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集下
第六章嫉妒
第二天大清早,部隊繼續出發,前往潘傑爾接應銀翼龍喬西的部隊。對於新收的學生騎士團,除了帶上一小部分人隨軍外,其他人我命令他們全都轉移到加裡斯那兒去。我有限度地透露了一點軍事機密,告訴他們人類軍隊將在加裡斯和魔獸聯軍決一死戰,讓他們在那兒等我。知道可以在加裡斯和魔獸聯軍決戰,這些孩子都興奮地答應了,我寫了一封信讓他們帶給奧維馬斯。至於羅賓,我把他做為副官帶在了身邊,我讓他做中間人與他的哥哥取得聯繫。我需要一雙眼睛,他哥哥阿蘭德指揮的這支學生游擊隊就是我的眼睛。
傍晚的時候,事先派出的偵察騎兵傳來報告,他們遇上了從所羅門要塞撤下來的守軍。
「我的天,這就是我們的軍隊?」
當我們與這支軍隊會合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什麼樣的隊伍啊,士兵們的盔甲破破爛爛的,隊列歪歪扭扭。每個士兵憔悴不堪,頭髮鬍子又髒又亂,那樣子就像剛剛在地獄裡轉了一圈。隊伍中的馬瘦得皮包骨頭,勉強馱著個同樣瘦得皮包骨頭的人搖搖晃晃地走著。胖的拖瘦的,瘦的拖病的,病的拖傷的,整支隊伍看上去就像是逃難的難民隊伍。
「這支隊伍,最多只有六千人……」老將哈卡喃喃地念叨著,所羅門要塞的十二萬守軍難道現在只剩下這六千人了嗎?
我在難民一樣的隊伍中找到了銀翼龍喬西,卻沒有看到其他人的蹤跡。
「羅蘭德呢?科爾狄斯呢?其他人呢?」
「失散了……」喬西沒有騎馬,他的馬早就讓給了傷兵。喬西的頭髮同樣也是又髒又亂,身上沾了血跡,臉色更是慘白得嚇人。由於長時間沒有洗澡,他的身體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惡臭。
看到我,喬西精神一鬆懈,身子一歪,無力地將身體靠在我的肩膀上。他非常的虛弱,這是大量透支體力的緣故。
喬西被我扶著喘了一會兒氣,這才有力氣將後面的話說出來,他的眼皮抖動得很厲害,像要睡著了一般。
「所羅門要塞失守時,科爾狄斯叔叔率領一部分軍隊向南撤了,他想把敵人引開,斯羅親自帶人去追殺他了。我和拉法則率著另一半的軍隊向西撤,他們一直咬在我們後面,很慘。」
「那羅蘭德呢?還有那個拉法,他們在哪?我怎麼沒有見到他們?」
「一天前,在潘傑爾的戰鬥中,我們的軍隊被卡那羅的騎兵團衝散,那時候起就失去他們的消息了,去救他們吧,達克,全靠你了,我快……」聲音越來越低,到了最後,喬西趴在我的肩膀上呼呼大睡起來。
「喬西,醒醒啊!快醒醒!」我拍打著喬西的臉想再問一些前方確切的情況,但怎麼也弄不醒他,他像冬眠一般睡死了,鼻孔裡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他怎麼了?會不會有問題?」隨軍的羅賓看到銀翼龍昏睡不醒,擔心地問我道。
「沒事,這是龍戰士身體的自我保護,龍眠!他的體力透支得太厲害了。」
龍眠是龍身體自我保護的一種本能。當龍的身體受到重創,或者運用力量過度,傷了元氣時,它們的身體就會自然地進入長時間的昏睡狀態,借助長時間的昏睡讓身體恢復元氣。
「那他要昏睡多久?」
「誰知道呢?也許是十天,也許是一個月,睡上一年也是有可能的……」我仔細地檢查了喬西的身體,發現他的身上有好幾處刀劍的創傷,每一處都傷得極深。幸好他是龍戰士,對於常人來講,這些傷口任何一道都是致命的。
喬西率領的軍隊中並不缺乏回復系的魔法師,但他把治療的機會都讓給其他的傷兵了。他只靠龍戰士自我復原的體質來回復,但由於喬西的體力透支得太厲害,加上不斷地受傷,這種自愈的本領也大大下降。那些傷口僅僅是表面上的癒合止血,內傷卻依然存在。他能一直堅持到遇見我才昏過去,完全是靠意志力強撐著的緣故。
我連忙叫來隨軍的回復師替喬西療傷,以便他能快點醒來。我知道這種舉動其實只是在盡一下人事而已,以喬西現在的身體狀況,最少也要睡上一兩個星期才會醒過來。銀翼龍現在處於最脆弱的龍眠狀態,我不可能置之不理。和哈卡與虎特商量之後,我們弄了輛馬車裝上昏睡中的銀翼龍,像運貨物似地快馬加鞭連夜運往加裡斯城。
為了救援失散了的羅蘭德和拉法的部隊,我們並沒有和這群敗兵做過多的糾纏,除了留下少數部隊幫助他們外,軍隊繼續前進。
第三天傍晚,我們這兩萬騎兵到達潘傑爾谷地。潘傑爾谷地橫跨雲萊和巴諾斯兩省,騎著快馬繞著這個盆地邊緣跑上一圈,需要五天的時間。谷地內長滿了茂密的常青樹,這兒氣候濕潤,風景怡人,實在是一個人間福地。
在魔族統治阿拉西亞之前,潘傑爾谷地本是精靈族的聚居地。位於潘傑爾谷地中央的聖泉山曾是精靈族的聖地。不過事過人非,數百年前精靈族在與魔族爭奪阿拉西亞的戰爭中慘敗,被逐出了這裡。為了生存,殘餘下來的精靈們被迫貢獻出自己的靈魂與人類相結合誕生出新人類,純粹的精靈族現在已從大陸上完全消失。水精靈動人的歌聲,火精靈曼妙的舞姿,人們只能從吟遊詩人們那悲涼的唱詩聲中回憶起一點皮毛。
潘傑爾谷地茂密的森林環境很適合游擊戰,在這兒行軍也很容易被敵人伏擊。不過控制這裡的是羅賓的哥哥指揮的學生軍團,有了他們做我的眼睛,我可以清楚地知道魔獸聯軍的動向,我才敢把部隊帶到不適合騎兵作戰的潘傑爾谷地來。按照我和奧維馬斯商議的結果,原計劃是我率領騎兵對準魔獸聯軍的軟肋打一個戰術反擊,瞅準機會狠狠地咬上一口,讓斯羅和漢斯感到疼痛,然後再牽著他們的鼻子將魔獸聯軍引到加裡斯城下。
五十八萬對兩萬,如此巨大的實力差距,要想輕鬆地咬一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行動的突然性就顯得格外的重要。潘傑爾谷地雖不適合騎兵作戰,但這裡茂密的森林卻也是處極佳的藏匿騎兵的場所。
早晨我們派出的信使已和谷內的游擊隊取得了聯繫,當我們到達潘傑爾谷地茂密的森林邊緣時,一隊人馬從森林裡冒了出來,正是羅賓所說的學生游擊隊。令人驚訝的是,在這群人中間我居然看到了身著皇龍騎士團軍服的士兵。
一名健壯的男子緩緩地走出人群,他身著邊防軍的的盔甲,年紀約有二十五六歲,刀鑿斧削的面孔,厚實的嘴唇,棕色的眼睛,充滿了男子漢的陽剛之氣,他的身材高大健壯,幾乎比得上迪卡尼奧,是個標準的鋼鐵肌肉男。
「這個人,不會就是你哥哥吧?」
「沒錯……」
「不會吧?你們是親兄弟嗎?怎麼相貌體形相差這麼大?」
「我媽媽是半精靈,我爸爸是半獸人。我像我媽媽,我哥哥像我爸爸,所以我們長得不一樣。」
「他在看你呢,好像有點生氣了。」
「我哥哥對我很嚴厲的,但也對我很好,他擔心我受到傷害,所以才不讓我參加游擊隊。我這次違背哥哥的意思,他一定很生氣,秀耐達大人,等下你可要幫我啊。」羅賓對他的又敬又怕,下意識地垂下頭來。
此時阿蘭德已走到我的馬前,我的年青讓他感到有些錯愕,但他還是按照軍隊的習慣向我行了一個軍禮。
「迦羅學院預備學生軍教官阿蘭德•亞森向秀耐達大人報到!」
他敬禮的動作一板一眼,極其標準,這是一位處事極為認真嚴謹,對自己和對別人都極為嚴格的軍人。也只有像他這樣的人,才能指揮得動一支全部由活潑好動的學生組成的軍隊。羅賓告訴過我,他的哥哥過去也曾在軍隊中服過役,甚至曾積軍功當上過皇龍騎士團的萬夫長,只是後來不知為何他突然被解除了職務,下放到軍事學院做了預備學生軍的教官。
「很高興在這兒見到你,亞森騎士!」
我也行了個軍禮以示回應,阿蘭德曾因立下軍功而被授予「騎士」頭銜,我這麼稱呼他,也是為了表示自己對他的尊敬。
「那些士兵是怎麼回事?是你救了他們嗎?」
「兩天前,有一支皇龍騎士團的部隊被魔族的格魯巴騎兵包圍,一部分突圍出來的部隊正好與我們的游擊隊相遇,於是我們就把他們帶進了森林裡。」
「他們的兵團長羅蘭德和拉法呢,你遇見過他們嗎?」喬西要我去救羅蘭德,可是他們的部隊現在身在何方,我卻一無所知,現在總算有了點頭緒了。
「這正是我急急忙忙來見你的原因!羅蘭德大人現在就在這裡,他受了很重的傷。至於你說的那個拉法,現在他的部隊被魔族圍困在離這兒東面三十公里的一座小山上。我很想去救他們,可是兵力不足!」阿蘭德邊說邊盯著我看,眼睛裡掩蓋不住歡喜。
「羅蘭德現在在哪?我怎麼沒有看到他?」
「他受了重傷,這兩天一直在發高燒,到今天情況才有好轉,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了。」
「什麼?羅蘭德受了重傷?快帶我去看他吧!」
得知羅蘭德沒事,我放下心來。不知為什麼,對於拉法的現在的安危,我卻一點也沒有放在心上,對他並不是很著緊。
※※※※
從天上向下看,潘傑爾森林就像是一塊厚厚的綠地毯,所有的地面上的一切活動都掩蓋了起來。進入森林,裡面卻是別有一番洞天。
游擊隊員正在森林裡休息,有的人在做飯,有的在擦拭兵器,有的人則靠在樹桿邊上打盹。游擊隊員們身著的是色彩和森林融為一體的便裝,許多人的腦袋上都戴著一頂用樹葉編成的帽子。阿蘭德告訴我,兩天前他們和一支闖入潘傑爾谷地的魔族軍隊打了一仗。茂密的森林是屬於游擊隊的世界,平原上威風八面的魔族正規軍在森林裡栽了個大跟頭。他們身穿的色彩鮮明的軍裝在綠色的森林裡成為最顯眼的目標,冷箭,陷阱,背後偷襲,僅過了一天,魔族方面就死傷了近千人,最後狼狽不堪地逃出了潘傑爾谷地。
羅蘭德躺在一座臨時搭成的帳篷裡,他這次傷得非常的嚴重——胸口上中了一箭,穿胸而過,差一點就傷到心臟了。我看到他時,他仍然昏睡不醒,不過心跳已經穩定下來,沒有衰竭的跡象。
「他的傷太重了,用了回復魔法都沒有好轉。幸好精靈族聖地裡的聖泉水對療傷有奇效,否則這條命就保不住了,他的傷現在沒有什麼大礙了,不過拉法的情況卻更危險。他的部隊最多只剩下一萬人,而包圍他的魔獸聯軍卻有十萬人,支持不了多久的!」
「十萬人?」我倒吸一口寒氣,即使加上這些游擊隊,我手中的兵力也不會超過三萬人,三萬對十萬,刀口下救人,這可真是件苦差事啊!
「我們剛從後方來,並不太清楚前方的事。亞森騎士,能否告訴我們魔獸聯軍確切的分佈情況?」老將哈卡皺著眉頭問道,顯然他也對這件事不樂觀。
「這個我早就準備好了,跟我來吧!」
※※※※
我們幾個將領圍著用沙土堆成的戰場地形沙盤,大家全都生出束手無策的感覺。這個沙盤是阿蘭德一天前做好的,他根據拉法被困地點的地形地貌情況,按照一定的比例,做成一個模型。沙盤做得很精細,不但清楚地標出了魔獸聯軍的分佈情況,而且平原,村莊,山地,河流各種不同的地貌,通過凹凹凸凸的沙盤模型都清清楚楚地表現出來。只要看一眼這個沙盤,地形地貌情況就能瞭然於胸。
看得出,為了救出這支被困的友軍,阿蘭德花了不少的心思。他畢竟也曾經是皇龍騎士團的軍官,對這支軍隊有著非同一般的感情。
「現在的情況是這樣的,拉法的部隊被困在這座小山上,包圍他的是魔族第二魔將索蘭亞•法路達的第三軍團,人數在四萬左右!而在這個包圍圈的西邊七公里的地方,則是隸屬於第三軍團的一萬五千人的雄鷹騎兵團,這支騎兵團的指揮官正是有著古格拉雄鷹之稱的卡那羅。這次入侵帝國,他的軍隊是先頭部隊。」阿蘭德指著沙盤,詳細地向我們講明現在的情況。拉法的情況相當的危急,被困的山頭的佔地面積只有幾平方公里,數倍於他的魔族大軍將這座山頭圍得水洩不通。
「卡那羅的雄鷹騎兵團是魔族的主力王牌,怎麼現在人數只剩下一半了?都在前面的戰鬥中消耗掉了嗎?」老將哈卡在一邊問道,同樣都是騎兵指揮官,他對這個對手極有興趣。
「聽皇龍騎士團的士兵說,七天前這支軍隊分為兩支,另一半被調去對付比塞亞大人的部隊了。」
我急於知道其它情況,舉手示意,阻止了哈卡的問話。「那隻老鷹的事先放到一邊去,獸人的情況怎麼樣?魔族獸人要是聯手展開軍事行動,是相當難對付的。」
「獸人的部隊在距卡那羅部隊東南方向約六公里遠的地方,這是獸人的第二軍團,人數在五萬左右,其中包括了巴洛的兩萬獸狼騎兵,他們距離我們被包圍的部隊也不過十公里遠。」
「這第二軍團也是獸人的先鋒部隊吧?不過魔族獸人好像合作得不是很好啊,兩邊的軍隊都是各行其事。」
「是的,大人。自從五天前擊敗了我們的軍隊之後,他們的部隊就開始分離了。」
哈卡在一邊為我解釋道:「分分合合,一百多年來,魔族獸人都是這麼合作的。只有和我們人類大軍主力決戰的時候,他們才會聚集在一起,否則是各走各的路。」
虎特提議道:「這種貌合神離的合作是魔獸聯軍最大的弱點,我們或許可以利用這一點救出法洛德伯爵的部隊!」
「你說得沒錯!我的兵力雖然少了點,但如果我們能好好地利用這一點,加上騎兵的機動性和強大的突擊性,以及我們對這兒地形熟悉的優勢,是有很大的機會破入重圍的。」哈卡說目光移向了我,想聽取我的意見。
此時,我的心裡考慮的不是如何去救人,而是要不要殺入重圍去救人。不知為什麼,當我得知拉法被敵人圍困在山上時,我不但沒有擔心他的安危,心頭反而生出一種幸災樂禍的感覺。
我曾為自己這種的想法而臉紅。
我感到自己很卑鄙。
我反省自己,問自己為什麼要這麼想?
答案很快就出來了,只有兩個字,嫉妒!
我嫉妒他和公主的關係,是因為嫉妒我才不想救他!
當我得知拉法是如月的未婚夫時,這顆種子就埋藏在我的潛意識裡了。我希望他倒霉,希望他成不了如月的未婚夫,甚至還有更無恥的希望……
這顆種子在我的心裡埋藏了很久,當命運拉法的命運被送到我面前,由我來掌握時,這顆種子開始發芽了。
「不管是不是出於嫉妒,我絕對不能把個人的喜好帶入對軍事行動的判斷中去!」
我反覆地提醒自己,努力地把心中剛剛冒出的苗頭壓制下去。當我自認為已成功地把這種負面的情緒排出體外時,我開始用純粹的理智分析眼前的局勢。
按照我和奧維馬斯原先設定的戰術,到達前線之後,利用騎兵機動性強的特點及的優勢,我將率領這兩萬騎兵不斷地襲魔族的小股部隊及輜重補給部隊,想方設法地打痛魔獸聯軍,令他們注意力全都轉移到我的身上,然後再將敵人引向加裡斯。
但現在計劃要變更了,我面臨兩種選擇。
率軍衝入包圍裡救出這支友軍的部隊?
這樣做兩全其美,既救出了拉法,又能吸引魔獸聯軍的注意力,並不影響誘敵深入的計劃。但在實行的過程中,即使我們能避開獸人,我的這兩萬騎兵也要在正面和魔族第三軍團近六萬人的軍隊進行硬碰硬地交鋒,兵力處於劣勢的我們勝算極小。如果再加上獸人的因素,這樣做幾乎可以稱得上是自殺性的攻擊。
冷眼旁觀,見死不救,坐看他們被敵人消滅?
這個想法很誘人,好處極明顯:當包圍外的魔族軍隊將被困的友軍吃掉,在他們慶賀勝利的那一刻必然是其警覺性最低的時候,而且敵人剛剛打了一場惡戰,身疲力弱,這時利用騎兵的高速機動性發動突襲,必然是大有斬獲。
這種設想我只能在心中偷想卻絕對不能說出口,更不要說實施了。原因很簡單:這種見死不救,拿友軍的生命做誘餌的行為,負面效果極大。近的方面,首先會激起手下將領的不滿。我可以靠著長官身份硬壓虎特和哈卡,但這位平民出身的游擊隊長,標準軍人形象的阿蘭德,他一定會在心中鄙視我。眼前的局勢,我實在非常地需要阿蘭德率領的學生游擊隊配合作戰。
遠的方面,即使這場戰爭大獲全勝,但拉法的身份非同小可,我見死不救害了他,事後帝國方面追究起此事,我肯定吃不了兜著走。人們不會認為我是「顧全大局,忍痛犧牲友軍」,他們只會說我「膽小怕死,見死不救」,然後往我頭上扣上一堆大帽子,讓我一輩子背著見死不救的罵名抬不起頭來做人。而和我關係已有所改善的如月也將視我為仇敵,我弄死了她的未婚夫,得罪這個未來的女皇帝,後果比冒犯了她那位沒幾年好活的老爸還要令人頭痛百倍。
「不要節外生枝,不要做沒有意義的事情!」
奧維馬斯,你的忠告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啊,可是我要實際去執行,難度可真不小啊。
我站在沙盤前反覆斟酌,權衡利弊,臉上的表情也隨著波濤起伏的內心而不斷變化。
「大人,你的意見呢?」
看著虎特詢問的眼神,我突然想起了在加裡斯市時的情景:當時強行推行水淹三軍這個策略時,幾乎所有的將領都在心中不贊成這個意見。但我後來根據奧維馬斯的建議,引誘他們對面前的局勢進行分析,讓那些執反對意見的人自己得出了「除了水攻,別無他法」的結論,毫無異議地同意了我的做法。
我突然明白自己該怎麼做了。
「哈卡將軍,純以戰鬥力論,我們帶來的騎兵和卡那羅的格魯巴騎兵,以及巴洛的獸狼騎兵,誰更優秀一點?」
談起騎兵,一生都在馬背上作戰的哈卡頓時來了精神,滔滔不絕地向我解釋道:「這是個很複雜的問題,騎兵的戰鬥力,要從他們的防禦力,攻擊力,以及機動性三方面來考慮。這三個方面的因素中,魔族的格魯巴騎兵防禦力最強,獸人的狼騎兵攻擊力最強,而人類在二者之間!」
「從座騎來說,格魯巴的氣力和耐力稍勝馬一籌,但速度卻不如馬。卡那羅的重裝騎兵,不但騎兵本身裝備了厚重的盔甲,就連格魯巴也身披重甲,這些防護器具的重量加起來,達到騎手體重的一點五倍。這麼重的盔甲雖然大大增強了騎兵的防禦力,但在機動性方面卻是最差的。
而獸人的情況正好相反,獸人天生神力,使用的都是狼牙棒,大鐵錘這些重兵器。獸狼的瞬間爆發速度驚人,一旦全力攻擊,有如暴風般的迅猛!不過獸狼的負重能力不強,而且耐力極差,當它們載著騎兵全速奔跑時,走不了兩公里就累趴下了。獸人天性也不喜歡穿盔甲,故而他們騎兵的防禦力是最差的。「
虎特也被勾起了興趣,插口說道:「獸人的騎兵屬於那種優點和缺點都極明顯的部隊,攻強守弱,瞬間攻擊速度極快,但持續攻擊的時間卻極短。這是他們的弱點,不過這個弱點並不致命。獸人的騎兵都是和步兵混合在一起,騎兵隸屬於步兵,受步兵指揮。由於獸人的體力好,步兵的行進速度不會比騎兵慢多少。當他們的騎兵發動全力攻擊,坐騎體力下降,速度開始減慢時,跟在後面的步兵已能及時跟上來協助騎兵作戰。和人類魔族的作戰方式大不相同。」
「啊!那我們的騎兵呢?」哈卡問道,他是有意地在考驗虎特——虎特和我一樣,他太年輕了,才二十二歲就當上了和他同級的萬騎長,並且深得我重用,這位老將的心中自然存下了一點芥蒂。
虎特侃侃說道:「我們人類的騎兵屬於各方面能力都很平均的那一種,我們的騎兵有穿盔甲,但裝甲較輕,不會笨重到影響戰馬的速度;攻擊力不如獸人騎兵,但和魔族騎兵不相上下。在機動性方面,馬的瞬間爆發力不如獸狼,但比格魯巴好;耐力稍遜於格魯巴,但比獸狼強,而格魯巴雖然耐力稍強於馬,但於負重過大,實際上這方面反而不如我們的騎兵,三家可以說是各有所長。」
「沒錯!」哈卡點了點頭,微笑的表情顯示出他對虎特的回答很滿意。我也放下心了,這一老一少,一個有經驗,一個有靈氣,他們如果能合作無間,各展所長地配合作戰,恐怕就算是漢尼拔再世,面對著這個組合也會頭痛萬分。
「我們的兩萬騎兵對上卡那羅的一萬五千格魯巴騎兵,沒有其他部隊的加入,僅僅是騎兵對騎兵的正面硬撼,你認為勝算有多大?」
哈卡點著頭說道:「四比六,硬拚的話,魔族騎兵的勝算比我們大!格魯巴騎兵最擅長在小範圍內的突擊作戰,而我們的優勢在於大範圍迂迴性的戰略作戰,廣闊的空間才能發揮出我們的機動性優勢。敵人騎兵的防禦力比我們強,硬碰硬的話我們很吃虧,即使勝了也是慘勝。」
「你說得沒錯,這正是我最頭痛的!」擁有七世龍戰士戰爭記憶的我其實對於三方騎兵的特點都清清楚楚,但我故意裝作不知,扯了半天,就是要哈卡親口說出這個結論。同樣的話,在特定的時期,別人說出來比我說出來效果要好得多。
「你們看,卡那羅的騎兵團和第三軍團的距離很近,即使我們能事先避過騎兵的阻攔,以奇襲的手段殺入重圍,救出被圍困的部隊,等我們撤出時,也必然和趕來的雄鷹騎兵團正面相遇!」
「各位,光把人從包圍圈裡救出來,這還不夠!我們還必須將他們帶到安全的地方去!那裡距潘傑爾山谷足足有三十公里,他們都是步兵,又苦戰了好幾天,筋疲力盡,恐怕連魔族的步兵都跑不過,更不要說是敵人的騎兵了。」我故意停下來不說,好讓別人有機會替我說出後面的話。
「這樣的話,我們的騎兵就必須留下來做為斷後的部隊,掩護步兵撤退……啊,這樣是很危險的,騎兵犧牲掉機動性和優勢的敵人作戰,又沒有其他兵種的支援,這是大忌啊!弄不好的話,連我們自己也會陷進去的。」在我的「點撥」下,老將哈卡終於替我說出了我想說的話。
「直接去救他們,確實要承擔相當大的風險!」虎特也點頭表示同意。
「我的部隊雖然有幾千人,不過他們大都是沒有多少實戰經驗的孩子,在森林裡我們有地利優勢,但到了空曠的平原上……嗨,那不是我們擅長的……」阿蘭德搖了搖頭,他也一樣不看好去救人。
我終於成功地把眾人考慮的方向都引到我想要的問題上了——該不該派兵去救拉法的部隊。以這三人的才華,他們立刻得出了我想要的結論。
這三個人的能力是不容置疑的——即使是阿蘭德,雖然只是剛剛見過面,但平民出身的他能在以貴族子弟佔大多數的皇龍騎士團裡當上萬夫長,絕對不會是一個笨蛋。可惜他們三人的思維方向從一開始就被個人的情感所左右了:把友軍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卻忘記了戰場的實際情況。
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雖然他們三人現在腦子裡還想著如何去救人,但他們的心中都認同了這個觀點:直接去救拉法,風險太大了!
「如何解救那支部隊,我們絕對不能魯莽行事!」我擺出主帥的架子做出結論道。
我已成功地操縱了他們三人的思維方向,商議仍在繼續,但結局已在我的掌握中。現在我想要做什麼,已經沒有人可以改變了,
我的身邊,羅賓正用充滿崇拜的目光看著我。在他的眼中,我不但武藝高強,思維慎密,而且人格完美,對後輩循循善誘,是一位完美得足以當青年楷模的英雄人物。
但他並不知道,拉法的命運,被圍困部隊的命運,就在我微笑著說出「不能魯莽行事」這幾個字時,已被我推上了一條不歸之路。
儘管我的目的和眾人不同,但商討到最後,所有人都得出了一個相同的結論:要想順利地救出被圍困的部隊,首先就要擊敗卡那羅的雄鷹騎兵團。如果能吃掉它,保證入侵帝國的魔獸聯軍會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我們身上,到時候要牽著他們的鼻子就容易多了。
如何用最小的傷亡取得最大的勝果,這成為擺在我們面前的難題。一直很少說話的阿蘭德出了一個主意,他把手指往沙盤一處凹地一指。
「就是這裡,在潘傑爾谷地以東十多公里的地方,這兒是一片凹地,土質以粘性的黃土為主,最近下了幾場雨,草地變得極其柔軟,一腳踩上去,整條腿都會陷進去,那裡是騎兵,尤其是重裝騎兵的噩夢!如果能在那兒開闢戰場,這只古格拉雄鷹就會變成一隻泥潭中的烏龜。」
老將哈卡點頭說道,「這是個好主意!不過卡那羅身經百戰,經驗豐富,想要把這隻老狐狸引到陷阱裡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的副將是誰?」我開口問道。
「副將?是他的女兒,名叫莉莉絲,外號古格拉的黑玫瑰,幾天前接應羅蘭德的部隊時我曾和她交過手。」
「哦,是個女將?長得漂亮嗎,哥哥?」一直找不到說話機會,憋得難受至極的羅賓開口問道。
阿蘭德臉一沉,板起臉孔訓道:「整天腦子裡都想著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大人在這兒講話,小孩子沒有插嘴的份,給我出去!」
「你對你的弟弟太凶了點吧?他很有靈性,我想讓他做我的副官。」看著羅賓悻悻地離開,我好心地出來圓場道。我的勤務兵胡安太平庸了,聰明的羅賓很得我的喜愛。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才對他這麼嚴厲的!仗著有些小聰明,做事不肯腳踏實地,總想投機取巧,結果基本功沒有打好,最後淪為平庸之人,這樣的人我見多了!」望著弟弟的背影,阿蘭德搖了搖頭。接著他回過身來,把手放在胸前,朝我鞠了個躬,極有禮貌地說道,
「大人很賞識他,我替我的弟弟感到高興。不過我希望過幾年再讓他出去闖蕩,羅賓太年輕了,做事還有些輕浮,一下子爬得太高,走得太順對他將來的發展沒有好處。」
「你這人外冷內熱,你是真的對你弟弟好,明白了!等你弟弟學校畢業後,你再叫他來找我吧。阿蘭德,如果你願意的話,我也是非常地歡迎你作為我的同伴加入的。」邀請阿蘭德時,我注意了自己的用詞——是同伴而不是部下。
「我的軍旅生活……早就結束了……還是先談正事吧。」阿蘭德搖了搖頭,拒絕了我的好意,但在拒絕的一瞬間,他的眼中卻忍不住閃過一絲喜悅。
我不便再要求他,只好把話題重新扯回到正事上。
「這個叫莉莉絲的黑玫瑰,你認為她的性格怎麼樣?」
「她很年輕,年紀不會超過二十歲。我只是在潘爾傑谷地邊緣和她交過一次手,看不出什麼來。不過她的槍法非常的凶悍凌厲,她給我的印象,就像是一顆辣椒。」
「辣椒?」
「對,是辣椒,性格火辣的辣椒!這是我對她的第一印象!」
「如果敵人的指揮官變成這只年輕的辣椒,你認為他們中計的可能性有多大?」
「當然要容易多了,她畢竟太年青!不過她怎麼可能取代父親的職位呢?」
「很簡單啊,如果明天魔族的士兵一覺醒來,突然發現自己的主帥被人割去了腦袋。我們又在這個時候發動攻擊,你說十萬火急之下他們會找誰做主帥?」
「大人,你的意思難道是想……」
「不錯,今晚我就到魔族的軍營裡去行刺卡那羅,你給我弄張詳細的地形圖來!」
「不行,這太危險了!」
我的話一出口,立刻受到了所有人的反對。
「沒什麼好擔心的!各位,你們忘記了嗎?我的先祖卡魯茲曾是這個世界上最出色的刺客!刺殺敵方的主將,這是暗黑龍的老本行啊!」