重地告訴他，以後他可以來找她！

　　這是什麼意思，意思是你有了一張門票，可以進去，至於東西拿得走拿不走，那就看你的真實本領了。

　　很快，丁寧知道事情的始末。那一夜，校花蕭薔失戀了。

　　但是不管丁寧知道真相與否，他整個人，徹底地陷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