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一章 小金庫

　丁寧回到春州大學，他的生活隨即如同默默無名的春州大學一般也漸漸沉寂起來，這種沉寂與之前一個月的豐富多彩對照起來，顯得尤為突出。好在丁寧習慣了沉寂，值得一說的是，韓雪兒會主動在深夜接近凌晨時分打一個電話，雖然隔三差五的，但是對於非常忙碌的韓雪兒來說已屬非常難得了。

　這是丁寧生活中悄然而幸福的變化，丁寧心中因而有一種淡淡的幸福感覺，他甚至有一種微妙的感覺，那就是他與韓雪兒之間好像有些上路了，或者上道了，這顯然是個非常好的開端。

　至於那個東霸天老耿，丁寧已經不再擔心他了。丁寧相信韓老爺子說到做到。上層社會鬥爭以及力量不是丁寧這個平民老百姓所能想像的，正如同周輝書記雷厲風行地對春州的政治洗牌一般。

　不能想像，丁寧也就不去想，丁寧回到春州後依然專心做著韓雪兒的網絡防火牆。

　區域經濟研究所自然是要回去的，出去老半天，那個所長的位置不去坐一坐，那位置恐怕要變涼，更恐怕有的人心裡就開始惦記。

　丁寧回來上班的第一天，小葉就自然敲門進來向丁所匯報工作。

　小葉這天穿了一套剪裁得體小西裝，把個婀娜身資襯托得有些惹火，但頭髮盤著，沒戴隱形眼而是戴了一副輕巧的黑框眼鏡，婷婷立在當前，很有點辦公悄佳人之感。丁寧感覺在不經意間，小葉成熟了許多。

　小葉向丁寧匯報了大概半個小時。

　丁寧從小葉的匯報總結了了幾句話：學校進一步發起查崗的高潮；所裡地曾胖子似乎在醞釀著某種陰謀；高副所最近和李清梵走得比較近；最後就是所裡的幾個小年輕歸屬感沒之前強。

　對於這些新情況。丁寧並未太在意，卻重點問了問小葉同志研究生考試的事情，以表示一下領導對下屬的關心。

　小葉告訴他打算報考研究經濟史方向。

　丁寧有些詫異，問道：「小葉，你不是中文畢業的嗎？」

　小葉點頭道：「是啊，但是。是在所裡呆了這麼長時間，天天聽高副所以及小徐，小塗他們說的，也對經濟方面感些興趣。所以報考這個專業。」

　丁寧有些抗受不住小姑娘眼睛裡射出地熱度，說道：「跨專業，且有理科性質，難度高啊。」

　「沒關係，我找了學校數學老師補習的。」小葉有些咬著嘴唇說道。

　丁寧微微一疼，此時此刻，他哪還不明白小姑娘對自己的情意。小姑娘學經濟學史的目地估計也是想學有所成回到所裡面幫自己。一個文科生，現在還要重新學習高數那些東西，難得何等之高。

　見丁所顯露出的神色，原本有些緊繃的小葉忽然完全鬆弛下來，莞爾一笑道：「難是難一點，但是。就是喜歡所裡面的工作和環境，希望讀完之後能夠依然回所裡工作，能夠做更多能做的事，這也算我的一個野心吧。」

　「好啊，到時候願意回來更是歡迎。」丁寧說著冠冕堂皇的話。

　「肯定回來，現在研究生工作都不好找，聽說今年還有研究生後來去賣豬肉地，所裡面一定給我預留位置。」小葉很甜美的笑道。

　「那當然。學校裡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丁寧很坦蕩地說道。

　小葉先是臉一紅，隨即看到丁寧雙目很是純淨之色，知道所長同志並沒有調戲之意，而是非常要好的同志之間的玩笑，心裡知道哪怕自己與丁寧終究無情侶之份，他也會像個大哥哥一般「罩」著自己。小葉心頭微微的酸楚同時。又有一陣微微地溫暖。

　小葉走後。胖瘦頭陀塗亮與徐明兩個走馬換將一般立刻殺了進來。

　他們兩個是特別告訴丁所一件事，那就是半個月前曾胖子與況校長分別走了他們兩個談話。這裡面很有道道。

　原來。曾胖子分別找塗亮與徐明兩個噓寒問暖地談話，接著在他的引薦之下，況校長親自熱情接待他們兩位。

　況校長先對兩位新進的高才生的生活表示非常關心，諸如有沒有找女朋友之類，然後對兩位的工作成績進行高度的讚揚。整個過程，況校長語言猶如春風一般吹拂在兩個無根無萍的毛頭小子心中，兩個人於是有些醉醺醺，飄飄然，直到況校長巧妙地問起丁所的工作狀況地時候，有意無意的詢問他們對丁所有什麼意見的時候，這兩位才反應過來。

　兩位是仗義的人，更主要的是和丁寧投脾氣，當下來了精神，把個丁寧讚得天花亂墜。

　丁寧聽得這兩位站在自己面前像是說相聲一般把當時情景再表演了一番，笑得差點岔氣，估計況校長見這兩活寶表演一定臉色不好。

　最後，徐明說道：「曾胖子妄想篡奪權位，做夢！」

　「好了，好了，」丁寧連忙招手讓兩位的表演打住，「你們二位的忠心我也看到，現在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塗亮則誇張地說道：「丁所，不可掉以輕心啊，敵人是兇惡地，陰險地。」

　兩個傢伙是力挺丁寧，根子上還是因為兩個人在這幹得還愉快，如果上面要折騰什麼，搞什麼花招，兩個人能力強，大不了走人，因此，校領導的拉攏對這哥兩個沒多大意思。

　丁寧說道：「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咱們地時間多珍貴，沒得跟他們見招拆招，讓他去。」

　胖瘦頭陀走後，丁寧掩門陷入一陣不長不短的思考，看來曾胖子靜極思動。想整出什麼玩意。這個時候，丁寧桌上的電話響了。丁寧一接，正是況校長打來，讓他去校長辦公室一趟。

　丁寧趕到校長辦公室時沒看到「秤砣不離」的譚書記。丁寧提高了嗓門，以顯示自己地熱情度：「況校長，譚書記呢？」

　「哦。譚書記上省城開會去了，來！來！」況校長招呼丁寧坐下，然後笑瞇瞇地說道：「怎麼樣，這一趟出去收穫大吧？」

　「還行。開了不少眼界，認識不少人。」丁寧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丁寧心想，這一趟去韓雪兒那探班，自然是開了不少眼界，認識不少人，聽到況校長耳朵裡，他就得琢磨：這小子出去一趟。不知又結交了什麼政商兩屆人士。

　況校長說道：「好！好！是要多走出去，開闊視野！」

　丁寧見況校長打著哈哈，心裡說等他老人家先一頓表揚的套話過來不知耽誤多少好時光，連忙問道：「校長，您找我過來有什麼急事？」

　「是這樣，昨天黨委開了一個會議。譚書記雖然不在，但這會就是根據他的提議來開。譚書記的觀點我也是贊同。」

　「會議是什麼精神？」丁寧連忙問到，並把屁股謙卑地欠了欠。

　「 是這樣，你大概也清楚，學校的財政狀況很緊張，特別是今年，所以學校決定進一步開源節流，當然。之前學校一直在大力提倡，比如節約水電之類，但是，昨天的會議就有些動真格地了。」說到了，況校長停頓了一下，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一些，「會議的精神還沒來得及傳達下去。正好聽說你今天回來上班了。所以就當面跟你談，這事也只有當面談才顯示出校黨委的誠意。」

　「到底是什麼事？」丁寧顯得有些「急」問道。

　況校長呵呵一笑。說道：「就是學校各個部門以及院系地小金庫的問題。」

　丁寧的表情楞了一楞。況校長繼續說道：「本來，我們以為，阻力還是會有一些的，但是，昨天會議上，很多負責同志都心繫學校大局，非常擁護和支持學校黨委的這項規定。」

　丁寧心道，會到底開成什麼樣，自己沒親眼看過，由得校長同志發揮去，心裡面卻在迅速的核計，這事該如何回復這個伸手要錢的校長大人。

　「丁寧同志，你不要有別地想法。學校的意思不是要查小金庫，相反，學校非常支持各院系能夠積極創收的，但是了，學校希望有一定比例的上繳。」說到後面，況校長的語速就慢了下來，觀察著丁寧的神色。

　丁寧自然露出不郁地神色，這等事，估計沒哪個領導喜歡把自己原來香噴噴的蛋糕再切一塊給上方，但是，那些人的人事組織權都握在校長與書記手中，因此心中雖然不願卻也不得不就範。至於他們私下的蛋糕有多大，他們手下自然有跟校長書記關係緊密的，正如區域經濟研究所的曾胖子一樣。

　丁寧卻是不同，他這個所長是市委書記直接任免的，嚴格的說，他不需向其他人那樣看校長與書記地臉色。但是，校長與書記關於學習開源節流的大政策卻是站得住腳的理由，丁寧表面上也是不能說反對的話。這種場合下，校長的話逼上來，而且他找丁寧談話自是對所裡的經濟情況有一些瞭解，丁寧就不得不開口說道：「況校長，我明白您的意思，從我個人，也非常支持以及擁護學校地這項政策……」

　況校長聽到這，眉頭就微微皺了起來，因為很顯然丁寧會說一個「但是」，果然，丁寧說道：「雖然所裡面取得了不錯地社會效益以及經濟效益，與兄弟院系相比，應該是不錯的，但是，面對所裡面今後地發展，還是力有不逮的。」

　丁寧見況校長有些沉下臉來，連忙說道：「問題的關鍵在哪裡？關鍵就在於區域經濟研究所成立之初，就定下了非常高的目標，那就是建設成國內一流的經濟研究所，我們學校的學術基礎薄弱這是現實狀況，因此要實現這個目標，不斷的物質投入。是必不可少地。目前，研究所有了非常好的發展態勢，聘請了北韓南齊兩位國內頂尖的經濟學教授，在他們帶動下，我們已經形成一流的學術交流氛圍，而我們自己。也不斷有服務當地經濟的先進成果出來。」

　況校長依然笑瞇瞇地聽著，心裡卻道：這小子，在自己面前先表一番功績，這樣說來說去。難不成想一毛不拔？想到這，況校長笑瞇瞇的眼中精光一閃，直了腰說道：「丁寧啊，所裡面取得這些成績大家都是知道，可以這樣講，為學校地名譽以及聲譽提升了不少，我跟你說啊。就上個月我到省裡去開會，就有別的學校的校長提到了區域經濟研究所，豎大拇指啊，但是，學校的難處你們也要體諒，這一大家子。我和譚書記兩個初來乍到地搭班子，說實話，有些力不從心啊。」

　好一個語重心長，況校長這話與丁寧的答話可以說是軟刀子對軟刀子，局面算是誰也不佔上風，準確地說，由於丁寧的官帽子小還是略處下風。

　況校長繼續說道：「我們不是壓搾你們，而是保護。這是我多年的經驗教訓。區域經濟研究所發展良好，可以說蒸蒸日上，但是，丁寧啊，要清醒啊，這個時候，各種東西就來了。要看得清楚。站得穩當，學校出台這樣的政策措施。目的當然是為了開源節流，但是也是為了以此為契機促使一些院系出台一些合理的透明地財會制度。只有強有力的制度下，才能對我們難能可貴的幹部資源做到最好的保護。」

　理由果然很強大，丁寧卻也不懼，侃侃說道：「研究所的財會制度由高凡副所長親自製定。高凡精通金融財會，我看了，應該是一套相當合理科學而且透明的財會制度。這個制度，會有我們地特色，因為我們要吸引全國一流的經濟金融人才，雖然我們拿不出相對大城市的薪酬，但是也不能太低。對於所裡的財會制度，我想讓高凡找個時間再向況校長和譚書記匯報。」

　況校長大手一擺，說道：「這個我們以後再說。」

　丁寧心中發笑，校長同志有些不耐了，果然況校長說道：「昨天會之後，學校與各院系達成了一致，那就是學校四，院系六分成。站在經濟學的角度來說，各院繫在積極面向市場的同時，用的是學校的品牌，且會佔用一些資源，應該說，這個分成比例是合適地，恰當的。」

　丁寧笑了笑，說道：「去年，春州市新辟的開發區，優秀企業來了一律三年免稅，校長，這可以類比我們所嘛。對於新興的區域研究所應該大力支持啊，這支持也可以體現在政策上的優惠啊。」

　丁寧這麼一說，雖有些歪理，但的確可以類比，區域經濟研究所絕對是學校內各院系中新翹楚，也就是學校優勢資源，領導來拿得出手的地方，況校長有些哭笑不得，這個丁寧倒是有些油鹽不進啊。

　「上個月，韓啟明教授來省委講課，我去了，當時韓啟明教授對我們學校領導對所裡工作大力支持表示讚揚。」

　這當然是韓啟明沒說過地話，不過這個時候丁寧拋出來，也是給況校長說說潛台詞。

　況校長地確聽說韓啟明教授來省城的事，只不過他和譚書記都是後知後覺，現在聽到韓啟明教授來省城丁寧去見過，卻沒跟他與譚書記說，心頭地不悅感就更強了。

　丁寧看出來了，連忙說道：「當時我是正好在省城，臨時得到通知，見了一面就回來了。」

　丁寧的話半真半假，況校長無暇分辨，而且他心頭多少還是懷疑，丁寧與那韓啟明教授，經濟界的泰斗人物拉上關係多少是不信的。況校長不想糾纏在這個問題上，於是笑道：「那丁寧，你們所裡打算怎麼辦呢？」

　說到這，丁寧就知道此次談話到了尾聲，也就是攤牌了，說到底就是你該分多少我該分多少的問題。丁寧心裡發冷笑，表明當然依然一副恭敬樣，乾脆地說道：「八二分成。」

　「八二？」況校長倒沒想到一直含糊跟他耍太極的丁寧最後說的這麼乾脆。

　「學校二，所裡面二，高凡他們那個團隊六。」見況校長臉又快沉下來了，丁寧苦著臉說道：「坦率地說，這個問題我還要與高凡團隊商量，既然學校有這個意願，我才在校長您面前先表這個態，我回去還得去做一番工作。」

　況校長有些惱了，學校二他們八還要做思想工作？正忍不住要發作了，不想看到丁寧臉更苦喪了說道：「校長，您是不瞭解狀況，說實話，高凡他們就算不要學校這塊牌子，在市場上他們該賺多少還是多少。」

　丁寧這麼一說，也可以說是揭破了這麼一個事實，春州大學這塊牌子說到底沒值幾個錢，還沒有高凡同學這國內經濟學泰斗高徒這個牌子亮。

　這個時候，丁寧態度很誠懇地說道：「校長，我說的都是實在話，您也別介意，但是我作為所裡的一把手，必須考慮這些，得餵飽了才好做事。」

　話說到這份上，況校長心中不禁歎了一口氣，看來這次會談沒有取得預先的成果，雖然取得一個二八分成的協定，但是，究竟收入是多少，這些帳目還是由丁寧他們交上來，因此，事實上恐怕還要少於這個比例。

　況校長心頭不禁有些忿忿，難怪譚書記一直跟他講中央與地方的關係是很值得深研的關係問題。況校長不禁聯想，那些嘴頭應承得快說不定更加陽奉陰違，雖然不喜丁寧這個人的言語，但卻是個有一說一的人。仔細想想，都要快到嘴邊的肉要割出去，誰都會心疼的！所以啊，理解吧，理解萬歲！

　「好吧，就這樣說定！」況校長目光炯炯地帶著上位者的威嚴。

　丁寧已見過許多官威，以「謝謝領導的支持」勝利結束此次會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