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第一筆生意
「俄羅斯?」季芝昌詫異的看著李元宏。
李元宏揚起頭,整理了一下思路,緩緩說道:「我任晉商總號大掌櫃的時候,曾經聽常家三爺說過,咱們晉商在恰克圖做生意,賣給俄羅斯商人茶葉、絲綢、煙葉,買進毛皮,麝香,鹿茸等貨物,但是俄羅斯的貨物遠遠頂不完咱們的茶葉和絲綢,所以就得用白銀彌補貿易逆差,但是俄國的白銀大量外流早已引起沙皇的不滿,已經下令不許超過額定數量的白銀流出,這樣一來,俄羅斯商人就無法大量購買我國的貨物了,錢賺的也少了許多。」
「這與糧食又有什麼關係?」季芝昌有點不明白。
李元宏呵呵笑道:「俄羅斯商人想做生意,又不能用白銀,而他們的毛皮等貨物也遠遠不夠換取茶葉絲綢,只好千方百計的尋找中國商人需要的其他貨物了,而俄羅斯別的缺,唯有小麥不缺。。。」
季芝昌一下明白了,打斷道:「從俄羅斯到山西,有上千里路,所謂『千里不運糧』,只怕到了山西也所剩無幾了,不划算吧。」
李元宏笑著搖了搖頭道:「我覺得划算,從恰克圖到山西,不用馬匹改用駱駝,這就能省下一大筆銀子,而更重要的是,這生意是俄羅斯商人求咱們,不是咱們求他們,還可以狠狠的殺價,這又能省下一大筆。」
季芝昌站起身來,來回踱著步子。心裡琢磨著:這是與洋人打交道啊,朝廷這兩年被洋人打怕了,躲洋人還躲不過來,自己反而主動招惹洋人,一出了差錯,事情就鬧大了,但是,山西今年太缺糧食了,一旦鬧起饑荒。後果不堪設想啊,能從北面弄回糧食,哪怕幾石也是好的啊。
關鍵是不能引起任何糾紛,更不能以官府地名義採辦這批糧食。但這件事又不能交給商人來辦,容易走漏風聲,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
季芝昌權衡利弊之後。把心一橫,忽然一轉身對李元宏說道:「如果讓你去辦這趟差,你有無把握?」
「我?」李元宏指著自己的鼻子,眼睛瞪的老大。
恰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咳嗽聲,不用問,是莊師爺在發信號了。李元宏當然記起莊師爺說過的話。趕緊一捂肚子面露痛苦狀。呻吟道:「撫台。。。大人,卑職肚子陣陣絞痛。是上午吃了不乾淨的東西,哎喲,卑職想回去看一下大夫!」
季芝昌就納悶了,剛說到關鍵地方,這個李青天怎麼就來這麼一齣,微微一皺眉頭,擺了擺手道:「你先回去考慮一下吧,今日我倆說的話,且不可外傳。」
「是!」李元宏捂著肚子一溜小跑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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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棧,眾人都詢問李元宏和巡撫談了什麼,有沒有為難他,當知道實情後,都長長出了口氣,這時莊師爺也回來了,還沒喘口氣就被李元宏一把拉過去問道:「給我老實交代,你是怎麼混進巡撫衙門的?」
莊師爺狡詐的眨了眨眼睛,嘿嘿一笑道:「這叫凡事留一線,日後好想見,你記得當初王兆琛叫你協理河工時,巡撫衙門地那個特能侃的師爺吧?」
「當然記得了,每天拉著我神侃,一侃就幾個時辰,差點把我侃瘋了!」李元宏想想就後怕。
莊師爺笑道:「王兆琛死後,他這個師爺當不成了,我看在是老鄉份上,給了他一點銀子,讓他有盤纏回浙江,哪知道這傢伙不但沒走,還攀上了新任巡撫,巡撫大人讓他在衙門裡做一些閒散事,我這次讓他把我帶進去,冒充一下花匠,他敢不照辦?」
原來如此,這個莊師爺不但是個鬼難纏,還是個見縫插針的角色,李元宏哈哈一笑,緊接著問道:「剛才季大人和我說的好好地,你幹嘛咳嗽叫我出來呢?莫非有什麼不妥?」
「當然不妥了,你不想想,他話裡的意思是什麼?是想讓你去和俄羅斯人打交道啊,其實這交道也好打,無非是買一些糧食而已,但你的身份是曲沃知縣啊。本來俄羅斯人就對北方虎視眈眈的,一直尋機找事,你身為官府中人,一旦出了紕漏,那可就惹了大禍了,他季芝昌不敢冒這個險,卻想讓你做,嘿嘿,盤算打地夠精的。」
莊師爺拍著李元宏的肩膀,鄭重其事道:「所以,他若是讓你去,你死活不能答應!」
李元宏畢竟雖然沒有確定自己該怎麼做,但心裡隱隱覺得季芝昌是對的,一撥拉腦袋道:「季大人也是為了山西百姓好啊,儲存些糧食,一鬧起饑荒,也不至於餓死人哪!」
一看李元宏是這種態度,莊師爺冷汗又冒出來了,一這頭強驢又開始冒傻氣,豈不糟糕,看來只能哄哄他了。
想到這裡,莊師爺眼珠一轉道:「這樣吧,一他非要讓你去,你就寫信讓常三爺幫你代買糧食,豈不是不用你出面了嘛!」
李元宏一想也是,這倒是個辦法,畢竟曲沃地煙場才剛剛開張,自己現在離開確實不合事宜,就這麼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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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日,汪百正去臨汾上任了,汪同生也跟去幫些忙,李元宏送別他們後,就開始忙活煙的事情了。
莊師爺先去了吳掌櫃地茶貨店,想瞭解一下商賈們對煙地反映,哪知吳掌櫃一看見他們來了,立刻喜形於色道:「莊兄,恭喜發財啊,這次您真地要發財了,怎麼謝我啊!」
莊師爺知道肯定是煙的事情,急忙問道:「是不是商賈們都很中意竹香煙哪?」
「何止喜歡哪,您看看!」吳掌櫃從袖筒裡掏出一白紙鋪在桌子上,笑微微地看著莊師爺的表情。
李元宏和莊師爺探頭一看,卻見白紙上寫的是訂貨契約,寫明了有多少煙就要多少,署名是大盛魁太原分莊掌櫃薄世尚。
這個大盛魁可是大名鼎鼎的山西商號了,雖然李元宏沒和大盛魁打過交道,但也知道,其財力之盛,就是把常家、喬家、曹家合起來也不一定比得過大盛魁。
但這個大盛魁與其他山西商號又不相同,它既不歸屬於東家,又不歸屬於掌櫃,它賺的錢,大部分是分配給為商號出力的人,無論他是東家、還是各個掌櫃,甚至一般的夥計。
大盛魁就像一個有生命的肌體,有它自己得意志,上到大掌櫃,下到夥計,無論是誰,只要違背它的意志,都將被清除出去,而所謂的財東,也只能按期分一小份紅利,沒有對商號指手畫腳的權利。
對了,如果非要形容一下,它更像現代的軍隊——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由於這種超前的機制,大盛魁有著無與倫比的優勢,在生意場上比其他商號反應更快,在人才儲備和培養方面更開明,更完善,因為進入大盛魁的每一個夥計,都是按照未來的大掌櫃的標準培養的,所以它這個巨人,不僅體格龐大,就連每一隻腳趾都非常靈活。
李元宏一想到將要和大盛魁合作,那高興勁就甭提了,若不是掩飾身份,他早蹦起來了。
吳掌櫃見莊師爺二人一臉的喜氣,反倒扳起臉說道:「能和大盛魁做生意,自然是好,但你們應該知道,大盛魁對相與是很挑剔的,必須是極有誠信的才能和他們合作,否則你們的煙再好也沒用,薄掌櫃見是我推薦的,才爽快留下契約,這樣吧,我現在就去請薄掌櫃來,你們當面談談,雙方也都放心。」
這個吳掌櫃倒是個實誠人,按理他若是不牽線搭橋,自己做中間商,一轉手也能分一份利,而他現在卻主動讓買賣雙方見面,就連一向臉皮極厚的莊師爺,都覺得上次忽悠他有些說不過去了。
吳掌櫃出去了半個時辰,帶著一個中年人走進店裡,看來這個人就是大盛魁太原分莊掌櫃薄世尚了。
都說大盛魁不虧待掌櫃,由薄世尚這一身考究的衣著就看出來了,簡直比大商號的財東還氣派一些。
莊師爺知道大盛魁最講究誠信,一旦被他發現自己欺騙於他,生意肯定做不下去了,這一次,自己是被考察的對象。
就在莊師爺絞盡腦汁的琢磨如何把謊話圓起來的時候,那薄世尚卻盯著李元宏看了半天,忽然說道:「有您在這裡,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