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八章 趕鴨子上架(上)

　雪兒走了，在臨除夕夜的前兩天。

　高速公路勉強通了，一輛小車就立刻從省城殺到丁寧家門口。

　丁寧看到跳出個乾淨利落的雪姐，然後保鏢模樣的人過來接行李箱，然後韓雪兒上車，然後車一溜煙開走，整個過程，也就四五秒鐘。

　丁寧楞楞地站在門口，就像做了一場春秋大夢，這一刻，總算醒了過來。

　丁寧楞完，就收拾東西，他也該走了，回家過年。

　坐上開往老家的客車，這些日來與韓雪兒共處的分分秒秒，不可遏止地一一浮現出來。

　最後一天，韓雪兒求著丁寧帶她去拜訪了一下大德和尚。

　韓雪兒說遇到高僧，不能錯過，丁寧卻想，這老和尚實在是沾了自己的光。

　丁寧記得很清楚，大德老和尚看到韓雪兒時那雙眼睛雪亮、雪亮。

　丁寧很怕這老和尚當時又說什麼前世認識韓雪兒的鬼話，還好，這傢伙沒說，但看得出，他在忍！

　回到老家，那是比春州更要默默無名的小縣城，爆竹聲聲中過大年，父母照例催促他抓緊，爭取來年春節帶媳婦回家過年。

　整個春節，丁寧沉浸在一種近乎抽離現實時空的狀態，眼前熟悉的小縣城變得不再熟悉，並有一種扭曲了的虛幻感。

　像丁寧這種愛思考的知識分子從前就有過一種懷疑。這種懷疑是對現時所在時空地一種置疑，現在，這種感覺更加濃烈了。理智告訴丁寧，這都是韓雪兒走後給他帶來的後遺症，而更糟糕的是，這種後遺症似乎並沒有隨時間的推移而漸漸消失。

　丁寧當然知道，人大多數的痛苦來源於想要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能夠控制又是另外一回事！

　春節即將結束時丁寧總算回過神來一些。大概是從小李老師打電話過來說他已經出院回春州一切都好的那一天開始，丁寧的心靈重新獲得一種堅定的東西。

　冬去春來，時間匆匆，轉眼又是一個新學期開始。

　三月份的春州正是春光最艷時分，這個時候很難讓人想像年前那副冰雪封天地嚇人景象，惟有有街頭那些攔腰倒塌的樹還在提醒著人們曾經發生的慘烈過去。

　學校忙著組織捐款了，教師學生都捐。

　丁寧一下捐出兩千，遠遠超出他的級別，比校長還多，在學校小小的出了名。

　小葉同志反饋回來的消息是行政樓裡的大多數人說他是出風頭。丁寧聽了卻只是笑了笑。不予評論，其實，他只是覺得很過意不去。在全市人民受難時，他卻和大明星幸福地「同居」著，這對於向來憂國憂民的他來說，實在是不應該的事。

　那樣一個慘烈的冬天，丁寧知道春州市有一個搶修電力設備地工人英勇犧牲了，也有一個街上的混混卻守著一口老井訛詐要挑水的居民，普通地英雄之舉與普通的趁火打劫同時上演。更多的卻是尋常百姓、勞苦大眾們默默地忍耐，以及承受。

　新學期沒有太多工作，課安排得少，丁寧依然把自己大部分時間投入他的這份網絡兼職工作中去。

　看得出來，韓雪兒依然忙得天上地上的，和從前沒什麼兩樣。

　空間的距離，讓人更加不可揣測，丁寧叮嚀自己，守住自己的本分而不妄想是能夠塌實生活地基礎。

　值得一說的是。韓雪兒在春晚居然露面了。

　丁寧算算她從春州離開後也就只有一兩天的準備功夫。

　丁寧知道，一般參與的演員是老早幾個月前就窩在中央電視台裡了。哪也不能去。

　排練無數遍，而韓雪兒顯然是不需排練的。可見，她是真正的大腕！

　春節之後，丁寧注意到，網絡報紙多見韓雪兒與大帥哥黎宇頻頻約會的消息。

　丁寧心裡卻沒泛醋，仙女只是偶然降落在凡塵，他運氣很好，由他接待而已，多的只是私誼，卻非感情。

　丁寧承認自己心裡其實很矛盾，也有許多不安分的東西，這是客觀事實，但他大抵還能維持一個平衡地狀態。

　因為丁寧是學化學的，所以更加明白，平衡，其實總是動態地。

　好在，丁寧並不只依靠內心地力量，外在的世界給了他更多地力量。

　回到春州後，朋友請客，多方遊走、交際，小城的生活氣息給他一種別樣的安定與親切感，這沖淡不少不切實際的想像，而去看望一切都在好轉的小李老師與小王老師，更讓他覺得人生是如此的美好。

　值得一說的是，市醫院的王馨，即春州論壇裡赫赫有名的「天使在人間」也起到分散丁寧局部注意力的作用。

　送劉師母去醫院再遇到王馨，這位傲胸挺立的市醫院院花給丁寧呈現出她別樣風貌：做事幹練、冷靜，對待病人卻無比熱情！

　在那樣一個亂哄哄兼殘酷的環境之下，她的確像個天使。

　新學期開初，王馨居然先打電

　寧出去幾趟，雖然去了之後才知道是拿他當擋箭牌的她不喜歡相親對象的，但多少讓丁寧感覺到，至少自己在王馨同志眼裡算優秀上得了檯面的，能唬得住人，而且，相親中的樂趣讓丁寧感覺很是有趣。

　或許，王馨是他丁寧現實生活中不錯的伴侶選擇，有時候丁寧會如是想。

　當然，除了王馨之外，丁寧身邊還有一個小葉，這也是現實可能的選擇之一，特別是當丁寧發現小葉對他的態度曖昧的時候更是如此覺得。把小葉拿下，應該是沒問題。其實。丁寧也不明白，什麼時候，自己地自我感覺會這麼良好。

　平淡的日子以一種平淡無奇的節奏進行，在這種節奏中，伴隨著未來的一點點朦朧期盼，丁寧的心境，終於成功恢復往日的寧靜。

　《馮村》這部因韓雪兒興起的小說丁寧並沒有停下來，這的確是他內心一直想傾訴的。也許，老早在他在全國各大論壇指點文字激揚江山的時候，他就已經發覺。自己其實很有些文學天賦地。

　丁寧一般在晚上寫，大概一個多小時。這種感覺非常不錯，小說裡人物在一個奇異的空間徐徐前進著，這是一種很奇特的創造之感，因此，丁寧也很有些成就感。

　對於周倩，丁寧似乎完全遺忘，而同樣奇怪的是，周倩也似乎完全遺忘了他。

　春節過後，周倩心頭關於未來的夢想更加堅定了。

　是韓雪兒為她推開一個通往斑斕世界大窗的。她的夢想，就是也要像韓雪兒那樣去演繹不同的精彩人生。

　在這樣一種巨大夢想的感召下，周倩經常激動得全身戰慄不止。她瘋狂地去買專業書籍；去看經典影片；她會在客廳大步走著。旁若無人地大聲朗讀著經典對白；然後對著鏡子練眼神、練微笑。

　按照她家阿姨的話說，這丫頭瘋了！

　當然，周倩有過想把這一切與丁老師分享，可是幾次陰錯陽差地沒有打通電話之後周倩就沒再打了，她不記得了，她已完全投入自己虛構地那個世界。

　新學期開始，周倩與丁寧手機聯繫過幾次。不鹹不淡。周倩不覺得奇怪，丁寧更是沒覺察出。

　周倩的課並不多，她主要在忙校話劇團的排練去。

　三月中旬地一天，桃花已開，映山紅正在怒放。

　周倩快步向行政樓走去，她要親自邀請丁寧丁老師出席觀看週末的話劇《雷雨》，屆時，她要讓這個向來小瞧她的丁老師大吃一驚。

　快到行政樓，周倩驀然發現行政樓裡圍著一大群學生。學生與行政樓之間則有一排學校的保安，看樣子局勢很有些緊張。

　周倩的政治敏感性上來。立刻想道：這些傢伙想幹什麼？

　周倩眼睛掃來掃去。在人群中發現李大明，這傢伙顯然也不安分。在那拿著個攝像機拍著。

　周倩趕緊扯出李大明。

　李大明被扯，初時還有些生氣，回頭一看是周倩，立刻沒了脾氣。

　周倩問這是怎麼回事。

　李大明說是為了自願募捐的事，說學校為了校慶，強行要每一個學生捐款，現在這事鬧大了，不知是誰組織的，今天一部分同學不上課跑到這來集體請願來了。

　周倩一聽才想起來，是有這麼一回事，排練話劇地時候聽同學抱怨過，當時自己沒注意，沒想到鬧這麼大。以周倩官小姐的立場，她本能地蹙了蹙眉頭。

　李大明見周倩這模樣，還好沒說自己也有份在裡面鼓搗，雖然這樣做他覺得很正當，是行使了自己的權利，可是再正當的行為，周倩不爽了，李大明還是七上八下了。

　「你別拍了，小心一點，這種事，鬧不好要背個處分的。」周倩說道。

　李大明雖然對周倩死心，但眼見她還是關心自己，心裡還是狂溫暖，非常沒有立場地乖乖收好攝像機，不拍了。

　周倩又問，有沒有校領導出來回答學生的置疑。

　李大明搖了搖頭。

　周倩學生的立場這時候又突顯起來，覺得這些校領導真是沒責任感，沒一個敢直面問題的，要是換成她老爸，以老爸的水平，定然三言兩語把學生說得服帖帖。

　看著吧，這個熱鬧看完，回去向老爸好好匯報一下，也省得他問起來沒內容。

　周倩跟著站了十來分鐘，還沒見個人影，行政大樓一樓大廳空蕩蕩，顯得很格外地陰森。

　同學們不耐了，他們等的時間太久，於是，口號再次呼喊起來。一開始還有些零星，到後來就有幾分熱烈，局面很有些失控，就在這個時候，大廳樓梯處下來一個有些鬼頭鬼腦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