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未雨綢繆
火槍,苗仁耽當然見過,也親手做過,他驚異的是,這一捆火槍與他以往見過的完全不一樣。
綠營裡的火槍,最先進的也就是兩個人使用的抬槓了,其它如土銃、鳥銃,簡陋不說,槍身還長,足足有6尺多,而面前的這種火槍,只有3尺長,造型看上去也非常舒服,最奇怪的是,竟然沒有一般火槍的火門。
苗仁耽伸手取過一枝來,上下端詳了一下,自言自語道:「從哪裡點火呢?」
李元宏從木盒下面掏出一包東西遞給苗仁耽,他接過來打開一看,立即就明白了,這是塞入槍筒的火藥包和鐵彈,吃驚道:「這東西你是從哪裡弄來的?」
「我是從一群廣西來的匪眾那裡繳獲來的!是洋人的玩意兒!」李元宏看到苗仁耽的反應,心裡挺高興,他越是覺得珍貴,自己心裡越好受一些,自己欠苗家的債實在太重了。
苗仁耽果真是個鐵貨迷,一見這好玩意也顧不上和李元宏說話了,直接將火槍擺在桌上,開始拆卸起來,不一會兒就拆成了一堆零件。
他一會兒拿著一個彈簧用手捏了捏,一會兒又仔細端詳那齒輪,下意識道:「我大哥在這裡就好了,他最喜歡這些新奇玩意兒了。」
一句話說的李元宏心裡一疼,卻又不敢言語。
將近半個時辰,苗仁耽才將火槍放下,抬頭說道:「李大人,這把火槍賣給我怎麼樣?」
暈啊!李元宏踢了踢木箱笑道:「我剛才說了,全送給苗家。」
苗仁耽把手連擺道:「不不不,我苗家又不是綠營,要這麼多幹什麼,只要兩把,我回去好好琢磨琢磨,這洋人的玩意,真是奇妙,你看看這個東西。。。。。。」說著又拿起那彈簧擺弄給李元宏看。
知道他這鐵癡一說起來就沒完沒了了,李元宏趕緊打斷道:「苗二當家的,你能不能在我們曲沃開個分號呢?只要你們來,所有捐稅全免,要人我給人,要地我給地!」
苗仁耽停住了手,看著李元宏,詫異道:「你們曲沃一沒鐵礦,二沒煤礦,想開分號也不行啊!」
李元宏呵呵一笑道:「我們很快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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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仁耽帶著火槍回蔭城去了,臨走時答應李元宏,只要曲沃一旦開採出煤礦和鐵礦,苗家鐵坊立即調集人手,在曲沃開一家分號。
蒸汽機被運到潘崎嶺,經過工匠幾天調試,算是可以用了,恰在此時,高孟局的粗竹也運了回來,奇怪的是,李元宏給他買竹子的300兩銀子,竟然原封不動的交了回來,還拍著胸脯說:「搞點竹子還用花錢,太小看我高某了!」李元宏也樂得省錢,便沒再多問。
通風管道很快架設完畢,一端的鼓風囊與蒸汽機輪機相連,另一端的兩根風筒直直捅入礦洞之內。
蒸汽機一開動,洞內的毒氣瓦斯很快被抽的一乾二淨,洞外新鮮的空氣呼呼的往洞內吹,朱有良拿著火把第一個進入洞底,不多時又安然返回洞口,礦工們齊齊一聲歡呼後,潘崎嶺礦洞正式宣佈——可以開採了。
泥戶們已經將碼頭建好,李元宏當即就雇了一條貨船,在每個埠頭來回裝貨卸貨,試驗表明,這個碼頭完全可以停泊載貨二萬斤的大型貨船。
於是李元宏連忙打發高孟局,與煤貨掌櫃范石驊聯繫,通知他自己有一批煤可以便宜賣給他,高孟局出去三天後,托人捎信回來,說范掌櫃聽說有煤,高興的很,因為自打汾西煤礦騷亂之後,晉南煤的產量直接減少了3成,其他煤礦因為采煤水平的限制,一時無法提高產量,所以那些煤老闆們到處找煤,煤價比以往提高了2成多。
至此,李元宏才算安下心來,只等著回頭數銀子玩兒了。
現在縣衙最忙的就是縣庫,李元宏站在縣庫門口,看著進進出出忙碌的衙役,大聲吆喝著:「給我打掃乾淨點,沒用的破爛都搬走,童先生,最好再找十隻朱漆大箱子來,否則銀子制錢沒處放啊!」
看著知縣大人的高興勁,衙役們也興奮的滿臉放光,活幹的也格外賣力。
童先生捧著一本帳冊,呵呵笑道:「大人,這些箱子肯定夠了,就算煤賣了銀子,照您花錢的本事,恐怕還沒捂熱,就花的差不多啦!」
莊師爺站在一旁,一邊抽著旱煙一邊笑道:「我說老童,元宏正發燒著,您這瓢涼水一潑下去,還不把他激的冒煙啊!」話剛說完,他自己的衣角倒是被火星燎的冒煙了,連忙跳起來拍打著。
李元宏哈哈笑著說道:「過兩天,范掌櫃的煤船就來了,朱大哥那邊也出了一百多萬斤煤了吧,讓他再加把勁,趕在煤船來之前,再出它一百萬斤!哈哈!咱們這個月能放開肚皮吃啦!」
這時,一個當值衙役送上來一封信,李元宏接過一看,只見信封上空空白白的,一個字都沒有,不由奇怪的問那衙役道:「誰的信?送信人呢?」
衙役答道:「一個穿著像客商的年輕人送來的,他送完信什麼都沒說就走了!」
李元宏也不多問,撕開薪俸抽出信箋,眉頭一下皺了起來。
莊師爺湊過去觀望,只見一張白紙上寫著寥寥幾筆:「未雨綢繆。」下面落款是:「即毀,汪百正。」
莊師爺打了個寒戰,一把將信奪了過去,放在頭頂對著日光看了看,忽然掏出火折子,將信點燃了。
李元宏見莊師爺如此動作,也是一個激靈,低聲道:「汪年兄這是通知我早做安排!」
莊師爺點了點頭,也不說話,拉著童先生和李元宏一起回到了簽押房,順手就將房門關上,看著李元宏說道:「看來上面又要拾掇咱們了,這次不知會怎麼出什麼陰招,咱們得防著點,老童,你那裡的帳冊怎麼樣!」
童先生也是一臉肅然,說道:「帳冊我已重新做過了,保管查不出什麼?」
莊師爺鬆了口氣,又道:「現在還有兩件麻煩事,其一是礦工們身份,元宏,咱們必須通知朱有良他們,不論什麼人問起來,就說是知縣大人從逃荒的難民裡招募的。其二是開礦,大清律不許官員開礦,必須由商人開辦,咱們通知日昇昌票號的顧三和傅大全他們,做上一套假帳,證實煤礦是他們出資開辦的。其三是一旦范掌櫃的煤船來了,立即將銀子存入縣庫,彌補縣庫的虧空。」
莊師爺皺眉又想了片刻,又道:「還有老羅,他是洋人傳教士,朝廷明令禁止洋人傳教,所以這一段時間,不要讓他亂跑,老老實實呆在潘崎嶺,嗯!能想到的先就這麼多了,你們還有什麼說的!」
李元宏雙手一攤:「能想到的都被你想到了,我們還能說什麼!」
童先生也點頭道:「官場上的事情,我不懂,全聽師爺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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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天,范石驊的三十幾條煤船到了,泥戶們又充做搬運工,將煤運上船。
一共是250萬斤,賣了4000多兩銀子,差不多也彌補了縣庫的虧空,至於還差那麼幾百兩——哪個縣不差啊,完全補上了虧空反而奇怪了。
莊師爺也將事情安排妥當,縣衙裡的眾人這才放下心來,而在此時,李元宏忽然接到巡撫的憲令,命他即日趕往省城太原,這一下搞得李元宏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