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勵商勵賈 第一百二十章 最後稻草
元宏知道,晉商們現在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口了,什麼地域偏見,無論晉商還是徽商,都是中國商人嘛,但是徽商們如此咄咄逼人,要拼個魚死網破,那晉商們唯一的出路就是和他們拼到底了。
通過分析各方面彙集來的情報,就在所有晉商對盤口之戰的前景悲觀絕望的時刻,李元宏卻敏銳察覺到——現在的徽商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無法回頭了。
一方面,徽商們企圖徹底掐斷晉商的貨源,大幅提高了貨物的進價,另一方面,為了打擊山西商人,他們的銷售價卻沒有漲,如此一來,他們根本就是在燒錢玩。
既然徽商在燒錢,那晉商何不再添一把火呢,雖然李元宏不懂商戰,但邏輯思維還是不錯的,於是他再次召集晉商進行部署,讓晉商掌櫃們偷偷雇傭武昌府本地人,私下裡大量購進徽商的存貨,加速徽商們的銀錢流量,讓他們可著勁的進高價貨吧,而晉商因為有遍佈各村鎮的購銷合作社,等於把絕大部分損失轉嫁到了徽商身上,自己的損失當然就微乎其微了。
如此一來,晉商們每損失一兩銀子,徽商幾乎就得損失30於是徽商的銀子每日流水價的往外冒,而晉商的損失卻還在自己的可承受範圍內,加上日昇昌從浙江緊急運來的二十萬兩銀子,基本上已立於不敗之地了。
就在商戰正酣的當口,湖北境內卻發生了一件大事。
道光二十五年。武昌府發生過一起青蓮教起義,雖然很快被鎮壓了,但青蓮教地餘眾大部卻隱秘於民間,繼續進行著反清活動,道光二十八年七月二十五日,在武昌附近的一處鐵礦,因為礦主與礦工發生爭執,青蓮教趁機煽動。立即就有數千礦工發生了騷亂。
於是湖廣總督裕泰會同湖北提督羅應贛率領5000營前往鎮壓。很快便將起義的礦工包餃子了。青蓮教教主以及所有“匪首”,都被解拿到了武昌府,由總督裕泰進行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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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李元宏正在常家後堂(現在算是晉商總號的帳房)核對帳冊,因為這次的商戰極為慘烈,必須精打細算,對於每一筆生意。每一車貨物,李元宏都要親自核查,從中找出節省銀子的辦法,而其他晉商商號也將最得力的十幾個帳房先生集中到了常家後堂,協助李元宏查帳冊。
剛將這三日的帳冊清算完畢,李元宏正和常三爺、曹戚、喬致庸三人商量如何開源節流地辦法時,忽然從外面火急火燎跑進來一個人,正是小活計韓生。
韓生拿著一卷白紙。一進門就喊道:“總督衙門剛才來差役。送來這紙公文,讓三爺過目!”
“總督衙門?”
四個人面面相覷,常運達一伸手接過公文。大致掃了一眼,忽然一拍桌子喝道:“又來要銀子了!”
李元宏心裡一驚,接過公文看了一下,只見上面寫著:青蓮教教匪叛亂,已盡數格拿,明日早上,在總督衙門公示定罪,請各位商賈前去觀刑。
李元宏將公文遞給喬致庸,納悶道:“審判亂匪,為何要咱們商賈去觀刑呢?怎麼又成了要銀子地呢?”
喬致庸掃了一眼,抬頭說道:“這個湖廣總督有一條百試不爽地訛銀子的辦法,那就是觀刑,每次觀刑都將商賈們叫去,當著商人的面,對叛匪又是打板子又是砍腦袋的,把商賈們嚇得魂不附體,然後就讓商賈們主動納捐,每次都能搜刮數萬兩銀子,名義上是犒勞綠營兵平靖地方之功,實際上鬼才知道進了誰的銀箱了……;作亂,動靜這麼大,我看這裕總督不訛上十幾萬兩是不會甘休的!”
李元宏奇怪道:“咱們就是不給他,又能怎樣!”
曹戚搖了搖頭說道:“恐怕不可能,總督衙門先是把咱們餓上幾天,再讓叛匪攀咬不肯交出銀子的商賈,呵呵,到時候抄家砍頭自然不在話下,咱們可鬥不過當官地。”
原來如此,都說清代時期的商人地位低,由此可見一斑了,明顯是敲詐勒索,卻又毫無辦法。
李元宏想了想,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得三位東家都是一片茫然。
李元宏笑的直咳嗽,轉頭對常運達說道:“咱們被勒索,徽商們也被勒索,現在咱們與徽商爭盤口,損失的銀子已經達到五六
,而徽商們損失更大,估計至少也有140兩以上了,他們還有多少銀子可以用。”
李元宏一直關注著晉商與徽商的損失比例,也竭盡全力控制晉商總號的銀錢流量,通過這兩天市場上一些變化,他察覺到,徽商快頂不住了。
首先是貨源,徽商們已經沒有能力將進入湖北的鐵貨、染料、食鹽全部買下了,這三種貨物的價格已經出現降價地趨勢。第二、徽商店鋪開始限制售貨量了。第三,徽商店鋪各種貨物地銷售價開始出現上漲了。
也就是說,徽商的資本要麼快用盡了,要麼接應不上了,無論是哪種,對晉商來說都是好消息,但話說回來,徽商既然已經察覺到事情不對勁了,萬一採取一些措施,誰又能保證晉商能立於不敗之地呢。
這才是李元宏最擔心的,畢竟徽商一個個也不是普通角色,而晉商這一套辦法其中漏洞很多,一旦被人洞悉,想出針對性地措施也不是難事,至少李元宏自己就能想出來。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快速解決戰鬥。
徽商們現在就好像一頭馱著千斤重物艱難行進的駱駝,疲憊之極,想把他壓垮,差的僅僅是最後一根稻草,而現在,這根稻草已經出現了。
三個東家也都是人精,一下就明白李元宏話裡意思了,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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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晨,武昌城內二百多個大商號的掌櫃和東家,齊齊聚集在總督衙門三堂前面的一大片空地上。本來審訊叛匪應該在衙門的大堂,但今日的重頭戲顯然不在於此,既然是勒索商賈嘛,自然不能讓全城百姓都看見,所以選在比較封閉的三堂了。
不一會兒,湖廣總督裕泰和湖北提督羅應贛一起上堂,一起隨行的還有很多綠營裡面的將領、湖北巡撫,湖北布政使等屬官。
總督裕泰坐定,空地兩邊的商賈們行跪拜禮,先是由湖北巡撫宣讀此次叛亂的經過,鎮壓的過程,然後是一大通對叛匪義正嚴辭的聲討,接著是一通對皇上歌功頌德,最後是一通對這次鎮壓參與者的褒揚以及獎勵。
一口氣說了將近半個時辰,下面跪著的那些商賈們,膝蓋疼的呲牙咧嘴,一個個痛苦只想掉淚,卻又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然後宣佈觀刑開始,一個個青蓮教的匪首們被押了上來,其實也不需什麼審訊,只是走走過場,接著就是一頓血肉橫飛的杖刑,打完之後該斬首的斬首,該流配的流配,那血腥的場面跟修羅地域也差不多,就連一向膽大包天的李元宏不由心生寒意,其他那些養尊處優慣了的商賈們就更甭提了,有的嚇得渾身發抖,有的乾脆就嚇癱了。
一通忙活之後,開始進入正題,由於總督裕泰年紀較大,觀刑的地方又人多空曠,所以就讓一個嗓門較大的同知代他宣講。
宣講的內容無非是此次剿匪,綠營兵多麼多麼辛苦,多麼多麼危險,戰死了多少人,受傷了多少人,需要花多少多少銀子慰恤死傷者的家屬等等,一共合計15萬兩白銀,最後就是勸捐勸納了。
宣講完畢,下面商人們都不吭聲,不過對於這種情況,官員們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奸商嘛,誰會主動交銀子哪,於是按照老規矩,先將商賈們餓它兩天。
正當總督裕泰站起身來準備回內宅的時候,忽聽下面一聲高喊:“我有話說!”
裕泰一回頭,只見一個年輕人從人群裡擠了出來,高聲喊道:“大人留步,我有話說!”不是別人,正是李元宏。
觀刑的次數多了,還沒見過哪個商人敢大呼小叫的,裕泰倒是一愣,隨即道:“你是哪家商號的?”
“我是晉商總號的掌櫃——李悔,見過大人!”李元宏微微躬身道。
“有什麼話你就說吧!”已經坐了一個多時辰了,裕泰也有些乏了,勉強又坐下道。
李元宏清了清嗓子,高聲說道:“將士們為了保持地方,浴血沙場,現在剿滅了亂匪,咱們商賈們坐享其成,理當有所慰恤,那個……:萬兩太少了,應該是20兩。
“你說什麼?”本來昏昏欲睡的裕泰一下從椅子上挺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