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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居博客》第38章
第二十六章 丁寧再一次血性行為(下)

  有時候,丁寧會回憶一下自己,那天,到底自己為什麼會來那麼大勁就砸了那把大鎖呢?

  很尋常的一天,太陽光白花花的在頭上頂著,丁寧從自己的單身宿舍溜躂出來。

  單身宿舍曾經繁華過,樓上樓下呼朋邀伴,很是熱鬧。可是,丁寧從一開始的新住戶到成了這樓裡的元老,看著身邊人各自八仙過海,想辦法住進了套房,丁寧心頭算是憋了一口氣。按資歷,也該分給他一套房,可是他這人向來不喜溜鬚拍馬,不會請客送禮,人也不乖巧,在領導面前顯得不聽話,好事自然就落不到他身上。

  這小區裡面又空出一套房來,丁寧心頭終於有些蠢蠢欲動,他想去總務處找人送禮拉拉關係,可架不住心裡彆扭、難過,可不找,估計輪不著他。

  丁寧這天溜躂來溜躂去就來到這套房門前。

  房子裡面空空如也,原住戶已住到外頭,鑰匙也已上交,只見一把銹跡斑斑的大鎖掛在大門上。

  丁寧斜著眼睛歪著脖子在那看,頭頂的太陽光耀眼。丁寧看著看著就覺得難受,混了半天,在這個地方,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也不知道是中了什麼邪,暈暈的丁寧忽地就摸起路邊一塊硬磚,「光光」朝那鎖砸了起來。

  兩下就砸開了,做了初一就做十五。丁寧的腿腳從未這般利索過,馬上上街斥巨資買了把昂貴結實的牛頭鎖,回來把鎖重新安上,門重然後,找來一把破掃帚,端來一個臉盆開始打掃起來。

  丁寧打掃中途還進來了一個觀光的退休老太太,她好奇地問:小伙子,這套房分給你呢?

  丁寧非常理直氣壯地答:是。

  用了一個上午草草打掃完,又用了一個下午找來張大海他們把自己那點破傢俱立馬搬了過來。

  一個星期,整整一個星期丁寧是在忐忑不安中度過的,結果什麼事都沒有。又過一個星期,總務處來人抄水表了,也就意味著正式承認了丁寧的地位,於是乎,革命取得勝利。事後丁寧總結:窮人的確是最具革命精神的,因為熟話說的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在這樣一個思想指導下,丁寧於是對所謂的領導不怎麼看在眼裡,當然,表面的尊敬是有的,但要想指望他丁寧鞍前馬後地給領導跑什麼他可不幹!

  曾務曾大辦公室主任之所以不入丁寧的眼,就是因為他就屬於為領導鞍前馬後的人,屬於特遭丁寧鄙視的那種。

  曾務與丁寧是差不多同時來學校的,但在丁寧眼裡,活得像狗一樣。這樣的人,好像中國哪一個單位都有,也屬於不可或缺的特殊人才。領導累了,有這麼一張笑得花一般燦爛的臉孔盡說些舒眉開心的話,其功效實在不亞於一小型桑拿或者是按摩。

  曾務因此混到了辦公室主任之職,前途現在看來也是大大的。當然,對社會看法日漸成熟的丁寧對曾務意見沒從前那麼大了。因為他現在理解了,人要得到什麼總是要拿什麼去換的,只要他自己心裡能過得去,別人評論啥都沒什麼意義。就像曾務,他要拿他的熱臉去貼領導的屁股,這實在是與別人無關的事,而丁寧,他所要的就是「自在」二字。自在雖然沒有自由價值大,但一個人在社會上能做到自在就已經相當不容易了。丁寧基本上做到了,他自在了,代價是他從來沒有進入領導的法眼。

  不過,他還是看不起曾務,甚至覺得他們兩個用同一個「寧」字而感覺到羞恥。因為曾務的叔叔曾國安正是本學院的副書記,不靠這點關係,光靠本事他終究是到不了現在這個位置。

  下午三點的會丁寧及時趕到,會議室黑壓壓的一片人。進門的時候,正襟危坐在前排的曾務朝丁寧微笑地打了個招呼,令丁寧實在有些詫異。丁寧掃了一眼主席台,曾務他那矮胖的叔叔曾國安副書記正在主持會議。

  丁寧趕緊找了一個後排位置坐下,四處看了看,院裡面的老師除了正在上課的差不多都來了,另外還有一堆學生幹部低眉順眼地也坐在其中。

  曾國安副書記正上面口水四濺地講話:「這一次,市裡周書記在《春州日報》發表的社論就是要引發全市上下關於知足與不知足的大討論。高校是一個地區先進文化的代表地,作為高校老師,我們有責任參與這場轟轟烈烈的大討論當中去。集思廣益,最後是為了統一認識,群策群力把我們市的發展推向一個新的高潮。」

  丁寧心道這胖子可真會說話,呆在這真是屈才了,轉念丁寧又得意起來,這胖子若是知道這場討論是因自己而起,那該怎麼個驚訝了得?

  丁寧無聊地四處看了看,發現同事們大多在低頭小聲聊天。

  老師們現在住的可謂四分五裂,平時上完課就走人,也就開會的時候能見得著彼此,於是,趁這機會,女同事聊聊生孩子、帶孩子、逛街之類的重大事務,男同事的則大多談股票啊房子等關係國計民生的問題,當然,這一切都是在比較低聲的相當有禮貌有秩序的狀態下進行的。

  丁寧來晚了,沒有扎堆,於是只好孤零零的一個人在後面,他感覺到無聊至極。

  丁寧正搖頭晃腦之際,恰好碰到曾國安副書記向他射來的極嚴厲的目光。丁寧趕緊轉過頭,不與之對視,不是怕,而是犯不著。

  接下來就是念周輝書記那篇《知足常樂與不滿則進》的稿子,曾國安副書記念得可謂抑揚頓挫,極富感情色彩。丁寧心想,這當官的,沒有一副好嗓音那是不行,有那麼多會要開,有那麼多稿子要念,不是人才終究是到不了那個位置。

  市委書記的文章丁寧早已在醫院看過一遍了,現在再聽全無興趣,不禁趴在桌上無聊地看起課桌文化了。

  別小看了這課桌文化,那裡面的內容豐富著了。丁寧甚至一度覺得現在流行的網絡論壇,也就是所謂的BBS正是發源於此。

  比如說這個地方有這麼一行,某年某月一個癡男用鋼筆在課桌上寫道:翠花,我愛你啊,愛死你了啊!

  下面於是有一行,筆跡不同,不知道是猴年馬月哪個人跟的:那你就愛啊,不愛就去死!

  再下面還有一行,同樣無法考證日子:告訴你一個不好的消息,翠花已與昨天晚上十天生了一個胖小子,七點二斤,你還有希望成為孩子的乾爸。

  最後一句則是:

  丁寧看得笑疼肚子。

  丁寧來了興趣,再往下看:

  本人男,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卻夜夜寂寞,特在此地征同樣寂寞女。

  後面並留下QQ號碼。

  再看別的,密密麻麻用鉛筆寫上的往往是學生考試舞弊急急抄下來的。

  忽然,丁寧看的觸目驚心的一行:我愛周倩!

  下一行是:她的奶子真大!旁邊還非常噁心地畫上一對醜陋不堪的乳房。

  再一行又有人哀歎道:真不知道誰做她老公,真是美到天上去!

  丁寧看得耳紅心跳,心想:學校裡儘是一幫荷爾蒙激揚的人,不過,可以理解,完全可以理解,只是千萬不要讓當事人看到,看到了那就噁心了。

  丁寧看得頭上冒汗,不再留戀課桌文化。他抬起頭,卻看到曾國安副書記的肥嘴還在一張一合,不禁對他嘴皮子功夫仰慕得猶如春江之水一般滔滔不絕。

  曾國安副書記總算念完了,又開始做個人的引發,最後總算告一段落,又開始說其他方面問題:一個是就學生在院長接待日提的意見做個回答;一個是對學院的團委工作做個簡短指示,反正是雜七雜八的事。丁寧心頭哀歎:金子一般寶貴的時間就這樣白花花地流掉。就在丁寧感歎之際,曾國安話鋒一轉,顯得十分嚴厲起來,以致那些正在小聲聊天的同事們神色茫然地抬起頭。

  曾國安扳起那張胖臉說道:「半個月前我們學校響應市裡的號召,組織了全校教職工工資一日捐的活動,我們學院的同志絕大多數表現得都非常好,可是!」

  這個「可是」突然拔高了音調,丁寧隱隱覺得有些不妙,因為似乎自己就好像在沒交之列,記得曾務打來幾次電話,他心中不爽,半開玩笑地說自己不交。

  「可是有的老師就是不願意交,要知道,你們是高校教師,」曾國安的語調轉而變得有些痛心疾首道:「高校教師這一崗位不是隨便一個人能做,我們說才為師,德為范,不僅是教授學生知識的,更是給學生為人表率的,一個日的工資五十來塊,不多嘛,為什麼就不願意交呢?難道我們的教師道德水準就這麼低下,我可不相信。」

  靠,丁寧心裡不爽,聽不得這種夾槍帶棒的話。

  「丁寧老師,我希望聽到一個解釋!」

  丁寧就覺得頭「嗡」的一聲,相當於在迪廳被那黑大個拳擊了兩個當量。這個死胖子,竟然毫不客氣地把矛頭對準了自己。

  丁寧立刻面紅耳赤起來,所有在場同事以及學生都扭頭看向他。丁寧不禁有些納悶,為什麼這些人能在第一時間就準確地找到自己坐的方位,正是出了鬼。

  曾國安說到半句就停了,顯然是等自己回話。瞬間,丁寧就覺得全身的血在沸騰,看到這位曾國安副書記正一副笑模笑樣地看著自己,臉上的笑像是一個個肥肥的蟲子擰成一堆,十分讓人噁心。向來在同事面前少言寡語,看起來老實本分的丁寧於是表現得讓所有人大吃一驚,因為他是騰的一下站了起來,而且眉毛一立,和丁寧相好相熟的同事立刻感覺不妙了。他們有幸偶爾領教過丁寧的脾氣。

  人身上有無數開關,平常開的一些,比如說丁寧平常預備著在網絡上開的「油嘴滑舌」開關,也有平常不怎麼開的開關,非得在異常情況觸發了才開。曾國安副書記也是倒了霉,他萬沒想到他的話正好就觸動了丁寧那平時絕少用的衝動,極富血性的開關。

  這個時候,丁寧雖然臉紅,腎上腺激素卻在急速分泌,心跳在加快,但口頭表達卻一點都不亂。他站了起來說道:「曾副書記,我記得去年我也交過這個捐款,當時我就問過我們的辦公室主任說這是幹啥用的,主任沒說。我心想,不說就不說,上頭叫交那就交,我也就沒放在心上。」

  曾國安臉上不悅,連忙招手,那意思是說你別說,先坐下,哪有領導正說話被你打斷的道理。

  丁寧卻當作沒看到,堅持說道:「今年又說交,我就跟曾主任說了,我不交,就是這個事。我不知道這是交什麼錢,捐到哪裡?哪些人在用這些錢?」

  「這個自然有相關部門統一的籌劃。」曾國安開始感覺語氣不對,連忙語氣嚴厲地說道。

  丁寧卻依然神氣十足地站著,說道:「五十來塊錢的確不算多,就一天工資,但是,話得說明白,如果上面說是攤派,是強行要交,說實話,我第一個交,我喜歡這種明明白白的。」

  丁寧說到這裡,有些人開始覺得恐怖了,而有些人則覺得一場熱鬧要上演了,有些人則心頭暗暗佩服,反正,這個時候,曾國安副書記那個臉色啊,鐵青鐵青。

  話說到這份上,丁寧就覺得自己有如在火上烤一般,但是既然開口說了,那就索性說個痛快,反正這人是得罪了,「既然說了是捐款,那我要請問曾副書記,捐款當然是自願為第一原則的,我不願意捐那是我個人的事,曾副書記至於拿到開會當著這麼人說嗎?」

  「丁寧老師,你還有半點組織紀律性沒有?!」曾國安再按捺不住,拍了桌子,從來,從來沒有過人敢在會上頂撞他的,而且對方只是一個普通老師而已,「你這樣配是一個人民教師嗎?」

  丁寧傲氣來了,說道:「曾副書記,你恐怕搞錯了,我不吝嗇那五十塊錢,我所捍衛的是捐款自願的原則,我倒是沒想到捍衛這點原則也要冒著全院大會挨批評的危險。」

  曾國安的臉已經是標準的豬肝紅了,特別是看到有些學生的神色似乎還有贊同、激賞之意。

  「至於作為一個高校教師的榮譽感我從來是不缺乏的,」說到這個時候,丁寧心態完全輕鬆,既然做出來就不要後悔,就當是一場臨場發揮的課,盡情發揮去了,特別是這麼自己這麼多學生在,丁寧繼續說道:「本來,國人做好事向來是不留名的,但是在這個場合我得說說,我自去年起共捐助三位小學學生的學費,錢雖不多,但花在實處,我看得著,這三個學生每個學期都向我匯報學習成績,這個錢我花得樂意,如果曾副書記不相信,可以到我這來看學生報名時繳費的單子。」

  曾國安就覺得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後面竟然有學生偷偷鼓起掌來。他那個氣,全身都有些哆嗦了。

  「曾副書記要我做解釋我就做解釋,這個,教研室還有個事要辦,我就先走了,不好意思。」說完,丁寧看也不看這快要氣瘋了的曾副書記,昂首闊步出了教室。

  丁寧腳剛一邁出教室心裡就強烈地後悔起來,彷彿自己這會子剛剛清醒過來,完了!這會可把曾胖子徹底得罪了,與之相關的以後單位的福利,分房子之類的美事,進修的機會,出差旅遊之類的美差,晉職稱之類的關鍵事,這傢伙都可能跳出來卡自己一下。

  丁寧走過了長長的走廊,下了樓梯,心裡又琢磨回來了,就算學校有新房也一準沒自己的份;這麼多年進修也沒見輪著自己,旅遊也從來沒自己的份,自然原本這好事都沒撈到一件,今後似乎也不用圖曾胖子賞賜這些東西。想到這,丁寧又抬起頭了,心道:怕個鳥啊,還是那句話:光鞋的不怕穿鞋的,無產者就應該拿出無產的勇氣與魄力來。

  丁寧馬上又想到自己目前還兼著職,每月有一萬的進帳,三個月就抵得自己在學校幹一年,怕什麼啊?

  丁寧教研室裡屁事沒有,瞎轉了下,出了學院大樓,開始在校園裡漫無目的激動地逛了起來。

  剛才義正詞眼數落了曾胖子一頓的是誰啊?

  是自己啊!

  那真是了不起。

  可以後在這傢伙手下怎麼混?

  丁寧心裡來回顛三倒四的。

  丁寧這副心理狀態很正常,換做人任何一人,某一天突然沒管住自己的嘴,指著自己平時畏懼的頂頭上司痛快淋漓地數落完一遍後,心情都會這樣激昂一陣,沮喪一陣。

  大階梯教室內,丁寧老師公然甩袖走後讓在座的所有人都尷尬。

  學生們心裡大多激贊丁寧老師,他們覺得,學院老師堆裡還有那麼一兩個特有個性的老師,真是難得,但是他們不能把這份激贊表露出來,他們畢竟是各層的學生「領導」啊。

  老師們當中有的想樂,但忍著;和領導們關係好的更覺得尷尬,不看領導眼神不行,看領導了又不知道自己該配合怎樣的表情,領導怎麼下台。

  這個時候,曾務咳嗽了一聲,乾笑了一聲,說道:「曾副書記,我們丁老師就是這麼愛開玩笑啊。」

  不管這個人說的是什麼,於狀況有無解釋之功效,只要他出聲了,這尷尬就算打破了。

  有人笑了起來,曾國安也尷尬笑了,再扳起臉說了幾句就宣佈散會。

  副書記辦公室,曾國安生氣得把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大聲說道:「這小子也太猖狂了。」

  「叔叔,」曾務在一旁說道:「您不要這麼生氣。」

  曾國安仍忿忿道:「這小子,有空我治治他!」

  曾務神色有些複雜,顯得有些猶豫,但是終於還是說:「是這樣,有學生看到丁老師和人文學院的周倩走在一起,樣子很親熱。」

  「哦?這個丁寧有作風問題?」曾國安頓時來了興趣。

  曾務十分不滿叔叔的遲鈍,只得說道:「叔叔,是周倩啊?」

  曾國安大概是氣糊塗了,胖頭望著天花板,心中想了一遍,說道:「聽著有些耳熟。」

  曾務真是哭笑不得,說道:「我們市委書記是誰啊?」

  「周輝,哦想起來,是周書記的女兒,他們?」曾國安瞪大了眼,額頭開始冒出一層細密的汗。

  「是一個學生告訴我的,他看到丁老師與周倩手挽著手走在學校裡面,而且旁邊還有春州大酒店老總李老總的女兒。」

  曾國安頭上的汗正式開始滾落下來。

  「我怎麼也想像不到丁寧敢這麼大膽在會上這麼和您說話?」曾務繼續分析道。

  曾國安心裡咯登一下,一拍自己腦袋,心想:是啊,這種當面跟領導大會上對著說話的全校也沒聽說過啊,這丁寧怎麼就這麼大膽子?!難道真的是在和書記女兒談戀愛,如果是這樣,自己幾十年苦心經營爬到現在這個位置,那就算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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