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死了都要愛(下)

　　隨著最後一棒落在鼓面上，音樂終於止了，所有人高呼起來，丁寧看得出，台上的五個小伙子應該是全身濕透了。

　　「下面，最後一首歌，獻給我最愛的人，信樂團的《死了都要愛》，謝謝！」李大明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與嘶啞。

　　丁寧下意識地望了周倩一眼，正好看到周倩的臉瞬間冷了起來。

　　周倩這個時候才知道自己錯了，大錯特錯了。今天下午上課的時候李大明站在自己面前，一如以往一般憨憨的笑，說他今天有搖滾晚會演出，請她務必出席。

　　周倩楞了楞。

　　李大明撓了撓頭，說自己前段時間昏了頭，居然會說那些話，現在，都過去了。李大明笑得很爽朗，給人的確一切都已過去的感覺。周倩信了，鼎鼎大名的盤古樂隊，準備了一年的演出，憑什麼不去看看？

　　整場演出給周倩一種震撼之感覺。她不是第一次看到李大明在台上表演。在大二的時候，他還是給人一種羞澀的感覺，可是現在完全不同，很強悍，很有氣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可是，在周倩這裡，也僅僅是刮目相看，她並不會因為這樣而對李大明做考慮。

　　李大明的內心何嘗不知道這一點，因此，他的演唱更有一種歇斯底里的宣洩：

　　死了都要愛，

　　不淋漓盡致不痛快，

　　感情多深只有這樣，

　　才足夠表白。

　　死了都要愛，

　　不哭到微笑不痛快，

　　宇宙毀滅心還在，把每天當成是末日來相愛。

　　李大明一字一句唱著，雙目凝視著那個位置。

　　周倩於是徹底惱怒起來，因為這個時候周圍女生已經順著李大明的目光望向這邊。丁寧也感受到了，他顯然是屬於「殃及池魚」中的那條魚。李大明眼中的熱度，真是讓人受不了，不過，丁寧心中還是佩服，無論結果如何，至少他李大明做到了。

　　最後一個音結束，李大明微抬起頭，在丁寧看來在檯子上彷彿是用盡了自己全部的力氣忽然聲嘶力竭地喊道：「周倩，我愛你！」

　　所有人都驚了！這是突如其來的表白，讓所有人驚訝！

　　周倩是誰，坐在這裡的十有八九都知道。一下子人們都靜了下來，等待著。

　　周倩整個人都楞了，她的心頭忽然衝上一股前所未有的羞惱。她的雙肩在微微顫抖，而丁老師就在旁邊，這更加讓周倩覺得憤恨。

　　台上轟轟烈烈的浪漫劇還在繼續，不知什麼時候李大明手頭多了一捧火紅的玫瑰。李大明捧著玫瑰，竟然單腿跪下，顫抖著大聲說道：「周倩，我愛你，請接受我的這份心意。」

　　全場立即人聲鼎沸起來！

　　都是年輕人，又多是一對對結伴而來，心頭自是最喜看這等浪漫瘋狂場面，於是，在諸多紛叫當中漸漸統一變成：「接受他！接受他！接受他……」

　　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如同山呼海嘯一般，似乎周倩不上去，不接受就不會停止一般。丁寧心裡卻咯登了一下，心道一聲「完了！」

　　李大明精心營造出來讓萬眾見證自己求愛場景，看似是獲得無數外在助力，其實卻是把自己推到萬丈懸崖之上。丁寧心頭哀歎，他已經預測到了結局。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身旁的周倩緩緩地站了起來。丁寧突然感覺到害怕起來，非常非常的害怕，似乎那個台上單腿跪著的變成了自己。

　　隨著周倩站起來，長髮倩身於萬眾當中一立，她的身姿是何等的矚目，何等的耀眼，浪潮一般的呼喊奇跡般的停止，所有人的屏住呼吸，他們在等著春州大學本年度最浪漫事件之中的女主角發言，看是否能為這一個故事劃下一個完美句號。

　　沉默，全場靜得連一根針掉到地上的聲音似乎都能聽到。丁寧的手心出汗了，他甚至想站起身來把周倩拖走，在眾目睽睽之下，雖然會冒一些非議，但是這似乎比周倩張口說話要好一些。

　　但丁寧猶豫了，雖然根據他的判斷，結局未必如在場人想的那麼美妙，可是，奇怪的是，他的心裡竟有些期盼。

　　此時此刻的李大明就像一個等待終審裁決的犯人一般。

　　「李大明，」周倩的聲音清澈而冰涼，這讓丁寧寒意頓生，他不禁埋怨道：這個李大明，著什麼急啊，現在，搞這個場面，不可收拾啊。

　　周倩繼續以冷靜的口吻說道：「我非常感謝，你對我的這一片心意，但是，我想我已經說得很清楚的，如果你還不太清楚，那我在這裡，再說一遍！」說到這裡，周倩停頓了一下，丁寧看到周倩的臉上泛起了一片紅，這絕不是羞紅，丁寧心想。

　　「那就是，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

　　說完，周倩也沒管丁寧，側著身子擠出了第一排座位，走道上以及門口人見狀自動地讓出一條道，然後周倩迅速跑出了演奏廳，消失了。

　　丁寧也立即站起來了，他想追過去，但終究沒有追，因為他看到李大明一臉死灰色，整個人彷彿在瞬間所有的活力被抽離了軀殼一般。

　　對於這樣的結局所有人都不願意看到，人們都楞了，也都不敢作聲，他們的身份由幸福的見證者迅速轉變成痛苦的見證者，人們不約而同的感覺到尷尬，而這種尷尬像鐵一般，無法打破。

　　尷尬最終被李大明自己打破。

　　他站了起來，發了一陣呆，然後，忽然把他心愛的吉他高高地舉了起來，在任何人都無法反應過來時，「轟」的一下砸在舞台上，一陣聒噪的琴弦轟鳴聲立刻在大廳裡迴盪。丁寧的心忽的一縮，就好像那琴一下砸到自己心上，心隨之揪了起來，一種無法抑制的疼讓他幾乎直不起腰來，李大明心頭的巨疼，在瞬間引起丁寧的共鳴。

　　琴砸了，所有人都楞了，盤古樂隊的其他成員立刻瘋了一般衝了過來，只有他們知道，李大明是多麼、多麼地喜愛他的那把吉他啊。他們一個個拽胳膊的拽胳膊，抱腿的抱腿，台上一下忙開了。

　　丁寧萬沒想到偶爾來看一場學生自娛自樂的搖滾晚會，最後結局演變成這樣。 。

　　李大明瘋了一般，力氣大得出奇，竟然掙脫所有人，跑下台，然後，跑出演奏廳；然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