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入仕途 第九章 驚天大案
道光非常節儉,甚至到了摳門兒的地步,但是下面這些官員們,往往對他不說實話,即使像祁雋藻這我看樣比較正直的大臣,也礙于官場規則,在很多事上不好點破,怕絕了別人發財的路徑,無端的樹敵。
當然,道光也多多少少知道下面的人有一些欺瞞的事情,但他苦于不了解外界的真實情況,無法切實核查,而今天碰巧祁雋藻匆忙間帶著奏冊,于是道光就想逮著機會了解一下真實的情況,所以看的也非常仔細。
祁雋藻見皇上看的認真,也打起精神,預備皇上提問。
哪知道光看了沒有一會兒,忽然問道:“直隸的奏冊為什么有夾頁?”
“夾頁?”祁雋藻愣了一下,奏冊上怎么可能有夾頁,以前沒聽說過啊,是不是哪個筆帖式或者員外郎不小心將廢紙夾進去了?“這個。。。。。。臣不知。”
道光對執事太監道:“拿剪刀來!”太監東找西尋呈上一把小巧精致的剪刀。
奏冊中間的十多頁被剪開,費了道光老半天的勁,每頁中間各有一張極薄的宣紙,上面密密麻麻寫著米粒般大小的正楷,足足有十五頁之多。
道光戴上老花眼睛,仔細看了起來,一邊看一邊翻看著奏冊,似乎是在兩相比較,再看他的表情,時而眉頭緊縮,時而青筋直跳,時而腮幫鼓起,說不上是吃驚還是憤怒。
祁雋藻卻是冷汗直冒,他不知道皇上看的是什么東西,難道是戶部有人通過奏冊向皇上上的什么祕書?通過這種怪異的方式上書,可是大清朝從未有過的啊!
而且,這樣上書的內容肯定不是尋常事,說不定是狀告上司,甚至可能是狀告當朝大員,但不管是什么事,自己這個戶部尚書都有管束屬下不嚴之罪。如果皇上追究起來,至少也是落個處分。
兩柱香的時間過去了,整個養心殿里鴉雀無聲,太監宮女見到皇上面色不善,早已站在那里靜若寒蟬,不敢發出一點聲音,而祁雋藻卻是滿頭大汗,心中焦急卻又不敢打斷皇上。
十多頁紙終于看完了,道光直起身子,緩緩將眼鏡放在書案上,動作微微有些發抖,好像極力壓抑心中的怒火一般,一邊的執事太監連忙端上一碗香茶。
“你知道各省粟米價格是多少嗎?”道光瞇著眼睛看著祁雋藻。
祁雋藻思索一下連忙答道:“米價各省皆有不同,也因大小災荒有所起落,正常年景我看书斋時,直隸、山西、陝西、山東大約是1兩2錢銀子1石,也就是650斤左右,江浙一帶,湖廣一帶,大約9錢銀子一石,兩廣、四川、云貴。。。”
“今年從江蘇和山東買的賑災米,平均花費為何是3兩6书斋錢銀子一石?”道光打斷祁雋藻的話。
祁雋藻心里一驚,因為他是剛剛接掌戶部,對情況還不算了解,至于直隸購買的賑災糧為何是3兩6錢,他也曾質詢過,回答是路途遙遠花費所至,于是急忙答道:“據直隸布政使的說法,是路遠所至。”
道光嘆了口氣,拿起一頁宣紙,书斋掃了一眼道:“直隸奏冊上記錄,運糧倒斃馬匹是722匹,每匹馬是40兩,這一項花費3萬兩,但是,江浙一帶真實的馬匹價格是20兩一匹,按照常理,倒斃的不會超過100匹。僅此一項,就有2萬8千兩不知去向。
其二,直隸奏冊上記錄,喂馬花費6000兩,其實喂馬的草料、豆麥根本不是花錢買的,而是向百姓征集而來的。
其三,直隸奏冊上記錄,一石米,在旱路上每走500里,消耗是1兩我看6錢銀子,而真實的消耗是2錢銀子。所以米價不應該翻三倍,而只是增加了十分有二。
第四,直隸奏冊上記錄,馬車的雇費是11萬兩,而真實的雇費應該是2萬8千兩。
其他還有,直隸遭災的人口數我看,實際發放賑災糧的數目,搭建粥棚的花費等等,這些全都有假!”
這么一大堆數字,立即把祁雋藻聽暈了,讓他更為吃驚的是,自從他接受戶部之后,看到的各省的奏銷花費大概都是這個樣子,而且所有帳目都是有憑有據,無可挑剔。如果。。。如果按照皇上剛才說的,每年各省的花費有一多半都是假的?
也就是說,大清國的各省都在欺騙中央,而且一騙就是一百多年?這也。。。這也太駭人聽聞了吧!
想到這里,祁雋藻渾身一個激靈,連忙跪倒在地,頭如搗蒜一般磕在地上,發出一陣“咚咚”之聲。
祁雋藻確實是嚇壞了,雖然吏治不清是任何人都知道的,但糜爛到這種地步卻是他萬萬想不到的,況且如果這件事情徹查下去,整個大清的政局立即就會變得翻江倒海了,不知要有多少官員人頭落地,更不知要有多少人被抄家清查,那將是有清一代,波及面最廣的一場驚天大案了。
书斋
祁雋藻嚇得只是磕頭,而道光說完后,心里也是一片駭然,而更多的是憤怒,但是這股怒氣又該向誰發泄呢?我看整個大清的官員都在欺騙他,難不成要將所有官員都抓了?殺了?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若是整治吏治,別說自己現在已經是花甲老人了,就算是正當壯年,又真的有能力、有魄力將吏治刷新嗎?
道光皇帝氣餒的向后靠了靠,默默看著還在不斷磕頭的祁雋藻,緩緩說道:“你起來吧,直隸賑災,只許奏銷60萬兩,你跪安吧!”
祁雋藻以為自己聽錯了,詫異的站了起來,心道:這件事情就這樣結束了?誰也不追究了?一場大案就這樣了結了?
不過這恐怕也是最好的結局了,看來皇上也是想保持政局穩定,不愿細細追究了。
正當祁雋藻轉身離開的時候,道光忽道:“你回去查一下,寫這本奏冊的人是誰,問問他為何寫這些東西!”
“嗻,臣告退。”
此時,養心殿外飄起鵝毛大雪,冬季京師的第一場雪終于降臨了,所謂瑞雪兆丰年,尤其對于久旱成災的京師更是如此,但祁雋藻現在卻沒有一絲的喜悅之情,有的只是一片悵然和心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