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 章 霧 殺

「撲通，撲通」

　　所有人都愣在當場，羅恩也是看的目瞪口呆。一陣帶著林木濕氣的冷風吹過，火把的光芒搖曳，死一般的寂靜，殺手們緊張的喘息聲，和火把燃燒的辟啪聲，顯得清晰，刺耳。風已吹過，羅恩卻注意到火光仍在搖曳，顯然是舉著火把的手在顫抖。

　　衝在最前面的那個殺手，此刻就倒在黑袍法師的腳下。他舉刀下砍的瞬間，突然凝立不動，像一座沒有生命的雕像。從羅恩的角度可以清楚的看見，他的雙目瞬間呆滯，皮膚迅速的由白轉青，再變黑，肌肉塌陷，水分流失，短短的幾個呼吸間，一個鮮活的生命就在羅恩的眼前變成了木乃伊。

　　變化之快，彷彿將久遠的時間凝結在一瞬綻放。在幽靜的夜晚，陰森的密林之內，綻放出令二十幾個殺人不眨眼的大漢牙齒打顫，渾身顫抖的情景。

　　速度是殺手的生命，所以最前面的殺手沖的很快，第二個殺手發現情形不對時，一時收不住腳步，僅僅多邁了一步，就這一小步，卻邁到了生命的彼岸。

　　與第一個人不同的是，他的距離稍遠一些，還有機會做出向前伸手，徒勞的想抓住什麼的動作。動作緩慢沉重，像是一個身體衰弱的老人。發不出聲音，卻能讓所有人感受到他的無助，痛苦。最後他終於抓到了前一個人的衣角，於是兩具幹幹的，黑黑的屍體一起倒在了地上。

　　殺手不是士兵，有第一個，第二個，卻不會有第三個。屍體是仰面倒下的，烏黑乾癟的臉上，只剩下幾個幽深的空洞，把那黑暗中的火光下都映的陰慘慘的搖曳起來。

　　羅恩強忍著沒有發出緊張的吞嚥聲，沒想到，黑魔法竟然如此恐怖，殺人於無形。那些被嚇的發抖的殺手就沒這麼好的忍耐力了，緊張的喘息聲，吞嚥聲此起彼伏。

　　「你……是什麼人？」

　　剩下的殺手退到了十米之外，首領才聲音發顫的問道。法師被留在黑暗中，只留下一個模糊的黑影，他沒有回答，左手的袖子輕抖了一下，卡斯蘭知道，那是讓他代答。

　　「當，當，當……然是主人，花錢雇……你們的主人。」

　　卡斯蘭比對面的殺手還不如，他是第一次看見主人殺人，殺人就殺吧，幹嗎要殺的這麼恐怖呢。與身邊的同伴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深深的恐懼，主人的大腿的確夠粗，問題是他們是否有命抱的住。

　　殺手的首領臉現懼色，猶豫片刻，從身上掏出一個布袋，扔在地上，盡量平靜的說道：

　　「我承認，尊敬的法師閣下，你很強大，但請你不要忘記，黑色騎士團還有五百名殺手，他們會讓你忘記睡眠的滋味，即使躺在床上也不敢熄滅燈光。現在，我們願意承認任務失敗，雙倍返還訂金，彼此不再追究。」

　　羅恩感覺到不太對勁了，那個法師不像是個拖沓的人，更不像是心慈手軟的人，可任羅恩如何觀察，也看不出他有什麼危險舉動。再轉回頭來仔細觀察這些殺手，卻是突然一愣，倒吸一口涼氣，暗道好險。不知什麼時候，在火把的光線之外，出現了一圈薄薄的黑霧，將蒙然不知的殺手們圍在了中間。

　　因為黑霧隱藏在光線之外的黑暗裡，從光亮之內向外看，根本無法發現。羅恩站在外圍，也是在霧氣開始翻滾，變的越來越濃的時候才察覺到的。好在自己站的稍遠些，沒被殃及池魚。

　　顯然，法師還在加強黑色的霧氣，如果那些殺手立刻硬闖，說不定還能活下幾個。羅恩沒一點提醒他們的打算，正好趁這個機會看看法師的手段。做殺手，早該有這個覺悟。

　　「喈喈……」法師發出怪笑，僵硬的聲音一字字道：

　　「多謝你的提醒，可惜，我不需要睡眠，喈喈……」

　　最後一絲和解的希望沒有了，首領終於沉不住氣了，垂在身側的左手隱蔽的打出一個奇怪的手勢，然後咬牙道：

　　「我們走。」

　　卡斯蘭看出那是黑色騎士團常用的手勢，意思是分散逃跑，但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卡斯蘭猶豫了一下，卻終是沒有出聲提醒身前的主人。

　　羅恩暗道，現在才想走，已經晚了。如果沒準備好，法師不會有心情說廢話的。果然，那黑色的霧氣已經濃稠如墨，再不隱藏，在首領發出命令的同時，翻滾著向殺手們覆蓋而去。然而，讓羅恩心寒的是，黑霧在臨近光圈，讓殺手們都能看清之後，卻停了下來，然後一點一點的緩慢的向中間壓縮。殺手們眼露恐懼，那兩個例子還躺在地上，誰都知道這黑霧的歹毒，慌忙向中間聚集，躲避。

　　「喈喈……」

　　法師很享受殺手們的恐懼，他把殺人當成遊戲。殺手還是有股狠勁的，終於有人忍受不住，舉刀劈砍黑霧向外衝去。

　　第一個觸到黑霧的人，剛一衝出去，就立刻軟到在地，卻沒有死亡。而是在地上不停的翻滾磨蹭，雙手瘋狂的在身體上抓撓著，扯下條條塊塊肉屑，地上留下一片血肉模糊。高亢，淒厲到極點的慘叫聲象鋒利的錐子，直插人的心底。從觸碰的位置開始，皮膚一點點腐爛，脫落，就好像有人拿著水勺，把濃硫酸一勺一勺的，緩慢的潑到人身上。

　　「啊－－！」

　　呼啦啦，慘叫聲驚飛宿鳥，也更加驚慌了圈內的人。從令人耳朵刺痛的高亢，尖銳，到讓人皮膚發麻的嘶啞，再到喊破喉嚨的斷斷續續。最後聲音弱不可聞，人卻仍然沒有死，掙扎著，翻滾著……

　　即使以羅恩的心硬如鐵，也不禁背脊發涼。這時，殺手們的意志已經徹底崩潰，開始有人跪在地上，高喊饒命。但法師卻是無動於衷，帽遮微顫，發出得意的怪笑聲。

　　在羅恩的注視下，終於，一個殺手突然用力將身邊的同伴推了出去，眼看著他觸到黑霧，倒地，然後，他自己又被另一個人推了出去……。推搡，劈砍，叫罵，發出象娘們一樣的哭叫聲……。

　　羅恩沒有閉上眼睛，沒有不忍，沒有同情，憐憫，而是冷靜的看著，從黑霧停止向前時，他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而他現在想要瞭解的是，黑霧的力量，是毒，還是元素，又或是別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