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桃源李村(下)
在李村的一天讓周倩過得很開心,這個連她自己也沒想到。她原本只是出來散心的,對於能玩得多開心並沒抱多大希望,可是,事實證明她這一次死纏著丁老師來這李村的決定是無比英明與正確的。
李村其實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村落,卻因為與周倩日常生活所接觸到的迥然不同而讓她大開眼界。有私見看看簡單平實的景致,對眼睛也好,對心靈也好,都是一種放鬆。
中午飯他們兩個是石伢子爺爺家吃的。石伢子並不在,他寄宿在離村子二十多里的鄉中心小學裡。
丁寧受到極熱情的待遇,作為大學教師,丁寧在石伢子爺爺心目中有相當崇高的地位。
熱騰騰的飯菜端上,全上最綠色最鮮嫩的菜,主人還宰了雞,接待規格極高,飢腸轆轆的周倩再無法維持淑女風範,吃得不亦樂乎,像是平生都沒吃過這麼好的菜一般,連石伢子爺爺幾次問話都忘了回答。
石伢子爺爺顯然把周倩當作是丁老師的女朋友了,周倩也沒反對,樂得充當一下丁老師的女朋友。
吃飯中飯,小休了片刻,他們跟著石伢子爺爺就出發了。
沿著一條山路上行,走了不到五分鐘,周倩就看到一座高高的長約三十來米的水壩,原來,丁老師要來的目的地就是這個地方。
上得壩上,周倩看得有些呆了,一弘湖水就晃漾在眼前,是平靜,是安寧,是端莊,是嫵媚,周倩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了。
湖因壩而成,三面環山;山都不高,山上有各式各樣的樹木,但從山腰上開始往下都是鬱鬱蔥蔥的翠竹林。綠色給人感覺有些衰敗,但這滿眼滿山的綠,心頭的歡喜之情依然產生,這可真是一個世外桃源世界啊。周倩都不敢大聲說話,怕驚碎了這一片寧靜。
下午四點的時候,周倩坐上老爸派來的車離開了李村。按照她的心意,是要在李村住上一夜才過癮的,但丁老師不讓。他說要住可以,只能住帳篷,而且他只有一個睡袋,言下之意得兩個人睡一個睡袋。
丁老師是越來越大膽兼無恥了,周倩吃不消,以致於她深刻懷念著還在省城日夜「殺戮」的李清梵。有她在,或許能把這個討厭的丁老師趕出帳篷,由她們兩個佔著了這帳篷。
當然,周倩心裡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在老爸視線不到的地方過夜的,向來受了良好家教的她不敢如此,所以,雖然有些戀戀不捨,但終究趕在日落之前回到城裡。
小車開進春州城區的時候已經是繁燈四處,這讓周倩有一種恍惚如在夢中的感覺,僅僅是在空間上轉移了四十多里,世界竟就如此的不同!
到了家,向老爸匯報了一下今天的遊玩情況,當然,得投其所好,重點向老爸匯報了一下當地農民生活問題。還好,周倩仔細問石伢子爺爺一些問題,她的回答讓老爸很是滿意,沒有追究他的寶貝女兒到底是和誰一起去的李村。
匯報完畢,周倩進到自己的臥室,關起門,望著這一屋子的由玩具和卡通畫堆積出來溫馨與漂亮,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發了一陣楞,然後來到自己的書桌旁,坐下。她忽然有寫日記的強烈的衝動,雖然有好久沒寫日記了。可是,一攤開日記本,她的手指卻停住了,心裡忽然想起丁老師來,想起那水庫上面那黃黃的草地上,有那一頂孤傲的帳篷,而丁老師站在帳篷,舉頭望著明月,彷彿深刻地思量著什麼。周倩被自己想像中的圖景打動了,她不禁想:丁老師,你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啊?
丁寧正如周倩所想,此時此刻正付手站在搭好的帳篷前,望著頭頂的一輪明月。
這裡的夜晚顯然比白天更要寧靜,寧靜地自己都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當然,如果是夏天時分到這裡,蟋蟀競鳴,青蛙聒噪,自然又是一派熱鬧景象,而現在,這些蟲兒早不知道去向,青蛙們也早已深挖洞休眠去了,偶爾山風吹來,會夾雜著一兩聲斑鳩咕咕的叫聲。
丁寧曾經熱衷過一段時間戶外活動,這一套裝備還是兩年前買的,現在算起來,他已經有一年沒參加論壇裡的活動。他的生活,整天都是圍著電腦轉,電腦、網絡彷彿是他最深愛的情人。丁寧忽然想到,他的不睡之症從前並沒有這般厲害的,想來不分日夜的網絡生活加速了這種症狀。
望著明月,丁寧心頭並未湧上任何文學相關的詞句,他只是呆呆地看著,發覺自己許久沒看到明月了。
這個時候,帳篷裡的手機響了。丁寧鑽到帳篷裡去接,卻是周倩打來的。與周倩聊了近半個多小時,丁寧掛了手機,順手把手機關機了。他要讓自己,這一刻,真切感受獨立遺世的感受。
人在忙碌中是看不到自己人生方向的,惟有在靜下來的時刻,心靈與身體一起靜下來的時刻才可能看得到。
丁寧突然起意來到這偏遠的李村就是想尋找這份安寧,讓外在世界的安寧引導內心也獲得安寧。然而事實並非這麼美好,丁寧站在這裡,只是片刻受到這片天地安寧的吸引,他雖然身體靜下來了,但他的大腦卻好像有無數雜念紛至沓來,而且,似乎比平時更多,也更加清晰。瞬間,丁寧有一種茫然感覺,但他很快想明白了,這其實是一種反彈,正因為他身體靜在這裡,心頭的雜念才覺得越發的清晰與紛亂。想清楚了這一點,丁寧也就順其自然。亂歸亂吧,強壓制下去也是不行的,於是,他背著手繞著小湖散起步了。
慢慢走著,呼吸漸漸長而深沉,眼神被波光粼粼的湖面牽引,丁寧的心終於漸漸安寧下來。什麼都不想,過去、現在、未來都不重要。於是,整個人感覺舒服起來。
繞湖走了幾圈,丁寧身體漸漸發熱,但同時感覺到空氣越發地冷起來。丁寧終於禁不住,鑽進了帳篷。丁寧鑽到了睡袋裡,躺下。帳篷上房的「天窗」開著,依然能看到天,看到零碎的幾顆星。月亮是看不到的,除非把帳篷重新放置一下。
遠離城市,沒有網絡,沒有與外在聯繫的一切方式,這個時候,這個空間,完全屬於自己,這種感覺是如此強烈,以致讓丁寧心靈感動。
沒有網絡的夜晚是如此漫長的夜晚,丁寧心靈自由放飛了一會,又開始和世俗的聯繫掛上鉤:
韓雪兒現在在做什麼?
她的生活,和自己有得一拼,也是不分日夜。她正在體驗完全不同的震撼人生吧。
自己的生活是如此單純而簡單,若沒有網絡豐富,簡直如同白開水一般。
韓雪兒的大明星生活則不然,可以在天上,也可以在地下,是如此豐富多彩,每天都像是在演戲。
那麼,她的真面目,真性情是怎樣的?
也許自己所接觸到的,所瞭解到的,就是韓雪兒的真面目,真性情,可是,自己應該不會這麼幸運吧。
而雪兒呢?
這同樣是一個神秘女郎。有時候,丁寧會覺得雪兒比韓雪兒更加神秘。到現在為止,他對雪兒的現實瞭解僅僅是多了那麼一點,那就是知道她是韓雪兒的助理。
她大概很喜歡幕後的感覺吧。
現在,她應該陪著韓雪兒一起吧。丁寧忽然想,如果此時此刻,左邊坐著雪兒,右邊坐著韓雪兒,這該是怎樣的幸福?
這麼個獨樂的時光,必須紅顏知己才能共享。
應該是雪兒吧。丁寧忽然想。他很快笑了,就像忽然想到一個非常可笑的玩笑一般,因為,生活從來不由他這種小人物去做選擇。
白天時候已經向石伢子爺爺打聽好了。村裡面勞動力少,村裡的田都有些顧不來,更不用說管水庫以及水庫周圍的山了,只能讓他們自生自滅。這樣,丁寧就可以以承包水庫以及周圍幾座山為由向村長及村委說項。他負責山上林木種植,水庫的保養等等,以此為借口,他就可以營造他的夢中小屋,這需要多少錢?丁寧需要好好划算一下。看來,錢自己還是無法解決,必須依靠雪兒,搞合作,也許,行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